恶魔龙越来越多,从船尾的舱道涌了进来,夹杂着迅猛龙、恐爪龙等驰龙。

迅猛龙怪叫着跳到舱壁上,然后变向反弹,猛地扑向蛇鳞女子的颈背。

我大叫一声:“小心!”蛇鳞少女转身抓住迅猛龙的尾巴,一把将它甩了出去。

但她这一下转得太快,左边露出了空档,一只恶魔龙乘隙闪电似的冲了进去,咬住她的右腿,鲜血淋漓。

蛇鳞少女哼也不哼一声,掰开恶魔龙的上下颚,用力一扯,将它撕成了两片。周围的恐爪龙、迅猛龙、盗龙全都前赴后继地扑了上去,重重叠叠,小山似的将她压在最下面。

我顾不上多想,将一整箱的医用酒精全砸到了那堆恐龙身上,抓起打火机,“呼”地一声,火焰高蹿,一直冲出六七米远。

众驰龙尖叫着一哄而散。蛇鳞少女趴在血泊里,浑身是伤。幸好我反应还算快,再迟一步,估计她就会被这些嗜血驰龙撕扯得只剩下骨头了。

舱内散落着不少打碎的酒精瓶,被火焰一卷,全都熊熊烧了起来。恐龙虽然凶暴,也和所有的野兽一样害怕火焰,纷纷朝后跳着退开。

我脱下衣服,拍灭蛇鳞少女身上的火苗,抱起她冲入休息舱。

十几只迅猛龙、恶魔龙尖叫着冲了过来。我反手关上舱门,旋到最紧处。“嘭嘭”连声,众驰龙接连飞跃着撞向厚厚的舱门,狰狞的头颅不断地在圆形玻璃窗上交替出现。过了好一会儿,它们才死了心,转而扑向受伤的同类,疯狂地撕咬夺抢。

我松了口长气,全身虚脱了似的坐倒在地,冷汗浸满脊背。

“女今伊喱喽,女今伊喱给有瓦喽……”蛇鳞少女奄奄一息地偎在我的怀里,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睫毛颤动,恍恍惚惚地凝视着我,脸上绽放出喜悦的光彩,突然搂住我的脖子,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她的头朝下一垂,己经昏迷了过去。闪电乱舞,照在她雪白的侧脸上,满头蠕蛇密密拂动。

玄小童已经醒过来了,蜷身坐在明暗交界的光影里,咬着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恼非恼,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十二幕 堕天使之吻

蝎子,毒蛇,可怕的两头蛇、

角蛇、水蛇、忧郁的海蛇、热病蛇等等。

即使在蛇发女神滴血的地方,

或在蛇岛上,也没有如此众多的蛇密集在一起。

但在群蛇之中他仍是最大的。

——约翰·弥尔顿

这场风暴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

漆黑的火山云层叠翻涌,己经弥漫到了天窗上空。银亮的闪电在云团里窜腾飞舞,雷声隐隐,整个世界的雨水仿佛都倾泻到了头顶。远处的树木不知是被雷火还是火山弹劈中,火光喷吐,又很快被暴雨浇灭。

舱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少,那些驰龙见无机可乘,大多都离开了,只剩下少数几只仍不甘心,不时跳起冲撞舱门上的玻璃窗。

蛇鳞少女躺在床舱里,沉沉昏睡。我摸了摸她的脉搏,虽然有点儿微弱,但还算平稳。我从没见过如此顽强的生命力,遭受了众驰龙的疯狂围攻,失了这么多血,居然还能幸存下来。

“缺德的艺术家哥哥,想不到你这么有女人缘,”玄小童斜躺在另一侧的床舱里,笑吟吟地挑了挑眉梢,“UFO的美女宇航员专门给你留口信儿,半人半蛇的姑娘见了你也主动地献上香吻……你的魅力跨越了星际和种族,大爱无疆。”

我想起刚才的那个吻,脸上一烫。

怪事儿一桩接着一桩,难以索解。我不明白苏晴为什么会在这艘飞船里给我留言,更不明白这素昧平生的蛇鳞少女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来保护我。从她吻我时喜悦迷醉的表情来看,似乎认得我。而更让我困惑的是,那一刹那,我仿佛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玄小童见我沉吟不答,脸突然一沉,冷笑着说:“嗬,还在回味呢?你的人鱼公主已经变成睡美人啦,干吗不用你魔力的嘴唇将她亲醒?”

他话里有点儿酸溜溜的味道,我咳嗽一声,笑着说“哟,吃酣啦?”

玄小童满脸晕红,呸了一声:“吃你个大头醋!”将卫衣往头上一兜,侧身不再理我。

我哑然失笑,心想这小子情窦初开,看见这么妖媚野性的蛇鳞姑娘,也难怪他动了心。我推了推他,说:“喂,我找到狂犬……狂龙病的疫苗和针线了,快起来消消毒,缝合伤口。”

玄小童蒙着头闷声闷气地说:“得了狂犬病才好呢,回头我第一个就咬你。”突然又探出头,瞄着我的嘴,“嗤”地一笑:“你干吗不先给自己打一针?我还担心你咬我呢。”

我正色说:“这我就得批评你了,你这属于酸葡萄心理,不利于身心的健康成长与荷尔蒙的正常分泌。”一边说,一边从医疗箱里取出疫苗,抽入针管。疫苗的玻璃瓶上虽然没有文字说明,但画了只恐龙的警示标识,又画了被抓咬后的伤口,以及如何消毒、注射的流程,简单易懂。

玄小童“呸呸”连声,等我伸手去解他腿上的绷带,立即又跟触电似的,蹬了我一脚,脸红得快滴出水来。

他的皮肤比姑娘还莹白细腻,伤口周围己经淤肿发紫。我按照药物包装上的图示,用酒精棉擦拭、消毒后,分别注射了疫苗和破伤风针。抓住他的腿打针时,玄小童似乎特别紧张,浑身紧绷,针头差点儿扎不进去。打完针后,他侧身蒙头,问他疼不疼,也一声不吭。

折腾了这么一通,早已饥肠辘辘。我撬开几个罐头,除了水果蔬菜的沙拉,还有牛肉、金枪鱼和鸡肉。就太空食品来说,品种算是相当丰富了。

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我就着水,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罐沙拉、半罐牛肉和金枪鱼。

玄小童听我稀里哗啦吃得这么有声响,终于也忍不住了,坐起身恨恨地说:“还哥哥呢!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有难我当,有福你享。拿来!”

我说:“我这不是先当小白鼠,给您试试有没毒吗?这牛肉不错,皇上尝尝。”

那半罐牛肉递给他。

玄小童一把就丢了回来:“谁吃你剩的口水啊?给我一罐新的!”拿我新开的一罐扒拉了两口,又皱眉丢到一旁:“又老又塞牙,这么难吃的牛肉,亏你还吃得津津有味。把那什么鱼给我。”

我把金枪鱼递给他,一边囫囵吞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哪能和你的手艺比啊。什么是幸福?幸福不就是顿顿都能吃到玄小童同志烤的牛肉吗?”

玄小童嘴角总算露出一丝微笑,说:“看你这么发自肺,本姑……本公子就原谅你啦。如果我们从这儿活着回去,我顿顿给你烧牛肉吃,那时你可不许说腻啊。”

“就这么定了。”我又撬开一罐沙拉,递给他,“咱们吃完牛排吃牛腩,吃完牛腩吃牛尾,吃完牛尾吃牛筋……吃完中国的黄牛,还有日本的神户牛、意大利的奎宁牛、法国的夏洛丽牛、澳洲的安格斯牛……争取早日吃出亚洲,走向世界。吃出水平,吃出风格。友谊第一,吃肉第二……”

“你属虎的吧?跟牛得有多大的仇恨啊?”玄小童格格笑了一会儿,放下沙拉罐头,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离开这鬼地方。都怨我,如果当时不钻牛角尖,只想着找我姥爷就好了。”

提到姥爷,他的脸色立即又暗淡了下来。我正想劝慰他,他展颜一笑,说:“对了,洛河哥,我还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要来司马台?又为什么要躲避那些警察呢?该不会真的是伪造文物、偷盗国宝,拐卖了未成年少女吧?”

这阵子以来,我莫名其妙地陷入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荒谬怪事里,几次险死还生却还是成了“死人”,被公安部通缉,父母好友全都不认识自己,然后又阴差阳错地掉到了这恐龙遍地的世界……每次想要查明真相的努力,都换来更加诡异的经历,让我疑惑、郁闷到了极点。最最痛苦的是,偏偏又找不到任何人来倾诉,憋得我都快成精神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