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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太多的错误和误解,我深陷其中,却终能挣脱其束缚,这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一层层地剥离自己年轻时便被灌输的各种偏见,本身就是一种消遣。
人们总是坚持要跟自己的感觉反着来,结果一次又一次地毁掉自己的生活。
很少有人能想到,一个抱着崇高目标坐在外面淋雨的人,和一个因为醉酒回不了家而只能露宿街头的醉汉一样,都可能患上风湿,搞不好前者还更容易些。
如果你不为别人而否定自己,他们会觉得你自私可恶;但若你为了别人而做出牺牲,因此给自己招来麻烦,他们则会视而不见,丝毫不为之动容。
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挑刺儿,喜欢翻旧账。女人有能耐准确详细地跟你复述她和友人多年前的一段无关紧要的对话,更要命的是,她们的确会这么干。
痛苦会让人受伤。有人说痛苦使人高尚,这简直是胡扯。尼采(Nietzsche)对艰难困苦大加颂扬,他像极了《伊索寓言》里那只断了尾巴的狐狸。他认为痛苦可以给人以力量,使人变坚强,他这种观点解释了为什么那些经历过痛苦的人大多会有一颗复仇的心。他希望别人也去品尝一下自己受过的苦涩滋味,并以此为乐,这就是他所谓的力量。
我们如何对待他人取决于我们所持的自我保护原则。一个人采取某种方式对待他人,要么是为了获得某种好处,要么是为了避免他人给自己带来坏处。人对社会并没有什么亏欠,他采取某种方式从社会获益,社会接受他有益的行为,并给以酬劳。他行善,就会得到社会的奖励;作恶,就会受到社会的惩罚。
当我在大教堂里,或者当我面对任何人类的恢宏巨作时,我不会感到人类的渺小;相反,彼时我会惊叹于人类力量的强大。人类的大脑似乎能够胜任每一项壮举,让我忘了人类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生物,爬行在一坨泥巴上面,也就是地球——这颗围着小恒星转的小行星上面。自然和艺术哪怕是违背了人们的意愿,也可以让我们看到人类的伟大;只有科学能彻底揭示人类的渺小。
科学是一剂良药,当人们遭遇麻烦时,它可以带来安慰、抚平创伤,因为它能使人们认识到凡尘琐事是多么微不足道,人生及其种种失败又是多么无足轻重。
欢乐的时光稍纵即逝,欢乐之余人们往往会感到厌倦,但是倘若因此而躲避欢乐,那就太蠢了。这就如同食欲满足得很快,满足之后就不饿了,于是便拒绝吃东西一样愚蠢。
让行为完全符合自己的准则,与让准则完全符合行为一样困难。大部分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向他们指出这一点,他们就会声称那只不过是自己一时的怯懦,内心依然希望能依照自己的处世准则行事。这完全是借口。人们都是先按自己的喜好行事,然后再采纳某些原则。这些原则往往并不符合他们的喜好,他们便会因此寝食难安、心神不宁。倘若他们硬是要求自己按原则办事,压制自己的喜好,他们便会心灰意冷了——也就天堂里的人才能做到道行合一吧。
比起公正无私,人们更喜欢赞扬慷慨大方,这说明人们评价事物优劣的标准完全是看它是否对自己有利。公正的人坚持原则,不给别人分外的东西,这种人反而没人欣赏,十分不讨喜。
有人说既然快乐不能用数学的方式来表示,快乐就毫无价值,真是荒唐。
个人对社会的立场等同于个人对个人的立场。当A帮B建房子的时候,他认为他们两人达成了某种契约,日后若是自己有需要,B也会按照这个契约去帮助他,这样A在日后就能获得自己所需的好处。
一个人没有明确说出自己某种行为的理由,并不代表没有理由。如果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这还是不能代表没有理由。倘若非要叫他说出一个理由,他可能又会搞错,给出一个错误的理由。
野蛮人因怕遭到报复而约束自己,不做有损同伴的事,人与社会的关系也是如此。
如果说道德作为社会的自我保护手段,随之发展,也不一定与个体有什么关系。
奇怪,在很多时候,个体的良心水平都是以社会规则为评判标准的。
人有义务去充分发挥自己的所有官能,而不能让哪种官能一家独大。人与人之间千差万别,怎么可能建立起一个共同的道德体系?
难就难在如何找到一个支配人类行为的共同特性。
很多人每挣一先令的同时会付出十八便士的代价。倘若你想为了长远利益而放弃眼前利益,务必要确定长远利益大于眼前利益。长远本身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图。
脱离了快乐谈无私奉献实在荒唐,不管是眼前的还是未来的快乐都是不可或缺的。当一个人期望另一个人可以对他无私奉献,却未能得到时,他也只能耸耸肩,怏怏离去。他当然没有权利因此生气。
如果一个人不关心自己的种族存亡怎么办?如果他不打算为种族繁衍而做出牺牲怎么办?
无私的父母会养育出自私的孩子。这并不是孩子的错。他们接受着父母为自己所做出的牺牲,自然而然地将其当作自己的权利。他们怎么会懂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呢?
从纯理性的角度来看,人们应当为了他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幸福,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有人认为无怨无悔的无私能给予自己最大的快乐和最高的奖赏,那快乐和奖赏便是他无私奉献的理由。
倘若利他主义不是快乐的源泉的话,它就不会存在。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希冀从自己的无私行为中获得某种回报。世上没有绝对的利他主义。社会性利他主义往往只意味着,一个人为他人牺牲,自己是有好处的。唯一一种最原始的自我牺牲,与繁育后代有关。但这里涉及的是人类最强大的动物本能,这种本能的发挥如果受到了阻挠,便会出现极度的不适,甚至是切实的痛苦。父母若是指责孩子忘恩负义,那真是愚蠢至极,他们应当记住自己无论为孩子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使自己快乐。
牺牲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一个人在自我牺牲之前,完全可以理智地问问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但事实上,人们会愿意为一些最不高尚的东西而牺牲自己,这证明,自我牺牲会使人们产生强烈的愉悦感。
施恩于人,自得其乐,外界的赞扬会放大这种快乐。但施恩者极少会考虑他人是否欢迎他的恩惠。而且,他也从不会对自己得到的快乐感到满足,他要的还有别人的感恩戴德。
什么事算是乐事,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们的看法。它们就像女性的时装一样变幻无常,时下流行哪种乐事,人们便对其趋之若鹜。有的行为本身算不上什么乐事,但若被贴上时尚的标签,也能变成令人极度喜悦的快乐源泉。
如今,人们热切地追求怜悯和善良所带来的奢侈快意。人们指责那些在布尔战争(the Boer War)中来到开普敦的妇女,说她们只是为了换个地方玩儿,为了和战士们调情。我认为这非常不公:吸引她们前来的乐趣,比这更明确,也没那么老套。
对于男孩子而言,有一个对其关怀备至的母亲是最大的不幸,后果相当严重。
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就像轮盘赌博。社会是庄家,个人时赢时输,社会却总是赢。
人们都说,时间一久,我们对他人痛苦的同情就会变得麻木;但是话说回来,对于他人的快乐,我们不也是这样吗?
理想的欢乐,也就是说想象中的欢乐,绝不如亲身体验过的欢乐那般有血有肉。
不管一件事情多么无害,只要法律明令禁止,大多数人就会认为它不对。
我们听过不少对劳动高尚的赞颂,但其实劳动本身没什么高尚的。
看看社会历史,我们会发现,一旦战事频繁,人们便会看不起劳动者,而对军人歌功颂德。如今大部分人都是劳动者,人们便开始颂扬劳动。
事实上,人们只不过是非常自负地把自己所从事的活动,看作人类最高尚的事业。
工作之所以受到称赞,是因为它让人们摆脱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一旦无事可做,愚蠢的人就会百无聊赖。与大多数人一起工作是唯一能使他们摆脱无聊的途径,但因此便说劳动高尚也太可笑了。做一个闲人需要有卓越的才华和超高的自我修养,要么就得有与众不同的头脑。
众所周知,任何事情,无论在普通人看来多么不道德,经年累月地坚持下去,便不会显得不道德了。
只要你经常告诉人们必须如此这般行事,只要说得足够多,他们最终一定会那么做,而且绝不会问你为什么。如果你经常告诉人们某件事是对的,他们最终也会相信你,而且如果你不告诉他们理由,他们会更加愿意相信你。
我不会反对文明国度对野蛮民族的血腥战争,但是我们也要知道,战争唯一的解释是:强权即公理。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只是好武器与差武器之间的比试,毫无崇高目标或公理可言。如果谁要说把征服者的文明强加于被征服的野蛮人身上,这些野蛮人就会获得幸福,那也太伪善了。我们有什么理由认为他们过原始简单的生活不幸福,而在强行接受了自己不喜欢的文化或者不需要的改革,并且受制于外族法律时才会幸福呢?
人们起初认为某些事正确而且是法律,由此又会认为其他事因为是法律所以正确。
英国人在布尔战争的最初几场战役中连连失利,在援军到达之后,又不断地为自己的人多势众而喝彩。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胜利,人数上的优势显然很关键,但是凭借人数优势而取胜,既不符合骑士精神和英雄主义,也不会激起人们的拥军情感。很奇怪的是,当局势不利时,人们竟然那么快便能将他们十分看重的美德抛之脑后。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占上风的时候,你想怎么侠义就怎么侠义吧,可一旦局势不利,那就别管什么侠义不侠义的了,还是想想怎么扭转局势要紧。
我的目标是为当下一般状态下的普通人找到一条行为准则。
人可以实现对社会的完美适应吗?或许有一天,人类会停止为了生存而进行的顽强奋斗,但是这会为人们带来所期望的最终结果吗?仍然会有一部分人强大而另一部分人弱小;每个人的生理需求也不尽相同,仍然会有一部分人比其他人长得漂亮;仍然有某些更有才华的人会得到更多的收益;失败者仍然会嫉妒成功者;人们仍然会变老却不自知,仍然想要享受年轻人的特权,直到有一天这些特权被强行夺走。尽管所有其他的不和谐因素都消除掉了,但在两性问题上仍会有分歧产生。没有哪个男人会因为另一个男人想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拱手相让。有爱情的地方就会有恨妒情仇。无论人们有多么情愿为了公共利益而放弃自己的需求,我们也没办法相信他们肯牺牲自己孩子的需求。人是不会改变的:激情总有可能被唤醒,野蛮人粗野的本性也总有可能重回主导地位。
极少有人能认识到年轻人与老年人有着不同的行为准则。制定法律的人都是一些老学究,十分不讲道理,总想压制年轻人的青春活力。但是年轻人有权利放飞自我。那些老顽固们尽可以大谈他们从艺术和文学当中得到的精神满足,讲到面红耳赤都不要停;但如果你是个年轻人,有美女相伴可比听什么高雅音乐有趣多了。
研究一下那些由于环境原因而免于战火侵袭的民族,我们便可以看出,和平也是有弊端的。丛林维达人和因纽特人都是从未经历过战乱的民族,但是免于战乱似乎并未给他们带来较高程度的文明。
个人的利他行为皆源于利己的动机。一个人不会鼓动大家去消除某种恶习,除非他本人也深受其害,但是他必须得有能力让别人听他的话——富人通常具有这种实力,穷人则只能默默忍受。
当下的道德观念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哲学家只有在自己的结论符合时下流行的观点时,才会感到自信。倘若有人意见与之相左,在面对强烈的争议、令人信服的理由时,他也只好妥协认同。
极少有人在面对某种新观念时会面不改色,这种人可能百年都难遇几个。不过我们多数人还算幸运,因为对于我们而言也极少有什么所谓的新观念。
如果某种追求被认为比另一种更高尚的话,要么是因为它曾经不可或缺,比如军备武器;要么是因为它的从业者虚荣自负,一刻不停地对它进行美化,比如艺术行业。人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最好的例证就是人们一直以来都心甘情愿地认同艺术家的自我评价。许多人会毕恭毕敬地接受和认可某个作家的观点,虽然他们在各自领域中的地位丝毫不逊于这个作家,这常常会令作家本人感到十分诧异。
宽容只不过是冷漠的另一个名字。
我时常问自己生活的理由、目的和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我几乎用了两年的时间去埋头寻找这个问题是否有答案。如今,我才刚刚对我所谓的真理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开始在我的头脑中逐渐成形,但是此时此刻一切还都是一团糟。虽然我已经积累了大量的事实、观念和经验,却还不能将其整合成一个体系或者理出某种明确的模式。
是非观念取决于生活所需。
年轻人在成长中被寄予厚望,他们的思想接受着童话和幻想的滋养,这都使得他难以适应生活,所以当他的幻想破灭时,便会痛苦不堪。他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身边的那些个半吊子对他过于关怀,比如他的母亲、保姆和老师。
为什么我们不能滋养感官呢?快感源于感官的满足,不论我们有没有主动追求它。我们所要考虑的只有结果。斯宾塞(Spencer)说主动追求快感是不对的,这是因为他出身于卫斯理公会派,他从未摆脱过它的影响。他特别赞赏对美学情趣的追求,旅行便是这样一种充满美感的事情。
一个人若想统治别人,就必须独断专行。这就是为什么人民的领袖通常都是有着鲜明观点、偏见和激情的人,而不是哲学家。不过哲学家也会安慰自己说,他们才不想去领导那些粗鄙的乌合之众呢。
只有没主见的人才会接受道德规范,有主见的人有自己的准则。
卡普里岛。我独自徘徊,一直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生活的意义是什么?生活有什么目的或者结果吗?有道德这种东西吗?一个人在生活中应该如何行事?有什么指南吗?一条道路是否比另一条更好?还有数不清的其他诸如此类的问题。有天下午,我在度假别墅后面小山上的岩石间攀爬。头顶是蓝色的天空,周遭是无边的大海,远处隐约可见维苏威火山。我记得棕色的大地、参差不齐的橄榄树,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棵松树。我突然停住了脚步,脑子里一片混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感到一团乱麻。绝望中,我大喊:“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不勒斯湾,糟糕的一天。几个那不勒斯人呕吐出一大堆未消化的通心粉。他们突然猛地一阵狂吐,就像水从爆裂的总水管中喷出一样。
他们张着大嘴,看起来又蠢又难受,那张脸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但你不能像对待你抓的鱼一样,朝他们的脑袋上来一锤子,让他们脱离苦海。况且,你手里也没有锤子。
我觉得,“家庭生活无比神圣”这个观念,是从犹太人那儿传过来的。他们只有在家里才能与外面世界的动乱和迫害隔离开来,获得安全与宁静。家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所以他们爱它,但是这样的爱是因为他们的孱弱。希腊人似乎从未有过家庭生活,从没有人指责过他们恋家。他们充满能量、热情和活力,与他们相比,其他民族就像从未享受过生活的乐趣一样。世界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战场,战争的喧嚣、胜利的呐喊,甚至战败者的呻吟,在他们耳中都是美妙的乐曲。他们投身到生活当中,就像一个无所畏惧的泳者,迎风破浪。
人类智慧最常见的一个错误就是坚信规律就该普遍适用。以解剖学为例。在二十个案例当中,其中八个人的动脉从主动脉的第二节 分枝,六个从第一节,还有六个从第三节。因此得出的规律就是动脉从主动脉的第二节开始分枝,尽管例外更多。
人的智慧在用于求生、自保和种族繁衍之外,剩下的部分大多数人都用到不怎么光彩的地方了。
我觉得,在文明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人类可能会故意回归野蛮状态,或者会因为无法保持这一高度而倒退。
生活中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痛苦和磨难都是徒劳。生命没有目标。
对于大自然而言,除了种族延续之外,其他事情都不重要。而这,难道不是一双狭隘的眼睛在过短的时间里观察而得出的草率看法吗?
愿死亡用黑夜掩藏我的一生。
(1)考克尼(Cockney)这个词指的是英国伦敦的工人阶级,尤指伦敦东区以及当地民众使用的考克尼方言(即伦敦方言)。伦敦东区(East End of London)是伦敦一个非正式认定的区域,聚集了大量贫民与外来移民。考克尼方言有着非常特殊的口音与用字,因为语言差异,译文中很难体现。
1897一个人吃大餐的时候,最容易看出他的精神境界。
T在某个火车站。一个女人走到他面前,说T曾在一次刑事诉讼中起诉过自己,而当时他特别和善,因此她想感谢T。她当时最想做的就是让T相信自己是清白的。T则对她的样貌没有任何印象。于她而言,那是一场悲惨可怕的折磨,对于T,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泰晤士河上的一个水手爱上了一个姑娘,可是他没什么钱,所以不能带她出去狂欢。他看到水里有个人,还剩半口气。但是救起一个活人是拿不到一分钱的,所以他用钩子钩住他的衣服,把他拽了过来。那人被拉上岸,有个路人说他还没死透。水手马上就翻脸了,朝那个路人一顿痛骂。他把那个人脸朝下放在地上,使他没有办法再苏醒过来。就这样,他赚到五先令,带着情人出去耍了。
治安法庭上,三名妇女被指控。她们是妓女。有两个人身体健壮,但是第三个有肺结核,快不行了。前两个人有钱付罚金,但第三个人一分钱都没有,要被关十四天的监禁。没过一会儿,那两个人又回来了。
尽管很冷,她们还是把自己的外套当了,替她付了罚金。她们拒绝让女孩去救济站的医务室。“我们会一直守护她的。”她们说,然后三个人一起进了一家妓院。她们照看了那个垂死的女孩一个月,直到她死。她们出钱给她办了葬礼,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她们俩都穿着黑色的新裙子,各自带了一个花圈,搭了一辆出租车跟在灵车后面。
一个女人坐在那里看着她的丈夫。他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这天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很幸福。结果却是,嫁给这样一个懒汉、醉鬼、畜生,她的生活十分艰难困苦。她走到隔壁房间服了毒药。然后,她被送到圣托马斯医院进行救治。康复后,她却因为自杀未遂的罪名受到了治安法庭的指控。她没有为自己辩护,但是她的女儿站了起来,向治安官陈述了母亲被迫遭受的各种不幸。法庭最后判决他们夫妻分居,而且她的丈夫要每周向她支付十五先令。她的丈夫在分居协议上签了字,放下十五先令说:“这是你第一周的钱。”她拿起钱,甩了他一脸,“拿走你的臭钱,”她叫道,“还我二十年的青春!”
前几天,我在手术室观摩了一场剖宫产手术。因为这种手术做得很少,所以手术室里挤满了人。手术开始前,医生C做了简短的介绍。我听得不是很认真,但记得他说这项手术至今鲜有成功。他告诉我们,这个病人无法自然分娩,而且有两次流产史,但是现在她又怀孕了,还一心想要一个孩子,尽管他已经向她解释了手术的风险,也跟她说了她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挺过来,她还是表示自己愿意去冒这个险。她的丈夫也很想要这个孩子,这一点对她来说似乎相当重要。手术看起来非常顺利,当医生C取出宝宝的时候,脸上乐开了花。今天早上在病房里,我问一个护士那个产妇的情况怎么样。她跟我说她夜里就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无比震惊,我不得不皱紧眉头,生怕自己会哭出来。我这个样子挺蠢的,我并不认识她,只跟她在手术台上有过一面之缘。我想我之所以如此动容,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强烈情感。她只是医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强烈希望自己能生下宝宝,为此甘愿去冒如此可怕的风险。她不得不死去,这似乎太残酷了,残酷得可怕。护士告诉我宝宝很健康。可怜的女人啊。
诚恳的求告向来有效,但奇怪的是,它根本不需要发自内心,只要做得像那么回事儿,就大功告成了。
一场盛大的晚宴,只不过是一个让人们一起放纵感官欲望的机会。
星期天,牧师花了二十来分钟,把《圣经》里面比较浅显易懂的部分讲了两遍。为那些大老粗们考虑,他用了不少陈词滥调,语言也很通俗,在《圣经》官方版本的文字里混着日报用语一起讲解。他可以把那些连目不识丁的人都能明白的经文,讲得激情澎湃,并且还很得体,他在这个方面很有天分。他收到的奉献金一部分用于帮助教区的穷人,一部分用于购置教堂的必需品。人们需要煤炭用于礼拜室的取暖,需要蜡烛去点亮祭坛,他看到了这种需求与宗教教义之间的联系。因此在这些场合,他一定会厉声呵斥那些歪理邪说,向由一群乡下人和小男孩组成的聪明会众们讲解亚大纳西信经(Athanasian Creed)中的困难。但是,他状态最好的时候,是他嘲讽羞辱那些无神论者、天主教徒和科学家的时候。他在攻击进化论的时候几乎无法保持严肃。他就像在玩九柱戏一样,把哲学家和哲人们的假设排列起来,用自己无所畏惧的智慧将它们统统打翻。这种布道的方法很危险,好在他的信众们对他绝对信任,而且他们其实也没有仔细听他在讲什么。
1900如果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对一个男人说自己的年龄都够做他的母亲了,这男人最好马上逃离,才有可能保全自己。不然她日后要么会嫁给他,要么会拖着他去离婚。
每个人都应当不断培养自己的偏见。
康沃尔郡。狂风把大海掀了个底朝天,黑压压的海水撞击着岩石。
头顶的天空变幻莫测,扭曲痛苦的乌云飞快地掠过夜空,狂风呼啸着,忽而嘶嘶作响,忽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扭曲着的云层被撕成碎片,仓皇逃离天空,就像沉默痛苦的灵魂一样,嫉妒的上帝带着复仇之心在后面穷追不舍。
远处传来呜咽的雷声,雨开始一滴接一滴地落下,像上帝的眼泪。
风像是战车御者,战马肌肉紧绷,踏着马蹄印微微颤抖。他用鞭子猛烈地抽打它们,它们便风驰电掣地向前冲去,发出一阵长长的刺耳的嘶叫声,划破了清晨安静的空气,仿佛是想要逃离危险却找不到出路的惊慌失措的女人。
我信步走着。柔软的地面上铺满了棕色的枯叶,上面有数不清的蜿蜒小溪流过,散发出一股湿润的土壤气息,这是我们地球母亲沁人心脾的芬芳,她默默地孕育着生命。野蔷薇的长枝缠绕着我的双脚,隐蔽的角落里星星点点地开着几朵樱草花和紫罗兰。山毛榉纤细的枝条被幼嫩的新叶簇拥着,染上了一抹深色,新叶里头刚刚钻出小芽,生动而柔嫩。这,就像一个翡翠天堂。这一片绿色的枝叶层层交错,让人无法看穿。这是纤枝嫩条上的精致工艺品,比夏日的雨更细腻,比黄昏的暮霭更微妙,它像美丽的思想一样难以触摸。此情此景,可以让人们生活中的所有悲伤苦涩都烟消云散。这片碧绿是如此纯净,我的思想也变得纯洁了,我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孩童。间或有几棵高耸的冷杉,远远高于其他树木。它们矫健地挺立着,就像一个完美的生命体,没有任何瑕疵,但是它们漠然、清冷、沉默。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兔子在枯叶中穿梭和松鼠弹跳的窸窸窣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