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北伐之师,由扬州出发,迅速攻占浦口,挺进安徽,转攻河南,至巩县,入山西,然后转兵东向,九月,占静海,威胁京、津,清军竭力阻截。北伐军因孤军深入,损多补少,又衣粮不济,而清军继续增援,众寡悬殊,乃突围南撤。
西征之太平军相继克九江、武汉、岳州之后,被湘军败于湘潭,继而屡屡失利。四年(公元1854年)十二月,翼王石达开督师西援,大败湘军水师于江西湖口,困曾国藩(湘军首领)于南昌。
奕詝目睹天下大乱,无计可施,中夜彷徨,不能自己,乃日以醇酒妇人为伴,纵欲自戕,其体日坏。在苦于内乱之时,外患又起。
英、美、法乘中国内乱之机,要求修改《南京条约》,企图扩大特权,未能如愿。六年(公元1856年),英国借口“亚罗号事件”,再次对中国发动侵略战争,史称“第二次鸦片战争”。
所谓亚罗号事件:即九月十日,广东水师从中国亚罗号船上拘获海盗及嫌疑犯十二人。英驻广州领事巴夏礼借口该船曾在香港政府注册,对中国水师之行动,横加干涉;而且诬赖中国水师撕毁英国国旗,借此挑起战争。
面对危局,昏聩自矜之两广总督叶名琛采取“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之莫名其妙之策略,以乩语为据,口出大言,既拒外人于门外,又不备战。七年(公元1857年)十一月,英、法联军攻入广州,名琛被俘。英、法乘势提出改订条约:增开商埠。美、俄亦提出上述要求。奕詝主观臆断,未采取应变措施。次年三月,四国联军至大沽口,奕詝惊惶失措,但态度强硬,限期交回广州,然后谈判。四月八日,英、法发动进攻,清兵惊溃,文武官员闻风而逃,侵略直抵天津城下。奕詝闻之震怒,急派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为钦差大臣赶往天津议和;五月,分别与英、法。美、俄签订《天津条约》。条约除增加台湾等五处为商埠外,还增传教、内河航行、领事裁判诸权。
与此同时,沙俄趁火打劫,用武力迫使黑龙江将军奕山签订《中俄瑷珲条约》,割去我国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大片领土。
奕詝不满《天津条约》部分条款,拟于来年换约时,用武力迫使其修改部分内容。乃暗中加强海防,于大沽炮台增配大炮,于天津沿海设置海障。
九年(公元1859年)五月,英、法、美三国公使在强大舰队护送下,欲强行从大沽,登陆,至北京换约。二十五日,英,法舰队首先开炮,陆战队登岸强攻。清军发炮还还击,击沉英舰四艘;登岸之千余人,仓皇失措,陷于泥淖之中,死者近半;英舰队司令何伯负伤。英、法联军在美舰掩护下狼狈退走。
大沽口之捷,朝野动色相告,皆谓“二十余年未有之快事”;奕詝洋洋得意,更加纵情声色,不能自拔。
在此期间,清军加紧围攻太平天国。五年(公元1855年),在消灭北伐军之后,乃倾全力于东南,以图迅速消灭太平军,但进展不顺利。次年五月,江南大营被太平军攻破。不久,太平天国内部发生“杨韦事件”,形势始向有利清廷之方向发展。
太平军进入南京后,东王杨秀清居功自傲,大权独揽。在攻破请江南太营之后,逼洪秀全封其为万岁。秀全佯允其所请,又密诏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回京图之。八月,韦、昌辉率兵三千入京,杀杨秀清及其部众、家属二万余人。石达开表示不满,韦又欲杀石。石逃至安庆,起兵讨韦。旋韦被杀,石回京辅政。由于洪秀全猜忌心重,七年(公元1857年)四月,石被迫出走。太平军从此由盛转衰。武昌、镇江、九江相继失守,天京被围。
内乱来息,外患又至。英、法不甘心大沽之失败,于十年(公元1860年)二月,英使额尔金、法使葛罗至上海,要求中国道歉、赔偿,并限期答复;四月,又以开战相威胁。奕詝深感事态严重,命将士不可先开衅,并命钦差大臣僧格林沁筹划和议,又命撤除耗白银二百万余两之北塘防务,作为和议地点。六月,英法集舰船二百余艘和士兵二万五千人,于北塘登陆。不理会清廷要求谈判换约之建议,七月七日占领天津。
八月二日,英领事巴夏礼至通州,态度傲慢,钦差大臣载垣将其诱擒至京。英、法联军随即占领通州,直迫北京城下。奕詝知北京不能守,决计迁于热河(今河北承德市),并任恭亲王奕䜣为全权大臣,负责处理和谈事宜。
奕詝体质素弱,常咯血,日饮鹿血以疗之。在京时即以观剧自娱。八日,从圆明园仓皇出奔,有司准备不足,至密云,竟食无粮食,宿无被褥,狼狈不堪,奕詝气甚,又呕血。
皇帝出逃,京城一片惊慌,亲王、大臣和将帅争相逃命,鸡飞鸟散。
二十三日,侵略者在海淀一带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九月五日,洗劫西苑,火烧圆明园,“烟焰迷天,红光半壁,连烧五日五夜,京西海淀,一片火海”,集人类园林建筑艺术精华之圆明园顿时化为灰烬。奕詝闻之,悲痛不已。
十二日,双方换约,侵略者之目的完全达到。除《天津条约》之内容外,英增八条,法增十条,新增主娄内容:开天津为商埠;割九龙与英国;赔偿英、法银合计一千八百万两,是谓《北京条约》,亦称续增条约。
沙俄趁火打劫,于十月二日,强迫清廷签订《中俄北京条约》,亦称《中俄续增条约》。其主要内容:将乌苏里江以东约四十万平方公里之中国领土划归俄国;确定中俄西段边界划界原则。
英法联军之役,以中国割地、赔款、丧权而告终,中华、大帝国之纸老虎原形毕露,导致群狼争食之局面。
奕詝生性好哭,面对此种局面,常伤心落泪,但仍终日酒色,观戏、环游、狩猎,纵情享乐,以忘国耻。由于荒淫无度,身体日益虚弱,吐血不止。
十一年(公元1861年)七月十七日,病死避暑山庄。在位十二年,死时三十一岁。十月,移棺至京。十二月,谥曰协天翊运执中垂谟懋德振武圣孝渊恭端仁宽敏显皇帝,庙号文宗。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九月,葬于定陵(在今河北遵化县马兰峪,即洁东陵)。
穆宗(同治帝)爱新觉罗载淳
咸丰六年(公元1856年)三月二十三日,生于储秀宫,咸丰长子,母那拉氏(慈禧)。十一年,就读于编修李鸿藻。
七月十六日,晚膳后,咸丰病危,传谕: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并命御前大臣载垣、端华、景寿、肃顺及兵部尚书穆荫、吏部左侍郎匡源、礼部右侍郎杜翰、太仆寺少卿焦佑瀛辅政。十七日,咸丰死。肃顺传令恭王奕仍留京师。定年号为祺祥。
在咸丰抱病时,京师人士以为一旦驾崩,幼主初立,恭亲王奕(咸丰异母弟)必当摄政之重任。之所以有此希望,因奕䜣与咸丰幼时同读,关系密切;又平日待人处事,颇得人心,满汉官员多拥护之。然咸丰并不喜奕,故在其逃往热河时,命留京议和。和议既成,奕奏请赴热河(今河北承德市)问安。肃顺等谓其联合外人,要挟朝廷,且权势太大,恐有图谋,必须预防之。惇亲王奕誴(道光第五子)亦言奕有反意。咸丰因而拒之,曰:“相见徒增伤感,不必来觐。”奕䜣及其党大为失望。
但那拉氏久有野心,对八大臣辅政,殊不甘心,乃怂恿皇后钮祜禄氏一同垂帘听政。钮祜禄氏就此事问计于奕。奕甚为高兴,遂不惜违反家法及咸丰遗命,欣然同意,并启程赴热河。
八月一日,奕至热河,即赴咸丰灵前祭奠,伏地大哭,声彻殿堂,见者无不下泪。祭后,太后不顾八大臣反对,接见奕䜣、泣诉载垣等之侵侮,并密谋回京诛之。
御史董元醇投那拉氏之所好,上疏请太后垂帘。八辅政得知,大为愤怒,先以皇上之名,拟一旨痛驳之,后又争于两太后前,载垣曰:“赞襄幼主,不能听命太后,请太后看折,亦系多余之事!”其他诸人,亦语多激烈,太后为之震怒手战,载淳则惊怖啼泣,遗溺于太后衣。争辩两刻,不欢而散。
九月一日,上钮祜禄氏徽号曰慈安,那拉氏徽号曰慈禧。二十三日,载淳送咸丰灵柩回京。车驾至京之第二日(三十日),谕旨历数载垣、端华、肃顺等罪状,宣布解除八大臣辅政之任,旋赐载垣、端华自缢,肃顺处斩。史称“北京政变”,亦称‘“祺祥政变”、“辛酉政变”。十月,改年号为同治。
奕原欲大权独揽,但局势为之一变,两宫垂帘之议,为朝臣一致主张,致慈禧专权近五十年,晚清三朝,实为慈禧之天下。
慈禧,名杏贞,乳名翠妞儿,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十月十日生。叶赫部满洲镶黄旗人,那拉氏。父惠征,曾为湖南副将,母富察氏。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被选入宫,号兰贵人,后又封懿嫔、懿妃、懿贵妃,自是渐受宠幸,参与政务。咸丰死,被尊为太后。因居西宫,故曰西太后。慈安居东宫,曰东太后。两宫掌权,实权在慈禧手中。
时国内仍处于动乱之中。太平军于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取得浦口和三河大捷后,又于十年(公元1860年),破江南大营,攻克常州,其力量再度振兴。清廷面对此种局面,内则依靠曾国藩之湘军和李鸿章之淮军,外则借助英、美、法等国力量,加紧围剿。
十一年(公元1861年)八月,曾国藩在攻克安庆后,即令其弟曾国荃沿江东下,直指金陵;命李鸿章率淮军赴上海,联合英、法军,责成太常寺少卿左宗棠赴浙江,进攻太平军,以策应围攻金陵之战。
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四月,曾国荃围金陵。在江浙和上海之清军,勾结英、法、美军,不断地向太平军发起进攻。二年(公元1863年)十月,克苏州。次年二月,克杭州。由是在金陵之太平军,其势益孤,而曾国荃攻城愈急。时城中粮绝,太平军食树皮草根,死守金陵。洪秀全知大势已去,忧愤成疾,四月死。六月十六日,清军破金陵,血洗全城。天国嫔妃侍女自缢投河死者二千余人,太平军被杀者数万,或聚众自焚,少有降者。城内大火,数日不灭。历时十四年、斗争遍及十八省之太平天国遂告灭亡。
太平军既灭,清廷遂集中力量镇压捻军。
捻军发源于捻子(今称捻党)。起于康熙年间山东济宁一带,至嘉庆十九年,其势始盛。启发展到河北、山东、河南、安徽、湖北、江苏等省。及太平军起,与之呼应。时成丰以主力对太平军,以一部对捻军。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太平天国北伐军至安徽、河南,捻党纷起响应。五年(公元1855年),各地捻党首领会盟于雉河集(在今安徽涡阳县),推举张乐行(亳州人,以贩盐为业)为盟主,组成捻军。七年(公元1857年),接受太平天国领导,其势大盛。十一年(公元186 1年),科尔沁郡正僧格林沁奉命前往镇压,但不能制。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六月,清军攻入金陵。次年四月,太平军余部与捻军共破僧格林沁于曹州(在今山东菏泽县),僧格林沁战死。清廷从此丧失满蒙八旗劲旅,军权渐次转入湘、淮军手中。
太平天国既灭,而僧格林沁战死,清廷乃命曾国藩钦差大臣,统率各军,全力进剿捻军。曾国藩取军事配合政治之势,并借助英、法在烟台之水师,平捻大有进展。
五年(公元1866年)十且,曾国藩称病,疏请派人代之。清廷以李鸿章为剿捻钦差大臣。至七年(公元1868年)六月,捻党悉平。又相继镇压回、苗民起义。
内乱既平,载淳亦已成人,两宫为其择婚。东后属意户部尚书崇绮女阿鲁特,而西后欲婚凤秀之女,令载淳自决。载淳择东宫所挑选者,选凤秀女为慧妃。慈禧不悦,大婚之夕,谓载淳曰:“凤秀之女,屈为慧妃,宜加眷遇。皇后少年,不娴宫中礼节,勿常往其宫,致防改务。”载淳不满,自是既不往皇后宫,亦不幸慧妃,独居乾清宫,由内侍导之微行,寻花问柳。且幼习戏曲,粉墨登场,作儿女痴态,眉目传情。对诗书毫无兴趣,功课常荒,结果“语言寒吃,诗亦无成诵者”,“论文多别字”,“读折不成句”。屡受慈禧面责,而终不能改。
十二年(公元1873年)正月,载淳亲政,唯我独尊,不听群臣之言,在库无储蓄之时,决意修复圆明园。次年正月,置政务于不顾,将修园作为头等大事,与慈禧一起,操笔绘图。十九日,正式开工。命广东李光昭为工程监督,往各省采购木材。李本为市并无赖,—一经受命,四出招摇,勒索肥己。又南走香港,代清与法商签购木材。因商业纠纷,法领事照会中国海关,请扣留李光昭及木材。三七月二十七日,载淳被迫下诏停建。
亲政之后,其荒淫生活不改。而太监在东华门内开烟馆,藏垢纳污,导男引女,供其取乐。恃读主庆祺又进春宫春药。十月,一病不起,初定为天花,实泡性病。慈禧不知,强以天花治之,愈治愈重,颈腹皆脓溃,“漫腥一片,视之可骇”,“遗泄赤浊,便秘痉挛”,“牙断糜黑,口气作臭。”十二月五日,六脉俱脱,瞑目而死(据陈可冀教授对清代“脉案”和御医处方系统研究,确认裁淳是患天花伴随局部感染,致腰部溃烂,蕴热郁闷,病毒内陷而死)。在位十四年,死时十九岁。
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三月,谥曰继天开运受中居正保大定功圣智诚孝信敏恭宽毅皇帝,庙号穆宗。五年(公元1879年)三月,葬惠陵(在今河北遵化县马兰峪,即清东陵)。
德宗(光绪帝)爱新觉罗载湉
同治十年(公元1871年)六月二十八日,生于北京西太平街醇王府之槐荫斋。醇亲王奕譞(道光第七子)次子,母那拉氏(慈禧之妹),名婉贞。
同治无子,病危时,口授遗诏,以贝勒载澍(道光第八子孚邵王奕譓之子)继位。慈禧阅后,怒不可遏,立碎其纸,掷于地,命尽断同治医药饮食。同治死,慈禧召诸王,意欲立年仅四岁之载湉,以便专权;诸王皆愕,不知所对,但不敢抗旨,议遂定。
十三年(公元1874年)十二月七日,载湉入宫,时尚在酣睡之中。次年正月,即皇帝位。两宫垂帘听政,实际一切由慈禧裁决。改年号为光绪。
同治时,因有元后慈安和恭亲王奕之制衡作用;又同治性倔强,对生母慈禧所为,诸多不满,亲慈安而疏慈禧,故慈禧尚有所顾忌,未敢一意孤行。及同治死,慈禧强立其妹之子;而载湉之父奕譞又是奕之对头人物。时奕䜣已是心灰气沮,曲意承欢,尚能分庭抗礼者,仅慈安一人而已。慈安性软弱,识字不多,遇事皆让慈禧裁决,本不足有碍慈禧之专权,但慈禧犹欲去之。
光绪七年(公元188年),慈禧小产。慈安得知,乃置酒以庆病愈名,婉言劝之,并袖出一函(咸丰遗诏),授慈禧。遗诏略谓:叶赫氏既生皇子,异日必以子贵,唯朕不能深信其人;日后如能安分守己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除之。慈安笑曰:“吾姊妹相处久,无间言,何必留此诏乎?”立取焚之。慈禧面赤称谢,然怏怏不自得,决计除之。三月十一日,慈禧令太监进饼饵,慈安甚喜,食之,顿觉不适,未几即死。从此,大权完全由慈禧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