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知南京不易攻下,遂遣使议和。守绪应之,遣户部侍郎杨居仁以酒犒蒙古军,并以金帛珍异赂其大将速不台。速不台遂退兵。
南京之围既解,守绪出金帛及酒赐守城军士,又减御膳,罢冗员,放宫女,并令上书不得称圣,改圣旨为制置。
七月,蒙古遣使者唐庆至金,传谕曰:“欲和好成,金主当来自议。”守绪托疾,于卧榻上见之。庆不满,挥臂上殿,言语不逊,闻者皆怒。飞虎卒申福等人愤其无礼,于是夕,杀庆等三十余人于馆。守绪置之不理,和议遂绝。
当时南京困难重重:战争之后,又疫病流行凡五十余日,诸门出死者九十余万,贫不能葬者,不在此数。虽然如此,但守绪因惧蒙古再来,仍令参知政事合周搜括城内粮食,以备战争之用。合周先令各家自报,壮者准存一石三斗,幼者半之,书其数于门首;敢有隐瞒者,以升斗论罪。搜括者残酷凶暴,有寡妇二人违禁,被杖死。闻者股栗,尽充其余粮于厕所之中。合周所括不足三万斛。满城凄凉,死者相枕,生者束手待毙,以至人相食。守绪闻之,命作粥以济之。左司郎中斜卯爱实叹曰:“与其食之,何如勿夺?”为人所告,守绪怒欲罪之,为人所救免。
十二月,南京粮援俱绝,军民饥困,军士多叛走,形势十分危急,守绪决心出走,曰:“我此行岂复有还期!但恨我无罪亡国耳,我未尝奢侈,未尝信任小人。”礼部尚书石抹世勣应声曰:“陛下用小人则亦有之。”
二十五日,守绪与太后、皇后别,痛哭不已,遂出开阳门东去。
蒙古闻守绪出走,复围南京。由是南京复内外不通,百姓粮尽,至有自食其妻者,带皮诸物,皆煮食之,饿殍遍地。
二十七日,守绪经杞县北上。次年正月初二,蒙古军追至黄河南岸,金兵溺死者千人。时在北岸之守绪,望之震惧,乃偕六、七人,乘夜再渡黄河,走归德(今河南商丘县)。金军闻守绪弃军而走,遂大溃。
三月,金随驾亲军及溃军渐集归德。人多粮不足,守绪—遂遣诸军出城,就食徐、宿、陈(今淮阳县),身边仅留海州军帅官奴之忠孝军四百五十人及都尉马用七百人。
官奴以马用本为归德小校,心常轻之;然马用为守绪所信任,常独召议事,官奴疾之。时蒙古军日近归德,民心摇动。官奴请守绪走海州(今江苏东海县),守绪不从,官奴不满,遂起异谋。守绪得知,深为忧虑,使人暗察其行动,但察者反以守绪之意告官奴。守绪又恐官奴与马用相互残杀,乃置酒劝解,用即撤备。而官奴则乘机率众攻用,杀之;继杀朝官李蹊以下凡三百人,军士死者三十人。守绪亦为官奴所制,悲泣曰:“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主,但恨朕不知用人,致为此奴所囚耳。”遂与近侍密谋诛官奴之策。
四月,金西面元帅崔立(一月,在南京举兵为变,投降蒙古)以守绪太后、皇后、诸王、诸妃嫔,凡车三十七辆,宗室男女五百余人,以及三教、医、卜、工匠、绣女赴蒙古营。旋蒙古军入南京城。
南京陷落,金朝大势已去。六月六日,守绪计杀官奴。十八日,金君臣从归德出发,迁往城池坚深、兵多粮足之蔡州(今河南汝南县)。时逢久雨,道泥泞,路难行;又缺食,只得摘青枣为食。至亳州(今安徽亳县),又饥又疲,足胫尽肿。二十六日,至蔡州。时,蒙古军去蔡甚远,因之商贩稍集,兵势稍振。守绪见此情景,欲选宫女,修山亭,因大臣切谏乃止。
九月九日,守绪闻蒙古兵将至,而蔡州面临缺粮局面,遂遣使至宋求粮,并谕之曰:“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齿寒,自然之理。”宋已与蒙古合约攻金,故不许。既而蒙古兵至,筑长垒以困之,由是蔡州内外断绝。
一月,蒙宋两军攻城,守绪调民丁防守,民丁不足,征强健妇女,衣男子衣以充之,并亲出抚慰守城者。十二月九日。外城破。十六日,西城又失。在此危急之时,守绪谓近侍曰:“我为金紫(即金印紫绶,丞相才有)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所恨!所恨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为此介介耳!”并以古亡国之君莫不受辱为戒,乃微服夜出东门,欲逃去,因为敌兵所阻,被迫而还。
三年(公元1234年)正月初七,城外敌军欢歌畅饮,城内金人饥寒交迫,鞍靴破鼓皆已煮食,以至人相食。是夕,守绪召百官,传位于东面元帅完颜承麟,承麟不敢受。守绪曰:“朕所以付卿者,岂得已哉!以朕肌体肥重,不便鞍马驰突。卿平日趣捷有将略,万一得免,祚嗣不绝,此朕志也。”承麟遂从之。稍许,敌军四面夹攻,声震天地。守绪知事已急,命近侍曰:“死便火我”,遂自缢而死。时年三十七。承麟哭谓众曰:“先帝在位十年,勤俭宽仁,图复旧业,有志未就,可哀也已,宜谥曰哀。”哭未毕,城已破,诸将乃焚其尸,蒙宋军抢分其骨。承麟为乱兵所杀。
金历九主,凡一百二十年而亡。
元(含蒙古)
(公元1206-1368年)
元朝为蒙古族所建。
辽、金时,游牧于今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及蒙古人民共和国东部地区之蒙古族,有尼伦、都尔鲁斤两大部,皆附属辽、金。
金时,尼伦部有二十五个部落。其中孛儿只斤部落(成吉思汗所在之部落),世居克鲁伦河发源地不儿罕山(今蒙古人民共和国之肯特山)附近。
公元1140年,孛儿只斤酋长合不勒夺取金克鲁河以北地区,号大蒙古国。始以蒙古为其称号(蒙古者,其义为银,是为与女真之称金者相对)。合不勒死后,诸部分立。公元1206年,铁木真统一各部,尊为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国,粗订各种制度。
成吉思汗在位期间,曾发动西征,灭花剌子模(中亚阿姆河下游古国),占领中亚细亚和南俄罗斯草原,以其地分封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
公元1227年,成吉思汗在灭西夏前夕病死,窝阔台继位,是为太宗。公元1234年,太宗灭金,统一中国北方;次年建都和林(故址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哈尔和林);公元1236年,命拔都(术赤次子)西征(史称蒙古人第二次西征),先后击败钦察(其主牙在顿河入海处)等部及俄罗斯各公国,进入波兰、匈牙利、奥地利。
公元1251年,宪宗蒙哥即位。公元1253年,灭大理,降吐蕃,西藏正式成为中国领土之一部分。命其弟旭烈兀西征(史称蒙古人第三次西征),灭波斯(今伊朗)、报达(今伊拉克之巴格达)等国。
中统元年(公元1260年),世祖忽必烈即位。至元八年(公元1271年),改国号为元,是为元朝之始。次年,迁都大都(今北京市)。十六年(公元1279年),灭宋,使唐末以来中国分裂割据之局面复归于统一。
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在占领地建立四大汗国:钦察汗国(辖地东自吉利吉斯草原,西至匈牙利)、窝阔台汗国(辖地阿尔泰山一带及新疆北部)、察合台汗国(辖地阿姆河以东至天山一带)、伊儿汗国(辖地阿姆河以西,今之伊朗、伊拉克之地)。
元皇朝在继承问题上,既无家法,又无国法,故忽必烈死后,骨肉之间,为争夺帝位而互相残杀;而权臣操纵于其间,遂使大权旁落,纲纪败坏。及至顺帝,更加腐败,终于引起农民大起义。
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朱元璋攻入大都。元经十四帝,凡一百六十三年而亡。
太祖(成吉思汗)奇渥温铁木真
宋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二月二十一日,生于今蒙古境鄂嫩河、克鲁伦河上游之肯特山以东孛儿只斤部落。父也速该,部落酋长。母诃额伦,东胡宏古剌部人,世居坚河(今内蒙古北端之根河),原为突厥蔑儿乞部长脱黑脱阿之弟也客亦列都之妻。一日,诃额伦与其夫途经斡难河(今之鄂嫩河),恰与正在放鹰之也速该相遇;也速该见其美丽,遂率众逐其夫,掳之以为妻。
铁木真出生之日,正是也速该出征塔塔儿得胜回师之时;在被俘二头目中,有名铁木真者;蒙古人习惯,新生儿命名,常以初见之人和初闻之事名之;也速该为纪念此次作战胜利,遂以铁木真名之。
铁木真幼时喜听故事,是以得知许多国家兴亡趣闻。后又受教地蒙古四位著名老人:晃豁壇部察剌合,兀良合特部札儿赤兀歹,巴邻部兀孙,札剌儿部古温豁阿。
道三年(公元1167年),铁木真随父前往舅家,路遇宏吉剌部之特薛禅,特薛禅见多识广,奇铁木真之貌,遂以女孛儿帖许之。也速该见特薛禅可为人师,乃留铁木真于其家而独自返回;途中为塔塔人所毒杀,死前将妻子托与察剌合老人之子蒙力克(后为铁木真之继父)。
也速该一死,孛儿只斤部众离散,纷纷投靠强邻,铁木真家自此一无所有,穷困已极。母子四人(有异母兄弟二人)仅靠采野果,挖野菜,射鸟以度日。后赖察剌合父子周济,才免冻馁之忧,但危险接踵而来。危险首先来自泰亦赤儿部酋长塔儿忽台。
塔儿忽台曾与也逮该争为盟长而失败,心怀不满。也速该一死,决心报复,遂率部骑数十,将铁木真抓走,拟处死。铁木真在人帮助下逃走,途中又得助于速勒都思部人锁儿罕失剌:锁儿罕失剌见塔儿忽台搜查甚紧,遂将其藏于羊毛车中,待搜者过后,令二子赤老温(后为四杰之一)、沈伯(后为名将)送其回归故里。
铁木真至故里,母及诸弟已不在;几经周折,终于在乞沐儿河(今蒙古境齐母哈河)上游之豁儿出恢山(今活拉灰图山)南找到,并同至青海子(在今克鲁伦河上游,今名巴彦乌兰海)居住。铁木真一家在此数年,以捕鼠为食;并以所积鼠皮,换得良马九匹,基业始得以立。
继而奉母命至赤忽儿忽山(在今内蒙古北端海拔尔市东)迎亲。迎亲归来,途经其父之盟友突厥克烈部酋长王罕之地;铁木真亲往拜见,献上黑貂裘(本为其妻献给公婆之礼物)。王罕大喜,遂为其招集流散,重新成立孛儿只斤部落。
居于贝加尔湖西南之蔑儿乞酋长脱黑脱阿得悉铁木真已成家立业,为报也速该夺其弟妻之仇,率众三百,突然袭击孛儿只斤部落。铁木真仓皇出逃至不儿罕山,其妻被掳,其部老幼多被杀。
铁木真悲痛之极,决心报仇雪耻,遂约王罕及幼时盟友札答剌部酋长札木合共击之。脱黑脱阿毫无准备,王罕、札木合大获全胜,尽掠其妇孺、牛马,焚其庐帐、辎重,屠其部众。铁木真亦寻妻以归,因无甚实力,只得依附于札木合。
在此期间,铁木真广交札木合手下英豪。由于其才能卓越,结交工作大有成就。后来一批智能之士纷纷投奔铁木真,即为证明。但铁木真深知寄人篱下,难成大事。因而一年半之后,率其众不辞而别,回至故地,图建帝王之业。
时,蒙古诸部有识之士,见铁木真度量宽洪,见多识广,智虑深远,遂纷纷来附。
在此欣欣向荣之时,一日,铁木真曾冒雪出猎,路遇仇敌泰亦赤兀部人;铁木真孤身抗击,中箭几死;后被人救出,养伤半年始愈。
淳熙十六年(公元1189年),铁木真就汗位(蒙古本部汗位)。对此,王罕表示支持,但札木合以铁木真不辞而别,又诱走自己得力干部,故颇有怨言。
为防不测,铁木真一方面讨好王罕,一方面防备札木合。同时注意发展生产,组建军队。因之力量日益壮大,来附者日益增加。加之铁木真依附金廷,按时入贡而受到金廷之支持。是以札木合不敢贸然进攻铁木真,只得采取孤立政策:联泰亦赤儿部、蔑儿乞部,以制铁木真之北方;联塔塔儿部,以制铁木真之南方;西交乃蛮部(居今蒙古科布多),以制王罕。与此同时,札木合还对铁木真内部实行分化瓦解之策略,亦颇有进展。
是年,金世宗死。札木合以时机已到,遂派人至铁木真部,抢夺牧马,借以挑起事端。当其弟塔合察儿在抢马被射死时,顿时大怒,即集会与其结盟之诸部落,兵马三万,征讨铁木真。
时札木合部有心向铁木真者,即将札木合进袭之消息,驰告铁木真。铁木真即率全军一万余人,沿斡难河南路,三海绿连河(今克鲁伦河)北岸向东推进。铁水真初战失利,因而知敌人势盛,不可力敌,乃主动后撤,札木合虽获小胜,但知铁木真已有准备,加之前方地形不利,决定引兵还。
札木合还军后,即率本部人马,连夜搜查其余十二个部落,以捕泄密者。随即将所捕嫌疑犯,分别投入七十口大锅,当众煮杀之。此等残忍行为,令人不寒而栗,致部落离心,纷纷投奔铁木真。
对此,铁木真大喜过望,渐生骄盈。主儿勤酋长不满,四处宣传,破坏铁木真威信。同时诸部落均知铁木真少年时曾射杀其异母弟别克帖儿(因常欺负铁木真),因而许多部落专而投奔札木合。
此种情况之出现,铁木真深知是自己行为所造成,因而拒绝采取武力解决主儿勤,转谋用对外之功,以消除蒙古族内部之矛盾。
时铁木真之敌人,北有泰亦赤儿部,东有札木合,南有塔塔儿部,西有蔑儿乞部。
塔塔儿部向为金防守长城,而参加札木合联军,则是一种叛金行为;又有杀父之仇。因而决定选择塔塔儿作为打击对象。为此目的,一面遣使告金塔塔儿参加联军之事;一面又派遣小分队,冒充塔塔儿人,在金边境制造事端。
此着果然生效。金先遣使责问塔塔儿犯边之事,塔塔儿有口难辩。继而金传令各部落,宣布塔塔儿罪状,并要求随金征讨。
铁木真接到通令后(各部落均有),俨然以总指挥身分,专使四出,传达征讨令。泰亦赤儿、札木合等,虽知此乃铁木真破坏其联盟之计谋,但惧金加兵于己,只求自保。唯王罕欣然应允,集兵前往。
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二月,金兵大败塔塔儿部于怯绿连河之南。塔塔儿向北溃逃,被铁木真、王罕部围于今量勒吉河下游地区。铁木真下令:“塔塔儿人为杀祖之仇,并曾毒害我父,必尽屠其族,勿留一人。”塔塔儿人由是死守,历时半月,始得攻下。是时,铁木真部属,或者只顾抢劫财物,或者同情无辜群众(蒙古诸将领之妻多为塔塔儿人),因而得生者不少。铁木真虽怒诸将之违命,但因急欲回军处理主儿勤部叛乱之事,遂置之不问。
主儿勤部在铁木真围歼塔塔儿时,乘机偷袭铁木真后方营地。此事铁木真已预料到。正当主儿勤部人攻寨之际,铁木真大军突至,全歼主儿勤部。
在铁木真回师全歼主儿勤部之时,王罕则贪图财富,穷追塔塔儿残部,而其后方被乃蛮部偷袭;乃蛮又以胜利之师,伏击满载而归之王罕军,王罕落荒而逃:继而乃蛮以王罕异母弟额儿客合剌为克烈部酋长。
罕逃至西辽,西辽不愿助其复国,失望东归。一路备尝艰辛,走投无路,乃求助于铁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