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说:“你不就图那个吗,行,我给你,横竖就这一次,但你得拿出实质性保证来。”“我保证,我保证。”姓黄的连说了几个保证。
“怎么保证?”
“我发誓,我发毒誓,要是以后再纠缠你,让车撞死,这总行了吧?”
桃子哼了一声:“你这叫誓?你这叫屎!”说着,扔给姓黄的一沓照片,“你看看,你仔细看看。”姓黄的捡起照片,一看,厉声惊叫起来:“你哪来的?”
桃子冷冷地道:“我告诉你,这样的照片我有很多,你若再敢纠缠我,这些照片会送你到该去的地方去。郑源我不管了,该坐牢坐去,可你别忘了我是谁,收拾你黄大伍我还绰绰有余!”
黄大伍惊了,愣了,没想到桃子会来这一手。照片一半是他跟芳芳行那事的,他的脸清清楚楚,倒是芳芳有些模糊。还有几张,是他将老家来三河打工的一小女孩哄骗到宾馆诱奸的镜头,女孩后来喝了毒药,差点死掉,想不到这么隐秘的事儿桃子也能拍到手。黄大伍大睁着双眼,惊恐得不敢相信:“你……你……?”
“黄大伍,你想清楚,那女孩现在在我手上,只要我乐意,一个电话就能送你进监狱!”
黄大伍结舌,愣得说不出话。他这才发现,面前的女人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也不是晚上躺床上意淫时想得那么缠绵。“好,好,我听你的,你说咋就咋……”
“听着,”桃子看着这个猥琐而又无耻的男人,声音里突然有了力量,“你马上离开三河,滚到该滚的地方去。再敢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黄大伍傻在那里,像是让人突然拿刀给阉了。
桃子不想再跟这个可憎的男人纠缠下去,提上包,起身往外走。就在桃子伸手开门的一瞬,黄大伍突然从梦魇中醒过来,狼一般扑过来,一把抱住桃子。
“臭婊子,想走,没那么简单!”黄大伍边骂边用力卡住桃子脖子,使足全身力气,猛地将桃子扔回床上。桃子还想反抗,黄大伍已从床下拿出一根绳子,恶恨恨瞪住她:“臭女人,你以为你是谁,敢吓唬老子,老子今天让你死!”说着,狼一样扑向桃子。桃子被他猛然一击,心跳得接不上气来,双手捂住喉咙,正要缓气儿,黄大伍的身子压了过来。
黄大伍此时已是穷凶极恶,什么也不顾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干死她!两人扭在一起,桃子哪是黄大伍对手,没几下,胳膊和腿便被黄大伍牢牢捆住。挣扎中,她的衣服被撕开,头发成了帮凶,黄大伍一手撕着她的头发,一手扇着嘴巴,边打边说:“还敢跟老子讲条件吗,还敢拍老子的照片吗?”
血从桃子嘴里流出,后脑勺也在床头上磕破了,桃子感到那儿一片湿热。她强撑着,使出全身的劲,用力朝黄大伍一撞。黄大伍轻轻一闪,桃子重重摔在地毯上。
接下来,黄大伍可以缓和一下神经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此时已不知什么叫害怕。看着像羔羊一样倒在地上喘息的桃子,脸上露出一股狰狞:“你不是不让老子干吗,你个臭婊子,跟老子玩心眼,老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到底谁狠!”
说着,他扒下裤子,扔掉衬衣,将桃子摔到床上,凶狠地扑了上去。
桃子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剧痛后,桃子失去了知觉。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僵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桃子再次睁开眼,黄大伍不在,一片哗哗声从洗手间传来,这个畜牲,大约是发泄够了,钻洗手间洗澡去了。桃子全身疼痛,翻不过身。还好,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大约黄大伍看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想松开她好好尽兴一场。桃子摇了摇头,终于弄清眼前的现实,目光顺着身子,清晰地看到黄大伍留在她身上的大片罪恶的污渍。她几乎没再怎么想,其实也用不着多想,仿佛结局早就摆在了那里。
她挣扎着下床,艰难地打开包,然后,赤裸着身子朝洗手间走。
黄大伍听见响,刚从洗手间探出身子,就觉一把冰凉的刀子刺进自己的某个地方,他讶异着,有点不敢相信而又急切地从朦朦水气中找回目光,就看见无数把刀子从空中舞来,一刀一刀的,在他刚刚清洗过的身子上扎开花。鲜艳的花,罪恶的花,美丽的花……黄大伍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便软软地跟血融在了一起。
小彬真的在值班,按照马其鸣的指示,康永胜目前羁押在三河看守所,除小彬外,马其鸣又从别处抽来两名警察,对康永胜的审讯,必须三人同时在场才能进行,可康永胜像是受到某种启示,再也不提李欣然交待过他什么事了。审完康永胜,又对笔录做了最后核对,已是夜里十点四十。三个人争嚷着由谁请客去吃夜宵,小彬忽然就想起表姨。往桃子家打电话,没人接,打她手机,电话通,却不接线。小彬紧张了,一股不祥之气袭来,扔下两位同事,就往桃子家跑。门紧闭着,小彬敲半天,里面没一点动静。再打手机,还是不接线。惊慌中他蓦地想到黄大伍,马上打电话给芳芳,问黄大伍在什么地方。芳芳犹豫了下,告诉他宾馆及房号。
小彬赶到那儿时,桃子死了已有半小时。
马其鸣和李春江一前一后赶到宾馆,重案二组的警员正在清理现场,负责指挥的正是老陈。老陈告诉马其鸣,桃子是自杀,她在黄大伍身上刺了二十六刀,然后用刀割断了自己的动脉血管。
李春江脑子里嗡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马其鸣什么也没说,看得出,他的震撼绝不在李春江之下,但他坚强地挺住了。看着警员们将桃子的尸体抬走,马其鸣走过来,轻轻抚住李春江肩膀。这一刻,他有太多的话想跟这位战友说,谁知李春江突然抽出身子,理也不理他,追着桃子的尸体而去。小彬几个也扔下马其鸣,紧随李春江而去。
弥漫着悲怆味的楼道内,马其鸣的影子有点孤单。
郑源正在乡下检查工作,猛接到消息,腿都软了。巨大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重重地将他击倒。等吴水县委的同志将他搀扶到殡仪馆时,那儿的悲痛已化作一地凄凉,风卷着朵朵撕心的哭声,将他烂了一次的心再次撕烂。
这是一个可怕的日子,悲哀似乎在瞬间笼罩住人们的心灵。马其鸣默默站在风中,任初冬的寒风坚硬地刺穿自己。风中似乎飘荡着袁波书记的声音:“不能这样做,我不能看着一个好同志被你们送进监狱,那对吴水,对三河,都是一个重大损失。”他似乎再一次触到李春江充满怨恨的目光,尽管那目光有些无奈,有些迫不得已的深藏,但恨却是显显的。就在刚才,李春江还跟他发火:“这案子还有啥办头,我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还当哪门子公安局长?”
是不是真有些过分了?这样做是不是真的不近人情?难道真像梅涵所说,我现在成了办案机器,变得残酷、冷漠、自私、没一点人情味?
就连十六岁的朵朵也在怪他,边哭边冲他发火:“你走开,桃子妈妈不想看到你!”
望着被悲痛袭击得东倒西歪的桃子的亲人和同事,马其鸣第一次流下了心酸的泪。
风还在吹,初冬的风,坚硬、冷漠,有刀子的质感。
吴达功还是那么顽固。
所有进去的人,一个个都招了,就连范大杆子,也终于张开了那张被石膏封上的嘴。
案情已彻底明朗,范大杆子承认,他是二公子的人。他从部队回来不久,便被毒枭马青云看中,马青云被老曾丢进法网进而被枪毙后,他便接管起二公子这片事业。据范大杆子交待,二公子做这事起步比大公子晚,发展却很猛,眼下已控制了西北五省一大半市场。主要贩卖海络因、摇头丸和冰毒。进货渠道在广州和香港,顶头老板是一个叫福爷的港商。范大杆子主要替二公子打理本省业务,偶尔也陪二公子到外面走一遭。至于二公子势力到底有多大,范大杆子无从知晓,他只晓得二公子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外表根本看不出他是干这行的人,他在省城的产业多得自己都数不清,常常是下面的人跑来跟他报告利润,他才略作惊讶说:“我还有这么一份家业?”
“他迷恋这个。”范大杆子说。
“他老子也拿他没办法。”范大杆子又说。
范大杆子交待出一个重要情节,他们在沙漠农场啥也没干,就养着一群羊——孙吉海老婆的羊。老曾听得糊涂,质问啥也没干为啥搞那么神秘?范大杆子笑笑:“神秘?你也觉得我们神秘?”老曾让范大杆子的口气激怒了,一不注意就给了他一耳光。范大杆子警告老曾:“再打我控告你。”老曾又扇他一个耳光:“我让你控告!”这下范大杆子老实了,他知道老曾是个不大受纪律约束的人,这种人一把他约束起来,灵感就没了,等于是废人。很遗憾,李春江没在他头上套紧箍圈。
范大杆子不服气地说:“就许你们有策略,不搞那么神秘,孙吉海能听二公子的?”
老曾一拍桌子:“娘的,让这帮狗日的耍了!”
范大杆子开心地笑笑,这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可见他将生死早置之度外。
“说,周生军怎么死的?”老曾真是服了这家伙,他身上,的确有股子江湖气。
范大杆子跟老曾讨了根烟,吸一口说:“还能怎么死,我让人做的。”
到这份上,范大杆子已不打算有保留,反正也活不了,不如痛痛快快说了。他如实交待了派人杀害周生军也就是牧羊人杨四的经过。原来,李春江他们对沙漠农场采取措施后,警方的一举一动都在范大杆子监控下,监控沙漠农场的那几个人都得过他好处。直到后来,他们怕警方真将周生军抓回去,那样,这儿上演的空城计就会露陷,于是范大杆子抢在警方做出反应前,派人将周生军骗至沙漠,活活丢进了枯井里。
这小子,不但蒙骗了警方,也牢牢蒙住了孙吉海的眼睛。
所有证据面前,吴达功还是不开口。案情分析会连续开了几次,面对顽固不化的吴达功,一时谁也显得智慧不够,大约他太懂得口供的厉害了,所以决心硬到底。
综合所有形势,马其鸣决定将贩毒案移交省厅,集中精力对三河政法系统腐败案展开调查。就在范大杆子被移交到省厅这天,三河市做出一项重大决定:正式逮捕全国劳模、市政协副主席、全国优秀企业家童百山。
4
童百山还是抢在前面得到了消息。当时他正在电话里跟省人大程副主任激烈争吵,程副主任怪他做事张扬,没把马其鸣放眼里,惹下这场大祸。童百山却认定是程副主任无能,没将火灭掉。两人很不友好地争吵一阵,程副主任啪地压了电话。
电话二次响起时,童百山心中还燃着熊熊烈火,没想传来的是老大的声音,老大让他火速赶到省城,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情况紧急,见面再说吧。”老大啪地挂了电话。
车子离开三河一个小时后,李春江他们才出现在百山集团。
那辆尾号为四个8的奥迪一驶上高速,便如同野马,奔行的速度远远超过了限速,简直就像疯了。车子连续穿过三个收费站后,驶上了著名的乌鞘岭。此时是上午十一时,离三河市作出重大决定的时间刚刚过去十二分钟。乌鞘岭坡陡弯急,俗称死亡之岭,是国道312线的高危事故区,大凡车辆到此路段,必然减速缓行。可此时的车主显然顾不得这些,仍然加足了马力往上冲。就在奥迪快要冲上岭顶的一瞬,岭上突然冲下一辆康明斯,逆道而行,醉酒一般朝奥迪扑来。奥迪发现不妙,急闪疾躲,眼看要躲过去,却终因坡陡路险,加之司机猛然间发现康明斯竟无人驾驶,脚下一乱,重重地撞向疯牛般朝它扑来的康明斯。一声惨叫后,奥迪连翻几个滚,如同滚石一样坠下山岭。康明斯也失去控制,一头撞向路边悬崖。
一团火焰燃起,爆炸声响彻了山谷。
百山集团扑空后,李春江迅速命令各路力量围追堵截,就在此时,他接到报告,童百山出了车祸,被一辆康明斯撞向谷底。一个多小时后,李春江赶到乌鞘岭,望着岭底的惨烈场面,直恨有关方面在批捕时故意拖延,才让童百山有了脱逃的机会。可是一个小时后,负责事故现场的交警报告说,车内坐的不是童百山,死者是副总老黑和司机。李春江惊大了眼睛。随后,三河警方在全市展开一场大搜捕,宾馆、酒楼、南湖花园,包括正在开发的几处工程,童百山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几乎全搜了过来,可哪有童百山的影子!
不仅童百山没搜到,就连童小牛也没了影!
童百山压根儿就没上那辆车,临出发前,他突然多了个心眼,叫来副总老黑,让他坐奥迪前面开道,自己则从别处叫了另一辆车,悄悄跟在后面。车祸发生时,童百山距奥迪只有二百多米,他亲眼目睹了副总老黑车毁人亡的悲烈场面。
“他妈的,果然要对我下黑手!”童百山从惊恐中醒过神,立时明白老大命他急忙上路的真正缘由。他在心里恨恨骂了几声娘,闭上眼睛,告诉司机继续往省城开。
童百山知道,三河是回不成了,李春江和马其鸣正等着他呢。想到这,一股悲怆之情突然涌出,躺在车后座上的童百山不由地淌出几滴清泪。
童百山这一生,可谓极其的不平坦。想当初他在厂子里当学徒,跟老季同拜一个师傅,那时候单纯,就想多学点技术,早一点出徒,帮有病的父亲多挣几个药钱。没料师傅偏是不喜欢他,有什么绝活都给老季教,自己却只有干粗活的份。这也罢了,反正出徒是迟早的事,老季学了等于他也学了,老季还能把那些活儿一个人吞了?不幸的是,他喜欢上了师傅的女儿,这一喜欢,就等于给他一生带上了枷锁,这是一副脱不掉的枷锁啊。
童百山挪动了下身子,这时候想这些久远的事,真有点不吉利,他摇摇头,人是不能陷到往事里的,陷进去,等于把你自个捆住了,这一辈子,休想做成什么事。因为你每走一步,都有往事的影子,往事有时候是很可怕的,比枷锁还可怕。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眼下的情势吧。
车子径直驶进省城,司机问往哪儿开。童百山说停车,你回去吧。司机不解地望望他,童百山没多说话,丢给司机一沓子钱,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司机当然懂给钱的意思,放心地笑了笑,啥也没再问,掉头走了。
怅立在人来人往的省城街头,童百山忽然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
当晚他住进一个神秘的地方,这地方除了他自己,没第二个人知道,包括儿子童小牛。
人必须为自己多准备几个窝,尤其像他这样的人。
他得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如果有必要,他会给那些遗弃他背叛他的人找点麻烦,大麻烦。季小菲失踪了。上午十点,季小菲坐车去火车站,母亲要回来了,父亲打电话说,他们坐北京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十点一刻到站。季小菲刚下出租车,一辆面包车嗖地开过来,还没等出租车司机看清咋回事,季小菲已不见了。
李钰带人正在四处搜捕童小牛,秘书小田打电话说,季小菲不见了。
“什么?”李钰猛地一震,脑子里很快将季小菲的失踪跟童小牛联系了起来,顿感情况不妙。
“她是几点不见的?”李钰在电话里大声问。
不大功夫,秘书小田踉踉跄跄跑来,告诉李钰,季小菲临去火车站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当时他正在给马书记准备一份会议材料,没时间陪她去,他答应季小菲,一忙完,马上就去她家。可是过了十几分钟,他再给季小菲打电话,手机就没了信号。
“马上去火车站!”一行人火速赶到火车站。初冬的阳光下,火车站显得比平日要冷清,刚刚下车的旅客已陆陆续续离开站台,在出站口,一位出租车司机正在锲而不舍地向老季献着殷勤,老季的目光越过司机肩膀,焦急地四下张望。李钰让秘书小田先接走老季夫妇,他带人迅速在车站附近展开调查。直到晚上十点,才找到那位拉季小菲去车站的夏利司机,据司机讲,当时他正在给季小菲找零,找了零往外递时,季小菲已没了影,他看到一辆白色面包车,朝子兰山那边驶去。
“车号看清没?”李钰焦急地问。
“没看清。”
“你确信季小菲上了那辆车?”
“这我不好说,不过按当时情况看,她应该在那辆车上。”司机讲话吞吞吐吐,可能是被李钰的劲儿吓住了。
对全市的面包车做完摸排,没有发现出租车司机说的那种车型的白色面包,显然,这辆车不是三河的。
怎么办?李春江也急得团团转,马其鸣已打了三次电话,追问季小菲的下落,眼下所有人的心都系在季小菲身上。
“不急,如果真是这臭小子干的,他会打电话来。”老曾说。
“你怎么断定他会打电话?”李春江反问。
“他没道理绑架季小菲,如果真是他绑架,也是想跟我们提什么条件。”老曾说。
李春江摇头,他心里,一点也不乐观。从童小牛手下那儿了解到的情况看,童小牛并不知道三河公安的行动,甚至不知道他父亲童百山去了哪儿,季小菲失踪前一个小时,童小牛还在三河大酒店总统套房里跟一名女服务员调情。这就是说,童小牛绑架季小菲,一定是因了什么突然的事。
秘书小田再三回忆,还是想不起季小菲有啥异常,这阵子她正在写李欣然父子走向犯罪的长稿,门都很少出。
“会不会是季小菲掌握了童家父子什么?”李春江猜测道。
秘书小田摇头,季小菲连续遭到童小牛几次恐吓后,心情很是郁闷,况且她还没完全从照片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
分析来分析去,还是找不出童小牛突然绑架季小菲的理由。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直到第三天仍是没有童家父子一点消息。情势非常紧迫,如果再找不到线索,季小菲的生命很可能会有危险。三河公安上下,全都陷入到焦躁中。
就在这时候,负责调查照片事件的专案组查到了当初制作并散发季小菲跟马其鸣照片的人。此人名叫刘涌,是一家婚纱影楼老板,三十二岁,大学文化程度,原来是市摄影家协会秘书,后来下海,办起了影楼。
是王雪顺藤摸瓜,查到此线索的。
据刘涌交待,照片事件的真正主谋是童百山,这些年,童百山的各种宣传照包括百山集团的全部照片都是他拍的,刘涌的摄影技术的确在三河数得上一流,正因如此,童百山对他很赏识。当初办这家影楼,资金也是童百山提供的。那天童百山像是心事很重地跟他谈起三河的事,言语间流露出对马其鸣的不满,还说上面瞎了眼,居然将如此作风不检点的贪财好色之徒派到三河,搅得三河人心惶惶。说着递给刘涌一张照片,照片是马其鸣跟唐如意坐一起喝茶的镜头,背景正是牧羊人家。童百山并没直接要求刘涌干什么,但他提起一件事,说某市有个秘书长,做人很不正派,竟然勾引了两名女下属,结果让人偷拍了床上照片,最终将这个可恶的家伙搬倒了。
刘涌自然清楚童百山说这番话的用意。当天他便制作了马其鸣跟唐如意的裸照,童百山看后很满意,暗示他如果能将这些照片加工放大,并且寄给有关方面,情况将大不一样。
就在刘涌连夜加工照片的时候,童小牛突然找来,看了一眼照片,说:“让一个老女人出什么风头,把她换了!”说着,丢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正是季小菲。刘涌连夜搜寻电脑,终于在一家色情网站找到类似的照片,以他的技术,弄这些合成照真是太容易。就这么着,刘涌先后制作了八百多幅裸照,为了不让人发觉,他分七个地方将这些照片寄出,这才引发了照片风波。
没想到,刘涌此举非但没得到童百山一分钱,反而让童百山骂了个狗血喷头。
“谁让你换人的?知不知道季小菲是谁?”童百山火冒三丈,像是要把刘涌活吃了。刘涌搞不清这父子俩犯哪门子神经,一个让换,一个却又暴跳如雷。心里悻悻的,却又不敢乱说。
“童小牛呢?”李春江没心听他说这些,脑子里只急着一件事,必须尽快将季小菲找到。
刘涌说不知道。
“你跟他最近有没联系?”从刘涌表情上,李春江看出这家伙一定跟童小牛有什么龌龊事。
刘涌先是支支吾吾不说,李春江耐不住了,下令将他的影楼查封,人先关进看守所。一听看守所,刘涌怕了,他太知道那儿的可怕了。他交待,就在童小牛失踪那天,他给童小牛打过电话。起因是季小菲。季小菲拿着一卷胶卷前来冲洗,还特意交待要快。刘涌一看是季小菲,心跳了几下,一边保证一边亲自拿着胶卷进了暗室,照片刚冲洗出来,刘涌自个先吓了一跳。他马上打电话给童小牛,说手头有重要东西交给他。
“照片上是什么?”李春江喝问。
“是……是……童小牛跟袁小安在一秘密地儿交易毒品。”
“什么?”
按照刘涌的交待,童小牛拿到照片的时间正是季小菲给秘书小田打电话的时间,也就是说,童小牛是径直从照像馆坐车去火车站的。也就是说,季小菲一直处在童小牛的监控中。那么,季小菲又是怎样拍到那些照片的呢?童小牛沾手毒品,这在李春江来说也是新闻。据警方对童小牛的掌握,这家伙完全是个纨绔子弟,好逸恶劳,吃喝嫖赌,但有一点他脑子很清醒,除了看守所那些事,他几乎没再沾过其他过分事儿。这也是把他放到现在还没抓的原因之一。
很快,从刘冬那边来的消息印证了刘涌交待的事实。刘冬说:“独狼先后几次跟童小牛照过面,就想打听小四儿要的那批货放在了哪儿。童小牛嘴巴很紧,一点也不透露。独狼又透露一个事实,袁小安放在童百山手里的货根本就没拿走,袁小安前一阵子遇了件事,在广州吃货时让对方黑了,白白丢掉五百万,差点连命也搭进去。为了找到黑他的人,袁小安动用不少力量,甚至香港那边的黑社会也动用了。这可是需要一大笔钱的,是不是袁小安钱紧,将那批货转卖给了童百山?”
一切都是谜。
李春江迅速请求省厅支援,缉拿童家父子。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偏在这时候,李春江接到报案,市委副书记孙吉海自杀了。
尸体是秘书小曾发现的,上午刚上班,孙吉海让秘书陪他夫人去医院做治疗,从医院回来,已是三小时后,离下班时间不远了,秘书想跟他汇报一声,敲半天门没人应,还以为开会去了,到办公室一问,说上午没会,也没听见孙书记出去。秘书小曾这才感到不对劲,打开门,就见孙吉海的头歪在办公桌上,鼻孔里流出一滩黑血,人已停止呼吸。
李春江赶到时,市委大楼已被封锁,几道红线将市委的头头脑脑们隔离在十米开外。冬日的阳光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紧张。负责现场的老徐说人死了已近两个小时,初步判断是喝了毒鼠强。李春江匆匆上楼,在孙吉海办公室,他看到脸色铁青的马其鸣。孙吉海的尸体己被白布包裹住,就等拉回去做尸检。现场的指纹及血样也全部提取,那瓶喝了一半的毒鼠强还摆在显眼位置。李春江扫了一眼办公室,这儿看上去跟往日没什么两样,每一页纸片都充满神秘,就连那盆盛开着的马蹄莲,也隐隐透着一股子尊贵。只是空气已大不一样,所有人脸上,除了震惊便是不安。
马其鸣递给李春江一封信,是孙吉海留下的遗书。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可字字敲在李春江心上。
我只想静静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不能死在家里,我所有的不幸,都跟这金壁辉煌的办公室有关,就让它做我最后的墓地,将我的罪恶连同愤怒一同带向另一个世界。但愿那儿,我能安静地做我想做的事,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我的死因,我只能说,被人控制是件残酷的事,死是唯一的摆脱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