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场小说上一章:问天
  • 官场小说下一章:拿下
小巩果然就不问了,很有耐心地看着他。路平越发显得烦躁,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一阵儿,忽然停下来说:“让我写什么,总得给个条条框框吧?”
“没有,知道什么写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写什么。”小巩的样子很平和,说话的声音更温和。
“虐待,你们这是变相虐待,我要控告你们!”
小巩的目光又回到了悔罪书上,路平大呼小叫,他好像根本听不到。
路平泄气地倒在床上却很快又弹起身来:“我要回去,我什么也不知道,放我走!”
门开了,进来的是金子杨和另一位专案组领导,路平刚想向金子杨告状,目光意外地被金子杨身后的一张脸震住了!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曾经像母亲一样关爱着他,呵护着他,如今……
路平仓皇地移开目光,极度恐慌地愣在那儿。
他们怎么会把她带到这儿来!
林墨芝缓缓走进来,没看路平,也没看小巩。金子杨请她坐,她站着没动,目光迟疑了很久,还是缓缓落在了路平脸上。
这一眼看得路平差点垮掉!他实在承受不起这一望啊!他的心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然后,就碎成了一堆碎片。直到林墨芝离开,他也没缓过劲儿来,恍惚中,好像听见她说了一句话,又好像没有。她就那么含着恨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站了有十几分钟,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路平交代了,他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字画是他放的,举报信是他写的,网上的消息是他发出的,他就是那个“路透社“!
路平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尽快出去,尽快回到耿立娟身边。路平终于醒悟,对妻子,他是有罪的,是他毁了她的人生,也是他毁了她的幸福。从林墨芝悲恸绝望的脸上,路平已意识到什么,他怕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向妻子当面忏悔了。
“我必须出去,我一定要出去。”路平边写交代材料边在心里说。就在这一刻,他还抱着侥幸,只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就能保别人平安无事,只要别人平安,他也危险不到哪里去。
收到路平的交代材料,金子杨跟专案组的同志们非常兴奋,堡垒总算攻了下来,路平这个瓶塞一拔开,孔庆云一案的真实内幕就很容易搞清了。加上外围调查的突破,以及对二期工程内幕的调查,金子杨向省委提出,解除对孔庆云同志的“双规”,让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庞书记没有同意。听完专案组汇报,庞书记指示道:“必须查得没有半个疑点,要还就还他一个完整的清白,没有争议的清白。”
就在庞书记指示完第三天,金子杨他们正要对胡阿德采取措施,同时请夏雨帮专案组做通孔庆云的思想工作,因为之前孔庆云以书面形式向专案组提出质问,并向省委组织部提出辞职申请,这事让金子杨很被动。谁知两件工作都还没落实,龚建英突然找到专案组,主动坦白出一个事实:字画是她放进孔庆云办公室的,钥匙是她从路平办公室拿的,跟路平无关。
“我不想让他背黑锅,我做的,我来承担。”龚建英坦然道。
不只如此,龚建英又向专案组供出一个更为重要的线索,她怀疑举报信根本不是路平所写,是楚玉良和潘进驹所为。她是在一次饭局当中,听潘进驹酒后失言说的。
龚建英这两条证词,让路平的交代立刻成了谎言,也使案情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夏雨却不管这些,她现在就想急着知道,孔庆云一案的反复,是不是金子杨从中作梗?为什么说好要让人出来,突然间又变了卦?
“看你,怎么也变得多疑起来,这可不是你的性格。”黎江北虽然不能帮夏雨判断什么,但他还是不赞成随便怀疑一个人。
“不是我怀疑,这事真是太蹊跷,那天还是他主动找我,要我帮着做庆云的工作,怎么一转眼,事情又变了?”夏雨果然急昏了头,也难怪,周正群一公开抛头露面,更加让她心里着了急,害怕夜长梦多。
“蹊跷归蹊跷,但也没你想的那么悲观,安心等吧,除了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黎江北虽是安慰夏雨,口气却有些无奈。
夏雨还是安静不了,非要黎江北帮她分析分析,黎江北只好把去江龙的经过跟她说了,他告诉夏雨,周副省长并没有完全获得自由。
“校长的案子结不了,他的清白只怕也很难获得,他们两个人,现在是捆在一起的。”
夏雨听了,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沉默了一会儿,夏雨又道:“万黛河找我了,有人想让她把事情揽起来。”
“让她把事情揽起来?”黎江北越发不明白了,这事跟万黛河有什么关系?
夏雨说:“有人怕事情败露,想找垫背的,他们认为万河实业是江北地产界龙头企业,社会关系错综复杂,省委不会轻易对万河采取措施。他们还答应等风波平息后,给万河一大笔好处。”
“谁?”
“还能有谁,就是姓葛的和姓陶的。”
“他们?”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黎江北就不能不有所作为了。第二天一早,他来到盛安仍这里,将自己在江龙的遭遇和夏雨反映的情况一并作了汇报,不管怎样,他现在是调研组成员,遇事应该先向组长反映。
盛安仍听完,沉思良久,道:“江北啊,这是好事,证明他们终于耐不住了。”
“你也这么看?”
“不这么看还能怎么看,难道你没发现,最近江北的空气很活跃吗?”
“活跃?”黎江北让盛安仍的镇定自若弄得越发糊涂,原本以为他听了会跟自己一样着急呢!
盛安仍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笑完,一本正经道:“现在该我们出手了,不能让他们再为所欲为。你马上准备一下,跟我去见庞书记。”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在了庞书记对面,看见黎江北手足无措的样子,庞书记笑道:“你黎委员什么风浪没经见过,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变得没主意了吧!”
“这不是小事。”黎江北急道。
“当然不是小事,如果是小事,就犯不着借调研组的力了。事实证明,我们的判断很准确,对方沉不住气了。”说着,目光转向盛安仍,两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黎江北望望庞书记,又望望盛安仍,搞不清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盛安仍这才跟他解释:“江北的事情并不复杂,庞书记之所以没一开始就采取强硬措施,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思想上转变的过程。这个过程看似平淡,但它让许多人受了教育。现在你该明白,这步棋的奥秘在哪儿了吧?”
黎江北摇头,他还是搞不清这唱的是哪出戏。
盛安仍没有笑他,一开始他对庞书记的意图也不是十分明了,中间还疑惑地问过两次,当时庞书记也没跟他交底,其中的奥妙还是他自己后来慢慢悟出来的。
“江北同志,单纯地处理几起腐败案,容易,挖出几个腐败分子,也容易。但这对江北的大局起不了多大作用,顶多起点震慑作用。江北高校事业近年来取得了长足发展,成绩有目共睹,正因如此,才助长了个别人的野心,有借机捞取政治资本的,有浑水摸鱼想窃得一瓢改革成果的,更有利欲熏心不顾党纪国法为自己大捞好处的。当然,这都不是主流,江北高教队伍,主流还是很过硬,这也是庞书记不想把事情渲染得过大的深层理由。有一点想必你早已意识到,就是江北高教事业取得长足发展的同时,思想界却出现了混乱,相比腐败,这才是最最可怕的。我们可以用法律的手段将腐败分子打掉,思想上的混乱却必须依靠行之有效的方法去解决,让同志们有一个回味反思的过程,有一个拨开云雾看到真相的过程,更有一个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过程。调研组到江北,就是帮江北高教界完成这一过程,现在你明白了吧?”
盛安仍这番话,终于让黎江北茅塞顿开,他惭愧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政策水平实在有限,局限性太大了。”
“不,江北同志,你在这次调研中,发挥了中坚作用,没有你这张牌,很多谜底都无法揭开。当然,也怪我,事先没把真实意图讲给你们,我向你们作检讨,我庞彬来藏了私心,对不住两位。”
黎江北赶忙起身:“庞书记……”
“江北你请坐,这是我说的第一层。第二层,你的工作还没完,调研组的工作也没完,省委还想请调研组的同志再辛苦一下,继续帮我们把思路理一理。特别是高校事业下一步应该如何发展,产业化这个误区能不能彻底摆脱,民办教育到底应该怎样有效有序地参与进来,成为高教事业的一支有生力量?这些,都需要不断地调研,不断地争论。只有争论,才能让大家从思想深处引起共鸣,才能从根本上消除模糊认识和错误认识。统一思想和认识,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我一贯的主张。江北同志,下一步还得靠你啊!”庞书记再次将充满期望的目光落在了黎江北脸上,黎江北心头一热。
盛安仍接话道:“怎么不表态,到底有没有信心?”
黎江北噌地站起,大声说:“有!”
“好,我们等的就是你这个字。”
紧接着,调研组召开会议,安排和部署下一步工作。这次会上,黎江北才得知,不只是他,师范的刘教授和党校的林教授在这次调研中也都担任了特殊任务。除了完成正常调研工作,还肩负起了稳定大局和寻求真相的重责。
两位教授跟他一样,也是在调研中获得了全新的认识。特别是林教授,发现闸北新村征地黑幕及工程建设中的盲目跟风无节制扩大投资等问题后,一度很激动,写了长达40页的万言书,要往中纪委寄。是盛安仍和庞书记耐心说服了他,帮他转过了思想上这个弯,让他一方面充分尊重闸北新村项目提出时的客观环境,另一方面要把腐败跟急于求成区别开来。
林教授一开始将矛头直指冯培明,认定冯培明当初在省政府主管高教工作时,以欺骗的手段蒙骗了教育界人士的眼睛,大搞政绩工程,腐败工程。后来经庞书记多次说服,他才慢慢冷静下来,到现在,终于认识到,冯培明动机是好的,出发点也不错,关键一条,就是被“教育产业化“五个字害了,将本来能成为亮点工程的闸北高教新村建成了一个商业化项目,进而给江北高教事业埋下了隐患。好在,二期工程还没上马,这个隐患还来得及铲除。
会议议定,下一步黎江北的工作重点仍是长江大学,一定要把长江大学的困境解决掉,同时,要拿出一个民办高校发展规划,供社会各界广泛讨论。林教授的工作重点仍是闸北高教新村,要在铲除闸北高教新村腐败的基础上,科学制定高教新村发展规划,合理确定搬迁学校数目,将高校负债危机化解到最低。师范的刘教授重点调研高校教师队伍状况,了解他们的思想动态,关注他们的生存及工作需求,为新时期如何打造一支强有力的高校教师队伍拿出第一手资料。
会议快要结束时,盛安仍告诉与会同志,鉴于目前工作量的加大,省委和省政协又从政协委员中选派了一批力量,补充到调研组中来。盛安仍激情勃勃地说:“各位委员,省委、省政府、省政协对这次调研工作十分重视,也期望能通过调研,帮省委省政府找到工作中的不足,更期望调研组能将江北高教事业发展中的经验和教训总结出来,让兄弟省市少走弯路。全国政协更期望你们能群策群力,充分发挥委员优势,为政协工作如何服务于经济建设,服务于社会发展,探索出一条新路子。”
第54章 四面楚歌 (1)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句老话,用在胡阿德身上,却依然是那么的贴切。
纪委注意到胡阿德应该有段日子了。一开始,纪委疏忽了他,尽管秘书陈小染在调查当中就已提到胡阿德,强中行在汇报材料中也多次提到这个人,但纪委还是没对他引起足够重视。
当然,这也与金子杨的思想转变有关。后来金子杨在对省委的汇报中,专门就此作了检讨。金子杨承认,最初的日子里,他对孔庆云确实抱有成见,这成见不只是对孔庆云,也有对夏闻天的。
金子杨检讨的这些,庞书记当时是意识到了,但没提醒。庞书记有个习惯,或者叫工作方法,对同志间长期工作当中形成的成见,他不主张用行政的手段去干预,去说服,他希望有成见的同志能坦诚地坐下来,互相检讨,互相交心,能把成见主动化解掉。一时两时化解不了,没关系,力争时间长一点,宽松一点,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组织还是尽量少出面,内部矛盾就该内部消化。这是庞书记一贯的主张。其实夏闻天不止一次找过他,意见很大,最激烈时甚至当着刘名俭的面提出,孔庆云一案,不能由金子杨负责。”他会越描越黑!”这是夏闻天的原话。”别的同志查出他十分罪,我认;金子杨查出一分,我怀疑!”这也是夏闻天的原话。
庞书记始终抱以微笑,不论夏闻天态度有多偏激,言辞有多激烈,他都以微笑回答他,弄得夏闻天慢慢没了脾气。
“夏老,您这脾气得改改,不能什么事都先入为主,这样不好,不利于矛盾的解决,也不利于工作开展。”
“改不了,我夏闻天一辈子就这脾气,你让我改,他金子杨怎么不改?”
“子杨同志改不改,不能您说了算,得看事实。庆云一案,是省委集体定的盘子,就由金子杨同志负责,能不能秉公执法,能不能实事求是,我们还是看结果。”
“好,这可是你书记说的,如果将来处理不公,我找中央!”
“如果处理不公,我庞彬来负一切责任,您要上访,我陪您去中央。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案子您不能干预,也不能过问,就由子杨同志按原则去办。”
“原则?他金子杨能有原则?”夏闻天仍然耿耿于怀,看来他对金子杨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能消解了的。
庞书记不跟他计较,对夏闻天,他还是很了解的,一个敢把意见公开说到对方面前的人,一个为了原则就连省委书记也不让的人,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另类。有时候庞书记会想,如果江北少了夏闻天,会不会有更多的同志滑向错误甚至犯罪的边缘?远的不说,单就班子内部,冯培明,金子杨,这些同志都对夏闻天有意见,但也都对夏闻天心怵几分,这种怵,是好事,它是领导干部相互制约相互警戒的有效方式。庞书记从不提倡无原则的亲密,更反对一个班子只有一种声音。
“不同的声音多一些,对我们的工作有好处,至少它会提醒我们,我们做每一件事,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些眼睛,就是监视器,就是我们需要的群众监督。”这是他到江北后,在一次省直机关干部大会上的讲话。
纪委真正下决心对胡阿德立案侦查,还是因为龚建英。龚建英对整个案件的突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是一个结,所有的疙瘩都系在她身上,这一点,最初谁也没想到。
龚建英除了向纪委和盘供出自己在楚玉良等人的利诱和胁迫下,将潘进驹送给楚玉良的名贵字画放进孔庆云办公室这一重要犯罪事实外,还供出了楚玉良和胡阿德、潘进驹等建筑商之间的利益关系。早在一期工程上马前,身为党委书记的楚玉良就跟胡阿德、潘进驹等人关系密切,他们跟葛、陶二人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群体,正是因为当时分管基建工作的副校长孔庆云不予配合,致使江大一期工程,潘进驹未能分得一瓢。这让葛、陶二人很为不满,更让楚玉良心生嫉恨。早在孔庆云还没竞选校长一职前,楚玉良就采取卑劣手段,向省厅举报孔庆云从万河实业那儿拿了巨额好处,检举信递上去后,前教育厅葛厅长责令纪检小组展开调查。
纪检组长庄绪东找万氏兄妹取证,万黛河拒不承认向孔庆云行过贿,当时冯培明主管此项工作,得知消息,冯培明严肃批评了楚玉良。冯培明当时的出发点是为了闸北新村工程,怕楚玉良他们这么一搞,会让闸北新村工程蒙羞。楚玉良并不死心,他的目的是想坐到校长兼党委书记的位子上。后来葛厅长升官,调任组织部第一副部长,楚玉良认为时机成熟,谁知竞选校长,他又意外地输给了孔庆云。楚玉良认定是周正群从中作梗,便想连同周正群一起搞掉。他跟潘进驹、胡阿德等人多次密谋,精心策划如何向孔庆云和周正群行贿、如何拿到证据等阴谋。此计不成,他们又将目光瞄向路平,想借路平之手嫁祸于孔庆云。检举信中所谓潘进驹送给孔庆云一套房子,也是由路平一手经办的,可惜,直到孔庆云被“双规”,他还不知道自己在省城金江多了一套房。
鉴于以上事实,纪委决定对胡阿德立案侦查,出于对案件管辖权的考虑,纪委要求公安厅经侦处介入,又怕陶副厅长从中作梗,金子杨请示庞书记后,作出一项决定,先对公安厅陶副厅长采取措施。
陶副厅长刚一被控制,楚玉良便慌了,连夜去找冯培明,想寻求保护,谁知这次他碰了钉子。冯培明道:“凡事都有度,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有数。既然做了,就承担责任吧。”说完,让保姆送客。
楚玉良愣在了那里,见他不走,冯培明叹了一声,又道:“玉良啊,我是对你有过期望,不瞒你说,期望还很大。但我没想到,你们会背着我干出那么多荒唐事。我是喜欢提携别人,也喜欢培植亲信,这是我的软处。想来想去,我也是一个政治上很不成熟的人,怪就怪我太看重权力,太看重别人的拥戴。但我冯培明不贪,这点恐怕你们都没想到。我贪权,贪图权力给我带来的荣耀,你们却什么都贪,贪权,贪钱,贪色。这些年,你打着党委书记的旗号,搞了多少女人,真当我不知道?”
楚玉良心头猛地一震,不明白今天的冯培明怎么了,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就在他惊诧时,冯培明又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万黛河那样的女人,你也敢图谋不轨!太过分了!去吧,去向纪委检讨,现在检讨还来得及。”
楚玉良摇晃着,天旋地转。冯培明这番话,太意外也太让他难堪了!他正想反击,保姆说话了:“楚书记,走吧,冯主席身体不好,还是让他休息吧!”
楚玉良恨恨地站了一会儿,一跺脚,离开了冯培明家。
一下楼,他就将电话打给葛副部长,没想到,这一天葛副部长的声音很低沉,只说了一句“我很累“就将电话挂断了。
楚玉良站在黑夜里,茫然无措。一团黑云从远处飘来,沉腾腾压在了他头上。
天要下雨了。
胡阿德是两天后被经侦处控制的,之前他已听到风声,逃到了江龙。
他本来是想在江龙作短暂停留,然后逃到境外去,结果,警察堵住了他出逃的路。胡阿德呵呵一笑,顺从地伸出了手,对这个结局,他早就料想到了。
警察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一点也不反抗?
胡阿德瞟了一眼警察:“不明白了吧,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
对胡阿德来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无所谓赢也无所谓输,输或赢都是一个结局。从某一天开始,他便开始了一场豪赌,别人很难理解其中奥秘,当然,胡阿德也不指望别人理解。
胡阿德的人生原本不是这样,一开始,他也有份体面的工作,周正群担任春江市委副书记的时候,胡阿德是江龙县工商银行副行长,年轻有为,颇具魅力。那时候期货交易刚刚兴起,香港、深圳等地的期货公司纷纷来到江北寻找市场。一家名为“金海岸“的深圳期货公司落户江龙县,靠其新颖的宣传方式和丰厚的利润回报很快在江龙掀起一场期货旋风。谁知一年后,“金海岸“神秘消失,除留下几台破旧电脑和一大堆不知用途的所谓进口商品外,相关人员全都不见踪影。随后,有关方面曝出“金海岸“是一家典型的皮包公司,它在内地10座城市同时开设了分公司,靠着天花乱坠的宣传,还有瞒天过海的手段,利用人们对期货的无知和好奇,以高回报高收益为诱饵,一年时间共诈骗了三个亿的资金,受害群众多达十万余众,受害银行二十余家。事情败露后,“金海岸“骨干分子抢在公安部门采取措施前全都逃到境外,只留下各地的受聘者和代办人员。
陆小雨就是因这起诈骗案坐牢的,陆小雨当时是江龙工商银行内招的代办员。”金海岸“入驻江龙县,先跟江龙县工商银行取得联系,得到银行支持后,才明目张胆开始其诈骗活动。”金海岸“公司共从江龙诈走客户资金二百六十余万,诈走银行资金1200万,其中经陆小雨经手的就有132万。案发后,陆小雨被客户追得无处藏身,差点就被愤怒的群众丢进江里。陆小雨锒铛入狱,胡阿德也丢了副行长官职。
风波并没因此而止,陆小雨入狱不久,江龙县工商银行内部工作人员就向警方举报,陆小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胡阿德授意下进行的,胡阿德跟“金海岸“公司关系非同寻常。此前胡阿德跟陆小雨的关系早已在江龙传得沸沸扬扬,案发前两个月,胡阿德跟结发妻子离婚,公开了跟陆小雨的关系,就凭这一点,他与诈骗案也难逃干系。
江龙警方本来是要一路穷追下去的,哪知关键时刻周正群发了话,出于对地方经济的保护,尽快平息这场风暴,周正群主张就事论事,不要无节制扩大影响。周正群这句话,等于是保护了一大批人,因为那个时候如果穷追下去,受诈骗案牵连的,绝对不止胡阿德一人。
半年后胡阿德辞职离开工商银行,先是去了深圳,后来又辗转上海。周正群担任市委书记后,胡阿德以广州鸿发实业驻春江办事处主任的名义,在春江市开始他的第二次创业。此后,他在生意场上几番沉浮,时而腰缠万贯,气粗如牛,时而又因举债累累,销声匿迹。总之,那次期货事件,算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也让他由一个银行小官员变成浪迹社会的大江湖。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期货风暴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也没有人知道,在那起差点让五百多名江龙人倾家荡产的特大金融诈骗案中,胡阿德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胡阿德自己给自己的评语是:他是头猪。不,比猪还笨!
周正群后来也反思过,期货一案的确有不少疑点,他也感觉到有人漏了网,但这是以后的事。对周正群而言,当时他只有这一个选择。期货案掀起的风暴实在是太大了,受骗群众围在工行大楼前,几天几夜不走,过激者甚至怀揣炸药包,要将江龙工行大楼夷为平地。如果再深究下去,势必会让群众的情绪失控,也会让江龙乃至春江的形象一落千丈。
有时候为官就是这样,顾头舍尾的事常有,迫不得已,或者别无选择。两全其美的机会实在不多,十全十美的事怕是一辈子都难做一件!
胡阿德却坚决不这么想。期货案让他悟出一个道理,要想不被别人像羔羊一样宰掉,就得先变成一头狼!他辞职下海,就是要丢掉羊性,锻炼自己的狼性!
第55章 四面楚歌 (2)
但胡阿德被人耍了。那场期货风暴,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受害者,替罪羊。当然,这怪不得周正群,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他在那起诈骗案中,充其量只是扮演了一个二道贩子的角色,他将别人的旨意传达给陆小雨,然后将陆小雨的工作汇报给别人,仅此而已。他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获得了陆小雨的爱情,至于钱,他也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事发后,陆小雨为他挺身而出,一人包揽了全部罪责,他呢,却不知道找谁说理去。周正群一句话,算是让他免受了牢狱之苦,但也使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得以逃避制裁,他心里不平衡。
他没有选择站出来,没有选择揭发,他选择了另一条路,就是要以狼的方式让那些披着羊皮的狼一个个落水,显出原形,进而遭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