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不还款,朱广泉却偷偷乐,他靠第一笔借款顺利拿到玫瑰花园那块地,现在他打算靠第二笔借款跟政府讨价还价,目的,就是牢牢占领住光华路,不让任何人插进一条腿来!
绝不让!
朱广泉自己也有一套方案,他追求两全其美,既在光华路建成国际商城,还不伤害他现在的光华路市场。谁知陈志安主持工作期间,将原来万盛搞的那套方案报了上去,发改委又顺利通过,这才让他处在了风波中心。
不过朱广泉不急,他打算耐心跟政府玩下去,凭他多年的经验,他坚信,这场游戏中,他不会输。
他怎么会输给政府呢?
苏晓敏不识时务,想在国际商城建设工作中标新立异,让朱广泉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却又不能直接表现出来,朱广泉只能动歪脑子。其实跟政府官员动歪脑子是很有意思的,它不但能考验一个人的智慧、胆略,还能验证一个人的实力。
说到实力两个字,朱广泉心里的不痛快就多起来,当初他被杨天亮耍来耍去,他承认是自己实力不足,政府向来看不起实力弱小的商人,这点朱广泉有深刻体会,现在不同了,现在朱广泉有足够的能力跟别人对抗,别人再对他不尊敬,他心里就有想法。
集体围攻工商执法大队工作人员,给政府以脸色,就是在他的暗示下发生的一场闹剧,遗憾的是,宋挺进老婆打伤谢芬芳,惹了不该惹的主,让他被动。不过这是件小事,只要他愿意低头,没有摆不平的。但苏晓敏得寸进尺,扬言要关闭光华路市场,就让他觉得,苏晓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向健江都不敢说的话,你苏晓敏就敢公然说出来?朱广泉决计再给苏晓敏上一堂课,他要用这种方式让苏晓敏悟到,在东江当好一个市长,是不能太瞧不起他朱广泉的!
有了朱广泉这些暗示,宋挺进当然有恃无恐:“上访怕什么,我们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省政府不管,我们就去京城。你们别担心损失,每人每天补助五百元,上访期间店里的损失由我包赔,不错吧,这都赶得上官员公费旅游了。”这是他跟华英子那几个姐妹吹的牛,华英子一看宋挺进这么为她张脸,兴奋得两个腮帮子都在舞蹈了。
就在宋挺进他们眉飞色舞边玩扑克牌边高谈阔论时,向健江和苏晓敏推门进来了。
屋子里乌烟瘴气,烟草味和着女人的香水味还有男人的脚汗味冲苏晓敏袭来,苏晓敏拿手挥了挥,冲里面的人问:“哪位是宋挺进?”
宋挺进当然认得苏晓敏,通过电视认的,如今只要打开地方台,就全是领导们的影子,你想躲都躲不掉。宋挺进那天还跟华英子说:“都说新来的市长是个大美人,我以为是她底下那帮人瞎奉承呢,细一看,果真长得不简单。女人长得漂亮我能理解,长得漂亮还有权,还能当市长,我就不理解了。”说着,他在华英子鼓起的奶子上捏了一把。
华英子打开他的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人家是市长,你少贫嘴。”
宋挺进不服气道:“市长怎么了,在我眼里,她还是女人。”
“别想入非非啊,你以为你是谁,她的脑子你也敢动?”
“不敢。”宋挺进说着,一把搂过华英子,就势就往沙发上压。那天他老婆正好不在,进货去了,宋挺进才敢有恃无恐。华英子先是“不要啊,你坏!”地拒绝着,后来,后来宋挺进的手强行伸进她的衣服,将她丰满的乳房捏在了手里。华英子动弹不得了,又坚持着哼了几声,然后,然后就像母虎扑食般,猛一用力,将宋挺进扎扎实实扑到了怀里。
华英子这女人,外表看起来小巧玲珑,怪可人的,一旦那股火烧起来,比男人还凶猛。对了,她喜欢用男人的方式折磨男人,也就是说,在床上,她不愿意做女人。朱广泉大约不喜欢这个,才把她这道菜送到了宋挺进嘴里。
宋挺进倒是觉得合胃得很。
宋挺进看了一眼苏晓敏,慢悠悠地起身:“你找我,你哪位啊?”
苏晓敏忍住心中的不快:“我是代市长苏晓敏,你就是宋挺进?”
“对头,我就是光华路市场管委会副主任宋挺进。大半夜的,市长找我什么事?”
宋挺进油腔滑调的样子激怒了向健江,他往前跨了一步:“我们从东江专程赶来请你,怎么样,宋大主任,这儿住得很逍遥是不?”
一看向健江也来了,宋挺进有点怯。他刚想说什么,华英子抢先一步站起来:“怎么说话啊你,我们被政府逼得没饭吃了,你还幸灾乐祸?”
宋挺进暗暗捏了华英子一把,示意她别乱来。华英子才不管呢,她一直想露回脸,就是找不到机会,今天这大好机会白送给她,她岂能放过?
“你是谁?”向健江比这个妖冶的女人怔住了,大约他这一生,还没遇到过这种挑衅。
“我是谁不用你管,你倒要说说,我们上访有什么错,有什么错么?”向健江被这个女人的无知和无礼弄笑了,哭笑一声道:“没错,你们都没错。”
“这不就对了嘛,来,我们继续玩我们的,不跟他说。”华英子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在苏晓敏脸上扫了一下,转而盯到向健江脸上。这女人也真够胆大,明知道眼前就是东江市委书记,她倒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是向书记吧,呵呵,我叫华英子,光华路市场个体户。”
向健江又愣了一下,这女人也实在是怪诞,别人没问她,她倒自己介绍起来了。
向健江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有点怵华英子。
华英子见状,越发有了勇气:“向书记,凭什么要把我们赶出光华路?”
“这问题回去再说。”
“不,就在这儿说,说不清楚,我们不回去,长住这儿了。”
“对,说不清楚,我们就住这儿了。”跟华英子一道来的几个女人以为向健江怯了阵,起哄道。
向健江定了定神,黑下脸道:“你们想怎么说清楚?”
“不是我们想说清楚,是你们应该先把问题说清楚。”华英子得寸进尺,似乎她觉得,跟向健江过招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挺进在边上发急,但又不好阻止华英子。男人一旦跟女人有了那种关系,就处处显得被动。宋挺进不想惹恼向健江,他只是想给苏晓敏一点脸色,这也是朱广泉再三交待过的。
“英子你少说两句。”宋挺进终还是忍不住,冲华英子说了一句。
“你甭管,我就不信,书记能把人吃了?”华英子已经把持不住自己了,她觉得自己今天好棒。
“我吃不了你,你这张嘴,厉害啊。”向健江叹道。
华英子吃吃笑出了声,笑完,捋了下头发:“哪敢跟你书记大人比,我们也就是讨口饭吃,东江不让我们吃,我们只好到省城,省城要是不让吃,我们就去中央。”
一旁站着的苏晓敏早已忍耐不住,她最见不得这种不知天高天厚的人,再说,华英子扭捏作态的样,也实在让她看不惯。她往前跨了一步,冲华英子说:“你嘴会说是不是,我们大半夜的跑来,不是听你卖弄嘴皮子的。”
华英子正跟向健江说得开心,她喜欢跟向健江斗嘴的那份感受,很美妙的,她打算一直斗下去,苏晓敏不识时务地打断她,令她十分不开心。
“那你跑来干什么?”华英子反问苏晓敏。
“按规定,带你们离开省城。”苏晓敏正起脸,毫不客气地说。
“笑话,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跟你回去?”华英子脸上满是不屑,说话间,她还掏出口红,往自己嘴上抹了两下,然后上下嘴唇那么挤了几下。
“不想回是不是?”苏晓敏不那么客气了,口气明显严厉了不少。华英子偏是不识脸色:“想回能咋,不想回又能咋?”
苏晓敏被华英子的态度激怒了,明知这种场合不能发火,仍然火气十足道:“说你会说你还真的卖上嘴巴子了,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把你老公叫来?!”
华英子没想到苏晓敏会来这一手,一时有些慌,不过,她还是佯装镇静道:“你把天王老子叫来也没用,我们是干正事。”
苏晓敏掏出电话,就要往外打,华英子以为苏晓敏真要打给她老公,脸色蓦然一变:“干嘛呀,是你们闯进来的,管我老公什么事?”
宋挺进的脸色也变了,结结巴巴道:“除非市上答应光华路市场不拆迁,否则我们就不回去。”
苏晓敏一边佯装拨号一边说:“拆不拆迁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你们如果想闹,可以,费用也不用你们出,市上掏。我可以把这家宾馆给你们长期包下,只要你们敢住。”说着,她故意拿目光扫了一下宋挺进和华英子,然后对着自己的手机说:“给我接坦克团!”
“干嘛,干嘛呀!”华英子扑过来,就要抢苏晓敏的手机,苏晓敏厉声道:“你不是想长期住么,我把刘营长请来,让他多陪几天你。”
“谁让你请他了,吃得不多管得多!”华英子说着话,一扭屁股,从向健江身边挤了过去,随后响来一声刺耳的关门声,华英子将气撒在了门上。华英子一走,其他几个女的也不敢多留,红着脸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宋挺进几个时,苏晓敏立马调整了策略,她收起手机,冲宋挺进道:“你想干啥,你现在是人物了是不,东江闹还不够,还要跑到省上来?!”
宋挺进没吭声,但明显,他的士气被压下去不少,特别是刚才苏晓敏说要给坦克团打电话,几乎让他冒了身冷汗。华英子的老公在坦克团当营长,长年不在家,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胡来,如果让刘营长知道,他怕是吃不了得兜着走。
“宋挺进我明确告诉你,光华路市场的拆迁势在必行,谁也阻挡不住国际商城的建设步伐,至于你手里握的那份借款合同,如果政府违约,你可以依法起诉,但这不是你上访的理由。另外,你必须回东江,谢芬芳重伤一案,公安局还没做定论。做为主要责任人,你不得离开东江!”
“谢芬芳挨打,关我什么事?”宋挺进有些嘴软。
“关你什么事,回到公安局就知道了!”
宋挺进不安地瞪住苏晓敏,他原来听人说,新来的女市长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在东江绝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现在他感觉不是,这女人,有一股杀气。宋挺进考虑,要不要改变一下策略,毕竟,上次围攻工商执法大队,他在公安局是挂了号的,虽说朱广泉给荣怀山道了歉,但苏晓敏真要追究起来,也没他好果子吃。
就在宋挺进犹豫不决时,房间门啪地被推开,朱广泉进来了。风尘仆仆的朱广泉顾不上跟向健江和苏晓敏打招呼,冲宋挺进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好啊,宋老二,你胆子也忒大了,东江打了人,事情还没处理呢,你又带人上省城闹事,你长了几个胆?!”
宋挺进在家排行老二,平常朱广泉都称他宋老二。
宋挺进吓得往后一趔,他闹不明白朱广泉唱得是哪处。
“我看你自由日子过得不舒服了,是不是还要进一次监狱?”不等宋挺进还嘴,朱广泉又冲跟另外几个工商户骂:“你们是不是钱挣得烫手了,跑到省城来上访,还惊动了两位领导,你们面子大啊,我朱广泉要见二位领导,都得斟酌斟酌呢,你们倒好,坐的坐着,躺的躺着,反倒让书记市长站着。都给我起来,我看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包括宋挺进在内的上访者全都乖溜溜站了起来。
朱广泉这才转过身,冲两位领导点头哈腰道:“实在对不住啊,向书记,苏市长,怪我,都怪我,你们批评我吧,是我没把工作做好。”
向健江没有说话,苏晓敏故意问了句:“是吗?”
“向书记,苏市长,你们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来上访,这些天钢材价格涨得太快,而且货异常的紧俏,我正在为钢材奔波呢,家里的事,没顾上。我检讨,我现在就检讨。”
苏晓敏看着朱广泉一阵红脸一阵白脸的唱,心道:“这人真是不简单啊。”
等朱广泉表演得差不多了,向健江才说:“多的话不说了,人全在这里,他们啥时回去,你朱老板说了算。”
“现在就回,现在就回。”朱广泉说着,突地转身,怒瞪住宋挺进:“还楞着做什么,要我一个个背你们下楼啊?!”
朱广泉这种人,做起事来是没有分寸的,按说等天亮后回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他楞是把上访者骂下了楼,还主动到前台结了帐。
4
上访者是回去了,苏晓敏跟向健江却还不能回去。
当天晚上朱广泉像喝叹民工一样把宋挺进他们喝叹走后,厚着脸要给苏晓敏和向健江压惊。向健江说不必了,苏晓敏呢,拉个脸,一句话也不愿跟向健江说。后来向健江让司机先把她送回家:“你先回去休息一会,明天一早等我电话。”向健江本来是想打的去宾馆的,后来又打电话叫住了司机,跟苏晓敏坐在了一辆车上。
“你真行啊,还没见过你这么发过火。”向健江一上车便感叹。
“不发火怎么办,跟他们讲理,讲得清么?”
“是讲不清,不过我还是纳闷,华英子的老公在坦克团,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到东江早,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是林局长告诉我的,上次处理谢芬芳的事,林局长就跟我提起过,宋挺进身边有好几个女人,其中这个华英子,是跟他最亲密的。”
向健江哦了一声,进而又问:“谢芬芳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
向健江不再作声,似乎,他挤到这辆车上,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苏晓敏本来不想回自己的家,上次那两根头发还有黑丝袜,至今还像肿瘤一样长在她心里,让她一听家这个字眼,就过敏。可又怕向健江乱想,只好硬着头皮到了楼下。车子刚一掉头,她便出了小区,天快要亮了,这个时候去住宾馆,显然不划算,苏晓敏索性坐在小区外面小广场里,她想就这么坐到天亮。可是坐下没多久,她便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广场里已聚满了人,都是早起锻炼的。苏晓敏怕被人认出,落荒狗一样逃离了小广场。她给新荷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金江。新荷像是刚睡醒,连打呵欠带问她:“不是来捉奸的吧?”她骂了句新荷,把电话挂了。
她本来是想到新荷家,至少也得洗把脸啊,一听新荷这么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她去公厕,佯装上厕所,随便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没多久,向健江的电话来了:“收拾一下,去省政府。”
“去省政府做什么?”苏晓敏不解。
“做检讨。”向健江说得很干脆,说完就将电话挂了。苏晓敏的心忽就暗了,真是忙昏了头,怎么把做检讨的事给忘了!
可是真要去做检讨,苏晓敏又有点迈不开步子。她不是怕做检讨,是怕这种程序。苏晓敏尽管身居官场多年,但对官场很多不成文的规矩,仍然不能适应,有些,甚至充满憎恨。但她知道,这种憎恨只能埋在心底,甚至心底都不能埋,得把它消化掉,嚼碎吐掉。就说这检讨吧,如今不管什么事,只要伤及到上层的脸面,下级就得主动去做检讨,换了省上也一样,不管上级需不需要这个检讨。有时苏晓敏会想,这样的检讨有必要么,对改进工作,对改善党群关系,这样的检讨到底有没有意义?
形式大于内容!
但有时候你必须重视形式!因为形式是直观的,是能够让别人看见的。
不管苏晓敏乐意不乐意,她都得去,而且要配合向健江把这个形式做好,做足。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这个市长的职责。
不大工夫,车子来到小区大门前,苏晓敏上了车,见向健江也是双眼发红,就知道他没合眼。看来,他的心事比自己还重。他们这对难姐难弟,算是难到家了。
车子驶过解放大道,往高架桥上去时,苏晓敏忽然喊着要下车,说把一件重要的东西忘在了家里。向健江说:“那就在前面掉个头,回去取。”苏晓敏说:“不用了,我打个车自己去取,半小时后赶到。”向健江心里惦着别的事,没太在意她的表情,见她心急火燎的样子,道:“你抓紧点,我在秘书长办公室等你。”
四十分钟后,苏晓敏气喘吁吁赶来,向健江正跟罗维平说着什么,看到她,眼睛一亮。这人怎么回事啊,刚才还是一身呆板,一转眼,就妩媚起来。岂止是妩媚,向健江瞅了一眼,就觉有些目眩。苏晓敏变戏法地换了她那套在东江常穿的职业装,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套裙,里面配了白色绉纱衬衫,质地很柔软的那种,款式也很新潮。一下就让她年轻出许多。丰腴的身子更趋饱满,两条修长的腿毫不掩饰地将她错落有致的身姿衬托得山是山水是水。向健江有种不敢相认的错觉,讪讪地笑了笑,避开目光。
苏晓敏的脸微微泛红,看得出,她自己也有点不大自然,站在那儿,等罗维平说话。罗维平抬起眼,轻描淡写地瞄了她一眼,口气寡淡地说:“坐吧。”
苏晓敏的脸色蓦就暗了,那层红晕不见,像是被人羞辱一般,默无声息地坐在了向健江边上。接下来的汇报,苏晓敏就开始走神,她是想集中精力,可罗维平刚才那一眼,伤到了她骨头上,坐在那儿,她感觉浑身都在痛。她偷偷瞄了罗维平一眼,发现他正经得令人惊讶。那张脸绷得要多严肃有多严肃,目光始终盯着手里的材料,偶尔抬起来,也是没有方向的空扫一眼,原又收回去。他说出的话,就越发冷冰冰的,坚硬,不含感情,完全格式化了的官方语言。
怎么会这样呢,好陌生啊。
苏晓敏打个冷战,黯然垂下头,心里开始埋怨自己,人家正眼都不瞧,你又何必?想想这一早上的荒唐举动,忽然就觉自己很滑稽。
见她分神,向健江用胳膊肘捅捅她,提醒道:“你也把自己的想法谈一谈,让秘书长帮我们号号脉。”
苏晓敏冉冉抬起目光,努力排开脑子里那些混乱想法,正欲说话,罗维平开了口:“在我这儿就不浪费时间了,你们准备一下,见见程副省长。态度诚恳点,出了问题不要紧,关键是得有个态度。”说完,目光搁在了苏晓敏脸上,这一眼搁得久些,但很平静,没起什么波澜。苏晓敏仿佛受了伤,起身,也用同样冰冷而又客气的语气道:“那就有劳秘书长了。”
罗维平干笑了一声:“那边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刚才我联系过,秘书会接待你们。”说完,他抓起电话,打给程副省长秘书,秘书让向健江他们过去。
离开罗维平办公室,苏晓敏顿觉脚下无力,像是让人当头浇了一盆水,浑身上下没了一点热情。向健江尽管觉得她不正常,但想不出不正常在哪。两个人不说话,往二号楼去。走着走着,向健江突然停下脚步,盯住苏晓敏,陌生地说:“你今天怎么回事,跟谁玩迷藏?”
苏晓敏懊恼地摇了摇头,带几分尴尬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滑稽?”
向健江明显感觉到什么,但又不确切,没敢多说什么,沉默着往前走。苏晓敏迟疑了一会,像是要打退堂鼓,后来一咬牙,跟了上去。
这天上午,苏晓敏和向健江并没见到程副省长。他们来到二号楼时,秘书果真等在那里,打过招呼,客气地引他们进了接待室。秘书告诉向健江,程副省长这阵正会见客人,半个小时后便结束。向健江和苏晓敏老老实实候在那里,一边等,一边心里犯嘀咕,今天这检讨,到底怎么做?本来是想跟罗维平探点口风的,至少听听程副省长对这起事件的态度。程副省长分管信访,东江又是他的联系点,听说昨天下午,他已跟几家单位发了火。信访办那三名同志也说,程副省长对东江发生的这起突然上访事件很重视,指示他们要严肃对待。
到底能严肃到啥程度,向健江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苏晓敏没到之前,他把疑惑道给了罗维平,谁知罗维平今天很深沉,高深莫测,他心里就越发没了底。不是说上访这件事有多严重,严重的,还东江经济的二次振兴,这是根本。
但是东江经济如何才能尽快走出低谷,重新迎来它的辉煌呢,向健江到现在,还没找到一条捷径。兴许,国际商城项目,就是一个好的开头,这么想着,向健江把目光对住苏晓敏,他真想跟苏晓敏谈谈自己的想法,有关国际商城项目的想法。转念一想,这种场合,怎么谈啊?
一上午就在等候中过去了,快近中午时,秘书忙忙碌碌走进来,客气道:“实在对不起,副省长那边挤不出时间,下午三点你们再来吧。”
两个人揣着惶惶的心离开省府,此时已到午饭时间,向健江问苏晓敏吃点什么,苏晓敏回答没味口。她拿着手机,像是在等待什么。向健江见她一上午都神不守舍,拐弯抹角劝道:“下午就下午吧,别太在意,以前我在组织部时,也让人等过。”
“那是你。”苏晓敏丢下一句,往前走了,向健江怪怪地盯住她,心说,这人犯什么神经啊,莫名其妙!
这时候向健江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翠烟区梅区长,她也从东江赶了过来。电话里说了几句,向健江告诉梅区长一个地方,让她在那儿等,他们马上过去。偏巧就在这时,新荷也打来电话,问苏晓敏到底是不是在金江?苏晓敏说我就在金江,一大早不是就跟你说了么?新荷嗔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我这阵在你家,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了小偷,一定是你忘了锁门。”
“忘了锁门?”
苏晓敏惊慌地叫了一声,匆匆跟向健江说了一句,打车就往家里赶。早上苏晓敏的确是去了家里,她不能穿一身灰不啦叽的衣服去见罗维平,她要在他面前保持新鲜。那么短的时间,慌慌张张换衣服,心里只惦着别迟到,门到底锁没锁,她还真没印象。等满头大汗赶到家,新荷果真就在家里,正在大汗淋漓地给她家擦地板。看见她,新荷刚要数落,猛被她今天的打扮惊住了。半天,嗓子一亮,惊诧道:“你是当市长啊还是当模特,打扮这么艳,到底给谁看?”
苏晓敏剜了新荷一眼,情急地问:“门真没锁?”
“锁了我能飞进来?”新荷嘴里说着,眼睛仍然不放过她,像盯稀有动物一样盯着面色绯红一身亮丽的苏晓敏,盯足了,盯过瘾了,才咂巴着嘴道:“看不出啊,原以为你只会当官,没想,你还会包装自己。”
新荷的话并不夸张,苏晓敏其实是个很不会打扮自己的女人,按新荷的话说,她缺少美感。刚嫁到瞿家时,瞿书杨没少臭她,就连小叔子瞿书槐,也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意思是她太老土了。直到瞿家娶了新荷,苏晓敏的生活才翻开新的一页。新荷在审美上就是比她强,穿衣打扮也比她有品位,她的提高,一大半功劳在新荷。
新荷调侃完了,才告诉苏晓敏,她是给婆婆拿衣服来的,婆婆非要穿她那件亚麻格子衫,不过来取她就唠叨,买新的又说新荷太糟蹋钱。没办法,新荷只好过来取,婆婆手里有苏晓敏家的钥匙。没想,她来到楼上,发现门开着,她吓坏了,以为家里进了贼,跑去跟门房报案,门房值班员说,一定是苏晓敏忘了锁门,他看见苏晓敏一大早回来过。
新荷说话的空,苏晓敏已挨房间看了一遍,确信家里没进来外人,才一屁股坐沙发上:“哎哟妈呀,你一个电话,我魂都没了。”
“你家里有宝贝啊,犯得着那么慌?”新荷故意道。
“就会耍贫嘴,给我来杯水,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