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彭的面如土色,根本没想到贾丽是如此诡计多端一个人,而且心狠手辣,而且根本不顾廉耻,她还叫来两个女人帮她,一个拿着摄像机,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使足了力气反拧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最后姓彭的女人苦苦哀求了:“别,别呀,姐姐,我输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好,怎么勾引我男人上床的,你想达到什么目的,一五一十给我写出来!”贾丽扔过一张纸,姓彭的不写不成了,只能哆嗦着身子写。

一场桃色风波就这样被摆平,姓彭的女人想提拔,想做官,嫁柳长锋是假,逼柳长锋为她说话是真。结果非但目的没得逞,最后连政府部门都不能待下去了,被发配到一三不管的部门。柳长锋起先还感激朱天运,不是朱天运使此妙计,怕是真就让姓彭的要挟住了。很快他就恨起了朱天运,特恨,恨得牙齿咯咯响。朱天运啊朱天运,天下有你这么狠毒的么,你这不是把我柳长锋在全市人民面前扒光了么,你这不是把我柳长锋完全暴露给老婆了么,以后我柳长锋还怎么为官,怎么在老婆面前做人?!

那次事件虽然没直接影响到柳长锋的官运,但在常务副市长升任市长的旅途中,柳长锋却额外付出了几倍代价,这些帐,柳长锋后来都算在了朱天运头上。也就是他柳长锋靠上了罗副省长,如若不然,这辈子怕就永远定在了副市长位子上!

这是题外话,不提。柳长锋现在急着要做的,是马上拿到朱天运“裸”的证据。现在只有把自己跟朱天运紧紧绑在一起,才能化解目前这场危局!

四方集团董事长曲宏生到海州快一周了,柳长锋一直找理由不见,这天他跟秘书安意林说:“曲总走了没?”安意林说:“还在海州,说不见您他走不开。”

“啥意思,他还有理了是不?”

安意林赶忙说:“不是,市长误解了,曲总这次来,好像真有急事。”

“急事,他哪次来不是急事。每次都跟我添麻烦,现在是添麻烦的时候吗?”柳长锋看上去很生气,安意林却依旧固执地说:“抽空见见吧,就这么让他走了,心里也不踏实。再说,曲总这个时候来,说不定会有别的消息。”

安意林的话尽管听上去婉转谨慎,但还是跟秘书的口吻相差好远。秘书跟秘书不同,海州这帮秘书,不管大秘二秘还是三秘四秘,在首长面前向来是能少一个字就少一个字,能不多讲半句就不多讲半句。秘书的职责是做,而不是讲。秘书的嘴多是用来传话的,而不是像安意林这样跟领导纠缠不休的。安意林这秘书却很例外,不但敢跟柳长锋这么纠缠,让柳长锋把某些不愿意落到实处的行动落到实处,将某些不愿意讲出来的话讲出来,有时甚至还暗暗带着胁迫。秘书做到这份上,就不只是秘书了,跟情人做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是情人一个道理。事实上安意林现在也不只是柳长锋的秘书,是情报员,办事员,存款机,还兼着垃圾处理器,消防队战士等多种角色。这些角色重叠到一起,他这个秘书,就比别的秘书份量重出许多。

“安子呀,最近你听说什么了?”柳长锋突然问出一句,目光慈祥地搁在安意林脸上。柳长锋多的时候,称呼安意林是叫安子而不是叫安秘书。借着这个谐音,海州几大秘书间就有了笑话,说秘书一向都是鞍前马后侍奉着领导,但直接当鞍子的,还就安意林一人。更有放肆者,公开开玩笑说:“市长漏了一字,前面要是再加个小,那就更经典。”但柳长锋从来不加这个小字,他是党的干部,是市长,怎么能小安子长小安子短的叫自己秘书呢,叫安子足矣,饱含着亲切与关怀。

安意林往前挪了半步,道:“能听到什么呢,就算听到了,那也是毛毛雨,下不到市长您身上。”

“是你这把伞打得好,我说的对吧。”柳长锋脸上裸出开心的笑,他就爱听安子这么说。是啊,管它是毛毛细雨还是瓢泼大雨,只能淋着别人,想往我柳长锋身上淋,还没谁有这胆量。于是气势很足地说:“好吧,你跟曲老板联系一下,今晚见个面,就在老地方,咱也用不着躲谁。”

“好的,我马上去办。”安意林脚步很快地出去了。

晚上八点,柳长锋来到金海南苑,远远看见,曲宏生正跟一年轻女子说笑,那女子咯咯笑着,花枝儿乱颤,颤得让人心里痒痒。秘书安意林候在离他们不远处,正抱着手机发短信。柳长锋咳嗽一声,心里道,一次来换一个,赛过皇上了。安意林闻声迅速起身,快步到他跟前:“市长您来了?”正在说话的曲宏生也几步走过来:“表姐夫来了啊,表姐夫最近又发福了,恭喜恭喜。”柳长锋没好气地将目光从曲宏生身上挪开,盯住那女子。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个头很高,身材错落有致,山是山水是水,尤其屁股,显得极为饱满。柳长锋忍不住多看几眼,才回头跟曲宏生说:“不是让你一个人来么,带她做什么?”

“甩不掉啊表姐夫,这女娃黏人得很。”曲宏生嬉皮笑脸,他喜欢称女孩子为女娃,说这么叫着亲切。在柳长锋面前,曲宏生很少有顾忌,这点总是让柳长锋不快,但又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婆内亲呢。

“我看你迟早要玩出事!”柳长锋恨恨说一句,拿出钥匙开门。这间房原来钥匙在服务员手上,柳长锋每次要来时,提前跟宾馆说一声,里面一应就都安排好了。有一次他正在跟某位女干部谈事,谈到关键处,门突然被打开,贾丽天上掉下般出现在面前,柳长锋惊惶失措。幸亏那天他们都穿戴整齐,还没来及脱,要不然,真是讲不清的。那次之后,他将钥匙收到了自己手里。这世上啥人也不能太放心,最牢靠的还是自己。

进了门,安意林忙着沏茶,曲宏生拉过年轻女子,介绍道:“这位是北京莺歌公司总经理莺歌,这是我表姐夫,市长。”

“市长好,见到市长好荣幸。”叫莺歌的冲柳长锋甜甜一笑,露出两个软软的酒窝来。同时伸出软绵绵的手,要跟柳长锋握。柳长锋理也没理,坐下了。莺歌的脸涮就红了。

“表姐夫…”曲宏生脸上表情有些挂不住,没想柳长锋会这么冷落他的客人,心里纳闷,市长大人怎么突然正经起来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啊,恨不得别人撂下女娃就走,把机会全给他。

“表姐夫从来不在公开场合跟女同志握手,快坐莺歌,等一下你就知道我表姐夫有多谦和了。”曲宏生讪讪地跟莺歌做解释,生怕莺歌一怒而去,这女娃可是他花了大代价弄到手的,暂时还不打算奉献给柳长锋。

“是吗?”莺歌气短地应一句,别别扭扭坐下了。安意林沏好茶,冲柳长锋脸上看看,不见柳长锋有啥示意,退了出去。

“表姐夫,你这面是越来越难见啊,让我等一周,也只有你表姐夫。”

柳长锋目光一直盯着莺歌,不说话,也不动表情。曲宏生似乎明白了,暗暗捅下莺歌的胳膊肘,咕哝了几句。莺歌气鼓鼓地出去了。

“这总行了吧表姐夫,打狗还得看主人啊,表姐夫也太不给我面子。”

“给你的面子还少,什么人都往这里带,当这里是自由市场?”

“哪有啊。”曲宏生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涎着脸说:“表姐夫你不知道,这女子非同一般,甭看年纪小,路子野着呢,尤其银行方面。她家在银行系统大小有十二个官,没办不了的事。”

“不谈别人,谈你,这次回来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到表姐夫这里,就两件事,送钱,完了再要钱。”

“正经点,我没功夫跟你瞎斗嘴皮子。”柳长锋恨恨教训了曲宏生一句。曲宏生刚才这话,听上去是玩笑,其实一点不假。每次来,曲宏生都要给柳长锋带足礼物,这些礼物其实都是柳长锋该得的,他们之间表面看是很铁的亲戚关系,其实只是交易,不过是曲宏生这人懂得交易规则罢了。将上次该得的送给他,然后再从他手里拿项目,土地或者工程,包括一些通过法院之手强行拍卖的财产,这就是曲宏生所说的送钱和要钱。

柳长锋掏出一支卷烟,点上,一股奇香袅袅飘起,令人心神荡漾。这烟就是海东银行行长孝敬他的,古巴极品,据说用来卷它的烟叶一年才产二百多斤。

曲宏生往正里坐了坐,说:“上次那笔钱,我来时已打到表姐帐上。”

“多少?”柳长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马上意识到这样问很低级,转而说:“怎么打给她了?”

曲宏生呵呵一笑:“没办法,表姐千叮咛万嘱咐,不敢不从啊,她现在盯钱盯得比人还紧。”见柳长锋脸色更难看,又道:“放心表姐夫,你的我带来了,在这里。”说着,将一张金卡放柳长锋桌上。柳长锋看到卡,表情才活泛了些。曲宏生说得对,他老婆现在盯钱是比盯人盯得紧,按她的说法,什么也没有钱好,抓不住人就把钱抓手里。聪明的女人抓钱,愚蠢的女人抓人,只有成功女人才能把人和钱同时抓手里。可这个世界上成功女人太少了,除非你遇到一个不成功的男人。

“这就是你急着见我的目的?”柳长锋拿起那张卡,一边把玩一边问。

“哪啊,要是这点事,我直接交给安子就走了,有大事呢表姐夫,骆建新那狗娘养的把咱坑了。”

“什么?!”柳长锋手里的金卡掉在了桌上。

“这狗东西走时留了证据,不但写了一封长信,还把这些年干的事全纪录了下来。”

“不可能!”柳长锋猛地打断曲宏生,拳头恨恨擂在了板桌上。半天,又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嘛!”

曲宏生急了,声音紧促地说:“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啊,听说于洋他们,正在找这东西呢。”

“东西没交给于洋?”柳长锋像一条鱼一样突然又活了过来,眼里闪出绿光。

“没。听说他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了一个女人,具体是谁,我还没打听到。危险啊,要是这些落到他们手里,表姐夫…”

“不要说了!”柳长锋几乎撑不住了。万没想到曲宏生给他带来这样一条消息。女人?姓骆的有几个女人,能交给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连问了好多,问得自己冷汗漫身,裆里眼看都要湿了。突然,他想起一个人:谢觉萍!他又把自己骇了一跳,难道?

曲宏生送来金卡的快乐荡然无存,包括那个叫莺歌的女人带给他的诱惑和兴奋也一扫而尽。甭看柳长锋当着曲宏生面冷落了莺歌,那是故意,是他一惯的伎俩,欲擒故纵嘛,事实上刚才他已动起了念头,这妞不错,嫩,长得也蛮有味,尤其高高翘起的屁股,性感,摸上去一定很有质感,应该玩玩。女人问题上,柳长锋向来保持着超强的进攻性,而且越不能碰的女人,他越想碰。柳长锋对成功二字有着跟别人不太相同的理解,在他看来,男人的成功不只体现在官位多大,金钱有多少,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征服了多少女人。男人怎么着也是雄性动物,能体现雄性动物价值的,不就是雌性动物么?于是他这一生,就拿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进攻女人,进而获得更高层面的成就感。妻子贾丽对此深恶痛绝,诅天咒地,不止一次骂他畜牲。柳长锋呵呵一笑,纠正贾丽:“你说的不对,人类是先有目标才有行动,畜类是毫无目标地瞎碰,二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柳长锋你根本不是人,你是野兽!”贾丽明知争不过他,也懒得争。在贾丽看来,他们的婚姻关系早已变质,现在是一张结婚证掩护下的合伙经营关系,不过他们经营的不是幸福,更不是感情,是钱。贾丽充分利用柳长锋的权势还有关系,拼命往自己口袋里扒钱。至于扒到这么多钱干什么,贾丽从来不去想,她就是想扒。“柳长锋,我要榨干你!”贾丽怀恨在心说。“你尽管榨吧,你榨的不是我,是这个体制,这个体制是榨不干的,狠劲榨,多榨点。”柳长锋恶意滚滚地说。原本想,贾丽榨一段时间,满足了她那点可怜的欲望,他们的关系就会结束,贾丽会厌烦,会主动离开他,那样他就可想娶谁便娶谁了。女人终还是会想到感情的,不知哪个浅薄的哲学家还是诗人说过,女人终其一生,能带来幸福的还是感情,而不是物质。柳长锋一开始觉得哲学家和诗人在乱弹,根本不懂女人,后来又觉这两个傻瓜说了句大实话。就在他暗暗使劲变着法子满足贾丽难填的欲壑,以便她早日满足早日想到感情然后痛痛快快离开他时,奇迹发生了,他们的生活居然出现了转弯!贾丽从中尝到了巨大的快乐,并乐此不疲,再也不跟他纠缠感情,认为这才是她要的生活方式。天啊,柳长锋又让贾丽套住了,而且这一次,休想再脱开。男人是永远斗不过女人的,这是柳长锋活到现在最不愿意承认也最残酷的一个现实,但很无奈,他必须承认。柳长锋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玩”这个字来补偿自己。柳长锋也确确实实把自己补偿了个足,没办法,谁让他官运如此亨通权力如此无边。可是这阵,柳长锋全然没这心思了,那个叫莺歌的女人好像根本没出现过,脑子里乱云飞渡,险象丛生。

骆建新啊骆建新,你这招也太狠毒了!

4

朱天运很快知道,骆建新果真留下了东西。朱天运得到的消息是,就在铭森书记从北京回来第三天,省纪委收到一封从广州白云机场寄来的信,信是骆建新写的,笔迹已鉴定过,但肯定不是骆建新自己寄的。信的内容很简单,短短几行字:你们没必要找我,找到对你们来说是件大麻烦,我一家走了,其他人便安全。如果非要更多的人不安,那你们就来吧。

于洋当天就将信呈给赵铭森,请示怎么办?赵铭森连看几遍,头上出汗了。真是怕啥就来啥,骆建新这封信,等于是将他逼上梁山。

“向中纪委汇报没?”赵铭森问。

于洋慢吞吞地摇头,他居然显得不急,骆建新案发生这么长时间了,赵铭森心里上火,于洋这边却总是慢吞吞的不给劲。

“这事我想压一压,暂时不做汇报。”

“为什么?”赵铭森觉得于洋有些不可理喻,这么重要的情况居然也敢压。

“书记您想过没,现在汇报上去,上边只会给一个字,查。目前我们怎么查,查出更大的问题来怎么办?还有,我估摸着,最近还会收到一些东西,要么是信,要么是证据。我研究过骆建新,他做事还是相当有一套的。”

“少替他说话,注意你的身份。”赵铭森强调道。

“正因为我是纪委书记,才要想这么多,别的不说,我得替书记您着想啊,骆建新背后…”于洋忽然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住赵铭森。赵铭森被于洋的目光感染,内心里他是服于洋的,中央给海东派来于洋,等于是帮他,海东反腐这面大旗,也只有于洋这样的人才能扛得起,可是,压住不报,是要犯错误的啊,昨天下午,中纪委领导还打电话过问此事呢。

“要不你专程去趟北京,找首长单独汇报,听听首长意见?”赵铭森这阵已没了省委一把手的武断,完全是征询的口吻。他说的首长,是原海东省委书记,目前在中纪委任要职。骆建新一案,就是首长最先跟赵铭森通报的。昨天下午那个电话,也是首长指派监察室领导打的。

“这怕不妥吧,会不会给首长出难题?”于洋吞吞吐吐,显然他对这个提议有异议,却又不敢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

于洋的话让赵铭森一阵多想。于洋这话是很有层次的,内涵也极为丰富,往深往浅都可理解,但就是不能说出来。赵铭森不可能感受不到,其实他很理解于洋的苦心,也只有于洋,敢跟他这么说话,换了别人,早接着他的话音往上捅了。往上捅有时是好事,更多的时候,却是大败笔,尤其他们这一层领导,往上呈一个字,都得慎而又慎。赵铭森最近有点急躁,不能不急啊,骆建新一案,让海东再次成为全国触目的焦点,也让他的处境变得极其微妙。在骆建新一案上,赵铭森似乎有些转不过弯子。不是赵铭森不开窍,而是他这个位子思考问题绝不能跟别人一样,宁可快半拍,也绝不能拉半步。左一点好掉头,要是右那么一丁点,问题性质立马不一样。

“算了,这事还是你决定吧,我权当不知道。”思虑半天,赵铭森还是没表态,耍了一个不太聪明的滑头,顺手将那封信件交于洋手上。有时候这样的滑头必须耍,不耍大家都没余地,一耍,指不定谁都有了回旋空间。果然,于洋脸上的愁容展开,边小心翼翼往文件夹里装信边说:“也好,将来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就当我这个纪委书记不称职。”

于洋这话说得太豪爽,赵铭森心里登时熨贴不少。做下属的,能以这种姿态承担责任,为他这个省委书记分忧,令人欣慰啊,可惜这样的下属越来越少。如今都是人精,有好处一窝蜂争着抢,轮到有风险的事,大家全都缩着头不出面,让他一个人冲在前面。为此事,赵铭森已经发过不止一次火,可发火一点不起作用。尤其省府那边,到现在也没就骆建新一案表过什么态。省长郭仲旭和副省长罗玉笑冷眼旁观,成心将他的军。想到这些,赵铭森舒展的眉头再次凝上,心里恨恨道,好吧,只要你们能沉得住气,我赵铭森一定沉得住气!

甭以为官场上的暗拳暗脚只在低层,同样的斗争省里照样存在,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年,赵铭森跟省府郭仲旭和罗玉笑之间,看似很和谐,很配合,但暗地里却一点不配合,你一拳我一脚的事多得海了去了。郭仲旭仗着自己在更高层有人,又比赵铭森年轻,资历不相上下,时时刻刻都想挤走他,取而代之。罗玉笑更是铁了心的把宝押在郭仲旭这边,旗帜鲜明地捍卫着郭仲旭在海东的地位。表面上对赵铭森惟命是从,背底里却变着法子给赵铭森使绊子出难题。省委很多决策,到了政府那边,不是打折扣就是找种种理由给你拖,拖得让你发不出脾气。去年海州曝出两千亩土地特大腐败案,赵铭森和于洋都是铁了心要查,可是…

一想两千亩土地案,赵铭森脊背上又有了凉气。海州两千亩土地案其实就是导火索,是让骆建新狗急跳墙、仓惶出逃的直接原因。现在,这案怕是又要被重新提起。

说实在的,赵铭森心里也不乐意,很多事是查不出底的,底太深,查到中间就被坚硬的石壁挡住了,这就是很多案件不了了之的原因。海州土地案也是一样,还没怎么深查,就已引来各方刁难,有人甚至公开指责他,是不是想踩着众人的尸体往上爬?

难啊,谁都以为省委书记就可一手遮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知道省委书记脚下,也有踢不开绕不掉的石头!

周五下午五点,朱天运刚打发走一拨客人,于洋的电话到了,问他下午有没有安排?朱天运笑着说:“现在哪敢有安排,老老实实回家呗。”于洋笑说:“朱书记啥时候也学会来这套了,说过的话忘了?”

朱天运有些发愣,忽然记起那天说过的红嘴一事,马上明白过来:“哪敢忘,怕你于书记没时间。想吃了是不,我马上安排。”

于洋道:“想吃不想吃就那么回事,找个地方吧,有件事想碰碰头。”

上次朱天运说的红嘴鱼,是有典故的。海州有家著名的酒店,规模不大,但风格很独特,招牌菜就是红嘴鱼。这鱼是海州特产,产于红水湾一带。刺少,味道极鲜美,慕名而去者甚多。有次柳长锋请副省长罗玉笑去那家酒店吃红嘴鱼,骆建新等人也坐陪。吃到中间,老板娘安排了一档节目:干岸钓鱼。偌大的包厢灯光忽然一暗,朦朦胧胧中,中间那道看似是墙实则是机关的“墙壁”缓缓打开,另一间包房里,走出五个妙龄女子。五个女子皆是美人鱼打扮,光滑的肌肤上裹着薄薄的纱,下摆收得很紧,尾巴拖在地毯上。然后她们做出饥渴状,挣扎着,呻吟着,缓缓朝水中游来。音乐这时候也变了味,轻扬,却令人血脉贲涨,很有蛊惑性的那种。灯光更是变得迷离,尤如将人沉到了海底迷宫。包房里的人顿时屏住呼吸,目光像被粘上去一样吸在了不期而至的美人鱼上。五条鱼游走着,渴望着,做出挠首弄姿的一连串动作后,来到她们早已选定的目标身边。当然,来到罗玉笑身边的,自然是最美也最性感的一条,那女子肤白如玉,指头轻轻一点,就能滴出水来,眉眼更是生情,勾魂摄魄。细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高耸的双峰,浑圆结实弹性十足的臀,几乎让男人们挑不出一点刺来。没刺就是红嘴鱼。急不可待的罗玉笑一下就将她搂到了怀里,小鱼儿呻吟一声,咯咯笑着,轻轻点了下罗玉笑鼻梁,又溜走了。

“想逃?”罗玉笑那天喝了点酒,趁着酒兴,真就在包房里玩起了水下摸鱼儿的游戏。那场面真是精彩极了,一边是省长,笨手笨脚而又饿急似的想吃到那条鱼,一边是狡猾顽皮、想被吃而又故意躲着不让吃的美人鱼。其他人被鼓舞,在鱼的带动下,也都离开座位,配合似地跟鱼们斗智斗勇起来。终于,罗玉笑将鱼钓上了,狠狠在脸上嘬一口,解恨似地又狠掐一下胸,然后笑着:“这鱼好,这鱼吃起来才有味。”

五位妙龄女子都是涂着深红色唇膏的,老板娘的意思是让她们更像红嘴鱼,逼真。男人们忘乎所以,把这点没注意到,结果游戏结束,每个人都是红嘴唇,幸亏被柳长锋发现了,要不然从酒店出来,面子就失大了。就那,副省长罗玉笑还是美美出了一回丑。谁也没想到,那条最美的鱼身上带红,例假来着呢,染了罗玉笑一手。老板娘见多识广,情急关头,突然冒出一句,省长真是红啊,吉运啊,恭喜恭喜。其他人马上反应过来,齐了声地跟罗玉笑恭喜:红运高照,省长红运高照啊。

红嘴鱼在海东高层便有了另一种说法。

朱天运并没请于洋去吃红嘴鱼,玩笑而已,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朱天运叫上秘书长唐国枢,直接到了芷园。跟接待处长叮咛一番,弄几条最新鲜的红嘴鱼,有首长要吃。不大功夫,于洋也到了,一看唐国枢也在,眉头微微一拧。朱天运会意,跟唐国枢递个眼色:“快去看看鱼好没,完了你陪领导,不用管我和于书记了。”唐国枢机敏地道:“有您陪于书记,我就不瞎凑热闹了,那边一桌人,今天够我忙活的。”说完溜腿走了。于洋道:“不耽误工作吧,别把你正事给影响了。”朱天运说:“正事就是陪你度周末,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么?”

于洋呵呵笑出了声。

他们俩个,要说密,也还没到什么都畅开了说的地步。但绝不会生分,这点他们都相信。常委跟常委之间,能到他们这程度已经很不容易。官场里的密是有特定条件的,不是志同道合就能密起来。一要看背景,背景相同的人才有可能走向密。二要看渊源,不是同一条线上的人很难走到一起,更别说密切。三嘛,还要看是否有共同的利益牵制着双方。官场是个讲利益的地方,没有什么比利益更能维系双方,这个利益往往又是不可告人的,必须私下里暗谋。这一暗一谋,不亲密的都亲密了。

朱天运跟于洋的关系跟上面三点都靠不上边,既没一块共过事,也没合谋过什么,更不是谁一手提携了他们。两人最初的亲近完全是能谈得来,话能说一起事能想一起。你在高处居久了,发现这一点其实很难,身边尽管左呼右拥,人多得跟唱戏一样,可真要找个说话的,却又那么难。当然,铭森书记从中也起了很关键的作用,于洋刚来海东时,铭森书记请他吃过几顿饭,每次都让朱天运坐陪。朱天运到省委汇报工作,铭森书记也乐意把于洋叫来,一块听汇报。这种暗示的作用很强,到现在,他们都不用怀疑在赵铭森这里的位置,更不用怀疑谁会把谁出卖掉。因为赵铭森是镜子,从赵铭森这里,他们就能掂出对方分量,更能掂出对方的忠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