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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镜听了,不怎么多想,忙说:“这是大喜事啊,可喜可贺。祝贺你啊小伍,对对,小柳,你碰上这样的好爸爸,真是福气啊。行行,我马上回乌县一趟。”这事说好了,柳秘书长随口就问起了今天皮市长视察飞人制衣公司的事。朱怀镜感觉柳秘书长看上去像是随便问问,其实心里很在乎。他也就装糊涂,随便说说,给人的感觉像是偶然碰上皮市长正好出去,就叫上了他。
再坐了一会儿,朱怀镜就告辞。他出了门,心想是回家还是去玉琴那里,只犹豫了一下子,就出大门而去。他不想叫的士,一个人沿小巷子往龙兴大酒店走。一路上他总在想柳秘书长收小伍做女儿的事,想象不出余姨会同意。他理解柳秘书长没有儿女的痛苦,也想相信柳秘书长的确需要这样一位女儿。可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刚才见这对父女那么亲热,竟感到某种感观的刺激。
朱怀镜回乌县,两天功夫就把事情全部办妥了。那里有张天奇说话,什么事都好办。洁洁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穷得叮当响,听说自己女儿叫城里的大官认作女儿了,还把户口迁到城里去,只差没跪下来感谢老天了。老人家几乎把朱怀镜当成了大恩人,拉着他的手直叫大好人。小伍村里的人听说了,都羡慕得要死。
朱怀镜办事这么利索,柳秘书长自然高兴,留他吃了晚饭。就他两个人,酒杯一端,气氛更是不同了。照样是洁洁做的饭菜,但她身份不同了,斟酒也好,敬菜也好,都是主人的味道。这顿饭下来,朱怀镜觉得自己同柳秘书长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过了些日子,皮杰天马公司的综合性娱乐中心奠基开工了。按皮杰自己的意思,他公司属下所有经营项目都要冠以天马二字,这娱乐中心就叫天马娱乐城。奠基礼自然请了龙兴大酒店的雷拂尘和梅玉琴,朱怀镜也应邀到场。方明远被邀请了,却没能出席。他随皮市长去北京开会去了。即便他在家,只怕也不方便出席。他是皮市长的秘书,参加皮杰公司的公开活动不太妥。因为首长夫人是首长的第二形象,首长秘书是首长的第三形象。这是皮市长在首长秘书会上说的。
那天上午九时十八分,奠基礼准时开始。仪式很简短,却也够规格。市内部分政要和知名公司都到场致贺,各大新闻单位都前往采访。自然少不了陈雁到场。朱怀镜便将陈雁叫到一边,说了那天裴大年要求多保留些镜头的事。他是开着玩笑说起这事的,两人就格格地笑,引得四周的熟人神秘兮兮地望着他们。朱怀镜马上意识到了某种不妙。他知道,让别人说他同全世界任何女人怎么怎么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说他同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他忙收敛笑容,正经说:“说笑归说笑,但裴大年这人还不错,你能帮他就帮他。反正他出得起钱。他想让你为他做个专题节目,譬如人物专访之类的。这该没问题吧?”陈雁说:“这个当然没问题,我负责为他策划,负责组织制作。”“那就谢谢你了。朋友之托,成了也算是你帮了我的忙。”朱怀镜知道这种事情,陈雁当然乐意做的,但还是表示了感谢。这事实上等于成全了她的生意。如今想在电视里上那些正面的新闻报道,有关单位都得花钱。哪怕你关系没摆平,电视里把你那地方的丑事兜出去了,你想收回影响,也得花些钱,让电视台再报道一下你那里的领导对那个问题如何引起了高度重视,采取了有力的整改措施。所以,现在地市和县里几乎都有专人住在荆都,专门负责同新闻单位联络,争取为当地多上好新闻。而一旦有坏新闻有可能报道,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这新闻不得出笼。荆都也派人专驻北京。新闻报道都是如此,人物专访之类的栏目,更有理由收钱了。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客人们陆续离开。雷拂尘总觉得自己酒店就在旁边,也是半个主人似的,不便马上就走。他就叫玉琴同他一起等一会儿。皮杰等客人走完,就叫了雷拂尘,说:“我想去你龙兴喝茶,欢迎吗?”“哪里啊,请还请不到哩!”雷拂尘忙双手打拱。
皮杰望着朱怀镜说:“朱处长,你这会儿没事吧?也喝茶去?赏我脸吧。”有玉琴在这里,朱怀镜当然乐意。却装作有事的样子,先是面有难色,马上又很豪爽地说:“算了算了,既然出来了就不管了,奉陪到底吧!”皮杰就叫司机和另一个小伙子在外等着,自己同一位秘书模样的小姐随雷拂尘他们去了龙兴大酒店。雷拂尘边走边同玉琴轻声商量几句,就带各位进了会客室。很快就有几位小姐进来倒茶。皮杰一一打量了几位小姐,笑道:“都说龙兴有小姐漂亮,是真的嘛!”说罢就望着雷拂尘,神秘地笑。
雷拂尘只作不懂皮杰的意思,应道:“我们很重视服务人员的素质培养,她们在个人仪表、接待礼仪、服务规范等方面,都还不错。不过要同全国一流的宾馆相比,还是有差距的。”皮杰也就没兴趣再提小姐这个话题了,客气道:“两位老总,今后敝公司的娱乐城就同你们搭邻居了,要请你二位多照应我们。龙兴在荆都可是一流的酒店,我们在这里开辟项目,就是想沾你们的光哩!”雷拂尘忙谦虚道:“哪里哪里!皮总经理年轻有为,占业兴旺,我们要多向你讨教啊!我想,你这个娱乐城开业以后,对我们酒店的生意会有很积极的影响。客人就是图个高档的休闲场所,也会选择我们这里住宿。朱处长你说是不是?”朱怀镜附和说:“对对,是这样。服务行业适当集中,或者说合理配套,这样可以发挥集群优势。比方说,永兴商业大厦当年扩建时,隔壁的新天商城有意见,怕永兴抢了他们的生意,还跑到市里领导那里告状,想让市里出面阻止永兴的发展。结果,永兴大厦开业以后,两家的生意都红火了。”朱怀镜这么一说,几个人便就着这个话题讨论起来,几乎要诞生什么经济理论了。
玉琴就笑了起来,说:“你们也玩深沉了。本来很明白的事情,让你们一深沉,别人就听不懂了。”话题被玉琴打断了,皮杰笑笑,抬腕看看手表,说:“那就不打搅你们了,我们告辞。”雷拂尘留他们玩玩,吃了中饭再走。皮杰说下次吧,下次他请客。皮杰说着就起了身,同各位握手道别。同朱怀镜握手时,朱怀镜说:“我俩就免了吧,等会儿再握。我没来车,还要劳驾你送我回政府哩。”朱怀镜便上了皮杰的车,一辆豪华型奔驰。他心想这皮杰随便到龙兴大酒店坐坐,同雷梅二位聊聊天,倒是显得很有心计。颇有乃父风度。朱怀镜原来还担心不好同雷拂尘说起征地的事,今天见了这场面,心中就有谱了。雷拂尘对皮杰惟恐巴结不上,还会有半声屁放?皮杰好像也看出了雷拂尘的心思,索性就便去龙兴大酒店喝杯茶,算是领了他的情。皮杰能如此老道地处事,虽然不是他父亲言传身教,却也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吧。
“朱处长,你们处里就一台车吧?”皮杰突然这么问。
朱怀镜说:“就一台桑塔纳,还能有几台?”皮杰摇摇头,说:“廉洁啊!我老爸也真小气!像你们处那么重要,一台车怎么行?这是国家大事,我老百姓管不了。这样吧,你平时出去,老是用公车也不方便。我借一辆车给你,是台奥迪,旧是旧了些,你别嫌弃。说好了,是借给你私人用的。”朱怀镜从没想到皮杰对他会这么大方,就说:“皮老弟,不敢啊,我无功不受禄啊!再说我只会开自行车,连摩托都不会骑哩。”皮杰说:“开车容易学啊。”他叫了前面座位上的那位小伙子,“小刘,你负责给朱处长办个驾驶执照。先拿了执照,再学学不就会开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自己用车用上瘾了,到时候我没车了会不适应的。”朱怀镜笑道。
皮杰摆手道:“放心吧处长大人!在老弟我还有口饭吃之前,这车就无限期借用吧。当然到时候你自己有车了,那又另当别论了。”“我什么时候会有车?”朱怀镜摇头说。皮杰说:“你们当领导的对国家的信心还不如我们普通老百姓?我看好中国未来家庭用车市场,还等着靠这个赚钱哩!”皮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普通老百姓,听来别有一番幽默。而他说起中国家庭用车的前景,也是皮杰式的幽默。朱怀镜才不相信中国人会这么快就富起来。虽说小车目前进入了少数人的家庭,但那些人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百姓。正像皮杰虽无半点官职,却决不是老百姓。
说着就进了政府大院,朱怀镜在办公楼前下了车。刚开办公室的门,就听见有人叫朱处长你好。回头一看,见是荆山寺的圆真大师从对门办公室里出来了,笑容可掬地伸出双手迎了上来。朱怀镜握了圆真的手,说:“啊呀,是大师呀,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怠慢了。”“哪里啊,你处里同志们都很客气,听说我是找你的,就让我坐着等。他们说你最近多半是在南国大厦筹备交易会,又打电话去问了。我知道你忙,不让他们找,就让我坐在这里等等。”圆真坐下,说道。
朱怀镜说:“我一上班就去参加了一个会,才结束。大师有什么事吗?”圆真从褡裢袋里掏出个信封,说:“不就是上次皮市长指示我向宗教局打报告,请求拨款重修钟鼓楼和重置钟鼓的事?我向宗教局领导汇了报,替宗教局代拟了报告。皮市长很忙,我一直没找到他。听说他去北京开会去了。我想是不是把报告放在你这里,请你帮忙转一下?”朱怀镜说道这个没问题,伸手接了信封。圆真大师便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说:“谢谢您了朱处长。有你们领导重视和关心,一定会佛日高照,法轮常转。”送走圆真,李明溪来了。他一进门,就从口袋里取出个信封,说:“这是一万块钱,给你。”朱怀镜见门敞开着,忙接了信封,放进抽屉里,用怪罪的口气说:“你这人就是懵懂!在办公室里,也不知注意影响!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向我行贿哩!他们哪里知道原来是我为你的画展到处化缘?”李明溪嘿嘿一笑,说:“我哪想那么多?心中又没有鬼!”朱怀镜问了问李明溪自己的准备情况。交易会的日期慢慢逼近了,画展的所有准备都要妥当,不要再拖拖拉拉。问到卜未之老先生,李明溪说他老先生多次问起朱怀镜。朱怀镜很敬重卜老,就说哪天去看看他老人家。没别的说了,李明溪就告辞。朱怀镜留他吃了中饭再走,李明溪说免了吧。朱怀镜就说不送。两人也不握手。朱怀镜忍不住扬扬手说再见,李明溪只是笑笑,就出门了。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宋达清打电话来,说他的车已到政府大门口了,想进来看看朱处长。朱怀镜说客气什么?进来坐坐吧。心里却想今天怎么了?找他的人接连不断。不一会儿,宋达清进门了:“朱处长,你好你好!你真是太忙了,想约你吃顿饭,老是约不到你。”朱怀镜笑道:“没有饭吃的人难过,有饭没人吃的人也难过。只有我这请不起别人吃饭的人最好过。”宋达清笑了笑,说:“朱处长又在开我的玩笑了。是这样的,袁小奇先生回来了,晚上请客,一定要请你光临。他怕自己请你不动,就让我卖面子。朱处长,你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朱怀镜注意到宋达清不再随便说起袁小奇了,而是称他先生。也许袁小奇真的是个人物了?再怎么是人物,也不应在我朱怀镜面前耍派头吧?又不是不认识,自己不可以打电话来?这意思只在他心里,嘴上只说:“别说得那么严重了。有饭吃我还不去?好,我遵命吧。”宋达清又说:“还得请你帮个忙。袁小奇想请请皮杰和公安厅严厅长。我想他俩只有你能请动。”朱怀镜就笑道:“老宋,你这是设了个圈套让我钻啊!袁小奇真实目的不是请我,而是请皮杰和严尚明吧!”“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袁小奇是真心真意请你的。倒是请皮杰和严厅长他有些犹豫,没有交情,怕人家不给面子。我就壮他胆,说请你帮忙请。袁小奇这人发达起来也像他玩魔术,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他到南边跑了一圈,真的就阔了。上次他回来,向老家学校捐了三十万,风光了一回。这次回来,听说又有捐赠活动。我真怀疑他的钱是变魔术变出来的。”宋达清说起来眉飞色舞,就像在吹嘘他自己。
朱怀镜只是听着,面带微笑,不对这袁小奇的发达作一字评论。等宋达清说了好半天,他才说:“好吧,你说是在哪里请。我试着请皮杰和严厅长吧。我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我的面子。”宋达清这就放心了,一个劲儿给朱怀镜戴高帽子,说:“谢谢了谢谢了。你就别谦虚了,只要你肯出面,天王老子都请得动。晚上就去天元吧。我说现在也快中午了,我请你出去吃餐便饭?”“晚上还要见面的,中饭就免了吧。谢谢了。”朱怀镜心里是想同宋达清出去吃中饭算了,因为香妹说了今天中午加班,不回来。但他怕显得太容易请动了,倒没面子了,就有意端起架子来。宋达清再客气一会儿,硬是请不动朱怀镜,就说那就晚上见面吧,握手走了。
其实能不能请动皮杰和严尚明,朱怀镜心里没底。他同皮杰倒是关系不错,但请吃饭这事,也得看人家有没有别的应酬。他便先打皮杰手机,把袁小奇请客的事说了。果然皮杰不太想去。朱怀镜不能在宋达清和袁小奇面前丢面子,心想非要请动皮杰不可。他就半真半假摆出老兄的架子,说:“老弟,你再怎么忙也得去一下。袁小奇算是你爸爸的朋友,市长他老人家要是在家,肯定会宴请袁先生的。你老弟的派头也别比你市长老爸还足啊。”皮杰在电话里一笑,说:“我爸爸请他是工作宴请,与我无关。我们老百姓,哪管得了这事?既然是你老兄的面子,我就去吧。你说在哪里?”朱怀镜也就回之以大笑,说:“这才是兄弟了嘛!下午五点半,在天元吧。不过还要拜托你请一下严尚明厅长。”皮杰说:“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做客的,又不是请客的。”朱怀镜说:“你只当帮我的忙吧。袁小奇想请请严尚明,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公安这一块摆平了,他以后在荆都的事好办些。袁小奇是我的朋友,他托我请严厅长,我不好推托。可严这个人,我想我是请不动的,只有劳驾你了。”皮杰一时不肯答应,说这么拐弯抹角地请客,不太好。朱怀镜今天却是发了蛮,一定要他帮这个忙。磨了半天,朱怀镜说:“我给你说,公安没摆平,今后袁小奇有什么事,不是找我就是找你爸爸。倒不如今天请了严尚明,以后省事。我的少爷,就劳驾你了。”皮杰被缠得没法,只好说试试吧,没请动就别怪他。朱怀镜就谢了。他知道只要皮杰答应去请,就一定能请动严尚明。因为皮杰也要面子,不会让人以为他连个公安厅长都请不动。
朱怀镜吃了点儿盒饭,回家休息。躺在床上,猛然想起皮杰说的要借他一部车用,就有些兴奋。他打了玉琴电话,说要她抽空教他开车。玉琴觉得奇怪,问他怎么突然想起学车了。他嘿嘿一笑,说:“我马上就有车了。是私车,不是单位的车。”玉琴显然有些吃惊,问:“怎么?私车?你是发了横财,还是抢了银行?”“你这就别管了,反正不偷不抢。我跟你说,我马上就可以拿到驾驶执照了。”朱怀镜神秘道。
玉琴越发不明白了,说:“你车都还开不动,怎么就拿执照了?开玩笑吧?”朱怀镜只是嘿嘿笑,不回答她。玉琴也许真的当他是开玩笑,也就不问了。玉琴说你真的想学车,倒是可以学学。两人就约了星期六学车去。闲聊了一会儿,朱怀镜听出玉琴想知道他晚上有什么安排。可他知道她不太喜欢宋达清和袁小奇,就有意回避着。两人心里似乎都明白各自的心思,都不开口去问。朱怀镜心想等晚上应酬完了,脱得了身就去看玉琴。要是现在说晚上过来,万一到时候来不了,倒会让玉琴失望。
下午朱怀镜在南国大厦办公,处理交易会的有关事情。因上午他没来,积了些事情。有些办事的上午来过,没有办成,下午又来了。朱怀镜看出他们尽管笑嘻嘻的,心里却不舒服。他也就装着没看出什么,客气地请他们坐,然后公事公办。下午一忙,很快就过了。宋达清身着便服,开了车来接他。朱怀镜在车上打了皮杰电话,皮杰说他和严厅长马上就到。宋达清等朱怀镜挂了电话,连连奉承他的面子就是大。
车到天元,宋达清同朱怀镜下了车。进了酒店门,马上就有小姐过来,领着他俩去了二楼的一间叫紫蔷薇的包厢。一推门,就见袁小奇早同另外三位先生等候在里面了。
“啊呀,朱处长,你好你好!好久没见了,你是越来越发达了。”袁小奇站起来握手迎接。
朱怀镜笑道:“哪里。袁先生倒真的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关于你的故事,在荆都可是家喻户晓,传得跟神仙似的。”“朱县长,你好啊!”朱怀镜猛然听得有人叫他朱县长。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乌县原公安局长黄达洪。朱怀镜早听说这人被撤掉公安局长职务后,就带了一伙女子到南边卖淫去了,今天怎么出现在这里呢?朱怀镜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哦哦,是是黄局长?我们很有几年没见面了吧?”袁小奇招呼大家坐下,望望朱怀镜和黄达洪,说:“哦!原来你们是老熟人?”黄达洪说:“别看朱处长年纪轻,是我的老领导哩!我一时改不了口,又叫他县长了。”袁小奇哈哈一笑,说:“真是缘分啊!现在达洪先生是我公司的保安部经理。这两位是我的秘书兼保镖。”朱怀镜玩笑道:“袁先生你派头不小啊,赛过市长。市长秘书是秘书,警卫是警卫。你手下的却是秘书警卫双料货。”袁小奇笑着掏出名片递上:“朱处长,留个电话给你。”朱怀镜说道谢谢,接了名片,见上面印着:南海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袁小奇。地址和电话是深圳。字体大得有些夸张,而且能用繁体字的尽量用繁体。袁小奇三字没有繁体,大概是个遗憾。黄达洪就势递上名片,也说留个电话,以后好联系。朱怀镜边看两人名片,边点头称道两位发达发达。他心里明白两人口上谦虚,只说留个电话,实则是想炫耀一下。
这时,皮杰让小姐引进来了,他身后跟着秘书小刘和司机。朱怀镜介绍道:“这位是皮先生皮总经理。这位是袁小奇先生,南海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号称南国奇人。他的传奇故事你大概听说过。这位是宋达清先生,红桥派出所所长。”皮杰先同袁小奇握手,彼此客套几句。宋达清也许自己觉得身份低了,站在一边有些不自然,拘谨地笑。皮杰同他握手时,他便双手迎上去,很夸张地摇着。
大家坐下寒暄一会儿,严厅长来了。他没带秘书,只有司机跟在后面。大伙儿一齐站起来。皮杰第一个伸过手去,说:“严叔叔,劳你大驾了。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袁小奇先生,南国奇人。”“我听你爸爸说过。”严尚明握着袁小奇的手,话却是对皮杰说的。
“这位是宋达清先生。”皮杰说。宋达清忙握着严尚明的手说:“报告厅长,我是你手下的普通一兵。”“哦?”严厅长一时没反映过来。朱怀镜介绍说:“达清是红桥派出所所长。”严尚明想不起红桥派出所是哪个局的,支吾道:“红桥?大安区,还是北区?”宋达清恭恭敬敬回道:“是北区局管的。红桥同大安区交界,很多人都弄混了。”“对对,是北区局,局长是刘作喜吧。”严尚明说。
皮杰就像介绍自己老朋友一样介绍着袁小奇和宋达清,似乎要让严尚明相信不是随便请他来的,而是确实有几位老朋友有必要介绍他认识。黄达洪和另外几位秘书、司机没有被介绍。别的人都不在意,只有黄达洪不太自在。他毕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对自己的身份很敏感。朱怀镜看出了黄达洪的心思,就说:“这几位都是袁先生的手下。这位黄先生,是袁先生的保安部经理。”黄达洪忙站起来握了严厅长的手,说:“厅长你好!我也是你手下的兵哩!现在下海了。”“哦?是吗?”严尚明随意问道,却没有多大兴趣。黄达洪望着朱怀镜,意思是想请他进一步介绍。朱怀镜装懵,微笑着环顾左右,同别人搭话。黄达洪只好自己说:“严厅长,我原来在乌县公安局当局长,前几年自己下海了。现在跟着袁先生干,混口饭吃。”“哦哦!”严尚明望了黄达洪一眼,点点头说,“叫黄什么洪吧?”黄达洪忙笑嘻嘻地回了自己名字,直说严厅长好记性。朱怀镜琢磨着严尚明的表情,又望望黄达洪那张笑脸,浑身几乎起鸡皮疙瘩了。心想黄达洪前两年因打牌赌博被撤掉公安局长职务,在全市公安系统发过通报。严尚明对他有印象,肯定就因为这事。刚才朱怀镜有意装糊涂,不详细介绍他,就是怕弄得不好意思。可黄达洪却是个活宝,居然自己要亮亮相。
快上菜了,小姐过来问喝什么酒。大家客气着推让一会儿,都说听严厅长的。严尚明说那就喝低度五粮液吧。没多久,菜上来了。斟好酒,袁小奇举杯说:“欢迎各位的光临,来,我们干了这一杯?”严尚明说声随意吧。皮杰也说对对,随意随意。袁小奇不便坚持请大家干杯,就说:“那就随意?”今天的场面本来就是凑合拢来的,又没有明确的主宾。要说依职务依年纪,应以严尚明为尊。但他显得不冷不热,场面就更有些不是味道了。朱怀镜倒是知道严尚明就这德行,并不在乎他。记得上次在皮市长家做客,严尚明也是这个样子。可袁小奇他们并不了解严尚明,就时刻注意这位厅长的表情,显得有些拘谨。皮杰慢慢看出些名堂了,就不断说笑话,想活跃气氛。宋达清也在中间插科打诨,想博人一笑。大家的目光自然总是集中在严尚明身上。朱怀镜突然觉得今天的场面简直太有意思了。最初也许是袁小奇设了个圈套套住了宋达清,接着宋达清就设了个圈套套朱怀镜,朱怀镜如法炮制套住了皮杰,皮杰再去套严尚明。现在就是大家一块儿套严尚明了。严尚明也许以为除了自己,在座都是袁小奇的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