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喝着酒,忽听有人过来问:“你们要进豹子沟?”
水蜗牛道:“是呀!”
黑汉子说:“请先生这边说话。”
听水蜗牛说罢事情原委,黑汉子刷地一刀劈在桌上:“豹大哥!”
祁子俊同水蜗牛随着黑汉子进了豹子沟山寨内。寨主肖长天,在云南江湖上一呼百应。肖长天白面美髯,像位书生。肖长天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牛先生,我把话说在前头。我虽然人在深山,却是耳目千里。日后要是知道豹兄之死同你有什么关涉……”
水蜗牛忙说:“如果您发现我有对不住豹兄之处,全凭肖先生发落就是!这位祁兄弟,祖上经商,是个读书人。这次也随我一同来,刚入此道。”
肖长天笑道:“我十年寒窗,中了个举人,却终究与仕途无缘。一生气,不考了!拉上些兄弟,进山过自在日子。”
祁子俊笑道:“肖先生倒是洒脱,说不考就不考了!有道是,八股文章
台阁体,消磨百代英雄气啊!想那些久试不第,白发登科的迂腐子,几个是有真学问的?我没读几句书,可我闭眼一想,自古至今写出绵绣文章的,竟没有一个是状元!”
肖长天抚掌大笑:“哈哈哈,祁兄弟,我好久没听过如此痛快的话了!什么家国功名,全都是他妈骗人的把戏!我若不是早早看透,打破樊笼,哪有这般自在天地!您可真是我的知音哪!真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啊!”
肖长天手一挥,说:“去,我们看看货去,边看边谈。”
第六章
正是俗话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回来时,两人虽是赶着六匹马,日子过得似乎更快些。很快就回了山西。进入太原境内,正是深夜。他们恰好需要夜里入城。
城外是片树林,正走间,四周突然亮起了火把。但见火把闪闪处,围的竟是官军。两人没来得及反抗,士兵们一拥而上,逮住了他们。
水蜗牛被押往一间密室。他见里面有个人面壁而立,眼睛不由得一亮。那人突然转身,笑道:“辛苦你了,水蜗牛!”
水蜗牛怒道:“李然之,你他妈的也太黑了!你们做事太不够朋友!我替你们辛辛苦苦跑了几个月,人都掉了几层皮!你们倒好,把货黑了,还把我关进了牢里!”
李然之笑道:“水蜗牛,我们是老朋友,不会对不起你的。”
水蜗牛道:“李先生,祁少爷也请您放他一马。”
李然之问:“怎么,你水蜗牛倒成了好人了?”
水蜗牛道:“我们道上走的,多少讲究个义字。”
李然之点头说:“你说得对,我们要的也不是祁少爷的命。行,我会看着办的。
水蜗牛,你可要记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这回人情可不小,是条人命啊!“
子俊正在牢里悬心,进来两个大汉,把他一把架走了。他们并不多问,只是放倒祁子俊,胡乱了打了十几棍,仍送了回来。
夜里,油灯微弱的灯火一跳一跳的,快要熄灭的样子。两个狱卒坐在牢房外打瞌睡。
突然,牢门外闪过一道黑影。只见四个蒙面人飞身上前,拿布堵了两个狱卒的嘴。狱卒迷迷糊糊醒来,已被绑了。狱卒瓮声瓮气地叫着。蒙面人咝地抽出刀,低声吓唬道:“再叫就杀了你!”
水蜗牛惊道:“响尾蛇,是你们呀!”
响尾蛇说:“要不是李师爷找来,兄弟们真不知道您出什么事了。”
祁子俊不想再麻烦水蜗牛,执意要回家去。水蜗牛只得悄悄带着他回了祁县。
祁子俊说:“我反正是废人了,你就把我扔在祠堂门口吧。”
祁子俊是黑娃发现的。天还没怎么亮,黑娃出门,见是祁子俊,背起他就往院里跑。
过了些日子,祁子俊伤势稍好,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向娘说了实情。祁老夫人气蒙了,举起鸡毛掸子,朝祁子俊打去。素梅横挡着,祁老夫人来不及收回手,重重打在素梅背上。
素梅承受着疼痛,说:“娘,你消消气,别打子俊。他遇着歹人打劫,有什么办法呢?只要人好好儿回来就行了。”
祁老夫人指着祁子俊骂道:“叫你出去逃命,你也不安分,哪里热闹往哪里跑,哪有不出事的?”[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cOm]
素梅说:“娘,银子没了,挣得回来,要紧的是人没事就行了。子俊病还没好利索哪!”
祁夫人见素梅如此贤惠,待子俊体贴入微,心中有了打算。这天,她独自上关家去。
祁老夫人说:“我想让素梅移房,同子俊结为百年之好,看您二老应允不?”
“这个……”关近儒说着就站了起来,不知怎么回答,望着关夫人。
关夫人说:“子俊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知他俩自己意思如何。”
关近儒点头说:“让素梅终身有个靠,倒是个好事。不过……”
关夫人说:“素梅我把得住,这孩子孝顺,只要大人定下了,她没什么多话说的。”
老夫人回来一说,祁子俊踌躇了半天,说:“只要能让娘您高兴,我什么都答应。”
次日一早,祁夫人两脚生风,跑去关家报了信。关夫人笑道:“两个孩子愿意就好啊!亲家母,难为您想到这么好的主意。他们俩百年好合,大家都放心了。”
祁老夫人说:“只是子俊太不懂事,怕让素梅受委屈啊。既然多了这层亲,子俊也是您二老的孩子,望您二老多加管束才是。”
关近儒说:“亲家母太客气了。子俊人聪明,是块好料子啊。只是的确还应吃些苦,经些事。我想好了,最近有桩同俄国人的茶叶和药品生意,绥芬关外交货。
如果亲家母同意,我想让子俊和我的老部下刘铁山去押这趟货。“
次日天还没亮,祁子俊领着十几峰骆驼出城了。早些动身,免得大白天的招人眼目。临行,关近儒嘱咐说:“子俊,此去绥芬关,不仅路途遥远,还会遇着沙暴、烈日、风雪,你要准备吃苦才是。”
祁子俊答:“子俊记住了。”
第七章
驼队逶迤而行。驼铃丁当,商旗猎猎。刘师傅唱着晋中民歌:“半截瓮,栽绿苔,绿绿生生长上来。儿出门,娘在哭,俺隔门缝看媳妇。白白脸,黑头发,越看越爱舍不下。做生意,远离家,不如在家种庄稼。”
突然,狂风大作,黄沙迷天。刘师傅驻马四顾,喊道:“祁少爷,不好,沙暴来了。”祁子俊从没见过沙暴,慌了起来:“怎么办?”刘师傅说:“不能停下来,会有危险的。前面应该有家客栈,不知是否还在那儿。”祁子俊不明白,问:“客栈怎能天天搬家?”刘师傅说:“这驼道上的客栈,说不准的。今年有,明年说不定就没了。不是强盗劫了,就是风沙埋了。”
驼队爬上沙丘,黄沙弥漫中,隐约可见远处有高高低低残破不全的土墙。刘师傅喊道:“祁少爷,老天有眼,客栈还在那里!”
祁子俊叫开客栈门,狂风挟带着黄沙,席卷而入。他们进了屋,连忙顶上门。
回头看时,满屋子的人,坐着的,躺着的,没人理会他们。大堂中央燃着火堆,噼里啪啦地作响。里面的人安静片刻,重新喧闹起来。有人叫道:“姑娘,这边儿来。”
原来,有位姑娘,手抱琵琶,站在桌上,躲闪着众人。有个腮帮子很大的男人邪淫地叫道:“到大爷这里来,大爷的银子比他的白!”
那女子边躲边喊:“滚!混蛋!敢碰一下本小姐,砸烂他的狗头!”
大腮帮站起来,动手去拉那姑娘。忽然,大腮帮哎哟一声,忙拿手护住肩膀。
只见另一女子手扬长鞭,也跳上了桌子,喊道:“我家小姐谁的银子也不稀罕。你们都听好了,谁再敢动手动脚,本姑娘鞭子不认人!”
大腮帮恼了,向挥鞭打人的姑娘扑去。祁子俊飞身上前,挡住大腮帮。大腮帮怒道:“哪来的好汉?逞英雄呀?”说着就要动手。刘铁山猛地抓住大腮帮的手,只一拧,那人就软了。
祁子俊说:“你们还算不算人?大漠野店,两位姑娘,大家都该照顾些才是!”
手抱琵琶的姑娘只看了一眼祁子俊,表情有些冷漠。祁子俊却眼睛一亮,注视着这位姑娘,感觉似曾相识。那手扬长鞭的女子叫道:“这位大哥说话还像个男人。
你们这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我家小姐,可是金枝玉叶!说好了,你们想听曲儿,就规规矩矩坐着,不然,我们歇着去了!“
有位黑汉子猛地站了起来,把刀往桌上一插,说:“哪个王八羔子再动歪心思,我把他花花肠子揪出来!姑娘,你只管放心唱曲儿!”
店家过来招呼祁子俊一行:“几位,打哪儿来?”
祁子俊道:“山西祁县。”
店家笑道:“哦,那一定是大财东。”
店小二从外面进来,说:“关家驼队,照样是祁县镖局押镖!”
店家忙拱手:“快快入座。关家驼队,每年要从这里过几次的,老主顾了。小二,快快准备酒菜!”
大腮帮黑脸坐着,手摸着腰间的匕首。祁子俊目不转睛,望着两个女子。抱琵琶的姑娘正低头调弦。店家端上酒菜,祁子俊问:“这两位姑娘是什么人?”
店家叹了口气,道:“两个苦命的孩子啊!那唱曲的,名叫润玉,她爹原在朝中做官,犯了官司,人没了,女儿发配到这里。那位拿鞭子的姑娘,是她的丫鬟,唤作雪燕。”
润玉弹着琵琶,唱了起来。歌声凄切,哀婉。男人们都沉默着,有的喝闷酒,有的低头沉思。只有那位大腮帮的男子眼珠子四处瞟着。火堆不时发出阵阵炸响,白色的灰尘轻轻扬起。
祁子俊沉醉在润玉的歌声里,端着酒碗,忘了喝酒。
歌声戛然而止,众人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气。雪燕拿了盘子,在人群中穿行。众人都往盘子里放铜板。雪燕到了祁子俊面前,感激地望了一眼祁子俊。祁子俊掏出枚银元宝,放在盘子里。
众人不由得“哦”了一声。
润玉却在一边喊道:“雪燕,我们只收铜板,银元宝,受不起!”
大腮帮有些得意,奚落道:“想充大爷,人家不领情!”
此人说着便上下打量祁子俊,眼睛老往祁子俊口袋盯。祁子俊笑道:“姑娘,我也不是有钱人,显什么阔气,一时手头没铜板。再说了,姑娘的歌声好比昔日韩娥,余音绕梁,令人忘情,哪里是用银子铜板可以酬答的?”
润玉道:“我只是卖唱讨口饭吃,哪敢让先生如此抬举!你没有铜板,那就免了吧。”
祁子俊回头问刘铁山:“刘师傅,借几个铜板。”
刘铁山掏出几个铜板放在盘子里。雪燕点头致谢。润玉微微屈腿施礼,转身往里屋走。雪燕学着男人样子,拱手道:“谢了,我们小姐累了。”
大家望着润玉的背影,意犹未尽,很是不舍。有人叹道:“两个姑娘,在这里讨生活,不容易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男人们说道。祁子俊不停地往润玉消失的方向回望,神情怏怏的。大腮帮也回头望着润玉房间,眼神有些阴险。祁子俊见刚才仗义执言的那位黑汉子独自坐在一旁,有些落寞,就凑过去大答话:“这位大哥,敢问怎么称呼?”
黑汉子冷冷道:“萍水相逢,问了也是白问。”
祁子俊笑道:“大哥可是有什么伤心的事?”
黑子汉道:“你又不是算命先生,瞎猜什么?”
祁子俊道:“别说,我还真会看相算命。”
黑汉子并不答理,合上了眼睛。祁子俊有些无聊,很想找人说话,便道:“大哥颧颐丰满,鼻梁端正,下巴方圆,言语清朗,目光炯炯,不怒自威,此乃严明方正之相。具此相者,必是正直无私,正大光明之人。”
黑汉仍是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旁边却有人笑道:“看相没别的窍门,多讲好话就得了。”祁子俊回头看时,正是大腮帮,便说:“未必,你若想看看,我说不定没什么好话。”
祁子俊又看看黑汉子,不由得叹了声,说:“不过……大哥,我可以直说吗?”
黑汉子睁开眼睛,望望祁子俊,将信将疑,说:“你说吧。”
祁子俊说:“大哥孤峰独耸,四尾低垂,只怕……”
“只怕什么?”黑汉问。祁子俊说:“不敢说。”黑汉说:“直说就是,我不介意。”祁子俊说:“大哥只怕夫妻缘不太好啊!”“啊?兄弟说个仔细!”黑汉说。祁子俊说:“两个眉角、两个眼角,谓之四尾。有道是,四尾低垂,夫妻相离。
大哥恐怕中年丧妻啊!“
黑汉突然失声痛哭,说:“兄弟,我娘子正是上个月没的啊!”
祁子俊听着不安起来,说:“大哥,我本不想说的,怕你伤心。”
黑汉说:“不怪你啊,这是我命中注定的。”
大家见祁子俊居然如此神算,慢慢围了过来。祁子俊说:“大哥,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你是个后福不浅的人。我观你面相,虽说天仓不足,地库却是丰盛,中年以后运情慢慢亨通,晚年富足有余。有道是,树怕幼经霜,人怕老来穷。晚景好,比什么都好啊!”
祁子俊道:“在下姓……关,单名一个俊字。大哥可否报个名号?”
黑汉道:“小姓杨,在太谷吴家镖局讨口饭吃。”
祁子俊道:“果然是条汉子。这位是祁县镖局刘师傅。”
刘铁山同杨镖师拱手致礼。有人议论道:“这位兄弟,还真是个神算子。”祁子俊故作谦虚,笑道:“岂敢岂敢,知道些皮毛,瞎说而已。信则灵,不信则妄!”
大腮帮涎着脸皮凑了过来,说:“给我看看如何?”
祁子俊望他一眼,说:“你这面相,我不敢看。”
大腮帮说:“如何不敢看?”
祁子俊问:“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大腮帮闻言紧张,说:“自然想听真话。”
祁子俊说:“我照直说来,你可不要气恼哦。”
大腮帮说:“直说无妨。”
祁子俊说:“你是个奸诈凶狠之人。”
大腮帮一听火了,怒道:“你看什么相?你这不是骂人吗?”
祁子俊说:“你的面相就是这样,谁骂你了?我说不看,你自己要看的。我还只说一句哩!像你这种面相,脑后见腮,双目暴露,鼻低颧高,蛇头鼠眼,口大无收,必是自私损人之辈。有福不能同享,有难不能共当,一言不合,反目成仇,忘恩负义,谋财害命……”
祁子俊还没说完,大腮帮一怒而起,抽出匕首就朝祁子俊捅去。祁子俊却是不躲不闪,镇定自如。刘铁山眼快手疾,抓住那人胳膊,匕首落地。
刘铁山说:“兄弟,你这手再要扬起来,我就把它拧断了。”
黑汉杨镖师说:“这位大哥,你发什么火?就凭你这个,这位小兄弟还真算准了你。一言不合,反目成仇!”
众人哄地笑了起来。祁子俊忽然看见雪燕,眼睛一亮。朝她身后再看,却不见润玉。祁子俊眼里显出若有所失的神情。这时,有人叫道:“兄弟,给我看看。”
祁子俊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大腮帮笑道:“这位兄弟还没看完哩。你还看吗?”
大腮帮很是没趣,嘴里嘟囔着。祁子俊笑道:“我说这位大哥,你何必生气呢?
我先就说了,我是瞎说,你就当我没看准好了。我若真是神算子,你还得付我几个铜板哩!老天是公平的,没有好到头的吉相,也没有坏到头的凶相。就说你吧,身短腰长,眉毛疏薄,耳轮不显,虽说是好吃懒做之相,毕竟还算口福有靠,轻松自在。“
祁子俊正说着,润玉悄悄儿出来了,同雪燕站在一旁看热闹。众人见祁子俊明里夸那人,实则又是骂了,哄堂大笑。大腮帮见了润玉,冷冷笑着。这时,祁子俊忽然见润玉,便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祁子俊见着润玉,竟有些不敢多说话了,只道:“这会儿不看了不看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有一小伙子却硬缠着祁子俊:“兄弟,吃饭还要些时候,再给我看看吧。”
祁子俊无奈,只好问道:“时间不早了,你只说想问什么?”
小伙子说:“千里走大漠,自然想发财。你就看看我的财运吧。”
祁子俊朝小伙子端详片刻,说:“小伙子,你别小看了自己,你可是财运亨通之相啊!”
小伙子笑道:“我自己怎么还看不到半点发财的影子?”
祁子俊说:“发财不发财,全在命中注定。该穷的,命里只有一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该富的,雪落门前成白银,手摸石头变黄金。小老弟,相人财运,不看别的,只看鼻头。你鼻准丰盈,鼻头圆大,兰台厚拱,廷尉饱满,哪怕不享千钟粟,也是世上一富翁。”
小伙子扯扯身上衣服,笑道:“我这样子,像个富翁吗?”
祁子俊笑道:“你是说我算得不准是吗?有道是,昨日穷得丁当,今朝裘马扬扬。时运时运,时来转运。时候到了,自有分晓。”
小伙子相信起来,问:“大哥,给我好好看看,我什么时候才能发财?”
祁子俊说:“人的时运,都在印堂之上。你印堂宽阔平满,润泽光亮,只是眉毛稍嫌疏薄。估计你二十八岁左右开始转运,中年以后渐成大富。”
小伙子笑道:“天哪,我还得熬上十年?”
祁子俊道:“看你面相,该不是个心急性躁之人。你应是少年老成,胸襟开阔,识事透彻的人,能够厚积薄发,终成大业。”
小伙子拱手笑道:“托大哥吉言,小弟谢谢了。”
众人都兴致勃勃听着祁子俊相面,润玉突然面色沉重起来,回屋去了。雪燕不知道润玉怎么突然不高兴了,跟了进去。祁子俊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望着润玉背影,有些慌乱。
还有人想请祁子俊看相,祁子俊站了起来,说:“今天再不看了!”
大腮帮突然起身,叫道:“店家,外头安静了,我得走了。结账!”
店家吃惊道:“天都快黑了,说不定过会儿还有沙暴,兄弟你怎么走?”
大腮帮道:“我走我的,你只管结账就是。”
大腮帮付了账,叫道:“小二,牵马!”说着推门出去了。
祁子俊望着大腮帮出门,问店家:“他是什么人?怎么独来独往?”
店家摇头道:“从未见过,今儿一早来的。”
刘师傅说:“这条道上走的,要么就是商家驼队跟马队,要么就是响马土匪,不会有落单的过客。”
店家点头道:“正是这位师傅说的。按说,经常在这带行走的好汉,我都是认得的,每年有例钱奉上,他们也不怎么来打搅小店。这人面生,不知何方神仙。”
刘铁山说:“此事蹊跷,只怕要小心些才是。”
天早黑下来了,几盏油灯高高挂在梁上。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围着桌子吃饭喝酒,吹着大牛。外面传来砂石撞击屋子的声响。祁子俊问店家:“不知这沙暴什么时候停下来?”
店家说:“说不准的。唉!早些停下来才是啊!草料不够,这马呀,骆驼呀,会饿死的。”
刘铁山说:“这条路我跑过好些次了,这么大的沙暴,可是头回碰上。”
祁子俊忧心忡忡的。店家走了,刘铁山轻声问道:“二少爷,您真会看相?”
祁子俊狡黠道:“我哪会看相?知道些皮毛,再察言观色,半看半猜,总有几成准的。闲着没事,打发时间。”
刘铁山笑道:“真有您的。反正是玩,多讲些好话人家听。您看相再看出麻烦来,我可不出手了。”
祁子俊朝刘铁山诡里诡气地笑笑。听见有人在神侃,声音越来越高:“西去包头,必过杀虎口。那里地势险恶,匪盗凶悍,商家闻之胆寒哪!有民谣说,杀虎口,杀虎口,没舍钱财休想走,不是丢钱财,就是砍了头,过了杀虎口,手脚还在抖!”
祁子俊问刘铁山:“刘师傅,杀虎口你走过吗?”
刘铁山说:“我镖局行走天下,哪条商道没走过?杀虎口实是凶险,有年我也是押着关家驼队的镖,正好同伙强人碰上了。为头的江湖上唤作马上飞,杀人无数。
我们一交手,原来发现他徒有虚名。自此,凡见着刘字旗,他都拱手放让。“
“刘师傅,你可真英雄啊!”祁子俊道。刘铁山说:“江湖上行走,只需有几手真功夫,自己底气足些,就没什么怕的。强盗毕竟是强盗,你认真起来,他们就怕了。”
祁子俊点头说:“到底还是邪不压正啊!”
刘铁山说:“二少爷,我看您命该是成大器的人。”
祁子俊摇头笑道:“刘师傅也会看相?”
刘铁山说:“刚才那人抽出匕首来,要不是我手快,早捅着您了。您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看着都佩服。”
祁子俊笑道:“我身边有你刘师傅啊!”
祁子俊老往润玉客房方向张望,总不见两位姑娘身影。店家招呼着客人,四下忙乎。路过祁子俊身边,祁子俊问道:“怎么不见两位姑娘吃饭?”
店家道:“两位姑娘从来都在自己客房吃饭。人家到底是大家闺秀,卖唱不卖笑,也不陪人吃饭。润玉那姑娘,你没招她惹她,心性好得跟仙女似的;若是让她恼了,凶得大老爷们见了也怕。”
祁子俊点头道:“如花似玉的两位姑娘,这种场合讨生活,就得是这个性子。”
店家道:“人啊,就像这沙漠里的胡杨树,长在这地方,就得想办法活下来啊!”
男人们喝着酒,聊着天,慢慢的就在大堂里横七竖八地躺下,一片鼾声。祁子俊也睡着了。
刘铁山坐着睡觉,手按着腰间的刀。
忽听得外面有响声,刘铁山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拍拍祁子俊。祁子俊醒了,也不出声,静耳倾听。刘铁山轻声说:“有马队来了,不太对头。”
忽然,门被撞开,进来几个蒙面大汉,手里操着马刀。
众人惊醒,叫声一片。刘铁山和他的镖师哐地亮出刀。
刘铁山说:“哪方好汉,如何不敢露出面目!”有人刷地扯下黑布,笑道:“那位看相的看得准,谋财害命的来了!”说话的正是晚饭间匆匆离去的那个大腮帮。
祁子俊说:“原来是你啊!就你那功夫,还谋财害命?”
店家跑了出来,打拱作揖的:“各位好汉,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大腮帮说:“各位好汉,我们今天不要钱财,只要两个姑娘!”
祁子俊道:“你们劫掠良家女子,比劫财更是可恨!有我们在,你们别想动两位姑娘一根头发!”
大腮帮阴阳怪气地笑道:“那两位姑娘是你大姑还是你大姨?关你什么事?”
祁子俊说:“这事不光我会管,在场的各位兄弟都会管。兄弟们,这龙门客栈,我们每年都要过往几次的。只要让这些人得意一回,今后我们再来就休想安宁!我们各个驼队、马队都有镖师,功夫自是不在话下。只要我们联起手来,还怕这几个小蟊贼!”
大腮帮笑道:“算命先生,休得放肆!我报出我大哥名号来,吓死你!”
祁子俊笑道:“本少爷还从未见过被吓死的人。你说出你大哥的名号来,看能吓死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