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维周说:“派干部去企业学习,是市委认真研究,慎重决策的。省委很支持我们的做法。各部门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老关,希望你支持我工作啊。”

关隐达笑道:“孟书记这么说,我就不安了。我不是不支持你的工作啊。教委都是业务型干部,组织上培养干部,是有目的性的。如果组织上决定把我们这位同志培养成经济管理型干部,我自然同意。但是,据我对这位同志的了解,他的长处在于教育行政管理。”

孟维周想照顾关隐达的面子,就说:“老关说的也有道理。

好吧,我同组织部的同志说说,能换就换吧。”

“感谢孟书记支持。你很忙,我就不多打搅了。”关隐达起身,孟维周伸过手来。

孟维周把关隐达送到办公室门口,扬扬手,进去了。据说孟维周送客很讲究规矩的,下级离开他办公室,他通常只是坐着挥挥手,绝不站起来。送其他市级领导,他会站起来握手,脚是不会移动半步。关隐达却享受着特别待遇,居然让他送到门口。关隐达心里暗笑道,都是跟某位伟人学的。

回到教委机关,早有人等着关隐达了。一位农民模样的人,远远地望着关隐达笑,他却不认识这人。心想只怕哪位乡村教师上访来了。

“隐达,你好!”那人伸过手来。

这人直呼其名,肯定就不是教师了。关隐达凝神半天,问:“对不起,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那人红了脸,拘谨起来,说:“我是龙海呀!”

“啊呀呀,是龙海呀!”关隐达忙伸过手去,“老同学,我们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过来,这是关叔叔。”

关隐达这才见着一位小伙子,远远地站在一边。“关叔叔,你好。”

“快进屋坐去。”莱坞关隐达见龙海提着个编织袋,就说:“龙海你这是干什么?”

龙海嘿嘿笑道:“没什么,就两个西瓜。”

关隐达说:“龙海你也太见外了。大热天的,也不怕难扛。”

进办公室坐下,关隐达倒了茶,问:“什么时候到的?”

龙海却是答非所问,说:“我这孩子,叫龙飞,飞翔的飞。

他今年师大毕业,自己不想当老师,我也不愿意让他去教书。

想请老同学帮忙,改个行。”

关隐达说:“教书其实很好啊。工作单纯,又有两个假期。”

龙海说:“教书有什么好的?我表弟就是老师,工资都兑不了现。县里向上面汇报,都是说老师工资已全额发放了。老师有意见不敢提。县里威胁老师,为工资的问题告状,谁告状处理谁。”

“有这事?”关隐达问。

龙海说:“我说假话干什么吗?我表弟一个同事,老婆收入也低,他自己每月只拿到三百多块钱,干脆不教书了,踩三轮车去了。他把自己衣服上写了四个大字,骆驼样子,县里人都知道。那也是大学毕业的哩。”

听罢那位骆驼样子的故事,关隐达心里竟酸酸的。教师工资搞假兑现,他其实也知道些。但并不清楚这些细节。这几年地方财政越来越紧张,而且像涨洪水,一级级往上淹。乡级财政基本上不存在了,有些乡政府食堂都开不了火。可是乡政府干部还是有办法想,工资欠着,补助照发。慢慢地县级财政日子也不好过了,县里机关干部的工资也没有全部兑现。关隐达同各县领导都交涉过,请他们设法保证教师工资。可抽走。所以,我向市委建议,我们教委的同志就不要派到企业去了。”

孟维周说:“派干部去企业学习,是市委认真研究,慎重决策的。省委很支持我们的做法。各部门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老关,希望你支持我工作啊。”

关隐达笑道:“孟书记这么说,我就不安了。我不是不支持你的工作啊。教委都是业务型干部,组织上培养干部,是有目的性的。如果组织上决定把我们这位同志培养成经济管理型干部,我自然同意。但是,据我对这位同志的了解,他的长处在于教育行政管理。”

孟维周想照顾关隐达的面子,就说:“老关说的也有道理。

好吧,我同组织部的同志说说,能换就换吧。”

“感谢孟书记支持。你很忙,我就不多打搅了。”关隐达起身,孟维周伸过手来。

孟维周把关隐达送到办公室门口,扬扬手,进去了。据说孟维周送客很讲究规矩的,下级离开他办公室,他通常只是坐着挥挥手,绝不站起来。送其他市级领导,他会站起来握手,脚是不会移动半步。关隐达却享受着特别待遇,居然让他送到门口。关隐达心里暗笑道,都是跟某位伟人学的。

回到教委机关,早有人等着关隐达了。一位农民模样的人,远远地望着关隐达笑,他却不认识这人。心想只怕哪位乡村教师上访来了。

“隐达,你好!”那人伸过手来。

这人直呼其名,肯定就不是教师了。关隐达凝神半天,问:“对不起,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那人红了脸,拘谨起来,说:“我是龙海呀!”

“啊呀呀,是龙海呀!”关隐达忙伸过手去,“老同学,我们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过来,这是关叔叔。”

关隐达这才见着一位小伙子,远远地站在一边。“关叔叔,你好。”

“快进屋坐去。”

关隐达见龙海提着个编织袋,就说:“龙海你这是干什么?”

龙海嘿嘿笑道:“没什么,就两个西瓜。”

关隐达说:“龙海你也太见外了。大热天的,也不怕难扛。”

进办公室坐下,关隐达倒了茶,问:“什么时候到的?”

龙海却是答非所问,说:“我这孩子,叫龙飞,飞翔的飞。

他今年师大毕业,自己不想当老师,我也不愿意让他去教书。

想请老同学帮忙,改个行。”

关隐达说:“教书其实很好啊。工作单纯,又有两个假期。”

龙海说:“教书有什么好的?我表弟就是老师,工资都兑不了现。县里向上面汇报,都是说老师工资已全额发放了。老师有意见不敢提。县里威胁老师,为工资的问题告状,谁告状处理谁。”

“有这事?”关隐达问。

龙海说:“我说假话干什么吗?我表弟一个同事,老婆收入也低,他自己每月只拿到三百多块钱,干脆不教书了,踩三轮车去了。他把自己衣服上写了四个大字,骆驼样子,县里人都知道。那也是大学毕业的哩。”

听罢那位骆驼祥子的故事,关隐达心里竟酸酸的。教师工资搞假兑现,他其实也知道些。但并不清楚这些细节。这几年地方财政越来越紧张,而且像涨洪水,一级级往上淹。乡级财政基本上不存在了,有些乡政府食堂都开不了火。可是乡政府干部还是有办法想,工资欠着,补助照发。慢慢地县级财政日子也不好过了,县里机关干部的工资也没有全部兑现。关隐达同各县领导都交涉过,请他们设法保证教师工资。可是,县里干部工资也没有发足,教师工资欠着些,他也不好太为难县里领导。他只好请各县教委稳住教师,问题慢慢解决,只是不要告状。而下面竟采取强硬手段,谁告状就对谁不客气。

关隐达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龙海。他说当教师好,是真心话。龙海听了也许会以为老同学在打官腔。龙海上中学时其实很会读书,奇怪的是到了考试就不行了。是运气吧。他好不容易培养了大学生儿子出来,自然指望他有出息。

“你希望儿子干什么呢?”关隐达问。

龙海说:“最好去市政府。还是当干部好。”

“当干部有什么好的?这孩子好不容易上几年大学,学了些知识。等到当几十年干部下来,他什么都不懂了。”关隐达说着,回头问那孩子,“龙飞,你自己想法呢?”

龙飞说:“我不知道干什么好。”

关隐达问:“你学什么专业的?有什么爱好?”

龙飞说:“我学的是中文。我爱好文学,在学校是文学社社长。我爱好写诗,在省以上文学刊物发表过二十多首诗。”

“哦!”关隐达笑笑,“写诗是种很高雅的爱好,但还应有种可以谋生的爱好。”

“我爸爸要我当干部。”龙飞说。

龙海就絮絮叨叨起来,尽说当干部的好处。他说家里没势力,在农村尽受欺负。养鱼、养鸡都被偷,干部不管。上缴交不出,一声喊就掀房子。没事在家里打牌,只打毛钱盘,派出所的把你家围了,每人罚三五千。当干部的呢?他们打牌五十块钱一炮。

龙海越说越罗嗦,他儿子就使眼色。儿子好像爸爸很丢脸似的,脸也红了,手脚也没地方放了。

关隐达说:“好吧,我试试看吧。”

关隐达想留龙海父子俩去家里,龙海硬是不肯,说还得赶回去。关隐达就叫司机送他们父子俩去火车站。

龙飞忙说:“关叔叔,我们自己搭公共车去就是了,不用送。”

龙海却不说话,只是咧着嘴笑。他就想坐坐老同学的车,回去好同人家吹牛。

关隐达送父子俩上了轿车,说:“你们放心回去,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们。”

龙海喜滋滋地坐上轿车,嘴巴笑得合不拢。

次日一早,关隐达就去了市政府办公室。市政府秘书长舒俊是关隐达老同事,同他私交还不错。关隐达走过办公楼长长的走廊,见的尽是熟人,一路听人叫着关主任好。关隐达微笑着,点头过去。有伸手过来的,就握握手。一间办公室门开了,舒俊探头出来,笑道:“就知道是你来了。你走到我们这里来,就像明星啊。”

关隐达笑道:“我已是流星了。”

坐下,闲聊会儿,舒俊问:“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什么好事?” .关隐达说:“我不绕弯子,请你帮忙安排个大学生。”

舒俊说:“老朋友了,我也说直话。我的压力很大。是你自己的亲戚,我就安排;如果只是熟人相托,就算了。”

关隐达笑道:“我的表侄。”

“亲表侄?”舒俊笑着问。

关隐达说:“我哪来的野表侄?”

舒俊点头道:“好吧。你把材料交给我。”

舒俊果然说话算数,不出十天,龙飞就上市政府办上班来了。龙海又上门来,千恩万谢,直说关隐达够朋友,讲义气。

(五十八)

龙飞没事就去关隐达家里玩。这小孩很灵活,进屋就知道找些事做。关隐达三口之家没什么需要打理的,可龙飞总能忙上一会儿。陶陶悄悄儿说:

“隐达,这个小龙,当领导秘书,是块好料子。”关隐达就笑道:

“我当年在你家,可不是这样啊。”陶陶笑了起来,说:“你是谁呀?居然能让我老爸相中,也让我这无知少女上当受骗。”两口子说笑会儿,陶陶问:“隐达,不知小龙文章如何?通通作文老是上不去,你也没时间管。要不让小龙给孩子辅导一下作文?”隐达想想,说:“不妨试试。”

关隐达便叫过龙飞,说:“龙飞,你平时忙不忙?”

龙飞说:“有忙的时候,闲的时候多。”

关隐达就说:“你有空就来玩,想请你帮通通辅导一下作文。你学的是师范,行家里手。”

龙飞说:“关叔叔信任我,我就试试。但是我没经验,怕弄不好。”

关隐达说:“没事的,你大胆些就行了。你没真正当过老师,或许还好些。现在有些老师,思维太死板了。”

龙飞说:“我们上大学后,自己长了些见识,就发现中小学语文教学的确问题很大。语言本是活生生的东西,可是再好的课文,都要被老师肢解得支离破碎。这么评价老师,也许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吧。”

关隐达摇头道:“你说的不错,是这个问题。这种教学模式,最要命的是扼杀学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只是为了应考,掌握些八股技巧。龙飞,你就按你们年轻人的性情去教他,让他少些束缚。你不必考虑他是不是为了应付作文考试。”

听了这席话,龙飞真心佩服关隐达了。他骨子里原是很傲气的,总以为父辈们都是老土。他很敬重关隐达,多是因为感恩,再说乡下孩子天生懂得尊卑上下。哪知关隐达的见识同年轻人那么相近。从此以后,龙飞没事每天晚上都往关隐达家里跑。通通也喜欢龙飞,两人玩起来就像亲兄弟。陶陶看着高兴,更是把龙飞当自家人。

有天市里召开部门负责人会议,关隐达早早地就去了。人没到齐,孟维周望着关隐达,玩笑道:“老关,你的文章我拜读了,写得很好。”关隐达一时懵了,想不起哪篇文章了,就说:“孟书记又笑话我了。”孟维周说:“你尽管用了化名,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写的。”关隐达这才明白,孟维周说的是他给《西州教肓》写的卷首语。心想这都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孟维周还记得。说不定孟维周才看到这篇文章。关隐达说:“孟书记指的那篇文章,那就真的是笑话我了。”孟维周说:“读你的文章,我想到了鲁迅那篇有名的《我们怎样做父亲》。可以说是历史的回声啊!”关隐达忙摇头道:

“孟书记,你笑话我了。”孟维周又笑道:“读了那篇大作,我就想起老关原本是个诗人。”关隐达说:

“孟书记,这时代说谁是诗人,等于骂人啊。”陆续到了些人,有的读过那篇文章,都有同感。大家便都奉承关隐达,说他看问题尖锐,说的都是天下父母的心里话。

散会后,孟维周叫住关隐达,说:“老关,你留一下。”;关隐达便随孟维周去了他的办公室。坐下之后,孟维周半天不说什么事,只是闲聊,问长问短。关隐达感觉孟维周今天有些反常,突然像个老太太了。闲话会儿,孟维周说:“隐达,兆林同志过些日子会来西州调研,具体时间还没定。他给我打了电话,想到时候专门上桃岭去看看陶老书记。我考虑,想安排兆林同志在陶老书记家吃顿饭。”

关隐达玩笑道: “你知道人家张书i己愿意陪他老人家吃饭吗?”

孟维周笑道:“隐达,你知道的,兆林同志对陶老书记非常尊重。”

关隐达只好说:“就听你安排吧。这个意思是我去同老人家讲,还是你自己去呢?”

孟维周说:“你说我说都一样。”

关隐达就明白孟维周的意思了,说:“那就我去说说算了。”

孟维周说:“好吧,那就谢谢你了。隐达,最近西州有些不平静啊。”

关隐达听着突然,问:“孟书记指的什么事?”

“有人在背后弄万明山同志的手脚。”孟维周说。

关隐达说:“我们教委机关消息闭塞,还真没听说起过。”

孟维周说:“有人写匿名信到省里。告万明山。从信中看,是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在搞鬼。”

关隐达笑道:“当领导的,有人告状,其实很正常。我想上面不会因为一封告状信,就对万明山同志怎么的。”

孟维周说:“这是自然。问题是召开人大会议的时间一天天近了,有人捣乱。会搞得人心惶惶,不利于选举啊。兆林同志对这个问题很关注。”

关隐达听出些名堂了。张兆林的西州之行是来稳定局面的,不能让组织上的选举意图落空。只是关隐达不明白,张兆林为何要专门去看看陶凡?张兆林去省里以后,回西州十数次了,从没想过去看看他老人家啊。

聊完这事,孟维周突然说:“老关,你要发挥老专长,多写些有份量的文章,给市委出点子啊。”

关隐达听出了孟维周的弦外之音,就嘿嘿一笑,含糊过去。他想孟维周的意思,大概是说他写《西州教育》卷首语那样的文章,太轻飘飘了,而且.文风也不像官员。似乎还有失体统。没想到孟维周还小他几岁,却如此老气横秋了。今天孟维周对他的称呼也有意思,先是叫他老关,谈到陶凡时两人好像亲切起来,他就成了隐达,最后他又成了老关。

关隐达从孟维周办公室出来,径直上了桃岭。已是初冬,朔风吹过,黄叶翻卷。来到陶家小院,一堆枯叶正巧堆在门口。关隐达心想两位老人只怕老半天没出门了。他拿起墙边的扫把,将那些叶子轻轻扫去。门却吱地响了,先是一条缝,马上就大开了。

“是隐达啊!”岳母说。

“爸爸呢?”关隐达问。

岳母往里屋努努嘴,让关隐达进屋去。却见陶凡正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电视机却开着。关隐达轻轻坐下,怕吵醒了老人。岳母把电视声音慢慢调小,最后关了。屋里静了下来,陶凡就醒了。

“隐达,就下班了?今天星期几?”陶凡问。

关隐达说:“今天星期三。”

陶凡点头道:“我以为又到周末了。”

闲话会儿,关隐达就把孟维周的意思说了。陶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我百事不理了。”

“张兆林的意思,想到家里来吃顿饭。”关隐达无意间就把孟维周的想法说成了张兆林的意思。其实他也弄不清这到底是谁的意图。

“算是他同群众打成一片?”陶凡摇头笑道。他始终没有明确答应关隐达的话。关隐达心里有底,知道老人家不会让张兆林面子上过不去的。

下午,关隐达去办公室,收到封信。打开一看,却是封声讨万明山的匿名信。信中历数万明山累累罪状,无非是经济问题、女人问题、玩小圈子问题。材料很翔实,点到的当事人都有名有姓。关隐达心想,信中讲的如果确凿,万明山就是肩上扛着十个脑袋也保不了。

晚上,陶陶也问起这事: “万明山的事,外面传得很凶。 你说是真的吗?”

关隐达说:“只怕是事出有因。比方改变城南绿化带设计方案的事,早有耳闻。都说万明山收取了开发商的好处费,就极力主张缩小绿化面积,多腾出地方开发商品房。”

“谁知道得这么详细呢?”陶陶说。

“孟维周说是相当级别的干部在中间弄明堂,不知他们是否知道是谁了。”关隐达说。

陶陶小声问道:“隐达,你说会不会是向天富?”

关隐达想了想,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也反复想过,天富看上去莽撞,其实做事很细的。他要弄手脚,会在人大会上突然行动,不会这么早。早了反而不好。再说,信中点到的人太多了,打击面太宽,也不策略。”

陶陶笑了起来,说:“你倒老奸巨猾啊。”

关隐达说: “这些还需要学?只要跟着感觉走,谁都懂得。” (五十九)

晚上,舒培德打电话来,说想过来坐坐。关隐达说道欢迎欢迎,很是客气。其实他只是不好拂人面子,并没兴趣同舒培德往来。他俩坐下来没多少话说,总是天南地北闲聊,很没意思。

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了。开门一看,舒培德正站在门口微笑。

“关主任,好久没来看你了。”舒培德重重地握了关隐达的手,又回头叫陶陶,“嫂子,我老婆跟我到美国,给你带了些化妆品回来。上面尽是外国字,我是一个也不认得。”

陶陶忙摇手:“让她自己留着用嘛。”

“嫂子你这样就见外了。”舒培德说着就把化妆品放在了桌子上。

陶陶只好谢谢了。关隐达玩笑道:“老舒,你一个外国字都不认得,当年你是怎么给美国公司当商务代表的?”

“有翻译,有翻译。”舒培德笑着,就把话题岔开了,说起在美国的见闻。“往美国走一趟,发现自己活得不像人。回国呆上没三天,自己又人模人样了。”

关隐达觉得奇怪,只要同舒培德提到他当年给美国某公司服务,他就躲躲闪闪,似乎那段经历是当了汉奸。关隐达是见过那些买办新贵的,一个个眼珠子往上翻,一口中外合资腔,肩膀耸得比外国人更夸张。

“生意好吗?”关隐达没话找话。

“好哩,托关主任洪福。”舒培德说。

关隐达说: “都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你却是鸿运当头,财源滚滚啊!” 舒培德谦虚道:“哪赚什么钱啊,企业到底还是起步阶段。

不瞒关主任说,我有个野心,想竞争全国民营企业一百强,距离还远得很啊。”

舒培德有如此大志,关隐达暗自佩服。可是又想,舒培德若真能进军全国百强民营企业,那么民营企业的质量就得打折扣了。他太了解舒培德了。关隐达也颇感疑惑:难道舒培德走的是民营企业必然之路?他有种预感,觉得舒培德同官场走得太紧密了,前途堪忧。可是不走官场,哪家民营企业又能站起来呢?

舒培德突然掉转话题,说:“关主任,我是最不关心政治的。可最近西州的事太麻烦了。万明山只怕危险。外面很多人都在猜,如果万明山当不了市长,谁当最合适。”

关隐达不说话,望着舒培德。舒培德停顿片刻.看看关隐达的反应。见关隐达只字不吐,他便说:“有人说,不如请关主任你出山。”

关隐达忙摇头道:“开玩笑!市政府还有那么多副市长候选人,随便谁往前站一脚,就到市长位置了。我关某算老几?”

舒培德说:“关主任你是谦虚。外面都说,现在副市长里面,论资格,沦能力,都在你之下。要说人品,你更是有口皆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老舒啊,这种事情,玩笑都不能开的。最近西州本来就很复杂,如果隔墙有耳,就不是好事了。别人会说我有政治野心,甚至会说那些满天飞的匿名信同我有关。”关隐达严肃道。

舒培德笑道:“我有句心里话.说出来请关主任不要批评我。我想,与其让一个不理想的人去当市长,倒不如让群众信得过的人去当市长。”

关隐达点头道:“你这话可没错呀!”

舒培德表情神秘起来,说:“关主任,我们策划一下.把你推上市长位置。”

关隐达听着并不吃惊,却故意像被火烫了似的,身子直了一下,严厉道:“老舒!你不要乱说!”

舒培德说:

“关主任,我今天是专门来同你商量这事的,没有乱说。我在生意场上滚了二十多年了,没把握的生意我是不做的。这事做起来比生意风险大多了。没有把握,我舒某人吃了豹子胆?”

关隐达问:“你的把握是什么?说来我听听。”

“把握就是这个广舒培德说着就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官场上阿堵物大行其道,谁都知道。可舒培德如此露骨,关隐达听着很不舒服。要说他完全不动心,只怕也是假话。他只是觉得奇怪,舒培德在他面前原是从不谈钱的。这几个月西州太乱了,事事得防着点儿。可是他仍有好奇心,想试探舒培德。便说:“老舒,现在官场上有时候要花钱,我知道。但是,仅仅花钱是不够的。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要花钱就得当上官,很多人不背着票子买官去了?”

舒培德说:“关主任,我有胜算。张兆林那里,我可以去跑。四下打点,都算我的。”

“多少钱可以拿下来?”关隐达问。

舒培德回道:“我打算投资两百万。”

关隐达笑道:“老舒,我俩是朋友,这不错。可我也不值得你花两百万啊!”

舒培德说:“我敬重你,关主任。百姓也相信你。群众怎么说当官的,你们自己不知道,我们知道。再说了,关主任,我也有私心。直说了吧,你当市长,我生意也好做些。但是关主任你放心,我从来不乱来的。我如果乱来,不早出事了?盯着我的人多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