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一光来到省委大院,刚进了大楼,却看到省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高冰走了出来。上次高冰去金州调研,他与何东阳接待了一次,晚餐后高冰说你们市上的领导都很忙,这几天就让基层来安排就行了,别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高冰大概在金州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去了东州,期间他再没有见过高冰。政策研究室虽然在省委大院,在大家的眼里却是清水衙门,也没有多少权,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到基层来,下面的人虽然嘴上很客气,实际上只是应付应付而已。韦一光没想在此碰到了,便主动打招呼说:“高主任好!”
高冰愣了一下,认出了是他,便说:“是你呀,韦书记,来省城开会?”
韦一光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便说:“会议完了,我来看看组织部潘部长,不知道他在不在?”
“他应该在吧,我正好外出办个事,你去看。”
“那好,高主任先忙,我上去看看。”握手道路别后,韦一光想,环境不一样,人也不一样,他们下到基层,我们再不热情也要接待的,我们来到省委,他们连一句请吃饭的话都不说。
从电梯上到十二楼,就是组织部,他循着门牌,找到了组织部长的门牌后,整理了一下衣着,轻轻敲了一下门。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声进来,推开门,见潘长虹正在案头上忙碌着。他主动打招呼说:“潘部长好!
潘长虹抬头注视了他一下,热情地说:“是一光?会议完了?”
“上午完的,下午我来拜访拜访部长。”
让座后,潘长虹给他泡了一杯茶,坐下来才说:“在基层工作辛苦了。”
“辛苦是辛苦一点儿,不过也挺能锻炼人的,希望部长以后多多指导。”
“本来打算去一趟金州,一直没有空,等以后有安排了去一趟。你这次来,见过顾副书记了没有?”
韦一光一听他说到顾副书记,知道要接触实质性的话题了,便说:“听说他病了,昨天晚上到医院里去探望了一下,他就是血压偏高了点儿,也无大碍。”
“这就好,这就好。”
“看来,这次调动对他触动挺大的。”
“是吗?”
韦一光一听他这一打官腔,马上为刚才的话后悔了。他以为顾长平与潘长虹关系比较特别,本想引起共鸣,然后再说自己的事,没想潘长虹的一句“是吗”一下子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便自圆其说道:“他毕竟把自己的心血和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现在要离开,换了谁也会恋恋不舍。”
“也是,也是。”
韦一光本希望能从潘长虹的口中听到一些有关自己的事,或者是金州班子的事,但他觉得潘长虹就像与自己打太极一样,玩着八卦,他真怕再进来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只好拿出了那个包装盒往茶几上一放,说:“这次从金州来,我给部长带了一件小小的纪念品,希望部长不要拒绝。”
“你看你,我们都是老熟人,客气什么?”
韦一光看潘长虹没有拒绝,也很热情,心里一喜,就站起来说:“那我不耽误部长时间了,您忙吧!”
潘长虹也不挽留,站起身,握了一下他的手说:“那好,我们再联系。”
韦一光走出办公大楼,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心里只觉得办完了一件该做的事,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至于能不能成功,他没有提,潘长虹也没有说,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问题的关键是潘长虹身处的地位决定了他只能暗中帮忙,却无法一锤定音,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2.把你放到火上去烤
韦一光回到金州,心情一直好不起来。当一个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某个人身上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顾长平的调动让他始料不及,而潘长虹的态度又模棱两可,他只是隐隐感觉到情况越来越不妙,但要想就此放弃,他又有些不甘心。自己处心积虑地把丁志强挤走,不就是为了坐上他的那个位子吗?要是让别人坐了,不亚于拿刀割他的肉。
这天上班后,他听说何东阳上省城去开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他真怕何东阳抢了先,争去了市长的宝座。自从何东阳主持政府工作以来,他觉得何东阳的人气一天天地在增长,再加上他现在掌控着市上的财政大权,在打通人脉关系上要比自己有利得多,这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他觉得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不能栽了树,让何东阳去摘果。要是那样,他就太失败了。宁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何东阳得到,这样,至少还能达到心理上的某种平衡。
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竟然想出了一个可以把何东阳放到火上去烤的计划来,便给杨言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杨言一进来就高兴地说:“书记开完会了?”
他示意杨言坐下,然后说:“会早就完了,我昨天回来的。”
“书记叫我来有什么指示?”
“没有什么指示,只是想问问,我外出开会这几天,市上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要说新情况嘛,是有一点儿。听说有人写了一封匿名信,检举姚洁,给市上的领导都寄了,不知书记收到了没?”
韦一光“哦”了一声:“还有这事?”他的案头上堆放着许多文件和信件,他只浏览了一下金州日报,别的还没来得及看,说着就翻了起来。
“听说还有一盘录音带,讲的是姚洁受贿的情况。”
韦一光终于找到了那封匿名信,打开一看,才知这封匿名信与别的匿名信有所不同,它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泛泛而谈,说得很具体,还特意注明给市纪委寄了录音带,以此证明反映的情况是真的。这寄信的人真会把握时间,丁志强刚刚调走,姚洁的事就被翻腾出来了,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必然的结果?合了信,他才说:“如果信上反映的是真的,姚洁恐怕难保了。”
杨言说:“姚洁的位子太抢手了,势必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韦一光“哦”了一声,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抢手的位子也是高危的位子,人人都明白这一点,却还是想着高危的位子,不甘平庸。”
“因为这里面还存在着个人价值体现的问题,同是一个人,在主要的位子,他的聪明才智才能发挥出来,在次要的位子只能为人作嫁衣裳。所以,谁都想在更大的平台上发挥自己的才华。这也不能怪谁,谁都有这个想法,包括我自己。我也希望书记能够平步青云,我好跟着牵马坠镫。”
韦一光点了点头,杨言说得有道理,人们对权力的向往,不完全是为了私欲,还有展示自我才能的成分在里面,每个人在潜意识里都爱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作比较,当你觉得自己的能力比他强时,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为什么要甘心受他的领导,不就是他手里有权嘛!如果我在他的位子上,会干得比他好。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思维定势,他才觉得要给他一个市长的位子,他肯定要比丁志强干得好,比他更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但没想到的是,情况的变化让他失去了以往的自信,便说:“什么平步青云?这次去省上我才知道,顾副书记要被调到H省去,这样一来,情况对我就有些不妙了。”
杨言吃惊地说:“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调走了。”
“人算不如天算,这也由不了他,没办法。”
“凭您的能力与资历,就算顾书记调走了,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吧?”
“能力只是一个方面,决定不了一切,如果上面没有人说话,情况就很难说了。”他想把问题交给杨言,看看他能不能想个办法给何东阳使一些绊子,便说,“我听说何东阳也在努力,说不准我们忙来忙去,给人家何东阳办了一件好事。”
杨言也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嘴上却说:“不可能,按照常规,也得你上去了他才跟着上。”
韦一光摇了摇头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越位的事是常有的,如果他的功课做足了,就有这种可能。最近《金州日报》有一封读者来信,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说是金色花园的别墅区有许多人私自拆修,影响了小区美观。”
杨言有点儿不解其意,就说:“看到了。”
“这个问题要是再延伸一下去认识,影响的何止是小区美观?富人区也好,别墅区也罢,总归要在市政府的统一规划下修建,不能有了钱就可以随便乱修乱建,不能因为他们是富人就可以搞特殊,置城市的统一规划于不顾,影响文化广场的周边景观,影响精神文明示范城市的创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言听完,如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韦一光的意思,他就是想给政府施压力,给何东阳出一道难题,看他怎么应对。如果他不处理,无法给社会舆论一个交代,如果处理,势必要得罪一些人,搞不好会声名狼藉。杨言连连点头说:“书记看问题就是深刻透彻,高于我们普通人。我尽快组织媒体集中曝光,呼吁有关部门着力解决,不能为创建精神文明示范城市留下死角。”
韦一光点了点头说:“想问题办事情,一定要站到一个高度去认识,到时最好让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发表一些意见与看法,这样才能更有力地促进问题的解决。”
杨言一听,越发对韦一光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真是一把撒手锏,那些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巴不得有一个话题来让他们发表意见,媒体能为他们提供一个说话的机会,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同样的话,经他们一说,要比一般群众更具有说服力和代表性,很快就可以把何东阳置于两难境地,以此来缓解韦一光的压力。他连连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通知,让媒体负责人明天来开会。”
韦一光站起身,说:“要注意方式方法,既要发挥舆论的监督作用,也要把握好导向。”
“书记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韦一光一直看着杨言离去,心里才感到稍微舒展了些。
他点了支烟,还没吸上两口,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孙正权的,马上接起来说:“孙书记好!我是一光。”
“一光,你要有空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韦一光放下电话,心想孙正权找我有什么事?这次开会回来,他已经向孙正权作过简单的汇报。孙正权听了也没多问什么,只说让他抽时间召开一次宣传部门会议,做个传达。丁志强与孙正权搭了三年的班子,他深深地感觉到孙正权是一个外圆内刚的人,表面上看很随和,骨子里却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而且城府很深,丁志强正因为忽略了这一点,才败给了孙正权。他也正是从他们俩的交锋中汲取了不少经验,也从内心产生了对孙正权的佩服。
过去,他一直与孙正权保持着步调一致,丁志强调走后,他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了孙正权的周围。他非常清楚,凭他现在的资历与地位,只能顺从,决不能对峙。虽说市长的位子不是由孙正权说了算,但也能起一定作用。他支持谁,谁未必就能坐上那个位,他要反对谁,谁肯定是坐不上。班子的搭配,决定权在上面,但一把手的意见也是相当重要的。
丁志强的调令正式下发后,他借谈工作之机有意向孙正权表达了希望他多多关心的意思,孙正权说:“一光呀,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能说上话,肯定会向组织积极推荐你。当然啦,你也知道,我们这级组织只有推荐权,决定权还是在省委,只要省委同意了,我这边没问题。”他相信孙正权说的是真的,从内部提拔干部,好控制,也可激活下面的人。如果从外面空降了,一是未必能与他配合默契,二是也封死了他的部下上升的通道。作为地方党委的一把手,自然懂得这一点,没有人不愿意提拔自己的人。有了这样的前提,问题的另一面也很清楚,孙正权不反对他当市长,同样的道理,他也不会反对何东阳当市长。但是,韦一光不知道孙正权更倾向谁。
这样想着,便觉得有必要把刚才与杨言说到的那个问题摆到孙正权的面前,然后让孙正权交与何东阳,如果何东阳迟迟没有处理,或者处理了旧矛盾又引发了新矛盾,那孙正权对何东阳的信任度就会大大降低,继而会把他的信任全部转向自己这边。
他不觉笑了一下,敲开了孙正权的门,见孙正权向他招了招手,就坐到了孙正权对面的椅子上。
孙正权将匿名信向他面前一推,说:“一光,你看看,不知道你收没收到这封匿名信?”
韦一光看了一眼说:“我也收到了,看来,发信的人很用心。”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不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一听这话,韦一光便明白了七八分,如果孙正权要想压掉此事,肯定会置之不理,决不会向征求意见。他能主动与自己沟通,说明有了动真格的想法。他当然要顺着孙正权的意思说话,不能因为这个女人让孙正权对自己有想法,况且,他与姚洁也没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便说:“这匿名信上不是讲到给纪委寄了一盘录音带吗?纪委应该先查一下,如果真有问题,我看就得处理。”
孙正权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说:“你说得也是,廉政建设是我们党的一项长期任务,不能松懈呀,一松懈问题就出来了。纪委马书记也给我作了汇报,说他们已经分别找了匿名信中所涉及的当事人,还有录音带里面牵扯到的人,有些已经落实了,有些还在进一步查证中。我先与你通个气,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分歧,就按计划办。”
韦一光马上附和说:“没有分歧,一切服从书记。”
“东阳去省里参加经济工作会议,下一步的事,等他回来了,我们一起开会再做商议。”
韦一光感到孙正权的这一招太厉害了,深藏不露,后发制人,先拿姚洁开刀,然后再顺藤摸瓜,搞得不好,丁志强真的会被姚洁所殃及。而姚洁,这个官场中的美人,也确实令人惋惜。此一时彼一时,她因为上对了床,站对了队,青云直上,现在又因拿错了钱,认错了人被连累。真是风云变幻,浮沉难料。由此及彼,他想到何东阳,他什么时候取得孙正权的如此信任,还要等他回来再开会,心里不觉有点儿忿忿然。看来,何东阳决非平处卧的虎,如不把他的人气压一下,恐怕很快就会有超越自己的可能。
3.拜见省长夫人
韦一光心里正纠结的时候,恰是何东阳正开心的时候。何东阳的开心是因为他接到了一个令人开心的电话,这电话是省长秘书小陶打来的,小陶告诉他,祝省长下午三点有空,请他到省长办公室来一趟。挂了电话,他感到无比高兴,无论怎样,祝省长能给他一个见面的机会,这就很给面子了。
何东阳上省城开了两天会,会议是由祝省长主持召开的,参加会议的除了他是常务副市长,外地到会的几乎都是市政府一把手。要不是丁志强被调离,他还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会议规模不大,级别却很高,省长每天听取各地的汇报,听完了又做指示。昨天会议结束后,安排了宴会,祝省长跟大家一一敬了酒。祝省长敬到他时,还亲切地说:“东阳,来!”就这短短的一句话,让何东阳感到无比亲切和荣幸,他一扬头,一滴不落地喝了杯中酒。
上次祝省长陪首长来金州视察,因为人太多,只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没来得及说别的。这次开会也如此,他真希望能有个机会和祝省长单独说几句话。然而,祝省长所到之处,前呼后拥,哪里有机会让他单独说话?他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一位大人物看中了一位当红歌星,无法接触,一次演出完毕,大人物在接见歌星时趁握手的机会,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纸条塞到了歌星的手里。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有什么事找哥”,并且留下了电话。后来,这位当红歌星就成了大人物的小三。这个故事让他很受启发,他当然不能学大人物的做法,却可以学大人物的智慧,他不能直接给省长纸条,却可以让省长秘书传纸条,于是便也写了一个纸条:“尊敬的祝省长,您好!我想拜访一下您,不知什么时候有空。何东阳敬。”也留下了电话。
昨天晚上,他把纸条交给省长秘书小陶后,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一是担心秘书小陶会不会把纸条交给省长,二是担心祝省长收到后又会怎么想。他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张纸条,因为这张纸条本身所传达的信息很有暗示性,完全可以探测出祝省长对他的态度来。倘若祝省长拒绝了他,可能就没戏了,如果祝省长答应见他,说明还有戏。当然,这又牵扯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祝省长答应见他,他要先送礼物投石问路,还是一步到位直接送现金?这是一个让他十分纠结的事,在来省城之前,他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兑换了两万元美元,加上吴国顺的五万美元,一共是七万美元。他知道,如果这七万美元能送到祝省长的手里,或者说祝省长能接受的话,那他的事就会万无一失。如果祝省长是一个廉洁正直的干部,义正词严也拒绝了,就彻底完蛋了,不但起不到好的作用,反而还会引来负面的效应,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当成反而教材,这辈子就会彻底毁了。
送礼,绝对是一门学问,要冒很大的风险,送好了,会平步青云,送不好,就会栽到里面去,关键就在于要清楚地了解对方,才能做到有的放矢。现在的问题是,他对祝开运还不太了解,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也想通过官场中的其他人来打听一下,但这种事不像别的,真正与祝省长有交往的人不会给你说什么,而能说些什么的人恐怕又没有真正与他打过交道。他想起了一个人,就是他的老同学高冰,他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干了多年,从处长到副主任,应该对省上领导的底细摸得比较清楚。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忽闪了一下,很快就熄灭了,他觉得还是算了吧,党校毕业都好多年了,他和高冰来往也不多,不要因小失大,传出闲话就不好了。他想来想去,为了稳妥起见,先送个小礼物投石问路,然后再见机而行。他要送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是一套价值三万元的奥运会金币,非常具有纪念意义,用它拿来送礼,进退自如,进时理由充足,退时也不尴尬。
何东阳接过陶秘书的电话后,一看时间正是上午十点半。他打算中午随便吃一点儿,再睡个午觉,下午三点见省长。然而,任何事情在没有落实之前总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下午两点半,正当何东阳坐车去省政府时,陶秘书突然打来电话说情况有变,东寨沟发生了煤矿坍塌事故,祝省长要去煤矿视察,恐怕这几天祝省长没有时间接待你了。他听完电话,怔住了,刚才还憧憬着与省长见面的情景,没想到一个电话就变成了一场空喜欢。他一阵儿失落,心想这矿难真不是时候,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他见省长的时候发生。何东阳让司机把车停到了靠河边的路上,他要认真想一下,见不到省长怎么办?是打道回府,还是另想办法?
冷静了一会儿,那个被他多次否定的想法又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车”路不通走“马”路,何尝不是另一种选择?这个被他多次否定的想法,就是直接找祝省长夫人罗娟。他之所以多次否定了这个想法,主要考虑到他与罗娟只有一面之交,怕罗娟不买他的账。另一个原因是,如果不从祝省长那里得到一些有关信息,直接去找他夫人,就有些太冒险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首先是祝省长答应要单独见他,虽然情况有变,但至少有了这样的前提,再去见他的夫人罗娟也不显得突兀。他与祝夫人的相识,还是缘于那次出国考察。那次活动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州组织的,他们特意邀请省长携夫人一起去,祝省长只好带了夫人同去,来回数十天,大家都与祝夫人熟悉了。他知道省长的儿子在美国读研,也知道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孩子。正是有了这样的信息,他才把人民币换成了美金,想为自己,也为对方找一个更为合理的说辞。想到这里,对司机说,去省总工会。
他知道祝夫人在省总工会上班,却不知在哪个部门。来到省总工会,一问才知道,祝夫人是工会对外联络部部长。他敲了一下部长办公室的门,听到有人说了一声进来,推开门,果见里面坐着祝夫人。他怕罗娟忘记了自己,赶紧自我介绍说:“罗部长好,我是金州的何东阳,还记得吗?”
罗娟优雅地起身,笑着说:“原来是东阳呀,怎么不记得?现在还好吗?”说着为他让了座。
何东阳落了座才说:“我挺好的,大姐看上去气色很好,比上次见面时好像年轻了。”
罗娟高兴地说:“哪里哟,都成老太婆了,哪里还年轻?”
“看大姐说的,你现在正是富有成熟女性魅力的时候,与老太婆的距离还远着哩。”
罗娟被何东阳说高兴了,就呵呵笑着说:“东阳还是会说话,说得大姐好像真的变年轻了似的。”
何东阳心想,越是位显权贵者的夫人,越是怕听到别人说她老,她明明知道别人在恭维她,也乐于接受。这是人的共性,谁都愿意听好听的。于是,他又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大姐本来就天生丽质,再加上穿着打扮得体,就显得比同龄人年轻多了。”
罗娟听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完才说:“好你个东阳,尽给你大姐灌迷魂药,我哪里那么好?说吧,你今天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大姐能办的就给你办,大姐不能办的你也别为难我。”
何东阳完全可以看出,罗娟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便趁机说:“看大姐说的,没有事就不能找大姐了?本来约好下午去见祝省长,没想走到半路上,小陶打来电话说东寨沟发生了煤矿坍塌事故,祝省长要去煤矿视察。见不到祝省长,我就转个弯来看望一下大姐。”
“他一天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回到家都很晚了。”
“干大事的都是这样,下班就回家的男人,那肯定没有多少作为。”说完这句话,何东阳觉得是时候了,心一横,就将随身带的一个装衣服的纸袋住桌上一放,“大姐,知道军军在美国读研,费用很高,我准备了一点儿美金,聊表心意。”
罗娟一脸灿烂,嘴上却说:“东阳,不行,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资助?你还是带回去吧。”说着把纸袋朝他这边推了一下。
何东阳从罗娟的表情和动作看得出来,她不是真拒绝,这让他一下子有了勇气与信心,站起身,随手将纸袋放在了旁边的文件柜子里,然后说:“大姐,您别客气,侄儿能有这么大的出息,也是我这个当叔叔的骄傲,表示一下心意也是应该的,你就放心收下吧。”说完,他感觉应该告辞了,便说:“大姐,您忙吧,不打扰您了。”
罗娟便也站了起来,说:“再坐一会儿嘛,急什么?”
“我还要赶回金州去,大姐,留步吧!”说完,便告辞而出。
下了楼,何东阳仿佛卸下了心头的重担,感到一阵轻松。人就是这样,当你准备好了礼物,没有送出去之前,那礼物就是烫手的山芋,一直压在你的心头,让你透不过气来,直等送出去后才会觉得浑身轻松自在了。此刻的何东阳正是这样,几天来一直担心的问题就如此简单地解决了,他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看来,有时候送礼比收礼更让人感到痛快,送礼时你满怀的是对未来的期待,收礼时却想着的要承担的责任。
不一会儿,小车开来了,停到了他的身旁,上车后,何东阳对司机说:“去南大。”
何东阳刚才对罗娟所说的回金州只是一个托辞,他的儿子多多在南大上学,他还要顺便去看一下多多。多多是前年考上南大的,按他的成绩,报考北京市的二类大学完全有可能,主要是胡亚娟不想让儿子到外省去,怕太远了家里不好照顾,后来成绩下来后,儿子为此埋怨过妈妈多次。他们这一代人,基本上都生一个,祝省长如此,他也如此,所不同的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当父亲的官位越显赫,儿子跟着沾的光就越多,他对祝省长如此,他的下属对他亦如此。他今天的如此,就是为了明天不如此,更是为了将来儿子留学时会有人像他今天这样。他觉得这是一种必然结果,只要手中有了权,巴结的人定会络绎不绝,到时候愁的是怎么拒绝。他可以想象出来,晚上祝省长一回家,罗娟必然要把他送礼的事全盘说给祝开运,如是,祝开运会做出何种反应?是反对,还是默认?如果是反对,罗娟可能会站在自己这边,会给祝开运做工作的。他不禁为今天下午的举动而感到满意,他觉得这样的效果要比直接找祝省长好得多,这样做,无疑又拉了一个同盟者,让她替自己做工作胜于自己直接面对祝开运。如果祝开运默认了,说明一切都在不言中,他的事祝开运自然会考虑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