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定可以!”欣欣道。
杜光辉是在晚上打电话感谢简又然和小苗的,特别感谢了欣欣,说凡凡高兴极了,你们走后,他情绪一直很好,简又然笑着说:“那就好!你们也得注意身体啊!”
小苗叹道:“杜光辉也真是的,孩子怎么就遇上了这病?听说黄丽也一直在闹离婚。又然哪,你是要帮帮他。”
简又然道:“这事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而是……最近桐山那边的林山矿据说出了事故。县里瞒着的,不知道与杜光辉有没有关系?这事要是摊上了,可就……”
小苗也一脸犹豫,女人嘛,总是急着。
回到湖东后,简又然一直在忙着物流港的用地的事。第二天,湖东电视台和湖东报就发出了县国土局关于土地拍卖的公告。这个公告乍一看,完全是一整套的标准公告,从标题到内容,从拍卖方式到拍卖标的,都是正式得再也不能正式了。乔局长将公告特地送了一份给简又然,简又然看了,笑着说:“这文章做得好!要在合法的前提下操作,要在公开的范围内确保。”
乔局长也笑笑,“简书记对这个问题看得深。不过您放心,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做好了。我们是确保过程合法,结果合理。”
拍卖会就定在县政府的会议室进行。简又然到会场一看,嗬,还真的来了不少人。会前,已经确定竞标的有十一家,其中有七家据乔局长介绍,事先都已经做好了工作的。他们只不过是到场凑凑人气。另外三家中,有一家是市里的物华房地产开发集团,另两家是本县的一家企业,基本没有竞争力。乔局长担心的就是物华集团。他们早已放出风声,势在必得。如果拍卖过程中,物华集团坚持提高标价,这不仅会影响到竞标结果,同时也会让省能公司的用地价上涨。乔局长甚至委托别人去侧面做了做这家集团的工作,可是没有成功。他们回答得十分干脆:“拍卖会上见!”
正因为物华集团这么一犟,原来想起来只是走过场的拍卖会,变得有些不确定了。竞价时,火药味也浓了。省能公司按照原来商定好的每亩二十万第一次举牌,物华集团随即提高到了三十万。其它公司也开始不断提价,它们的价格基本上是以压着物华集团为原则的。十几轮以后,每亩地的价格已经到了六十万。省能公司的副总徐根辰也有些急了,一个劲地看着简又然。简又然点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开了。徐根辰借着打手机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当物华再次报价后,他没有举牌。这是简又然预料到的,事前针对物华这匹黑马,特意设计了这一招。
果然,物华看见省能不再举牌,有些慌了。正在东张西望之时,另一家小公司举起了牌子,七十万。业内人士都清楚:这家小公司是不可能吃下这么多地的。但是,他举了牌子,如果物华不跟,地就没了。跟,价格上得有些离谱了。物华参拍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下,宣布退出。这时,省能举起了牌子。三声锤响,尘埃落定。省能最后以每亩七十一万元的价格竞卖到了这宗五百亩的土地。
拍卖会后,省能总公司的徐总请简又然和乔局长一起喝茶。徐总道:“悬哪!我以为差点要……”
乔局长端着茶杯,望了望简又然,道:“怎么会呢?有又然书记在坐镇,还能翻得了船?有点清小插曲好,说明了我们是阳光操作,公开透明哪。”
徐总也爽声一笑,“这事还真得好好感谢简书记和乔局长。省能公司和庞总会记着的,一定会感谢,一定会!”
简又然把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咳嗽了声,说:“事情定了就好。乔局长哪,你们尽快安排人手,把有关的手续办了。这事千万不要拖,拖了,好事都成了坏事。没名堂都拖成了有名堂。至于徐总的感谢,我想,是我们湖东应该感谢你们啊。何况你们以后在湖东扎了根,也就成了湖东人嘛!”
“简书记大局意识强,真不太像个挂职的领导。难怪我们庞总在背后说简书记将来会有更大的作为,果然不假。以后还仰仗你们罗!”徐总说着,简又然赶紧道:“那是庞总抬举。我简又然能干到现在,就已经很好了。哪还敢……哈哈。来,来,这茶好啊,好!”
乔局长笑着问简又然:“简书记,什么时候到北京啊?我陪你一道。”
“怎么?想去?下周是得去的。有些事要解决。”
“那好,我可牵着简书记的衣袖,一定要跑一趟的。”
“你土地爷能牵我的衣袖?哈哈。”
“我是要牵哪。土地现在是条条了,将来说不定哪一天,简书记就成了我们省局的领导?现在跟在后边,到底能建立些感情,是吧,简书记?”
“哈哈,别胡说了,喝茶。”
茶喝完了,土地拍卖的事也全部定夺了。一直到今天的奠基仪式结束,简又然心里才感到踏实了些。他打电话给李雪,告诉她下周一动身到北京,请她先打听一下徐总在不在北京,还有闵天文闵部长在不在部里。李雪很高兴,在电话哆嗦了十来分钟。简又然有些生气了,“把工作做好,不要老是……”他本来准备说不要老是想着这事,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停了。这样说李雪一定会伤心,所以改口道:“不说了吧,我还有事。闵部长那边,还是我自己看吧。我直接打电话给他。”
李雪问:“简书记,这次还有谁?”
简又然笑道:“你还希望谁?可能有两三个人吧。”
“又有别人哪?真是……我不说了,免得你批评。我这就去安排。”
简又然下午专门把要到北京的事,给李明学书记汇报了下。李明学道:“这个我加紧,一定不能出问题。我们今年有了东部物流港,如果再能拿下可可化工,我们不仅仅在全市是最好的,就是在全省,也能排上位次。又然哪,我的压力大啊。你知道,市里的换届下半年就要搞了,最近正在酝酿人选……”
“这个,我这次去北京就是要再板上加一个钉子,确保成功。更重要的是,要督促他们尽快落实。”简又然望着李明学,他的心思显然不在简又然正说的话上,便道:“至于换届,我看明学书记这次应该……应该上去了啊。众望所归嘛!”
“又然哪,哈哈,又然哪。上次说欧阳部长要过来,定了吗?”
“还没有。可能快了吧。”
第四部 第七十八节
“最近湖东有些同志跑到市里和省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很生气啊。又然哪,你说说,在班子里,我是一个那么武断的人吗?”
“不是!我觉得挺民主的。至于有人背后说,那是他的事。明学书记何必操心啊。官场上没有说的干部,不一定是好干部。至少不是开拓型的好干部。既然要开拓,就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就会有人不同意。这正常,很正常哪!”
“其实我并不怕。怕什么呢?啊!可是……唉!难哪。有人说我是借吴大海的事,整罗望宝,你说说这犯得着吗?还有,有人说我比罗望宝更厉害,你看,你看。又然哪,官场是非多啊!”
“明学书记考虑得太多了,是非自在人心。是吧。”简又然说着,问:“罗的事,搞清了吧?”
“基本搞清了。省纪委搞的。我也不太清楚。蒋大川简单地汇报了下,说罗交待了几个更高级别的干部。已汇报给省里了,请省里定。一个吴大海,硬是被搞得这么复杂。这个蒋……蒋大川哪!”李明学叹了口气,说:“还是你们好,挂职两年,抽身回头。好啊!”
简又然点点头,也没说话。出了门,下楼时正碰着刘中田。
刘中田笑着问:“明学书记在吧?”
“在。”简又然道。
“啊,我正要汇报个事。等会儿,我到你办公室去,再给你说。”
“好吧。”
简又然回到办公室,刚刚看了看窗外的樟树,还没看清那些树叶深处藏着的阳光,刘中田就来了。刘中田说:“市里要动湖东的班子,我也是听说。所以先问问明学书记。”
“动班子?”
“也不是大动。只是个别同志调了下。”
“……”
“大川同志调到市纪委搞专职常委了。这边暂时空着。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刚才问了明学书记,他说市里已经通过气了。他完全服从市委的安排。”
简又然听着,心想李明学真是老道,刚才与自己谈了那么长时间,也没透漏这事。倒是刘中田,这会儿给乍呼出来了。可见,在为官之道上,李明学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而且,简又然发现,李明学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也有些外向,但是,内在里却十分深沉。仔细想想,他经常说一些听起来很私下的话,却很少有涉及关键的语言;他每次处理一些关系到自己的事情时,总有另外的理由;他有意识无意识地给你撩开他的一角,却根本不可能让你看到他的全貌……
刘中田笑着,问:“又然书记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蒋大川书记这样动,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太……”
“啊,我也想过。组织上正常调动嘛,我们想有何用?哈哈。你忙,你忙!”刘中田刚出门,小郑就进来了。小郑说:“蒋书记要走了吧?”
简又然抬起头,这八字才见一撇的事,居然就传开了。
小郑腼腆道:“是他们说的。外面传着,是有人怕蒋书记一直揪着不放,才把他调走的。”
“胡说什么?还没有的事。何况就在是要动,也是正常调动嘛。”简又然一说,小郑不做声了,拿着文件“嗞溜”地出去了。
简又然摇摇头。
周一下午,简又然和乔鹏局长一道,乘机到了北京。李雪在机场接着了他们。一见到简又然,李雪的脸便飞地红了。乔局长笑着问:“李主任,不是看到我来,这么激动吧?”
乔鹏在湖东是个“小开型”的人物,喜欢说笑,甚至有些江湖感觉。李雪白了他一眼,道:“我是热的。谁稀罕你?”
“嗬嗬,说话都京味了。了不得,了不得。”乔鹏说着,三个人上了出租车。简又然问李雪,徐总在不在北京。李雪说:“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两天都在。”
“那好。你准备一下,明天见他。”简又然道:“这次我给徐总带了一件玉器,很高档的。我听说他对玉很有研究。”
“简书记工作真细致”,李雪看着简又然,脸又红了。
乔鹏是个聪明人,早明白了。这时便转过头去,装着看车窗外的风景。车子到了办事处,乔鹏说他已经和一个在京的同学说好了,晚上就住在他们那边的宾馆。有事,就请简书记招呼一下,我明天再过来陪简书记。
简又然笑笑,也没说什么。倒是李雪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说:“就住这吧。条件也还凑合。何况简书记在这。”
“不了。我这不向简书记请假吗?简书记就请李主任多照顾了。要有喝酒的事,就告诉我。”乔鹏到办事处转了转,便打的走了。
简又然和李雪相视一笑,李雪说:“这乔局长还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啊?人家精明得能捉着兔子。”简又然看着李雪脸上的两个圆圆的酒窝,直想上去亲一口。他似乎感到那酒窝里盛着亲不够的蜜饯。而李雪则径直地进房去了,一会儿,简又然听见李雪喊道:“简书记,进来吧。”
简又然捋了捋头发,刚进门,就被李雪的打扮给惊住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李雪换上了一件葱绿的裙子,头发从刚才的稍带卷曲的长发变成了两只小辫子,脸上的酒窝还在,只是整个人的形象,完全成了一个小家碧玉一般,袅袅娉娉,宛若杨柳……
“简书记,不好看么?”李雪问道。
“好,好!很好!”简又然上前走了一步,李雪已经滑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抱着,亲着,抚摸着,如同两支升空的烟花,浓烈地绞着在了一起。然后是绽放,是热烈,是近乎疯狂的毁灭……
第二天,简又然和李雪去拜访了可可化工的徐总。在去之前,简又然特地请闵开文给徐总打了电话。因此,徐总一见他们,赶紧跑过来,握着简又然的手道:“哈哈,简书记来得正好啊。我们的人正准备明天去湖东呢。这不,简书记来了,事情就好办了嘛。啊!”
简又然也在手上使了把劲,说:“这就好。我就是特地来接徐总的人的啊!是吧,李主任?”
“当然是。昨天我给徐总手下的人打了电话,已经把这意思说了。”李雪笑着,虽然她并不曾打过电话,但是她知道她也就这么一说,说完了,谁还会去计较?
徐总拉着简又然坐下,说:“可可化工在湖东的投资,闵部长一直很关心哪!其实,这是个双赢的事,我们是很诚心地要在湖东扎根的。这位李主任也了得啊!来了好几次,我手下的人有的都被她给拉拢了,了不得啊!不愧是简书记的兵罗!”
“徐总过奖了。徐总对湖东的感情和在湖东投资的诚心,我们是知道的。我们也一直期待着。这好了,明天我亲自陪贵公司的人员回湖东。”简又然说:“贵公司到湖东后,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搞好服务。我们也希望徐总能亲自到湖东考察啊!”
“以后会去的,一定会去。”徐总摸了摸稍稍有些秃了的头发,笑着应道。
中午,徐总坚持请简又然吃个工作餐。简又然说:“既然是工作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何况徐总到湖东一投资,我们就是一家了。一家人了,还客气啥?”
说是工作餐,当然还得七菜八汤的。酒也喝了一点,因为徐总下午要开三季度的年报会,简又然便坚持把酒留到湖东再喝。说今天意思尽到了,足矣!
从可可化工出来,简又然陪着李雪在街上转了转。简又然发现李雪的心思不在街上,而是在回家。他笑了笑,从侧面看着李雪的两个酒窝,禁不住又心动起来……
第四部 第七十九节
下午,简又然拉着吴纵一道,去看望另一个同学。路上,他接到了赵妮的电话。
赵妮问:“熊,你在哪呢?”
“我在……我在外面。”简又然轻轻地掩了掩话筒。
“我知道你在外面。在哪个外面?湖东吗?还是……”
“啊,外面嘛。湖东。”
“熊,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感觉得到的。你已经三个星期没有……”
“哪有啊?别乱想了。我有事,先挂了。”
“不,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在哪?”
“在湖东。”说着,简又然“啪”地合上了手机盖。
吴纵笑笑,问:“查岗的?不像嫂夫人啊?”
“烦!不说了。”
晚上,简又然和几个同学一高兴,酒就喝得高了。吴纵说:“怎么不把你那李主任一道带来?”
“她来干什么?我们同学……我们同学……要她……来……干什么?”
“这倒也是。”
吴纵开车把简又然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办事处的灯还亮着。简又然一激愣,心里竟然有些温暖。在北京这样一个人潮涌动的大都市,还有人深夜在灯下等他。这对于一个男人不也是一种幸福?
简又然的酒,一激愣竟然醒了。他让吴纵回家,说到了,没事了。吴纵说真的行?简又然道:“你看看,你看看,这还不行吗?”
吴纵一看,确实行。简又然稳稳地站在那里,说话也明白了,就嘱咐了几句,开车走了。简又然一个人上了楼,在五楼的门口,他停了下来。
没有动静?是不能李雪等得太久睡着了?简又然“咚咚”地敲了两下门,门开了,李雪站在门边上,简又然问道:“怎么了?没睡啊?”
李雪往屋里退了退,简又然看见了另一个女人,正坐在灯光下。
“赵妮!”简又然差一点叫了出来。
接着,简又然看见灯光下的李雪,头发散乱着。赵妮也是。两个人的脸上,都如同结了冰一样,冷得直让简又然哆嗦。
“你们怎么?怎么?”简又然近乎绝望地问道。
27
杜光辉从林山矿口抬起头来的时候,天上正聚集着一大团乌云。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照得矿山四围花花的亮。这里已经宁静了。一个月前,这里在倾盆大雨中,还不断传来采掘机的轰鸣,不断有来来往往的矿工,从井上下来,或者从井下上去。可是现在,一切宁静。不仅仅是宁静,而是一种死一般的静寂。
小王跟在杜光辉的后面,最近,杜光辉书记的情绪很不好。孩子生病住在医院里,林山矿这边出事了,还得由他来处理。他几乎是在桐山和省城之间不断奔跑。来回省城,基本上都是晚上在车上。杜光辉本来就清瘦的脸,更清瘦了。两只眼睛向里陷着,有一种忧郁的光。这光让很多人感到很不自在,又让很多人觉得同情和伤心。
今天早晨,杜光辉一到办公室,就要求到林山矿来看看。小王说:“那里如今是一片荒废了,一个人也没有。”
“我就是要去看看林山矿现在的样子。”杜光辉坚持着。
小王跟了杜光辉快一年了,对杜光辉的心情或多或少算是有些了解了。从林山矿出事后,杜光辉应该说是心里一直窝着火。矿山刚出事,矿主就跑了。县里对这个事,一开始也是很含糊的。等到杜光辉赶回县里时,林一达、琚书怀正组织人对事故进行抢救。杜光辉建议立即向上面报告。林一达否定了。林一达说:“虽然是个事故,但事故也有大小。现在,我们不知道井下到底有没有人。如果没人,上报就显得小题大作了。是吧?还是等抢救结束再说吧。”
杜光辉说:“肯定有人。叶主任说有三十多。”
“那是矿工们自己说的。谁清楚?”林一达有些火了。琚书怀却朝杜光辉望望,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林一达道:“矿山这一块按县委会议的研究,由光辉同志负责。我没想到出这么大事啊!这是桐山这么多年来少有的。要好好总结,认真总结,分清责任。”
杜光辉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可是,第二天,省城晚报的记者就到了桐山。这个记者没有到县委,而是直接到了林山矿。镇里的同志发现后,人已经走了。这一下子,让林一达感到了为难。再不上报,记者先给捅出来,那就是桐山有意识的隐瞒不报。如果现在如实上报,恐怕到头来少不了要跟着受到处分。更重要的,一上报,整个桐山的矿山都得停产。现在的政策就是这样,一家矿出事了,其余的矿不管你管理如何,也不管你情况怎样,都一律跟着遭罪。全县的矿山都停了,桐山的财政就成了空壳。下半年,谁来过桐山的日子?不说县长,就是他这个书记,也休想当好了。
林一达头疼着,找到杜光辉。他想起去年抗雪时,湖东的铺天盖地的报道,听说就是省委宣传部下派挂职的简又然搞的。既然能搞正面的宣传,就也能阻止曝光。杜光辉也是省委宣传部下来的,这事除了杜光辉,谁还能搞好?何况杜光辉现在也是桐山的副书记,这事要是捅大了,他是分管领导,不仅仅面子上不好过,也是背处分的。
杜光辉一到林一达办公室,林一达就将意思说了。杜光辉努力地睁大了眼睛,道:“这不行!”
“不行?”林一达一惊,朝杜光辉仔细地望了望,说:“不行?怎么不行?”
“这是隐瞒事实。何况晚报的记者,我也是说不动的。”杜光辉说着,就要出去。
林一达喊住了他,走上前来,递过一支烟,“光辉啊,这事其实呢,是有点让你为难。我知道你的个性。不过嘛,这是工作。矿山这一块是你分管的,当然我仅仅是指防洪这一段。这件事可大可小。小了,我们妥善处理好矿工家属的问题,再搞内部整改。大了,就由不得我们了,上头一追究,处分你我都是小理,整个桐山经济因此会受到影响。甚至是崩溃性的影响哪!这个,还是请光辉书记三思啊!”
“在防洪开始,我就一再提醒县委,要注意矿山的安全。可是,我的建议怎么样了呢?很多人都是走个过场,一些领导也是……我就不说了。现在出了事,难道我就……”杜光辉摇摇头继续道:“我认为晚报的曝光是好事,至少对我们是个教训。三十多条人命啊!”
“光辉同志,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不还是正在抢救吗?没有定论的事,千万不能随便说。你是领导同志啊!至于记者那边,你有想法,我也理解。可是,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不要开个常委会研究一下?”
“这事确实要集体研究,不然……”
常委会的结果自然是杜光辉预料到的。几乎所有的常委,甚至包括琚书怀,都同意请杜光辉副书记活动活动,及时阻止个别记者因为不了解内情而有可能进行的不实报道。杜光辉觉得这个用词十分的有意思:因为不了解内情,不实报道……因此要及时阻止,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对于常委会的决议,杜光辉并不抱着什么特别的希望,但是,他必须坚持有这样的一个程序。走了程序,杜光辉再去活动,是代表县委了;不走程序,仅仅是林一达的直接指示,到头来,杜光辉代表的就仅仅是他个人。这两者的区别,甚至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官场的敏感,也许就在这有意无意之间了。
第四部 第八十节
会后,杜光辉带着县委宣传部长杨成意到了省城。毕竟是省委宣传部的工会副主席,杜光辉很容易地找到了那个跑到桐山去的晚报记者。然后他通过晚报的一个副总,将这个记者请出来喝茶。
茶喝了,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杜光辉打电话给林一达,说事情基本上办好了。不过,这个记者要求在全部事件处理好以后,要将情况给他作个通报。林一达说这当然行,没问题。杜光辉放下电话想:你是没问题了,可是我觉得有问题。他心里一直在担心: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要是……
林山矿最后的抢险结束后,一共死亡了二十六名矿工。面对最后的结果,县委常委会保持了应有的沉默。矿主走了,矿也散了。但是,县委不能不对这件事有个交待。这交待除了矿工的死亡赔偿,更重要的是县委如何向上面交待?事情刚出来时,因为最后的结果尚是未知,含糊一点是能说得过去的。可是现在,水落石出,再不汇报,是不可能的了。县委常委会一直开了一天,最后确定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立即向上级汇报。同时,林一达、琚书怀和李长、杜光辉分头到各相关省直及市直单位,当面汇报。并且正式向新闻媒体通气。
在林山县委宣传部散发的新闻通稿中,杜光辉看到:“林山矿因为久雨,导致山洪暴发,矿井沉陷。在事故发生后,林山县积极组织人员进行了抢救。整个抢救过程措施得当,行动有力,最大限度地保证了矿工的安全和国家财产。到目前为止,整个抢救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共死亡26人。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桐山县委特别成立了林山矿事故善后领导小组,下辖三个组。调查组,宣传组,接待组,同时,紧急召开了县直各部门和乡镇主要领导干部会议。在会上,林一达黑着脸,强调了三点:一是统一口径,二是统一思想,三是统一宣传。林一达在说了三个统一后,话锋一转:“林山矿出事了,我们的有些同志,甚至是一些领导同志,在思想认识上有很大的误区,甚至想不通。有的同志,在一些场合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想,从会后,这些都当止住。林山矿是桐山的矿,林山矿出事,是桐山的惨痛教训,也是对桐山矿业的一次警示。这个责任,是应该由县委县政府集体负责的。对林山矿出事的认识,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是关系到一个同志的党性原则问题,是我们的干部是否与县委保持高度一致的态度问题。马上,省市和有关部门的调查组就会进驻桐山,我希望大家能头脑清醒,态度明朗,不做对不起桐山经济发展的事,更不做与县委县政府唱反调的事。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