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县委办吧。肯定要抽人的,你拟个名单,然后我看看。”
“杜书记,有一句话不知……”
“有什么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姑娘似的。”
“听说刚才研究杜书记还负责矿山,我想这个事,不太合适……当然,我不该说,杜书记自己考虑吧。”
杜光辉点点头,这个小王,平时话不多,人也老实。跟杜光辉这大半年来,两个人性格上还真有些投机,渐渐地,也敢在杜光辉面前说些真心话了。这是杜光辉希望看到的,他不喜欢一个秘书,看见领导成天都毕恭毕敬,那样缺乏人情味。特别是杜光辉,一个挂职干部,到桐山来人生地疏,秘书有时就成了他的向导。秘书就像一条路,领导给他用好了,这条路会给领导带来不尽的信息和及时的提醒;用得不好,这条路就被堵了。既然堵了,最后受到影响的一定是领导,而不是秘书。
小王对杜光辉负责矿山抗洪的事,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对桐山的情况清楚,更明白负责矿山抗洪的利害所在。杜光辉虽然知道一点,但不可能会搞得那么清楚。小王不会直接把意见说出来,但是,他刚才的表达已经是很明确了。杜光辉也明白这点,小王走后,杜光辉想起以前听说的桐山有三任书记因为矿山而出了事,这说明矿山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带来良好的经济利益,另一方面,可能也正是个别干部的“滑铁卢”。
这样的一柄双刃剑,林一达为什么会交给杜光辉呢?
雨声越来越大,凡凡还一个人呆在招待所的房间里。本来,前几天,杜光辉准备让他一个人先回省城的。可是,孩子说回家还不如在这呢?回家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整座房子,晚上就一个人,静得让人害怕。黄丽已经回公司了,晚上也很少回家。凡凡一个人,如其呆在家里,还真的不如呆在这儿和爸爸一起呢。
抗洪工作全面展开以后,杜光辉只好给招待所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照顾下凡凡。凡凡也懂事,一般情况下就呆在房间里看看书,看看电视。他自己笑话说是要把因为高考耽误了电视全部夺回来。杜光辉的宣传组,主要的日常工作由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承担着。他一般情况下,是审审简报,特别是向上的各种情况通报,这必须得他签了字才行。他的主要时间,还是用在矿山的抗洪上。为此,他专门向林一达作了汇报,从县直机关和有矿山的乡镇,抽调了五十多名干部,他成了十个组,到十个重点矿山进行督查。应该说,从目前的效果看,还是很不错的。林山矿,响尾矿,小天矿,都进行了一些矿井口的抗洪处理。杜光辉自己的天天都是冒着雨,到各个矿去巡查。
周五,久雨的天上出现了一线白色,接着,久违了的太阳居然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桐山县城在雨后的阳光中,到处是落叶与枯枝。街道上有些地方的积水,还在一点点向下水道渗漏。杜光辉早晨安排好凡凡后,就带着小王和矿业局的开局长,下乡去了。
一路上,阳光照着,有些刺眼。雨水似乎还在天上,只不过是阳光暂时地从雨的缝隙里探了下头。这一探,把两十多天没见着阳光的万物,都一下子唤醒了。田野里的稻子,从水里努力地挣扎着往上爬,道路两边的山岗上,疯长的青草,在阳光下绿得晃眼。杜光辉的心情也因为这雨的暂停而好些了。这些天来,他一直感到很沉重。一方面,是因为这矿山的事;同时也因为黄丽;还有就是莫亚兰。莫亚兰前几天打来电话,听她说话,杜光辉知道这个倔强的女人,这种一回是彻底地垮了。她一个劲地问杜光辉:“难道我真错了?我真的错了吗?”
杜光辉没有也没法回答她。然而,莫亚兰的这个问话,却一直在他的头脑子里萦绕。
车子拐进了山区公路,开局长说:“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现在最怕的就是一个塌矿,一个滑坡。”
杜光辉道:“是啊,久雨淋透了,一切都是松的。所以我们格外要小心些,更要加强防范。不可掉以轻心哪!”
转过一个弯,突然车子后面“轰”地一声,接着又是一声,车子也似乎有些摇晃。杜光辉问:“出事了吗?啊……”
开局长回头望着,脸色白了,手抹着脸上的汗,嗫嚅着:“是塌方,塌方。说它,它就来了。幸亏我们过来了,不然……”
司机将车停了,大家一起下来,往回走了五十米,触目惊心地场景出现在了眼前:刚才还在行车的公路,全部被塌方的山石掩盖住了。山石从公路往下,一直铺着,而且,现在好像还能看出它们是在移动,不断地向下移动。开局长指着垮了的山体,“那些地方还在松动,塌方还没有结束。主要还是下雨下得太久了,山石间积水太多,风化崩溃,然后形成了塌方的。危险哪!我们要是晚一分钟,可能就正好赶上了。想着我都心惊。”
杜光辉这下车一看,心里也倒吸了口凉气。他马上让小王报告一下指挥部,请求指挥部迅速组织人员,前来处理。公路一定要保证畅通,而且要通知有关部门和各乡镇,组织人员查路,一旦发现有塌方和滑坡迹象,要立即处理,保证不出事,特别是不出人命。
车子继续行走了十几公里,到了下塘矿。镇里的副书记马天才已在等着了。杜光辉问说要到矿上去走走。马天才犹豫着,有些为难。杜光辉问:“怎么了?”
马天才尴尬地笑笑,说:“没怎么着。就是……就是这矿的负责人今天不在。他不在,任何人是不得进矿的。”
第四部 第七十五节
“有这回事?抗洪检查也不行?”杜光辉提高了声音。
“这……这是家引进的外资企业,一般情况下,我们镇里是调不动的。他只管交税,其它的,我们也不管他。”马天才补充道。
杜光辉站在矿门口,一下子火了,“这叫什么话?谁定的?在桐山的矿,就得服从桐山的管理。这矿的安全生产呢?还有……不行,马书记,给这个矿主打电话,我今天一定要进去看看的。太不像话了嘛,太不像话!”
马天才还在为难着,开局长已经打通了矿主的电话,矿主说他在外,矿上安全工作和抗洪工作都布置了,没有什么可查的,请领导们回去吧。开局长说县委杜书记要上矿看看,矿主道:“杜书记?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挂职的?不行。任何领导都不行。我挂了。”说着,电话断了。开局长不好意思地向杜光辉撒撒手。杜光辉脸色铁青,说:“上车!走!”
马天才拉着杜光辉的衣袖,道:“杜书记啊,这也不能怪我们哪。这是以前县里有规定的。他们也是执行规定。现在的矿主,拿不到开矿证是孙子,拿到了开矿证就成了爷爷。我们镇里的干部,除了书记镇长还能混上个三两酒喝,其余的他根本就不睬理。我们也是……唉!”
“我没有怪你啊!这事过后让矿山给县里指挥部写个汇报,一切责任自负。”杜光辉说着,示意司机开车。开局长解释说:“这矿主姓付,是个浙江人,架子大得很……”
“他架子大是他,我们是来检查工作的,他架子大有什么用?这事必须处理,开局长,你回去后要就此发个通报,我也要给林书记说说,一定要处理的。不然,还了得?”杜光辉说着,又回头朝矿上看了眼。
开局长笑道:“唉,如今这些老板哪。后台大得很。听说这姓付的矿主,在桐山只听一个人的话,就是林……”
“啊!还有这事……”小王问道。
“怎么没有?外面还传着这些矿山,大都有领导干部的股份。矿管局每次只要一查,立即就有人说情;有时还会受到个别领导的批评,说我们干扰了人家正常的生产秩序。因此,我们也很少下来了。没用啊!”开局长叹着,不说了。
杜光辉心里想:现在的矿山开发怎么到了这么地步?难怪桐山有三任书记都栽在矿山上了呢?没有后台,没有利益,这些矿主不可能这么嚣张。矿管局不能监管,这也许也是特殊的中国官场现象吧?
车子从另外一条道上转了出来,刚才塌方的那条路,指挥部电话来说正在抢修。这路是一条窄道,车子有些颠簸。而且路程也比原来走的那条路多了二十多公里。车子左拐右拐,终于上了省道。杜光辉一看,这不到了玉树乡嘛?条条大路通罗马,今天,杜光辉本来不打算到玉树的。可是,塌方把他带到了这里。既然到了,索性就停下来看看吧。
玉树乡的大院里,寂静无声。高大的树木,在雨后更加绿郁。穿过前面的一排小平房,就到了后面的办公楼。小王到了办公室,问:“李书记在吗?”
办公室的一个小姑娘看了看小王,道:“李书记下去了。你们是?”
“县委杜书记来检查工作了。乡里还有哪个领导在?”
“啊,杜书记!高乡长刚回来,我去喊。”小姑娘说着,就“咚咚”地上了楼,不一会儿,杜光辉就看见高玉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说:“杜书记来玉树,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搞突击检查啊?”
杜光辉笑着,说:“我也是临时定的。那边公路塌方了,绕道,就到了你的地盘。”
“欢迎哪!我也是刚刚从窝儿山下来。那里的水冲沙压得厉害。有些山坡上的冲洗也严重。有些茶园也受到了影响。我让村里组织人正在整治。”高玉说着,请杜书记一行到会议室坐。
到会议室先得经过高玉的办公室。在乡镇,干部的办公室同时也就是干部的寝室。到门口时,杜光辉看见“乡长室“三个字,就笑道:“也不去会议室了吧?就在乡长室坐坐,怎么样?”
“这……”高玉稍稍犹豫了下,说:“也好。不过,我这两天不在乡里,房间乱得很。请杜书记、开局长还有王秘书别笑话啊!”
“很好的嘛!”杜光辉进了门,环顾了下,说:“高乡长这闺房也官场化了啊,哈!”
高玉脸微微红了下,道:“这可是办公室。以办公为主,以休息为辅。”
泡了茶,杜光辉问了问整个玉树的水情。高玉说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有几户的房屋倒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关键是庄稼受损严重,坡上的,被冲了;田里的,被淹了。这雨看来还没有停的迹象,空气中湿度大得很。再要是不停,全乡的茶园有三分之一可能就保不住了。
杜光辉也很着急。高玉说:“急也没用。各方面力量都用上了。现在农村里劳力都出去了,留在家里的,又做不得事。我们乡干部也全部到了树,昨天,就是窝儿河下游的那个溃口,全乡七十多个干部,整整干了一下午。”
“你们辛苦了。关键是天哪!”杜光辉正说着,手机响了。
是凡凡,凡凡说:“爸爸,我很不舒服,头晕,难受,爸爸,你快回来吧。”
“我正在乡下。坚持一下,我下午就回去。”杜光辉焦急道。
“不,爸爸,我坚持不住了,爸……”手机断了,杜光辉喊道:“凡凡,凡凡……”
高玉说:“孩子有事吧,赶紧回去吧。赶紧!”
杜光辉有些为难,开局长和小王也都劝,大家一道回到了县城。一进房间,杜光辉看见凡凡正卧在床上,脸色像腊一样,他俯下身去,轻轻地用嘴唇试了试孩子的额头,温度不是太高,就问:“怎么了?凡凡。”
“我难受。”凡凡说。
高玉在边上道:“别磨蹭了,快去医院。走,王秘书,把凡凡扶起来,我们走。”
到了医院,小王将陈院长打电话找了过来。因为这,检查一路绿灯。杜光辉一脸焦急,看着孩子虚弱的样子,他的心比什么都疼。检查完,他问陈院长凡凡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还是……
陈院长拉着杜光辉,笑道:“杜书记,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我慢慢说。”又吩咐其它人,将孩子先住院了,输液。然后,和杜光辉、高玉一道,进了办公室。一进门,陈院长道:“杜书记,以前孩子检查过没有?”
“上次他不舒服,带他查了下。是在社区医院,医生说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最近没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杜光辉望着陈院长,陈院长顿了顿,说:“杜书记,你可要作好思想准备。这孩子我刚才简单地看了下,可能是血液上出了问题。至于问题到底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具体的检测报告。”
“难道是……陈院长,你就明说吧。”杜光辉搓着手,等着陈院长。陈院长道:“可能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就是白血病。从临床的症状看,很有可能。当然喽,还得看最后结果。所以,杜书记,你也千万别急。再等等。”
高玉在旁边也一惊,“白血病?”她问道。
陈院长点点头,想了会儿,问杜光辉:“杜书记,不行这样,我派个车子,马上到省立医院。那里跟我们是协作关系,我让我们的一个副院长陪你们一道。”
杜光辉没有做声,他的眼睛一瞬间红了。他尽量含着泪水,说:“这……这不好吧?这……”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就这么定了,杜书记,你听我们的。”高玉道:“陈院长,那你马上安排吧。”
三天后,省立医院正式确诊了,凡凡得的就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就是“白血病”,根据病情,除了干细胞移植,别无办法。黄丽抱着孩子,一个劲地哭着。杜光辉说:“都这时候了,哭有什么用?”现在,关键的是一个找钱,二要等待合适的干细胞。
回到家,杜光辉一个人坐在凡凡的房间里,放声地哭了一回。他拿出凡凡小时候和他一起在平原上拍的照片,心如刀绞。而窗外,雨仍在不断地下着。桐山县委的叶主任打来了电话,既问杜光辉书记的孩子怎么样了,同时也告诉杜光辉:林山矿出事了。矿井渗水,三十多个工人被困在里面,已经一天一夜了……第四部 第七十六节
26
连绵不断的大雨,终于停了。阳光一出来,天气马上变热了。
湖东地处江南省的东部,有“沿江小火炉”之称,白天的地面温度达到了三十九度。许多人站在这空旷的场子上,似乎可以看见热浪一层层地滚动过来,简又然禁不住用纸巾拭了拭额头。纸巾马上湿了。
庞梅笑着问:“热吧?简书记。”
“还好的,还好。”简又然说着,汪向民已经从这一排人中走向前去,正式宣布东部物流港项目奠基仪式开始了。
省能总公司的副总徐根辰,代表省能公司讲话。简又然代表湖东县委、县政府发言。小郑本来给他拟了一份稿子的,他看了,觉得太老套了。他这样想,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物流港的奠基仪式,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这是庞梅的投资项目的奠基仪式。对于庞梅,简又然是很清楚的。他回省城时,也通过其它的渠道了解过这个女人。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也是一个在简又然看来“很有层次,很丰富”的女人。简又然当然不可能把他和庞梅的关系往另外的方向想,他只感到或许在某一个时刻,庞梅会显示她无与伦比的意义的。
至于是什么意义,简又然也不甚明了。此刻,庞梅就站在边上,简又然对着话筒道:“首先,我要代表湖东县委、县政府,向东部物流港项目的奠基,表示热烈的祝贺!”他停了下,“同时向省能总公司的庞梅庞总表示热烈的欢迎!”说着,他回头扫了眼,正好与庞梅的眼光接着。庞梅笑了下,简又然又继续说开了。
“东部物流港对于湖东经济的发展,是一个优化经济结构,打造物流中心的巨大平台。我们相信:在省能公司的大力投入下,在县委县政府的良好服务下,东部物流港项目一定会成为湖东经济的又一支柱。我们和省能总公司,一定会在物流港的项目上,实现双赢。让我们再一次谢谢庞总,谢谢省能公司!”简又然说着,带头鼓起掌来。底下也是掌声一片。
庞梅讲话时,只说了三句:“一是感谢湖东县委县政府,感谢李明学书记、汪向民县长,特别要感谢简又然书记;二是希望双方互相协作,共同发展;三是既然物流港项目已经落户湖东,省能总公司与湖东就是亲戚了。是亲戚,就要真诚相待,实现双赢。”最后,庞梅道:“我今天这就是走亲戚了,大家欢迎吗?”
“欢迎!”不知是谁带头叫唤起来,大家也都应着,气氛看起来达到了高潮。
庞梅走下来回到队列里,简又然说:“庞总的发言精彩,简直就是一篇难得的演讲辞。”
“简书记真是抬举我了。不过说点真话而已。这个项目,真的得感谢又然书记啊。没有你们,地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拿到。高效率啊!”
“关键是我们太想结这门亲了。一好两好啊!”
李明学拉拉杂杂地讲了十几分钟,简又然中间掏了几次纸巾,天真的太热了。底下站着的都是县直机关的干部们,县委特地发了通知,要求各机关主要负责人亲自来参加的。简又然看到这些干部们,一个个脸上都是焦灼。这个时候,大家的兴奋点已经不在奠基仪式上了,而在仪式什么时候结束,以便快点打一个阴凉的地方休息。
汪向民一定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当李明学讲完后,他立即就宣布了奠基开始,请省能总公司庞总、湖东县委书记李明学同志一道为物流港奠基。音乐响起,彩球飘扬,成千上万只信鸽,“哗啦啦”地飞向蓝天。简又然在边上看着,等庞梅和李明学培完土,也上去象征性地培了一锨土。汪向民笑着对他道:“这个天真凑热闹。这么热,这么热!”
“大发啊!热点好。热比冷好嘛,哈哈!”简又然笑道。
中午湖东县委县政府举行了招待会,招待省能总公司庞总等一行客人。酒正喝到畅快时,简又然接到了李雪的电话。李雪说可可化工的项目也许要泡汤了。
“怎么?”简又然一急,马上问道。
“我上午到可可化工去,他们内部有人告诉我,徐总根本不想在湖东投资。只不过是碍于某些领导的面子……”
“是别人说的,你急什么?只要不是徐总说的,就没关系。以后别这么乍乍呼呼的了,搞得人心急。”
“你心急?我更急呢。不是太急了,才找你的吗?简书记,我想你了。”
简又然没好气地笑了下,心想这女人,说这么严肃的话,还忘不了最后捎上一句尾巴。但一想又觉得有些甜蜜,便道:“好好工作吧,我很快会过去的。”
李雪似乎很兴奋,“太高兴了,我可等你!”
挂了电话回到酒桌上,庞梅正在和李明学谈起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受贿案。见简又然来了,庞梅笑笑,不做声了。简又然道:“说吧,没事的。我现在可是湖东县委的副书记了。是吧,明学书记?”
“当然是。不过湖东这地方太小,留不住你又然同志啊。”李明学笑着与庞梅碰了下杯子。
汪向民道:“又然同志要是真的留在湖东,那是湖东人民的福气啊。不行请庞总在省里说说,就把又然同志留在这了。”
庞梅说:“这当然可以,关键是简书记爱不爱湖东。湖东这地方好啊,我都爱上了,简书记,你呢?”
简又然明白庞梅这话的意思,就笑道:“彼此彼此。来,喝酒!”
吃过饭后,简又然和汪向民一道回湖海山庄。在车上,汪向民问简又然:“都传着明学书记要走了,到哪啊?现在真是的,我们都不知道,外面却传开了。”
简又然也显出很惊讶的样子,说:“是啊,我也一点没听说。外面传的,不可信。”
“不过,无风不起浪哪!总是看到了云,才想起雨的哟!”汪向民道。
两个人又谈到庞梅,汪向民说现在的女人了不得,你看你看那个感觉,好像……好像……反正就是了不得啊!
简又然说一个女人干到省能的老总,是了不得啊。论级别,是副厅;论钱财,也是数得着的。何况听说这女人也还有一个不错的家庭。多不容易啊!我们男人,有几个能比得上?少啊,少!
车子到了湖海山庄,简又然临下车时,汪向民莫名地突了句:“罗望宝的事,有些走谱了。又然书记也知道了吧?”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简又然说。
“不知道好啊!”汪向民一边说着一边上车走了。简又然看着,罗望宝的事又有什么了?难道……
简又然想着,心里就有些乱。他没有立即回房间,而是沿着小湖边走了走。八月的湖水,风一吹,起了微微的波浪。在那些波浪下面,也许正汹涌着巨涛。不过,从微小的波浪上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一切平静,而且那小小的波浪还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有人看风景,有人却在看风景里面的风景。这风景就像官场,你身在其中,也许你只是懵懂;而当你站在高处一看,啊,这就是官场吗?每天的迎来送往中,每天的谈笑风生中,每天的勾心斗角中,还有每天的彼此提防中,到处都是玄机,到处都是你猜不透道不明的算计。越往高处,你看得越清。而事实上,身在官场,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站到高处呢?
第四部 第七十七节
这半个多月来,也许是连绵的阴雨,简又然的心情有些低落。上周,他特地到程辉的郊外别墅呆了三天。一个人,除了看风景,看书,看电视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想。他想到了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的人生,想到了正身陷囹圄的王部长,想到了小苗,欣欣,还有赵妮和李雪……总之,他想了很多,越想越乱,越想越糊涂。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不断地否定自己,又不断地肯定自己。
前天回省城时,简又然听见部里人说杜光辉的儿子生病了,而且是白血病。简又然听了心里一颤,马上打电话给杜光辉。杜光辉说是的,已经确诊了。目前正等着干细胞移植。简又然说那有希望吗?杜光辉说关键是看配型。现在医院已通过网络向全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简又然问那资金呢?他知道移植的费用是很高的。杜光辉道:“这个目前还没问题。我们还有些积蓄。另外,黄丽也将她在公司里的钱拿了一部分出来。下一步要是移植,就……唉,谢谢啊!”
“谢什么呢?光辉啊,如果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简又然是认识杜光辉的儿子的,小时候,他和杜光辉他们都住在部里的宿舍楼里。凡凡虽然只比欣欣大三岁,可还真的有个哥哥的样子,不管到哪,总牵着小妹妹的手。只是后来,简又然在滨湖花园卖了房子,两家和两家的孩子才疏远了。但是,简又然在一听到凡凡生病时,就一下子想起了孩子小时候的样子,这样乖巧的孩子,怎么……
回湖东前,简又然拉着小苗和欣欣一道,到医院看望了凡凡。杜光辉正好不在,黄丽一见到他们,便哭开了。简又然赶紧拉住,说这样对孩子不好。这个病,虽然是难症,但是,毕竟是有办法的。只要有了合适的干细胞,希望就来了。小苗说哪儿就有这样的合适的干细胞啊?简又然道:有的,一定会有的。如今世界各国的人都积极捐献,一定会有配型成功的。关键是你们做父母的,一定步要急,不要放弃,孩子是看着你们的。你们积极,他就积极;你们垮了,他不也就垮了?
黄丽擦了泪水,一个劲地点头。简又然的话说得入情入理,既有安慰,又有希望。欣欣特意送了一个奥运的福娃,她贴着凡凡的脸说:“凡凡哥哥,你一定会好的。到时,我还要你带我玩呢。”凡凡的眼睛湿了,他问:“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