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木亭中,凭栏远望,群山如黛,锦绣千重。
刘巧巧用手一指:“海风表哥,你看,镜子岩。”镜子岩位于老鸦坡东南面,与半山亭遥遥相望。
王熙美说:“海风表哥,传说镜子岩能把好人坏人照得清清楚楚,好人是红心,坏人是黑心,我们来远远地照一照。”
余海风自然知道这只是个传说,但为了不扫两个表妹的兴致,也就走过去。刘巧巧、王熙美在他身边,三人排在一起。刘巧巧和王熙美一起笑道:“红心,三颗红心,我看到了…”
余海风忽然想起来了,说:“两位表妹,你们听说过没有,芙蓉楼那位大诗人王昌龄在这里说过一句话呢?”
“什么话?”两人忙问。
余海风正色道:“少伯(王昌龄)之心,苍天可鉴!『我今天也要说一句话:』海风之心,苍天可鉴!”
王熙美嫣然一笑,刘巧巧抿着嘴笑弯了腰:“你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又不是诗人…”
三人走走停停,一直玩到下午,才下了山,在洪江老城小吃店点了一些小吃。洪江的小吃以香辣米豆腐、泡酸菜萝卜、红油凉面、湘西鱼粉而出名。
三人刚刚拿起筷子,两个打扮妖冶、涂脂抹粉的女人进来,嗲声嗲气地道:“余少爷。余海风少爷…”
三人抬头,两个妖冶的女人已经站在桌子边。余海风脸色一红,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女人。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都可以看出,她们不是正派的女人。
王熙美和刘巧巧惊讶地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又看着余海风。
余海风迟疑了一下:“两位…认识我吗?”
“哎哟!余大少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我是杏花楼的小红,她是翠翠,才几天不见,您不记得我们了?”自称小红的女人双手叉腰,拿腔捏调。
翠翠则脸色一沉,说:“你什么意思?身边有了两个美丽的姑娘,就装不认识我们了?认不认识无所谓,你只说,你欠我们姐妹的十五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余海风勃然大怒,一声吼:“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小红不甘示弱:“怎么啦?不承认?你可是风云商号的大少爷啊,不会连嫖女人的这点钱也想赖吧?”
王熙美和刘巧巧丢下筷子,站起来夺路而逃。余海风急了,要去追两位表妹。小红扑过来抓住余海风,大叫大喊:“你想逃?今天不还钱,就别想走。”
翠翠也过来抓住余海风。余海风本可以三拳两脚把她们打倒,但他不能动手,也摆脱不了,又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解释不清楚。而王熙美和刘巧巧已经跑不见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现在可是下午。洪江是一座商城,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这些人到了洪江,晚上通常都要享受洪江灯红酒绿的生活,不到大中午不起床。一旦到了下午,整个洪江,人满为患。而中国人又喜欢看热闹,见这里两个妓女拉着一个男人讨嫖资,全都围上来看热闹。
余海风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又不知为何会有这种事,他情知不妙,想脱身。两个女人哪里肯放他走,死死地抱着他。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余海风喝道。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道:“给钱。”
余海风又气又急:“我不欠你们的钱。”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拉着余海风的衣服,哭鼻子抹眼泪:“天啦!你欠了我们姐妹三次十五两银子,你说给,一直赖账…你不要脸,我们姐妹还要脸…要不要我们到风云商号去找你父亲要钱?”
“我们拖他去见官,让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
三个人从小吃店的闹到外面,到了外面,余海风才知道,这是错上加错。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早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他的耳边,不时能听到有人说,这是余家的大少爷之类的话。
情急之中,余海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使出所练的武功,各推了两个妓女一掌。这两个女人,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推?后退了好几步,幸亏得周边围了很多人,她们分别撞在别人身上,才没有倒地。余海风借了这个机会,迈开大步,落荒而逃。
两个女人稳定了心神,顿时大喊大叫大骂。余海风也顾不得争辩,使出最大的本事,快速奔逃。当时是一团混乱,他们自然没有注意,罗小飞站在不远处的人缝里,正一脸兴奋地瞧着热闹,看那表情,似乎想上去插上一脚似的。最后见余海风摆脱了那两个女人,自己逃了出来,罗小飞的表情,是极其不过瘾的感觉。
终于逃出旋涡,余海风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人暗算了。他顾不得考虑暗算自己的是什么人,而是要先安抚刘巧巧。这件事,如果让刘巧巧产生误会,麻烦就大了。
想明白这一点,他便考虑去刘家找巧巧,再注意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意识到自己匆忙中逃错了方向。从这里去刘家,必须返回,他只好继续向前,准备到了江边后,拐上另一条道。也是巧了,刘巧巧竟然也在江边。
刘巧巧和王熙美跑出小吃店,和余海风的情况相同,跑错了方向。王熙美问她:“我们去哪里?”刘巧巧说:“还去哪里?回家。”两人同样不敢原路返回,只好先到江边。王熙美和刘巧巧分手,向家里走去,刘巧巧却留在了江边。她根本就不想回家,只是不想王熙美在身边看自己的笑话,才找个借口,将王熙美支走了。
余海风误打误撞,逃到了江边。正考虑要去找刘巧巧,一抬头,发现刘巧巧正沿着江边向前走,余海风立即迈开大步,向前追去。
沅江边,一条青石板路直通河中,河面上有大大小小几百条船。刘巧巧走上了那条青石板路,不一会儿,停下来,坐在青石板上,再也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号啕大哭。
船上的船工们惊讶地望着她,指指点点。
余海风赶过去,蹲在她的身边,焦急地说:“巧巧,你别听那两个女人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们,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感觉自己是跳进沅江也洗不清了。
“你个无赖,骗子,说谎…”刘巧巧放开手,满脸的泪水,眼中满是怒火。
余海风想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刘巧巧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余海风怕她在水边不安全,想把她拉开一点:“我们先回去吧!我一定把事情弄个清楚。”
刘巧巧哭喊着:“别碰我。”她本想避开余海风的手,余海风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被她一喊,忙松了手。刘巧巧挣扎的力道大了一些,人一歪,倒在了水中。
船上的人们发出了惊叫之声。
余海风大吃了一惊,忙跳入水中,把刘巧巧抱了起来。
“你无耻。”刘巧巧抬手就重重地给了余海风一记耳光,余海风一怔,又被刘巧巧狠狠一推,跌入水中。水涌入鼻子、喉咙,一阵窒息,余海风才猛地清醒过来,挣扎着爬起来,刘巧巧已经哭着跑远了。
“巧巧!表妹!”余海风湿漉漉地站在河边,大声喊。
“我恨死你了,永远也不要见你!”远远的,传来刘巧巧伤心欲绝的哭声。
船上的人们低声议论着,余海风心如乱麻,风一吹,感觉到冰冷彻骨,浑身一哆嗦,才想起刘巧巧也是浑身湿透了,一声长叹。
余海风挤干了衣服,失魂落魄地回家,还没有到家门口,就看见舅舅崔立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余海风心中一惊:全家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了,这该如何解释呢?他忐忑不安地进了门,一眼看到父亲坐在茶几前的一张椅子上,母亲一脸怒容地站在父亲的身后,弟弟余海云在一边。舅舅跟了进来,随手把大门关了起来。
余海风心中一凛,低下头,说道:“爹,娘…我回来了。”
余成长脸色平静,声音不大,但有一股别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海风,你过来一下,爹问你个事情。”
余海风走到父亲面前,心中七上八下,衣服上的水还在往下滴。
余成长缓缓地问:“刚听人说,街上有人找你要账?你什么时候欠了别人的账?”
余海风忙分辩道:“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崔立在旁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几天前,你是不是到太白楼去过?”
余海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去过。”
崔立继续问道:“是不是和张金宝在一起?”
余海风顿了一顿:“是,还有大姑父家的展浩表哥。”
崔立冷冷地哼了一声:“张金宝是个什么人,吃喝嫖赌抽大烟,你和他在一起,做什么也就不奇怪了。”言下之意,余海风欠妓院的嫖资,是有的。
余海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
余成长看他浑身湿透了,又问了一句:“你这一身怎么闹的?”
余海风回答道:“掉到沅江里了。”
崔玲玲一直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不喜,双眉紧皱,脸若寒霜。
余成长想了想,慢慢地问了一句:“海风,爹再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有没有去那肮脏地方?”
余海风扑通跪在父亲的椅子前,坚决地回答道:“爹,娘,我真的没有去,我是被人冤枉的。”
崔立怒道:“你是冤枉的,别人为什么没有冤枉你弟弟海云,为什么没有冤枉你表哥展浩,偏偏就冤枉你了?”
余海风没有回答。
余成长伸出一只手,阻止崔立继续说下去,低头看了余海风一眼,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海风,爹相信你,这件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先回房间换套衣服,别着了凉…”
余海风站起来,飞快地看了一眼父亲和母亲,上楼换衣服去了。下面传来崔立愤怒的声音:“成长哥,你不能这样惯孩子,长期下去,那还得了?”
崔玲玲也埋怨余成长:“成长,孩子有错,应该教育呀!”
余成长平静沉稳地回答:“海风说他没有做过,就没有做过,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
崔立重重地跺了跺脚,一把拉住余海云:“海云,跟舅舅学武去!”崔玲玲也赌气别过头去,不看余成长一眼。
余成长缓缓站起来,看了看妻子,声音温柔如水:“看你,这么大年纪了还生气…”
崔玲玲身子动了动,余成长扳过她的肩膀,才发现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
河街,两栋窨子屋之间,有一个用竹篾席子围起来的摊点。一根竹竿挑着一盏风灯,一副馄饨担子,三张矮桌子,几个小凳子。这里是老王的香辣馄饨摊。老王六十岁了,没有儿女,三十多岁的时候在码头扛包,摔残了腿,自后改卖馄饨。
老布和老王相对而坐,老王嘴里叼着一个用竹筒做成的烟斗,吸了几口,然后把烟斗递给老布,老布接过烟斗,也吸了几口,又还给老王。
老布一句话不离本行,道:“老王,做人要信主啊!”
老王和老布已经有几年交情了,听这话也不知道有多少遍了。老布这个人,就这么一根筋,见了任何人,都是这么一句话:“做人要信主。”洪江人实在,往往问他:“主是什么?”他会说:“主是上帝。”
有时候,老布也会对别人说:“做人要信主,因为你是有罪的,如果不信主,就得不到主的庇佑,得不到救赎,日后会下地狱的。”
别人一听吓了一大跳:“我有什么罪?我不偷不抢,不坑人不骗人,我犯了什么罪?”
老布一脸严肃:“原罪!人都是有罪的!”然后他耐心地解释人为什么有罪,这就要从上帝创造万物说起。起初上帝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上。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人是尘土…女人是男人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因为她是男人的肋骨和尘土做成的…
听的人如坠落在云里雾中,摸不着头脑:“我怎么是尘土了?我不是爹妈生的吗?我们不都是爹妈生的吗?我老婆是丈母娘生的,怎么就是我的肋骨和尘土做成的?”
要解释清楚这些问题太难了!老布解释累了,就翻开《圣经》,庄严地捧到别人面前,认真地说:“你看,《圣经》上面说得清清楚楚。”
人家一个字也不认识,也就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双方不欢而散。老布并不气馁,遇到下一个人,他又会把这些重新讲一遍。
老布在洪江传教,也不是一事无成,至少让洪江人明白了主是什么。洪江人往往会恍然大悟:“你说的不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
老布就会大急:“不对,你们那是邪神,我的主才是正神。”
为了证明这个邪神和正神,老布必须引经据典,他只能捧出《圣经》,可是没有一个人认识《圣经》上的字呀!
尽管整个洪江没有人信老布的主,但几年过去,大家都知道,老布是个好人,一个非常非常善良的外国老头儿。这老头儿也是奇怪,竟然把别人的家乡当成了自己的家乡,一点都不见外。比如上次为白马镖局募捐,老布就异常积极,没想到古立德横插一杠子,把这募捐的事,交给了汛把部署和巡检司。老布不喜不怒,照样我行我素,整个洪江城,只要有什么善事,肯定少不了他老布。
在洪江,老布只有三个真正的朋友。这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和他年龄相仿的余兴龙和王子祥。这两个老人已经活成了精,均已经超过八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就是稀中之稀了。到了这种年龄,看人一盯一个准,他们自然看明白了老布是个好人,所以就愿意和他交朋友。老布也觉得,这两个人在洪江的威望之高,无人可比。如果他们两人信主,那么,洪江就会有一大批人跟着信主。
老布常常和这两个人在一起,他们下棋,他就看棋。两人还喜欢听老布说话。说什么?说各种海外见闻。如果换了别人,老布说的那些经历,会被认为是天方夜谭,可这两个人不一样,他们年轻时走南闯北,从云南去过缅甸、泰国和印度,自然就知道,这个地球很大,地球上还有很多国家。老布见两人喜欢这些,也就有意提起这个话头,讲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偶尔也讲一讲宗教。可只要一涉及宗教,两人就会不约而同地说:“东方有东方的神,西方有西方的主。”
另一个和老布交好的,是余海风。同样,余海风喜欢听老布说话,尤其喜欢听老布说那个在西方叫哲学的东西。老布说那是哲学,可余海风总觉得,西方的所谓哲学,和东方的道或者印度传过来的佛,好像区别也不是太大,甚至和老布所说的主,似乎也是亲戚关系。这样一想,余海风就明白了很多事,觉得突然长大了不少。
即使整个洪江城都接受了老布,可他还是没有发展一个信徒。
没人信,老布也不痛苦,他仍然坚持做着同样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多少次对老王说同样的话了。不过,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老王竟然改变了态度。老王说:“老布,你总说人要信主。我问你,如果我信了主,主能不能帮我卖馄饨?”
老布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老王轻轻叹息一声,有些失望:“我以为信了主,主能帮我卖馄饨。主既然不能帮我卖馄饨,我信主有什么用?”
老布忙道:“话不能这么说,信了主,主就能给你指明正确的道路。你现在迷茫了,说明你心中有忧愁,心中有忧愁,不找主,找谁呢?”
老王说:“我心中的忧愁就是一天比一天老了,不能多赚几个钱,哪一天不能动了,不就等死吗?唉!这都是命,要不是三十年前出了意外,说不定我也修了一栋这样的楼。”
老王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窨子屋,黯然失色。
老布耐心地给老王讲解:“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相信主,主会拯救所有人。”
三个人走了过来,老王忙站起来,对老布说:“你可以说主,别耽搁我卖馄饨。三位掌柜的,吃馄饨吗?我老王的馄饨,洪江谁不知道呢?”
过来的正是狼王千人斩和他的两名保镖。三人本没什么特别的事,每天就在洪江城里闲逛,一是打听消息,熟悉情况,二是密访少当家的。千人斩对少当家的溺爱得什么似的,这少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荒郊野地里待不住,一有机会,就往外跑,喜欢跑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他们来洪江已经几天了,连少主的影子也没有见到。白狼带着另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也在洪江城里转悠,任务和千人斩是一样的。他们那边的消息是,有几次在街上见到了少主,可少主太古灵精怪,一眨眼工夫,又跑没影了。
千人斩之所以在一个街头馄饨摊前停下来,不是想吃什么,他们才刚刚吃过。他是看到了老布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千人斩的胸前也有这么个十字架,是十多年前在云南驿道上抢了另外一个土匪的,戴在胸前也就是好玩,后来戴习惯了,就一直戴着。这次进洪江,担心一些明显的特征被人认出,他不得不取下来,放在山洞中。狼王看到老布胸前的十字架,就想问个清楚,这个十字架究竟有逑用。
程正光以为老大想吃馄饨,扔在桌子上一块铜板:“煮三碗馄饨,多放辣子,钱就不用找了。”
一碗馄饨也就几文钱,一个铜板值八十文呢。老王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连声道谢,揭开锅盖子,下馄饨。
狼王说:“多煮一碗,给他。”他指的是老布,此刻,他正坐在老布旁边。老布仔细地打量他,他也看了看老布的脸,目光落在老布胸前的十字架上。
他问老布:“你是啥逑地方的人?”
老布在洪江已经有六年多,经常到乡下传教,能听懂这个逑字,是一些粗人的口头禅。老布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我从意大利来…”
程正光插了句:“比洪江大吗?”
老布斟酌了一下:“意大利是一个国家,在遥远的西方…中间隔着太平洋,坐船要几个月…”
狼王用手指了指老布胸前的十字架:“别扯啥逑太平洋的。你戴的那个东西有什么用?”
老布顿时精神大振:“十字架是一种古老的标志,具有极其特殊的神秘意义。在巴比伦时代,十字架代表太阳神。同时,十字架也代表生命之树,是一种生殖符号。竖条代表男性,横条代表女性。”
老布说了一堆,狼王等人根本听不懂,最后这句,他们听懂了。
狼王说:“原来,十字架就是男人搞女人。有点意思。”
老布觉得狼王这样说,是对上帝的亵渎,有点不快,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耐心地解释:“十字架还是一种古代的刑具,专门用来处决死刑犯。当初,基督耶稣被犹太教当权者拘送罗马帝国驻犹太总督彼拉多,并判处死刑。耶稣被绑在十字架上,死后第三日复活,复活后四十日升天。因为十字架和基督耶稣产生了联系,因此,在基督教圣徒心目中,十字架,便有了特殊的意义,被用作坚定信仰、洁净心灵之用,是神圣的。”
老王给几人端上馄饨。老布说得滔滔不绝,狼王千人斩和程正光听得一头雾水,老布也看出两人疑惑,就总结了一句:“就是主的福音,要拯救世界上的人。”
程正光说了句:“天下这么多人,他救得过来嘛!”
老布严肃地说:“主是无所不能的,你们要相信主。”
程正光吃着馄饨,一边摇头:“要我说,肚子饿了,相信这一碗馄饨能救命,相信个逑的主,主又不能饱肚子。”
老布有些焦急:“你不能和主说逑啊!”
程正光不以为然:“我说了他也听逑不见,就他听见了又能把我怎么样?敢来打我呀!”
狼王把馄饨碗一推,不吃了,因为他心里不爽。老布说的神圣,他不以为意,但他说的刑具以及生殖崇拜,他是听进去了,也作了自己的理解。十字架就是男人搞女人,那是不是说,男人搞了女人,就要在十字架上受刑?妈的,自己这几天,天天都是昏天黑地搞女人,难道说,自己要在十字架上受刑?
转而又想,湘西这么大,那么多山,老子想跑到哪里就跑到哪里,谁能给老子受刑?扯淡。他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程正光和另一名保镖也没有吃完,追老大而去。老布却在后面说:“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浪费粮食。”
程正光说:“老子想怎样就怎样。”
三个人走了一段,程正光感觉不对,问道:“大当家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狼王说:“回去。”
程正光暗吃一惊,这就回去了?洪江这个花花世界,自己还没有玩够啊。仔细一想,怎么可能玩够?就是一辈子在这里玩,都是玩不够的。可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得说一些狼王高兴的。
“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少当家的啊。”他说。
“没找到就没找到。”狼王说,“他又不是孩子,还有谁能吃了他不成?”
程正光自然想到城里这几天传出的消息,说是白马镖局有一批重要货物,将会运走。程正光眼珠一转,自以为聪明,说:“我知道了,大当家的一定是看中了白马镖局的那批货物,赶回去指挥。”
“逑。”狼王只说了一个字。
程正光不懂这一个字代表的意思,还以为狼王只是扔了句口头禅,表示对自己的认同,便说:“我已经打听过了,白马镖局上次死伤无数,有些人,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这次接了一批大买卖,见到钱,他们又不得不赚,所以,就从另外几家镖局请了几名镖师。”
另一名保镖说:“我听说,白马镖局在洪江的关系不是太好,其他镖局,肯借镖师给他?”
“这你就逑不懂了。”程正光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出钱,什么人请不到?再说了,白马镖局短短十几年时间,不仅能在洪江立足,而且还能坐二望一,没逑点能耐,肯定不行。”
“光知道抢。”狼王说,“就算逑抢,也要懂得用脑子。”
“是是是,老大说得对,要用脑子。”程正光说。
狼王兴致很高,反问:“那你说逑看,你想到了什么?”
程正光咳咳一笑:“我只是在想,早晨出门的时候,和冬雨姑娘约好了的,晚上还要回去好好地干活。可现在,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逑一声。”
“看你这点逑出息。”狼王说,“出城之后,你就不用回去了,先去一趟飞鹰帮。你不是在那里有关系吗?”
程正光一时没有转过来,问:“飞鹰帮?我去飞鹰帮干逑什么?”
狼王鄙视地看了程正光一眼:“你去找你的那个朋友,把白马镖局走镖的事,告诉他。”
程正光目瞪口呆:“告诉他?如果告诉他了,他们肯定会去抢那批货,那我们还抢逑什么?”
“脑子不逑够用,就按老子说的做。”狼王说。
狼王千人斩最初确实是想抢这批货的,他之所以在洪江留了这么多天,也是在打这批货的主意。不过,刚才和老布的一席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不管老布所说是对是错,今后,自己都要少冒险。当然,他也有他的难处,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现在可是当近五百人的家啊,光是吃喝拉撒,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座小山。不抢肯定是不行的,可抢也要讲究抢的方法、技巧。
比如眼下这批货,狼王就想让飞鹰帮去抢。飞鹰帮躲在鹰嘴界,离野狼谷几百里,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鹰嘴界那里更偏远更穷,飞鹰帮把当地的地皮搜刮了一遍,就转到了野狼帮的地界上。狼王开始意识到,野狼帮和飞鹰帮,迟早有一战。为了这一战,狼王早在飞鹰帮跨进自己的地界时,便开始部署。在狼王的心目中,飞鹰帮早已经不存在了,被自己吃掉了。那也就是说,无论飞鹰帮抢了什么,其实都是在帮他狼王抢,帮野狼帮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