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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没过多久,杨诚刚带着黎兆平来了。看到黎兆平的那一瞬间,舒彦极为惊讶。过了好半天,舒彦的脑子是空白的。她印象中的黎兆平,是何等的阳光何等的倜傥潇洒,绝对可用得上玉树临风四个字。他只要开口的时候,更是手舞足蹈,神采飞扬。舒彦不止一次听初次认识的人评价他。他们说,这个男人太敏锐太犀利,如果成为他的对手,他说不定三招两式,将你的老婆都给撬了。所以,聪明的男人肯定会得出一个正确判断,最好的办法是成为他的朋友而要努力避免成为他的敌人。然而,面前站着的,却是完全另一个人。他瘦了一大圈,似乎也黑了很多。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弥漫着一股晦气。才不过十几天时间,他们就将一个鲜活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她的心仿佛被刀子剐着,一阵一阵地疼痛。杨诚刚的房子,是内外两间,舒彦所站的是外间。杨诚刚朝里面指了指,低声说,你们到里面去吧。舒彦看了黎兆平一眼,抬腿向里面走,走了两步,没有听到后面有声音,转过头来,见黎兆平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她返身回来,走到他的面前,小声地说,走啊。黎兆平此时才认出她,顿时一脸的惊讶,嘴张开了,似乎要惊叫。舒彦立即将一只手指竖在面前,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了他,向里面走去。进入里面的房间,舒彦返身将门关上,再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让身子摆正,便被一股大力拉了一下。她站立不稳,倒进了黎兆平的怀里。黎兆平一把抱住了她,那一瞬间,她还惊喜,以为黎兆平会给她第一次温情。她显然想错了,黎兆抱着他,好半天没动。再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的身体在抖动,接着发现他趴在她的背上哭起来了。舒彦绝对没想到,黎兆平这样一个坚强的男人,竟然会哭得如此伤心,又是如此的压抑,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痛苦地抽泣。她全身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眼泪哗哗地滚动而出。陪着他流了一回泪,她推开了他,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的时间不多。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兆平止住了哭泣,说,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开灯,外间有一点点灯光射进来,让他们看清里面有一张床。舒彦扶着黎兆平在床上坐下,听到外面有电视机的声音传来,声音还挺大。舒彦暗想,这个杨诚刚,还蛮细心的。她看了看黎兆平,挨着他坐下来,说,你别急,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我听说,罪名是受贿,你到底受贿没有?黎兆平说,他们说我受贿五十万。你想,我会受贿五十万吗?五十万就能买断我?我没那么便宜吧?舒彦又问,那么,你知道他们指控你收了谁的贿款吗?
第六十三章
黎兆平说,省人民医院护士长周小萸。她的女儿参加了这一届雍城之星选秀,最终得了第四名。他们说,我和周小萸之间有交易,收她五十万,答应她进入前三。但实际上,她汇款的时间,第四名早已经出来了,根本不可能改变。舒彦说,你们之间有任何约定吗?包括其他交易。黎兆平没有说话。舒彦暗自一惊,说,这么说,是有?什么交易?性交易?和她还是和她女儿?黎兆平连忙说,没有。我连指头都没挨过。舒彦认真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游移,便说,事到如今……算了,既然你不相信我。我能做的,也就仅此了。黎兆平,你这个王八蛋,我要告诉你,我欠你的,全都还清了。说过之后,她愤怒地向外走。黎兆平一把抓住她的手,向自己怀里拉了一下,她迅速倒进他的怀里,全身顿时软了。他说,这件事,真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可能与别人有关系。我不知道能不能说。舒彦有些明白了。早就听说,雍城之星选美,其实是在为达官贵人选妃子。某一个人胜出,并不在于她有多么漂亮有多少才艺,而在于她背后支持的金钱有多少权力有多大。看来,这话是真的。她没有必要穷究此事,只是说,你自己看着办好了。他们只给我半个小时时间,我估计,想第二次到这里来见面,可能性几乎是零。黎兆平终于下了决心,说,这件事,是王宗平牵的线。他向天上指了指,说,他说是……舒彦问,你们有过让她进入前三名的口头约定吗?黎兆平摆了摆头,没有,只是有一次钓鱼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在一起。他甚至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当然,王宗平后来找我说,吴芷娅想当主持人。这些都是小事。舒彦说,好了,这件事我会弄清的。现在,我想和你谈一谈龙晓鹏,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这么整你?黎兆平说没有。舒彦不太相信,说,真的没有?你会不会抢了他的女朋友?黎兆平突然恢复了他的那股傲气,说,我抢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能有什么成色?我会看得上?舒彦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打断了他,说,你再想想,难道你一点怀疑都没有?黎兆平显得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有一种怀疑,但我不好说。舒彦猛地推了他一把,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说,怕就没有机会再说了。他再次向上指了指,说,他们审问我的时候,几次提到清水塘安居工程和融富中央国际两个项目。舒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问,拿下这两个项目,有利益交换?黎兆平说,我才不会那么蠢。为了一个项目送钱送物的事,我从来不干。舒彦说,这么说,你认为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他们的目标是彭清源?黎兆平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第六十四章
舒彦说,可这说不通啊。周小萸认识你,是彭清源介绍的,我听到一种说法,周小萸和彭清源的关系非同一般,她自己就曾对别人说过,她和彭清源上过床,不仅她上过,她和她的女儿一起上过。既然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她为什么会充当这颗子弹?黎兆平说,那个女人很烂。说过这句话后,他停下来,看了舒彦一眼。显然,他想到自己这句话其实很伤人,因为舒彦和周小萸属于同一类人。话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想保留,说,不过,这个女人嘴更烂,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仅说她和彭清源有关系,还说过与很多高级领导人有关系。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很复杂的利益关联。舒彦愤愤地说,妈的,这是他妈什么烂世界。整个世界都他妈烂透了。他们还想继续往下说,外面已经响起敲门声,两人只好终止话题。舒彦小声地问,是杨哥吗?进来吧。杨诚刚将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头来,说,不能时间太长了,他们要起来查看的,如果发现没人,就麻烦了。舒彦站起来,领头向外走。黎兆平叫了一句,彦子。舒彦猛地愣了一下,停下来,却没有转身,只将背对着他。黎兆平说,谢谢你。舒彦仍然没有转身,背对着他说,你知道吗?你让我恨死了我自己。说过之后,向杨诚刚走去。杨诚刚仍然将头探在门边,见舒彦走到面前,小声地对她说,你们要不要告别一下?给你们一分钟。舒彦挥了挥手,说,不用了。伸手拉开门,走出去,并且迅速走到了外面,一直向黑暗走走去,走了十几米后,停下来,背对着杨诚刚的宿舍。她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碎,很轻,很急。送完黎兆平回来,杨诚刚又送舒彦。他不敢把舒彦留在这里,担心明天一早,被人发现就是大事了。正门不能再走了,监狱里没有侧门,好在这是一座废弃的监狱,围墙常常被周边的农民掏开。每掏开一次,杨诚刚他们就堵一次,这种堵也只不过应付一下,很容易将那些砖头拆下来。杨诚刚领着舒彦走到围墙边,没多久,就拆出了一个洞,两人从洞里钻出,再由杨诚刚送到停好的汽车前。第二天上午,舒彦拨通了王宗平的电话。舒彦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在喜来登三十八楼,希望和你见一面,你有时间吗?等待王宗平的时候,舒彦整理了一下此案的要点。黎兆平之所以被双规,是因为周小萸往他的银行卡中打了五十万。周小萸之所以要打这五十万,是为了让她的女儿吴芷娅当上雍城之星。结果,吴芷娅仅仅夺得第四名,所以,周小萸将黎兆平举报了。
第六十五章
这件事里有两个悖论。悖论之一:既然彭清源已经出面,假若彭清源真希望吴芷娅进入前三名,可以直接告诉黎兆平,相信黎兆平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那也就是说,周小萸根本不需要花一分钱,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女儿进入前三。然而,周小萸为什么又花了这笔钱?会不会不是她花的,而是别人栽赃?悖论之二:周小萸送钱的目的,既然是让女儿进入前三,那么,打钱的时间,就一定在决出第四名之前。事实上,周小萸汇钱的时间晚了两天,前三名已经确定,吴芷娅出局了。从逻辑上看,这件事太容易搞清楚了。如果黎兆平的暗示确有其事,彭清源和周小萸母女都有关系,周小萸就不应该举报黎兆平。如果不是周小萸举报黎兆平,那封举报信,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周小萸举报,这个弯,又是怎么转过来的?她没有在彭清源那里达到目的,因此才来这么一手?敲门声响起,王宗平来了。王宗平和她开玩笑,说,什么事找我找得这么急?没有人陪了吗?她说,你放心,就算我没人陪,也不会找你。王宗平说,看来,我的级别还不够。告诉我,需要什么样的级别?看我努力一下,能不能有希望。舒彦说,我没心情和你贫,我烦得很,你最好别惹我。王宗平在她身边坐下来,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说,谁惹我们的大律师生气了?舒彦说,我刚刚从岳衡市赶回来,在那里见到黎兆平了。王宗平将手从她肩上挪开,坐正了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弄清楚了?舒彦说,现在可以肯定,确实是周小萸往他的账上打了五十万,说是要让她的女儿进入雍城之星选美的前三名,结果在第四名止步了。也确实是周小萸写了举报信。王宗平一下子跳了起来,真是周小萸,不可能吧?舒彦多少带点揶揄地说,你为什么认为不可能?我告诉你,我直觉这件事非常可疑。第一,某人往另一个人账上打了一笔钱这种事,并不能作为立案根据,只能作一般调查,因为无法排除栽赃陷害的可能。第二,周小萸的目的是要让女儿进入前三名,汇款的时间,却是第四名确定之后。这已经明显违背常理。第三,在这样的背景下,只应该是调查,而不该是立案。市纪委却先把人抓了,这太反常。王宗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踱了好多圈,停下来,对她说,那边还有个房间吧?你打开,我去打个电话。舒彦将那扇门打开,王宗平立即进去,随手将门关上了。她想,他给谁打电话?给周小萸?似乎没有必要这么神秘吧?应该是打给彭清源。这么说,黎兆平的猜测是对的,周小萸果然与彭清源有关系?仔细一想,这也并非不可能。周小萸是雍州的名女人,名声不在舒彦之下。仅仅从性方面说,周小萸的名气,甚至更大一些。有关周小萸性器官特别的传说,舒彦也听到了,但她非常怀疑,天下的女人不全是一样的吗?还真有人生着与众不同的性器官?无稽之谈嘛。可男人们似乎就信这些,甚至是那些达官贵人们,都梦想着和周小萸春风一度,体验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特别。彭清源也是男人,他大概也不能免俗吧?如果黎兆平的说法正确,他是和她们母女一起上床,天下又有多少男人经受得了这种诱惑?
第六十六章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王宗平从里面出来,脸色显得有点凝重。舒彦和他开玩笑,说,怎么啦?你是不是和她也有一腿?王宗平似乎并没有从某种冥想状态中回过神来,说,谁?你说谁和谁有一腿?舒彦说,好像全雍州的人都知道,周小萸是个特别的女人,据说,和她上过床的男人,可能有几千人,而且,每个男人对她都是赞口不绝。你不会告诉我,你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吧?王宗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八卦起来了?舒彦说,不是我八卦,而是我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让那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王宗平说,你也别好奇,过一会儿她就来了,你自己看好了。果然没过多久,周小萸来了。舒彦认真看了几眼,发现这个女人还真是很特别,漂亮自然不必说,关键是她的皮肤,应该四十多岁的人了吧?皮肤还像二十几岁似的,白皙细腻,古书中往往用白如凝脂来形容女人的皮肤。你看到这样的词,完全不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有看到像周小萸这样的女人,才突然明白,这个词真是太准确了。除了皮肤之外,周小萸还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她的嘴唇。她的嘴不是那种樱桃小口,也不是那种横跨东西的大阔嘴。总体来说,她的嘴可称大,却大得适中,只要一开口,她的嘴的内空便是长方形的,最特别的是嘴唇,非常厚,给人的感觉有两层甚至三层。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中音,声音很有磁性,让你听着舒服。舒彦当即感叹,难怪那么多男人迷恋她,且不论她是否真有超卓的性器官,仅仅这嘴唇这声音,大概就能让很多男人昏倒了。周小萸是个装腔作势的女人,随时随地都不忘表现自己,而且非常夸张。她一跨进来,便大声地叫道,哟,王大秘书,今天怎么这么闲呀,跑到这里偷闲来了?王宗平说,我知道你想说跑到这里来偷情来了。没事,你想说就说吧。周小萸立即说,哎哟,王秘,我可没说那种话呀。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你们这些男人呀,说你们心大,那可真是大得没边。说你们心小吧,小得又就只有那么一点。王宗平说,你错了,不是一点,是两点。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三点。周小萸在王宗平和舒彦之间坐下来,同时指着王宗平对舒彦说,你看你看,这些男人,三句话就往那上面扯,你说无聊不无聊。说过之后,立即掏出名片,递给舒彦,说,我叫周小萸,在省人民医院工作,是个老医务工作者。舒彦有些尴尬,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也不知接了之后,是否应该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愣了一下,还是接了,也将自己的名片给了她。
第六十七章
周小萸接过名片,顿时又惊乍起来,哟,原来是舒大律师呀。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我一直觉得你就像田华在电影上演的那个律师一样,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田华是不是在电影上演过律师,舒彦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女人可真是会找话题,夸赞过后,又开始品评她的衣服了。舒彦很快知道,对于着装,她除了能够一眼就认出所有的名牌之外,实在谈不上什么品位。有好几次,舒彦都想打断她进入正题,可是,她的话一直不停,让人找不到下口的机会。舒彦只好望着王宗平,却见王宗平的目光看着别处。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似乎连王宗平也忍不住了,伸出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可拍第二下的时候,她恰好动了一下身子,王宗平拍肩的手便落了空,恰好落在了她的胸部。她当即说,哎哟,王秘,你这人太那个了,当着舒小姐的面就这么毛手毛脚的。王宗平说,好了好了,现场直播停止,我现在问你一件事。周小萸说,什么现场直播嘛。你看你看,舒小姐,这些臭男人,就是没一句正经话。王宗平说,你给黎兆平的五十万是怎么回事?周小萸说,什么?什么李宗平朱宗平?不是你王宗平吗?不知周小萸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没有完全明白过来。王宗平说,黎兆平,娱乐频道总监。你不会忘了吧?这次,周小萸似乎确实听清了,愣了一下,说,你刚才说什么?黎总监怎么了?我没听明白。王宗平的口气突然严厉了,说,你少给我装了。说吧,那五十万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小萸说,他开口向我要的呀,所以,我就给了他。王宗平显然有些吃惊,问,你真的给了他五十万?周小萸说,真的呀,这种事,我难道还能瞎编?他给了我一个卡号,我就打进他的卡里了。王宗平似乎还想说什么,舒彦伸手制止了他,对周小萸说,小萸姐,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来回忆一下细节,怎么样?周小萸说,这事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我哪能记得那么清楚?舒彦说,那不要紧,我们回忆一下那些能够想起的细节,你看呢?王宗平在一旁很冷淡地说,你自己想清楚。我的意思,你最好是配合一下。周小萸看了王宗平一眼,大概意识到他的话带有某种威胁的意思,语气缓了缓,说,那好吧,我尽量回忆。舒彦说,那就太好了。小萸姐,我们一件一件地来,好不好?周小萸说,你问吧。舒彦说,你是说,黎兆平要求你给他五十万,便让你的女儿吴芷娅进入雍城之星的前三名,是这样吗?周小萸毫不犹豫地说,是。舒彦问,是他亲口对你说的?周小萸答,是。舒彦又问,在哪里对你说的?周小萸说,在他的办公室。
第六十八章
舒彦说,你再想想,你确信是在他的办公室吗?周小萸说,是的,我确定。舒彦再问,你一共和黎兆平见过几次?周小萸说,两次。舒彦说,第二次在办公室见面的?周小萸说,是。舒彦问,这么说,他见你第二次,就提出要你付五十万?此前,周小萸回答得非常流利,但问到这个问题时,她突然充满了警惕,愣了一下,突然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审问我吗?舒彦说,小萸姐,你千万别误会,我们只是帮你回忆一下。周小萸大概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如果我不回答呢?王宗平说,如果我是你,我就选择积极和舒律师配合。周小萸说,宗平,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在说假话?王宗平说,你不是孩子,说真话还是说假话,我相信不用我教,你自己会选择。舒彦担心事情弄僵,连忙说,小萸姐,你千万别误会。我们只是想帮助你。请你相信我,在法律方面,我可能比你懂得多一点。有些事情,我们私下里谈谈没什么问题,如果在法庭上谈,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样对你说吧,目前黎兆平受贿一案,你是惟一的证人。这件案子一旦开庭,你就得出庭,我刚才问到你的所有一切,都会在法庭上被问到。那时,你是必须回答的。而且必须是真话。如果在法庭上说假话,那是做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周小萸突然显得非常急躁,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问我,是不是给黎兆平付了五十万,我告诉你们,是的。我确实付了五十万,是他主动向我要的。就算是在法庭上,我也会这样说。对不起,我下午还要上班,先走了。说着,她起身向外走,甚至不再和他们打招呼。她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门的时候,王宗平突然说道,你给我站住。她站住了,但仅仅只是一瞬间,接着便迅速拉开门,快速地离去。无论是舒彦还是王宗平,都已经感觉到,她不是被气走的,而是逃走的,她怕被自己的恐惧打倒。王宗平当时手里抓着打火机,愤怒地将打火机朝门上摔去,大声叫道,你这个婊子,你要付出代价的。舒彦连忙伸出手,抓住王宗平,轻轻地捏了几下,示意他冷静。王宗平说,她在说假话,她完全是胡说八道。舒彦说,我也知道她在说假话,她怕再说下去,自己没法圆谎,所以不说了。可问题的根本并不在这里,而在她为什么要说谎?王宗平说,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完全没有理由,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说谎的,根本不可能。舒彦说,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根本不可能?王宗平说,像这种货,她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图钱和图权嘛。她还能图什么?舒彦说,这么说,是不是老板承诺过她什么?
第六十九章
她见王宗平不回应,便又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比如说,有人承诺的更多?王宗平说,这怎么可能?舒彦问,为什么不可能?王宗平说,你也不想想,在雍州,谁最大?舒彦说,在雍州最大不一定在江南省最大。何况,马上要召开党代会了,结果还难以预料呢。王宗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盯着舒彦看了好半天,才说,你的意思是……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陆敏和郑砚华原本已经约好,今天下午一起打球,然后一起吃饭,当然,也包括共度一个美好的晚上。她事先已经将房间订好了,左等右等,不见郑砚华到来,打他的手机,他将信号掐断了。陆敏知道,当领导的人,身不由己,许多时候,要处理一些重要事务,比如和什么重要人物见面之类,一时不方便接听电话时,便可能掐断电话。当然,领导还有另一个不方便,那就是电话得二十四小时开机。既然他不方便,她便决定等他。她想,过一会儿,他可能找个机会给自己发个短信说明情况。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既没有他的电话,也没有他的短信。一个多小时不是个短时间,就算是重要领导接见,对方总会有上厕所的时候吧?总会有抽烟的时候吧?趁着这个时间给自己发个短信,总还是可以的。再说了,现在可是吃饭时候,就算是再重要的领导,也一定要吃饭吧。会不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这似乎是惟一的解释。闲着也是闲着。陆敏不断地打电话。她的关系很多,若想打听什么重大消息,在很短时间内,便可以得到结果。但是,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感到有些奇怪,所有的反馈都似乎表明,在雍州甚至江南省,此时并没有任何极其特殊的事件发生。她再一次拨打郑砚华的电话,又是被掐断了。不过,这次很快有一条信息发过来。他在短信中说,一切都结束了,请不要再找我。那一瞬间,她简直就要疯狂,立即回了一条短信,为什么?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他说,我当然有充分的理由。我不希望彼此伤害,这样道一声再见,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她丝毫不肯相让,说,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在乎什么再见。只要你的理由充分,我保证此后再不纠缠你。郑砚华回了一句极富意味的话,曾经沧海,何必巫山?他显然是将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诗句改了一下。意思是叫陆敏不要再纠缠了。陆敏的想法不同,她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危机之中。或者说,她的婚姻,一直都处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多少年来,她就在这个黑洞里挣扎,眼看就要挣扎出来重出生天了,可这一切难道是镜花水月,梦中玫瑰?
第七十章
陆敏从小就是美人坯子,对自己的美貌有着足够的认识。中学时代,大家都忙着学习,她也想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可是,她太美丽出众,身边总是被一些男生围着,每天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使得她心烦意乱。追求她的,并不仅仅是同班同学,还包括了同校其他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同学,包括外校的以及本校的男教师。她从未统计过追求者的数目,但她确实是每天处于被追求的困扰之中。这种困扰极大地影响了她的情绪,也直接导致了她高考失利。高中毕业后,她有过一段待业的日子。在一种极其压抑和反叛的心理支持下,她很随意地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一个认识只有几天的男人。新婚之夜不是处女这件事,可能成了黎兆平心中最深重的阴影。从那以后,陆敏再没有恋爱过,直到认识了黎兆平。黎兆平回到雍州是为了舒彦,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陆敏并不知道这件事。当时的陆敏,在市电视台办的一间打字社当打字员,临时工。有一次,黎兆平到市电视台送稿子,需要将原稿复印一份留底,走进了陆敏所在的打字社。当年的黎兆平十分害羞,虽然惊叹陆敏的美貌,却不敢和她搭言。从那之后,黎兆平经常出现在那家打字社,却从来不敢和陆敏说话。那家打字社因为有了陆敏,生意出奇的好。陆敏知道,这些男人都是冲着她的外貌来的,她对他们视而不见。与其他男人不同的是,黎兆平对陆敏进行了一番调查,查到陆敏的中学班主任的女儿是黎兆平一个朋友的手下。黎兆平很快和这位老师交上了朋友,三天两头往他家跑,以至于一段时间内产生了误会,以为他是在追求人家女儿,弄得那个女孩好一段时间心猿意马。后来,由这位老师出面,替陆敏和黎兆平作了介绍。如果仅仅只是看到黎兆平,陆敏或许不会动心。当年的黎兆平外表虽然俊秀,毕竟有些寒酸,还未完全脱了乡土之气。围在陆敏身边的男人太多了,哪一个都比他出色。经过老师的介绍之后,陆敏感觉不一样了。当年参加高考的时候,黎兆平是他那个地区的文科状元,他的名字在当地被传诵过一段时间。那时,陆敏还在读初三,她记得学校曾将黎兆平的高考试卷复制本贴出来。而现在,黎兆平是省电视台的记者,陆敏却连正式工作都没有。那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城市人口,基本被分成三大等级,第一级是干部,第二级是工人,第三级是没有正式工作的,俗称待业青年。陆敏明明在打字社工作,但因为不是国家正式工作,因此也称为待业。而在这三个等级中,尤其第一级又分了很多等级。记者就是最高等级之一。以黎兆平的身份,肯和陆敏谈恋爱,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正式见第二次面的时候,陆敏对黎兆平说,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之间不可能。黎兆平问,为什么不可能?你得给我一个理由。陆敏说,不般配,总有一天,你会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