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挥挥手,道:“算了算了,反正我就拿定主意软硬不吃,你也帮着我点,否则我这一当家,不出三天,就得给明枪暗箭射死。”
洪叶罗忙道:“当家这等俗事本就不是你干的,家长里短哪里理得清?我是会一力支持你的。”
且不说两人即使上了马车还一路有商有量地准备这怎么抵制老太爷可能发起的手段阴谋,老太爷等两人走了后,第一时间叫了手下进来统一给自家所有商铺搭凉棚,一边美滋滋地考虑着怎么才可以陷这个精明能干的孙媳妇坐上当家主妇的位置。


第五章

却说因为在太爷那里盘桓太久时间,没法拐去九里松看看,或者是在那儿结个同心,淅淅一路还在好奇地想,所谓的同心结,是不是和市面上常见的中国结异曲同工?决定不去九里松转转后,洪叶罗从车窗递进一个小盒子,轻声道:“本来是准备在九里松交给你的,现在只有将就着了。这个水晶猫是我从小佩戴的,听说是我抓周抓到的小玩意儿。”

淅淅打开一看,见是一只大拇指大小的水晶猫,肥肥胖胖的,眯着眼睛笑嘻嘻的样子,非常可爱,最难得的是,所谓十晶九发,这块发晶的雕琢者巧妙利用晶发的走向,让它们看上去如猫毛的纹理,非常趣致。水晶有价,但是这等巧夺天工的雕琢却是无价,淅淅明知自己只是冒牌的,既要利用这个洪叶罗,又还要拿他的贵重物品,似乎很说不过去,便把水晶猫装回小锦盒,递回给洪叶罗,道:“既然是你从小戴到大的东西,离了你不好,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个礼我不能受。”

洪叶罗看着递回的盒子,却是不接,心里有点难过,只是低声道:“你不喜欢就扔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是不会拿回来的。”
淅淅听他有点赌气,便只得收了回去。天色随着夕阳西下,慢慢暗了下去,淅淅坐在车里无聊,此时又无法看书,只能坐着发呆,想赌徒,想两个猫姐姐,想陆西透,想两千年的所有人。不知怎的,赌徒车里经常在放的一首歌滑进她的心里,淅淅百无聊赖,轻轻哼了出来:

我来唱一首歌 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 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 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 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 历经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 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 永远地记着
我们曾经拥有 闪亮的日子
哼出来才觉得,这首歌是她目前心情的最好写照。不知赌徒会不会记得她,如果她没法回去,或者是回去还是不能见他的话。所以不知不觉中,这首歌被淅淅颠来倒去唱了好几遍。

洪叶罗听见里面传出柔缓的歌声时,最先只觉得调子很古怪,以前没听过类似的,第二遍又来时,听那歌词很是直白,没一点修饰,估计是什么俚歌之类的,可能正是京城人传唱的。但一咂歌词的味道,却发觉绝不是俚歌那种哥哥妹妹的调子。还没想出,里面又是第三第四遍地唱出,洪叶罗听着那歌痴了,别说那歌词的意思有多落寞,歌者的声调更是一听就听得出里面有浓重的心事。难道……难道浣浣心里装着其他的人?那个与她一起曾经拥有过闪亮日子的人?想到这儿,洪叶罗的心沉了下去,不知说什么才好。里面浣浣还在幽幽地哼着她的歌,她可能沉浸在过去充满希望的灿烂岁月的回忆中吧?怪不得浣浣总是时时要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还真是有所思啊。这歌词不知是不是她或者那个人作的,不管是谁,总是可以看出,他们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洪叶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向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重点人物,如今一颗心全移到美丽的新娘子身上,却发觉新娘子心里却另有其人,他很不能接受,不知浣浣看着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浣浣是个那么优秀的人,她喜欢的人必是不同凡响,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人?洪叶罗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维总是绕着那个莫须有的男人转,一路郁郁无语,直到别院。

淅淅熟门熟路,走进来杭州第一天住过的房间,没想到洪叶罗闷声不响跟进来,脸色阴郁地斥退所有人,关上房门,亲自很不熟练地点亮房间中所有的烛火。淅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懒得说什么,刚才想起了赌徒,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得很,不想敷衍洪叶罗。抬眼就见“烟花不堪剪”,只是看着条幅站着不语。

而点了所有烛火的洪叶罗也是看着浣浣不语,见她一直愣愣地盯着墙上的条幅看,不正是触目惊心的“烟花不堪剪”吗?难道烟花对于浣浣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他想了想,终于横下心,大步过去,一把把浣浣紧紧抱进怀里,她是那么柔软,洪叶罗恨不得把浣浣揉进自己身子里,两人捏成一团泥,再塑一个你一个我,永远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天,才一天,洪叶罗已经知道自己的心全失落给浣浣了,只希望伊人的心也是永远属于他,可是,事实似乎不是如此。他只觉得浣浣不知哪里来的大力一把推开了她,急急绕到桌后警惕地看着他,冷冷道:“我这一路累了,你最好出去,我需要洗漱休息。”

洪叶罗生气,盯着浣浣,见她的脸上不是惊吓,而是厌恶,心里终于确定这一路的想法,忍不住低声道:“我明白了,你心里有别人,你是被你父兄逼着嫁我,所以你一见我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那一半彩礼。这不是一般新娘子做得出来的事。”

淅淅不知道真浣浣是不是心里有别人,而她自己心里只有赌徒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刚才被洪叶罗抱住的时候,一点没有与赌徒拥抱时候的沉醉,只觉得屈辱,几乎是毫不犹豫就一把推开他,心里只有厌恶,只想洪叶罗现在离得越远越好。这下听洪叶罗这么一说,淅淅心里一横,心想说明白了也好,省得总是得躲着他,既然做不出和别的男人身体接触的事,不如就此算数,回去现代,与赌徒摊开了说。今晚就去找真浣浣,看她的态度,如果她愿意回来,最好,不回来,就制造点事,让他们相信新娘子死亡算了。便冷静地道:“不错,我心里有别人。”

虽然洪叶罗早有猜测,但被浣浣亲口证实了,心里还是震惊,看着浣浣半天,才道:“可是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你不能在心里再想着别人。”
淅淅其实对洪叶罗也挺抱歉的,她这一天接触下来,知道洪叶罗一直在偏袒着她,对她很好,所以反而做不出昧心的事来,见他这么说,道:“对不起,我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洪叶罗闻言愣怔了半天,这才长叹一声,转身出去,到门口时候忽又停了下来,轻道:“你的心若不属于我,我不会下作到要你的人,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打开门毅然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却听他似是若无其事地吩咐小听小去给大奶奶准备洗漱。淅淅听了心里内疚,觉得很对不起洪叶罗,可是又不愿勉强自己,怎么办?

洗了澡,淅淅穿了很简单的白绫短袄加白绫裙裤一样的长裤子,腰带都不肯系一根,这么热的天里,穿长袖已经是极限了,真受不了大衣服套小衣服的穿,痱子都会给捂出来。小去怎么劝都不听,甩着只及手腕的长袖去吃饭。走进饭厅,洪叶罗还没来,但是招财婆看见淅淅大大地吓了一跳,忙过来道:“大奶奶,这个……这个衣服不很方便吧?”

淅淅也知道这衣服很是不对,可是对于两千年来说,这衣服已经是多而又多了,除了脖子与脖子下的小小一角肩胛,什么都没露,以前穿的小礼服可是要露得多了。懒得去换,笑嘻嘻地道:“没关系,夏天穿这样舒服啊。”

正说着,洪叶罗也洗完澡进来,一见浣浣这样穿着,惊了一下,可偏偏她穿得那么古怪却还是那么美丽,白色的衣服衬得她的皮肤犹如珠玉,湿湿的长发时时挂下来,洪叶罗都忍不住手痒想帮她撩起。洪叶罗需要忍了又忍,才可以面对浣浣,故作镇定地对招财婆道:“她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这儿又没外人。开饭吧。”

等着饭菜上来的时间里,两人相对无语,搞得招财婆都隐隐看出里面有问题,而且问题一定出在两人到别院后关门独自相对的那一会儿。等饭菜上齐,洪叶罗便淡淡地道:“你们都去吃饭吧,我这儿不用伺候。出去时候把门关上。”

等招财婆疑惑地带着所有人下去,淅淅便握着那只水晶猫递给洪叶罗,道:“我还是想还给你,我不能拿你这么宝贵的东西。”
洪叶罗看着水晶猫躺在浣浣白玉一般的手心里,更是圆润可爱,只想着自己要是成了这只水晶猫该多好。把目光从那手掌挪开,深深地看着浣浣,挤出微笑道:“我说过了,送给你的东西,除非你自己扔掉,否则我不会收回。你心里没有我,我也知道,可是请把这只水晶猫挂在你的心口好吗?就算作是对我的一点安慰。”

淅淅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不算是过分,便依言把水晶猫挂上。洪叶罗看着自己从小戴到大的水晶猫躺在浣浣柔波荡漾的胸口,心里默默念叨,但愿这个伴随自己那么久的水晶猫能把自己的心带给浣浣,渐渐让她为自己打开心扉。淅淅不是不认识这种看着她的眼光,以前陆叔叔这么看过她,史耘逸也这么看过她,张达人没那么深情,不过这种目光也曾一闪而过,即便是赌徒,当时自己不想认他时,他看自己的眼光也是这样的。赌徒,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随即想起这是在古代,忙收回自己的心神,冲洪叶罗一笑,道:“谢谢,吃饭?”

洪叶罗忙点头,夹了一片三色蛋,对浣浣道:“明天我想请几个朋友过来喝酒赏荷,你想不想到边上听着?”
淅淅忙道:“我讨厌喝酒。”以前喝酒误事过,还好交杯酒不呛,否则还真不知怎么才好。
洪叶罗点头,道:“那我们等下吃完后先去后面的荷塘看看吧,否则明天那里就得被酒肉糟蹋了,月下的荷花很美。”
淅淅心想,这个古代史耘逸怎么与现代史耘逸这么像,都是一样的喜欢花月,又是品位一流。而且因为傍晚的一席谈,洪叶罗的眼里也有了一丝忧郁,简直与史耘逸像了个十足十。微笑道:“不去了,还得穿上衣服梳上头,麻烦得很。风起,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一样瘦高的身材,一样良好的教养。”

洪叶罗心里一动,道:“是你心里的那一位吗?哪天我去京城赶考了,可以去认识一下。”
淅淅摇头,道:“不,不是他。而且你也肯定见不到史耘逸。啊,对了,那个很像你的人叫史耘逸,耕耘的耘,飘逸的逸。”
洪叶罗很是奇怪,怎么可能见不到史耘逸?难道他已经死了?那倒是真的见不到了,所以也就不便问,给浣浣盛了一小碗火腿荷香冬瓜汤,道:“那你晚上干什么?看书?干脆我叫她们把书都拿过来吧,你拣拣看,喜欢看什么。”

其实淅淅最想的是把所有人关出门外,自己跑去真浣浣那里与她交涉,看能不能把她叫来。但此时只有微笑道:“好啊,真想看看你有些什么宝贝书藏着,这本《黄帝内经》就和我以前看过的不一样呢,内容要全了好多。”

洪叶罗当下就站起来道窗前,对外面道:“侍书,你叫几个人把搬来的书箱拿到大奶奶房里去,我们饭后就要。”侍书应了,匆匆离开,洪叶罗见毛妙妙孤独地站在台阶下,默默地看着他,不由心里叹气,心之所系,就像浣浣傍晚所说,自己也控制不了。只有委屈妙妙了。

淅淅一眼瞥过去就知端的,等洪叶罗回来坐下,便轻声道:“昨晚很对不起,我是故意的,今晚不会去踢你们的门了。”
洪叶罗笑笑,道:“我今晚会睡在你房里的竹榻上,这里也全是老太太的眼线,如果传过去说我晚上没在你这儿,你还想回去大宅吗?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
淅淅心想,我可不想回去大宅,可若是换了真浣浣,要是给她惹了祸,只怕她那么柔弱的人会受不了这一切,还是给她留条后路吧。只得道:“好吧,不过我睡觉一向很迟的,怕烛光扰了你,还是你睡大床吧,而且我还贪这竹榻的凉快呢。”

洪叶罗微笑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从北地来,所以特别受不住杭州的炎热?”
淅淅转转眼珠,笑道:“好像还真是这样,我不怕冷,就怕热。”只是淅淅自己明白,自己来自极北之地,还不是一点点的不怕冷。
洪叶罗爱怜地看着她,道:“这儿只有我们,没事,回去大宅这么穿着就不行了,即使屋里呆着时候也不行,免得有人突然进来。”
淅淅应了声,道:“我知道,有时候不是不羡慕那些山野野人的,一件小褂过夏,不知多凉快。咦,你怎么不吃?不会又是像下午一样等我吃好才秃鹰一样风扫残叶吧?别这样,喜欢什么就叫厨房多做一点啊。”

洪叶罗苦笑,今天中午与晚上都不是他正常的食量,中午是人逢喜事,所以胃口奇好,晚上则是颓丧之极,早就没了胃口。不过还是得回答:“不是,中午吃太多,晚上一时没有胃口。秃鹰是什么东西?”

淅淅一时被问住,不知是不是该照实话说,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太多,免得洪叶罗起疑,笑道:“那是我们北地的一种鹰,据说专等老虎旁边,等老虎丢下吃不完的食物,它们就一拥而上把剩下的吃完。它们头顶没毛,所以叫它们秃鹰。”


洪叶罗只有笑笑,不问可知,这秃鹰的样子会是多么难看。好在晚上逼他做秃鹰都做不了,虽然美人如月,可是隔了云端。
饭后两人一起去淅淅的房间,侍书与樟茶要跟了去,被淅淅微笑拒绝,一路有条不紊地安排招财婆和小听小去回去休息,留小吉小吸伺候。侍书与樟茶被干搁在当地,非常尴尬,心里还以为新奶奶是嫌弃她们跟着毛妙妙来的缘故,其实淅淅只是想着两人要是跟了来,留毛妙妙一人很是滑稽,倒不如还是作大宅那儿书房与新房两批不同的人的格局好了,不过进屋后还是与洪叶罗通一下气,问他这么做可不可以?洪叶罗笑道:“怪不得太爷认准了你要你当家,竟是安排得面面俱到。”

淅淅笑道:“你少来吓我,一提当家我就头痛。哇噢,这么大一箱书,怎么看得过来?可不可以放在这儿,我每天慢慢看?”说着便要伸手去开箱子。洪叶罗忙道:“我来,箱盖很重。”他都忘了浣浣曾经一脚踢开他的书房门,刚才又曾一掌推开他,力气一点不小。

一晚上,两人各据一地,淅淅钻进宽大的熟藤椅里,把脚搁在前面的圆凳上舒舒服服地看,还是洪叶罗看书有坐相,一丝不苟地坐在书桌前。时时回头看一眼,见浣浣那么没有样子,却是那么天真自然,心里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很是后悔不该说出不碰她的话,可是现在话既已出口,只有做定君子了。

 

第六章

淅淅睡得很晚,在洪叶罗睡了之后才睡,竹榻清凉柔软,不似大宅的湘妃榻那么硬,外面罩的碧纱橱很透气,蚊子一只也无。唯一的不适应是屋子里回荡着洪叶罗不重的打鼾声,想到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总是不习惯。

这一晚,淅淅睡得很警醒,心里总是像在提防着什么,不过却是什么事都没有,迷迷糊糊听见鼓打四更,按照计划,淅淅得去找真浣浣,现在应是那个孙悟空的师妹悟华。淅淅留一个躯壳在床上,纱橱外贴上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不许打扰睡觉,多晚都不得进来唤起之类的警告,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时间不长,对真浣浣所投的尼姑庵的路线还是记忆清楚的,轻车熟路就到了那里,东方此时吐露鱼肚白。淅淅吃惊地发现,尼姑庵早就苏醒,虽然才几个尼姑,可是关着的大门里已经有人出出进进地活动,淅淅换成两千年时候的脸,上去敲门。一会儿有个小尼姑出来应门,淅淅很礼貌地报上自己与这个庵的渊源,因为曾是不久前施舍大笔银两的大施主,都知道她这个人,所以很快便被请进去。才进门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拎着一只小木桶跌跌撞撞地从井边过来,倒是有一半的水撒在了外面,衣服溅湿一大块。虽然天色还暗淡,淅淅还是认出,这个就是真浣浣肖风眉。

淅淅忙上前迎住,帮着提起水桶,淅淅人高,所以其实水桶的分量都在淅淅手里了。悟华吃惊,抬头看是大前天晚上救她的神仙姐姐,脸上满是欢喜,但随即就平静下来,双手合什一句阿弥陀佛,算是招呼了。淅淅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你自己提水?阿芙呢?苦不苦?“

悟华微笑,笑得很平和,道:“既然入了佛门,怎么可以高人一等?不苦,心里安乐。前天阿芙醒后,看她样子不是很愿意落发修行,我让她把我以前的一些首饰当了,自己回家去,昨天刚走。施主怎么会这么早过来?”

淅淅看她这么平和的脸色,想她是应该不会愿意还俗的,可还是有点不死心,轻声道:“我看了下,那个洪家的公子是个不错的人,知书达理,人长得也好。如果你吃不了苦,没关系,别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变回你的头发,即刻让你回去做洪家的孙媳妇。还有,给你家的余下的一半彩礼,我叫洪家分十年付给,这样一来,你父兄就不可能胡乱挥霍,起码可以再勉强维持十年。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回去?”

悟华几乎是想都没想地摇头,道:“按说,出家人应该六根清静,可是我听见你说起这些俗事竟然还会挂牵,可见还是六根未断,阿弥陀佛。施主,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是不会回去了。在这儿,我的心很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虽然皮肉之躯是苦了一点,可是这有又何干?施主,不信你又时候也看看佛经,总会……啊,我都忘了施主本就是得道的神仙。”

淅淅苦笑,得个鬼道,要是真得道了,还用得着来这儿?但见真浣浣意志坚定没有还俗的意思,淅淅也不勉强,看来只有实施第二号方案了。只得微笑道:“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我会偶尔来看看你。我走啦。”

悟华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来握住淅淅的一只手,道:“谢谢你。”淅淅清楚地听明白了,她用的是“你”,而不是施主,心中大致明白她的意思,拿另一只手轻轻拍拍真浣浣的肩,转身离去。悟华在后面看着心想,神仙姐姐果然是高鼻深目,与描述中罗汉之类的形象差不多。

淅淅匆匆走出尼姑庵,正准备替她们掩上门,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喝:“妖孽,竟敢侵扰佛门清修之地。”
淅淅吃惊,回头一看,见一青衫牛鼻髻的中年男子站在围墙外面,目光炯炯地盯着淅淅。淅淅看看尼姑庵里面,怕惊了里面的人,轻声道:“请借一步说话,不要打扰里面清修的师傅。”

那个中年男子略现吃惊,一边跟着淅淅离开,一边一路屈指而算,到得一个草木茂盛的所在时,淅淅才道:“你似乎是个高人,不知你是不是算得出,我是两个神仙送来此地的。”忽然惊讶地发现,这个中年男子眉目清秀,要是去掉他的胡须,竟然很像昨非家的过客。

那个中年男子道:“贫道与非,清早见妖气升起于尼姑庵,过来一看,果然是你。废话少说,速速跟贫道去三清山受戒。”边说,边拿出一张黄纸,准备往上写字。
与非?怪不得他到了两千年后会找到昨非,原来是有缘由的。见他这样子那么夸张,很是好奇地问:“你这是准备画符吗?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可是我是奉了土地与城隍的命令来这儿的,而且我还是另一个空间剩下的唯一的狐狸精,上天说我这种物种稀缺,有必要保留一个,所以你要是危害到我的话,算是逆天而行,老天会罚你的。”

与非听得云深雾罩,这话算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物种?什么叫老天要保留一个狐狸精?什么叫另一个空间?而且说实话,刚才算出来,这个妖精还真没有背着人命,其他的不知为何,怎么也算不出来,一算深入了就心惊肉跳,师傅以前说过,遇到这种情况,如果非要不自量力,那就是逆天而行,会损及下世。难道真的如这狐狸精所说?不,妖精没有一只是好的,说的一定都是连篇鬼话,相信不得,而且眼前的眼睛如此美丽,显然是个不安分的妖精,需是留她不得,再损及下世也得除了她。当下不再犹豫,提笔饱蘸浓墨,画了一张符,抽出桃木剑一晃,凛然大喝一声:“疾!”

淅淅果然感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她从来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慌了神,大叫:“臭忘机,快来,要出人命了。”
但忘机之为忘机,就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候总是缺席,因为他擅忘记,所以任凭淅淅喊破嗓子都没用。只觉周围风的呼啸越来越响,隐隐有雷声压来,风犹如一条长布,紧紧裹住里面的淅淅,越收越紧,在阵阵催命一样的念念有词中,淅淅只觉得魂都快飞了出来,浑身疼痛,骨肉似要分离一般。百忙之中,只得捡出早就压在箱底以为永远用不上的蓝狐精的传授,可是临时抱佛教,哪里发挥得出蓝狐精当年惊天动地的神效,最多也就为自己苟延残喘。

与非足踏八卦,不断念念有词,催动法术,眼见风圈里的妖精无力抵抗,很是高兴,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真正遇到妖精鬼怪了,整个道界都觉得奇怪得很,难得今天遇见一个妖怪,怎么也得收回去给众家师兄弟看看。虽然浑身大汗早如落过水一般,可是他此刻哪里肯放弃,只是不断施展法术,务求一举成功。

淅淅拼命应付,可是外面的压力却还是一波一波袭来,只觉浑身力气如被抽走一般,比那次遇到林下仙还要无力。终于知道,或许今天就是大限了。本想放弃抵抗,但这时只想到赌徒,难道这就是与赌徒的永诀吗?赌徒一向主动积极,偶尔还不择手段,要是他在,他会怎么做?可是办法不是没有,那是会杀死外面的道士的啊。前此不慎杀了林下仙,淅淅已经内疚不已,此刻总是不敢下手,不知换成赌徒,他会不会下手。想到赌徒,淅淅强烈地向往怎么也要与他见最后一面了才死,而且怎么也得死在赌徒的怀里,她非常非常向往回到赌徒的怀抱,温暖宽阔的怀抱。臭忘机,臭城隍,你们想出来的好主意,否则再怎么样,都是与赌徒在一起的,不,都是这个臭城隍,臭城隍,臭城隍……淅淅被压迫得晕过去时,心里无数次地臭骂城隍。

哪知这一骂却是骂对了,忘机总是颠三倒四,感觉迟钝,而城隍则是除了偶尔偷看一眼电视,基本还算是忠于职守的。才打出第一个喷嚏,他就关掉电视,捻指一算,立刻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见左右无人,也懒得顾及体面,骂骂咧咧赶去援救。这骂骂咧咧,乃是因为他听到淅淅正大骂臭骂他,他小心眼,没忘机那么大大咧咧,所以问题是会去解决的,暗中却是说什么都要骂回去的。

城隍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走去就是给与非一脚,他记得什么年画上面见过这么种城隍大脚踢妖怪的威风形象,所以记在了心里,总想着要什么时候实践一下才好,今天终于逮到机会,果然威风异常。只是念在对方只是笨道士而非妖怪的份上,没踢翻在地,再踏上一脚。

与非被人大力踢倒在地,一时反应不过来,想都没想就想一个口诀扔出去,哪知还没出口,嘴巴就被什么东西封住,抓下一看,原来是张小小树叶,不由惊住,什么妖怪有这么好的功力?抬头一看,这不是传说中城隍的形象吗?但是城隍怎么可能帮着妖怪打收妖怪的道士?所以与非毫不犹豫就骂:“兀那妖精,胆大包天,竟敢扮作城隍,快快受死。”还想催动口诀。

城隍一见这个道士原来这么尊敬城隍这个神,心里好受很多,也不怪他惹事了,轻快地一脚把他从地上踢起站直,笑嘻嘻道:“本官可不就是城隍,你再算实了。”
与非紧张地挥汗而算,果然,这个对面站着的是神仙,不由奇怪地问:“神仙怎么保护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