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是野花椒树, 对, 很不起眼, 但是小心, 有刺. 我住的地方种了一棵, 采收的时候总要挂点彩.”
“看见结着红果的草一样的植物了没有?这叫矮地茶, 一种中药, 小时候社会上肝炎疫情重了, 学校食堂会上山采些矮地茶熬汤给小朋友喝, 我喝到过一回. 长一辈子也就手指那么长了, 这东西只要种上, 第二年就会象竹笋一样从周围土里钻出嫩芽, 很快就旺成一片.”
于扬看着有趣, 只见在周围枯黄的茅草丛中, 有一片冬日难得一见的碧绿的树叶, 树叶间滚珠般地托着粒粒鲜红的小圆果子, 非常漂亮. 于扬忍不住俯身过去摘了两粒, 爱不释手. 把玩之间, 笑对陈星道:“我说句外行话, 现在市区的绿化草坪都是什么马尼拉草黑麦草之类的天下, 单调得很, 为什么不发展发展这种有叶有果的东西呢?你说它很快旺成一片的, 看来应该是容易种植养护的, 哎哟, 你别拿那种眼光看我, 我说过我是外行.”
陈星却是欣喜地大掌一把拍在于扬肩上, 大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们老师以前说过, 值得驯化的经济类植物或许就在你身边, 只是你耳熟能详视而不见. 你是外行, 但是你却有独到的眼光. 太对了, 我这就采些去回家培植. ”说完, 东掏西摸, 拿出一把野外用的小铲子, 一个塑料袋.
于扬看着有趣, 边抢过来道:“我来好不好?你旁边看着对不对, 出声指导就是. ”说着便扒开茅草, 找到一丛枝繁叶茂的矮地茶, 一脚踩了进去. 陈星一看不好, 想拉时已经迟了, 于扬的脚早已踩进一个猎人布置的兽夹里, 一排钢牙牢牢咬住于扬的脚脖子.
陈星几乎是扑到地上, 惊道:“你别动, 别动, 这东西都是越挣扎越咬紧的. 我来替你拿开.”
于扬哭笑不得, 道:“这是哪个缺德的做的好事, 还好, 你别急, 幸亏听了你的话, 怕山上结冰, 穿了东北买的大皮靴来, 要是寻常的旅游鞋, 这脚脖子还不给咔嚓了. 哎哟, 这要是野猪中了套, 还不是死路一条.”
陈星清空旁边的茅草, 看了下道:“还好, 卡在靴子皮上, 否则你这只脚得挂彩. 痛不痛?别怕, 钢牙不利, 没穿透皮靴的皮. 你忍忍, 我找机关.”
于扬一边嘀咕着道:“还好, 倒是不觉得痛. ”一边掏出照相机, 对着脚来张特写, 这种镜头只怕是此生只有一次的. “陈星, 本来这一夹是你挨的, 我讲义气, 替你挨了.”
陈星道:“谢谢谢谢, 是我不对, 看见机关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来不及拉你.”
于扬一听, 苦笑道:“对啊, 换了你应该不会中机关的, 否则你常在山里跑, 这脚还不给废了. 这是夹野猪的吗?夹子这么大的.”
陈星眼看钢夹子看似简单, 但是一直找不到打开的机关, 怕于扬给夹痛了, 急得冒汗, 偏于扬事儿多, 一会儿拍照, 一会儿问题, 让他集中不起心思, 只得道:“于扬, 我用一种最笨的办法, 用力把夹子掰开, 你立刻把脚从靴子力抽出来, 靴子等一会儿再说. ”一边开始给于扬解鞋带.
于扬一听有理, 靴子太大, 要掰开到那么大的口子可能不易, 先把脚向上抽出来, 剩下靴子可以往下抽. 但是看陈星给她解鞋带, 却是很不好意思, 一张脸早红了. 还好陈星没看见, 只顾低头解开鞋带, 又尽可能松开鞋帮, 这才叫了声:“我开始了, 你看准了.”
说完两手发力, “嘿”地一声, 钢牙被他大力掰开, 于扬一感觉脚上压力小了, 立刻弯腰按住靴子把脚抽了出来. 陈星这才“呼”了一声, 收了劲, 道:“脚真的没事吧?看看有没夹出血, 这个夹子死紧.”
于扬虽然觉得脚脖子有点不舒服, 但是叫她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拉起裤子卷下袜子看还是不愿意的, 刚才这么解鞋带已经觉得是太过亲昵了, 要不是情况紧急, 于扬是说什么也不肯的. 红着脸道:“好像没什么, 不要紧, 还是先把鞋子拿出来把, 否则老是金鸡独立着也不舒服.”
取下靴子, 于扬穿上时, 看陈星走进茅草丛中, 过一会儿从里面“哐啷哐啷”拉出一堆东西来, 个于扬看, “瞧, 就是这东西, 一头锁在一棵小灌木上, 一头埋在这里. 这害人的, 把它扔了.”
于扬忙拉住他袖子, 掏出相机立此存照. 陈星哭笑不得, 不知道换了其他女孩子还会不会如此镇静, 这种时候还不忘记特写留念的.
见她收回相机, 便甩起铁链, 象扔链球一样地把钢夹扔了出去, 可惜不是专业, 脱手后是往身后飞去. 不过劲道不小, 一下飞得无影无踪, 两人相顾大笑. 陈星伸手过去:“要不要扶你?不要客气.”
于扬笑道:“不用, 真的没夹痛, 靴子给挡住了. ”想了想, 又道:“这一路还会有夹子吗?”
陈星道:“应该还会有. ”边说边找到被于扬扔掉的刀子, 自己去挖那丛矮地茶. 于扬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坐到旁边一棵小灌木枝上, 对陈星道:“你别看过来, 我看看有没受伤.”
陈星应是应了, 心里奇怪, 这有什么可以害臊的, 夏天不都是光着脚脖子穿鞋的嘛. 只觉得匪夷所思, 心里却越是想看, 想起刚才叫她检查伤否, 一瞥之间于扬好似羞红的脸, 真是没想到这么泼辣的女孩子居然是会为小事脸红. 心里一时柔柔地, 脸上不由泛起莫名的笑容. 再想起开车进山的时候, 她原本好似满腹心事, 但最后狡黠地一笑, 很想澍画下地那种小狐狸一样的神情, 叫人爱煞. 当时就是贪看她笑得得意, 竟然忘了看前面, 差点撞车.
这一胡思乱想, 手下没了轻重, 铲断不少矮地茶. 好在要得不多, 这里又是一大片, 铲坏几棵也没什么大不了. 要待起身时候才想起, 忙问了一句:“可以出来了吗?”
于扬此刻早看完, 忙道:“出来吧.” 陈星出来, 看着于扬问:“没事?”
于扬讪笑道:“当然没事, 不过这么好的靴子破相了. 唉, 等下人家问起我们为什么这么慢的时候, 你可千万别说啊, 否则我糗大了.”
陈星笑着连声道:“不会, 不会, 要是说出去, 我也没面子, 还说满山跑的人, 照顾个人都没照顾好.”
于扬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真心, 但是也只有相信他了, 这以后心有余悸, 再不肯冲前面走, 乖乖跟在陈星后面, 看见好玩吸引人的植物也再不敢贸然上去了. 不过比起有个女孩子下山拐了脚, 需得男朋友背着艰难下山, 于扬觉得自己起码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篝火晚会上, 大家忙着烤肉吃, 农家搬出一大盘瘦肉, 说是野猪肉. 于扬看那肉如牛肉般红, 相信不会是家猪肉, 忍不住挑了块烤了, 找到与一群男人一起喝酒的陈星, 笑问:“这个野猪肉, 是不是就拿那种夹子夹来的?这可是我的同情兄啊.”
陈星笑道:“哪里, 野猪劲大, 碰到这事不是拉着小树连根拔起, 就是壮士断腕舍下一只脚蹄跑掉, 这种夹子一般都是夹夹野兔麂子什么的.”
于扬自己都觉得好笑, 差点就成了野兔麂子, 要是没有旁人, 自己可不就得等在荒山上面等猎人来收拾来了, 不知道晚上会不会遭遇绿油油的眼睛. 便把烤野猪肉递给陈星, 悄声道:“奖励你.”
陈星不接, 看着她, 却是就着咬下那肉, 只见于扬只是抿嘴一笑, 黑暗中看不出她脸红了没有, 但是见她很快就转身走开. 陈星怕她生气, 想过去解释, 又不知怎么解释好. 可是后来于扬又烤了肉出来, 拿过来分了他一半, 就像其他人带来的女朋友一样做, 陈星非常高兴. 而于扬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大家都是男人们喝酒, 女人们烤肉, 虽然陈星刚刚就着她的手咬肉确实唐突了一点, 但瞥见他当时一手是筷子, 一手是酒杯, 可能腾不出手吧, 也没多想.

第十七章
“上山第二天, 起床就觉得冷, 但是走到外面一看, 满天满地的玉树琼枝, 一夜西北风, 降此老天的造化. 早餐过后, 阳光从云层中撒出, 雾淞似乎都成了无价的珠宝, 闪烁着五彩的晶光. 大自然每每叫人感叹, 感叹得五体投地. 明知山有夹, 偏向夹山行, 呵呵, 还是因为陈星的帮助, 才能拍到那么多美丽的雾淞. 虽然天冷了那么多, 阳光下的西北风如刀子一般, 但是陈星还是只穿那么少, 说什么也不要我贡献出来的披肩, 这就是血气方刚吧?男女有别, 可见一斑. 大家都在水晶宫一般的天地中玩疯了, 很晚才吃的中饭, 陈星直接把我送到大剧院. 我注意到梅欣可非常仔细地打量了陈星半天, 她当陈星是我什么人了吧?我的一身装扮与周围其他人格格不入, 爵士乐啊, 可惜我中途累得打盹, 让梅欣可暧昧地取笑了几句. 随便,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元旦后便随老板周建成出差, 当然周建成不可能只走刘局一家, 一路要捎上几乎所有客户, 时间安排得很紧凑, 除了于扬外, 他还带了个业务员做跟班,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避嫌, 因为周建成以前都是一个人走的. 因此于扬对周建成心生好感, 觉得他这一着走得大方.
上飞机后,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 那个业务员一个人远远地坐在后面, 据他自己笑嘻嘻的解说, 是因为他喜欢打游戏, 而周建成最讨厌别人没事打游戏. 于扬便知, 周建成有话要说.
果然, 安顿好随身行李, 大家才坐稳不久, 周建成便状似随意地道:“曹总来了后, 公司气氛活跃不少啊.”
于扬心想, 果然来了, 看来话题是与曹玉笙有关的, 且听他如何开展, 便将计就计, 也不退避, 也不紧跟, 也是随意地道:“是挺好玩的, 大家都相处得不错, 不过我来公司晚, 也不是很清楚.”
周建成笑道:“对, 你还是曹总来了后机构改革才来的, 说起来还晚了两个月吧. 不过时时看你们聚餐喝酒, 热热闹闹. 我这个年纪一把的人偶尔看着也是很羡慕的. 都是市里办公室的一帮人吧.”
于扬心想, 吃味了吧, 哪是羡慕啊, 恐怕更多的是担心. 也作若无其事地撇清自己:“我来得晚, 所以和大家也没什么交集, 再说生性不喜热闹, 所以没参加过聚餐, 不很清楚是谁. 我只有有次加班太晚, 曹总单独请了我吃顿饭, 面对上司似乎吃得不来劲. ”何必顺得哥情失嫂意, 周建成爱怎么说, 自己要是顺着说了什么, 他往后就可以拿这些话去对别人说, 看, 曹玉笙的秘书都如此这般地说话, 她于扬有得苦头可以吃了, 何必自找罪受.
周建成显然不愿意再捉迷藏, 直接道:“小于, 你是聪明人, 应该知道公司里谁是唯一, 谁是最终的决定人. 自从曹总接手后, 公司确实焕然一新, 销售节节上升, 但是利润并不见增长, 利润率更是比以前大幅下降. 我想知道原因, 但是从帐面上, 即使财务部经理都看不出什么, 所有的发票也开得中规中矩, 应收款比率也是不高, 问题会出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障住我的眼睛了?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于扬心想:咦, 你可终于看出问题了, 不过从这个途径看到问题, 说明周建成还是有很不错的经营头脑的. 既然周建成已经意识到有问题, 而且冲她这个不是圈子里的人摊牌, 说明周建成已经开始行动了, 对了, 他说的要于扬认清谁是公司的米饭班主, 基本上可以说是威胁了:你进不进我的圈子?不进则退. 叫你于扬知道了那么多后还能给你在公司里呆着吗?周建成可不比曹玉笙, 他动起手来是不会有曹玉笙那么多的顾虑的. 既然如此, 那就顺水推舟吧. 于扬想了想, 道:“我没看出什么来, 因为经手的报表都是曹总与周总各自一份, 没有不同的. 再说曹总可能看我不是很贴心吧, 最近一直在动员我离开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 最近的一次是叫我抓住这次出差时机转行做采购. 基本上, 我进不了曹总的核心.”
周建成听了不语, 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那么你看曹玉笙想要谁接手你的位置?” 于扬装了一回傻:“不会是小蔡吧?他们经常一起聚餐的.”
周建成侧了下身, 很刻意地看了于扬一眼, 才道:“小蔡?曹玉笙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他已经动手了.”
于扬被周建成那一眼看得心里毛毛的, 知道周建成看出她在装傻, 这一眼里含有警告的味道. 不由想, 他做到今天这种地步, 怎么说做人手段也是不一般的, 和他打迷糊眼可不成, 他都有数着呢, 不如有话直说了反而更容易沟通一点. 但是要把自己掌握的东西和盘托出给他吗?这可是和自己设想的时机不符啊, 还是先施哥缓兵之计吧, 一切都待见了刘局后再作定夺吧. 便一脸迟疑却又不失诚恳地道:“周总, 这个很突然, 我一时转不过弯来.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 你叫我怎么做, 我就会怎么做的. ”周建成怎么说, 什么时候说, 都无所谓, 但等她照着做, 说什么也要等到见过刘局, 回到公司后的, 所以不妨大方表态.
周建成点点头, 坐直了身子, 道:“回去你还是坐秘书这个位置吧, 事成后我提拔你.”
于扬在心里“嗤”了一声, 空头支票. 那时候有的是他的老臣子需要按功论赏, 哪里轮得到她?而且她这么听命获取曹玉笙的相关证据, 周建成能不忌惮她或许有天把这手段用到他周建成头上去吗?千方百计请她走人才是最大的可能.
走出机场, 于扬赫然看见吴总迎候在外面, 一边与周建成握手寒暄, 一边贼忒兮兮地瞟着于扬, 叫于扬心头生出一股凉意:羊入虎口了. 周建成事前应该知道吴总来接的吧, 无论如何, 他也应该和于扬说一声, 叫她有个心理准备, 让她现在她也不至于如此失措. 罢, 既来之则安之, 不行不会自己走人吗?
吴总拍着业务员的肩膀说了两句后, 便一个转身, 冲着于扬大声道:“嚯, 大美人来啦, 看得起我老吴, 今天老吴给你开车当司机.”
于扬索性别转脸去, “哼”了一声, 道:“欺负上门来的女客, 不算好汉.”
吴总这下倒是难以下手, 要是于扬惊惶失措地躲开的话, 那他才会有猫捉老鼠的快意呢, 而且还可以继续玩下去, 现在给捣了兴致, 再玩就落下欺负女客的口实了, 再怎么说, 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趁酒劲耍耍酒疯可以, 否则还是要顾着悠悠人口的.
上了车, 因为是吴总开车, 周建成出于礼貌, 自然是坐在那个死亡位置. 吴总一发动就问:“住市里还是住我们县里去?”
周建成想都没想, 就道:“住你们那里去吧, 都在那儿的, 进进出出也方便一点.”
吴总道:“也好, 省得我晚上和你喝完酒回不了家, 媳妇打上门来找你. 别的没事, 碰到大美人我就说不清喽.”
于扬闭着眼睛当没听见, 这种人恨不得女孩子受不了激还嘴过去, 这下他一来一往有得可以发挥了. 不理他, 他也就没趣了. 要是与吴总有什么利害关系的话, 还愿意动一下脑筋怎么应付他, 现在什么都和自己无关, 自己也已经做好下手准备, 还与他客气什么, 不行的话, 高跟鞋伺候.
“我已经和刘局说了今天到, 要不现在和她约一下一起吃晚饭?”
“好吧, 我打他电话. ”吴总红绿灯的地方拨了号, “大姐, 我奉命把周总接来了, 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对, 他们住县招待所. ”不知道刘局在那里说了什么, 吴总又道:“行, 大姐, 那听您的, 我等下把房号发给您. 行, 行, 没问题, 一句话, 我会安排好. 再见.”
于扬听那口气, 似乎与刘局会面无望, 果然听得吴总道:“周总, 大姐今天晚上要和市里的领导吃饭, 她说饭后立刻会赶过来, 那种应酬饭不会吃很久, 我们哥儿自己吃.”
周建成听了问了一句:“听说刘局最近有麻烦?”
吴总倒也没有隐瞒, 道:“连你那么远都知道了. 是啊, 改制时候留下的一点尾巴没清干净, 现在离开机关久了, 关系都淡了, 谁还认得你刘局啊, 再要清尾巴就是公事公办了.”
周建成道:“什么尾巴?不会是产权吧?”
吴总道:“就是产权. 现在搞得她银行贷款都给卡住了, 急得团团转. 不过具体也不很清楚, 因为刘局这人好强, 要面子, 这种事不肯和我们这些小弟说.”
于扬一听, 心里有点凉. 兴兴头头地赶来, 却碰到希望有了阴影. 但是人都已经来了, 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继续在后面闷声不响听着, 一边却又想, 没想到机场到市区, 市区到县城, 这条路不短, 难为于士杰那么大老远不厌其烦过来, 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周建成道:“他们现在每天生产还全负荷吗?一天开几班?”
吴总道:“你这话是问到点上了. 流动资金给卡住了, 你说她怎么维持生产?也就拿多少货款做多少货吧. 我现在进货都是看着, 她那儿有什么正是我要的, 就拿了钱去啦, 否则……”
于扬太知道吴总没说出来的话, 否则货款进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 天哪, 难道刘局这么多年做下来, 还没有充足的自有流动资金吗?如果真如吴总所说, 周建成来前打入的那笔货款不是有麻烦了吗?周建成如何且不管他, 刘局要是这么不死不活, 她于扬不就真的没指望了吗?可怜她近半年的策划就要落空了吗?
果然周建成变了声音, 紧张地对吴总道:“刘局流动资金那么紧张吗?我原先替她算算, 她每年即使只做来料加工, 积累下来的资金也够她很活泛了, 怎么可能会那么紧张?连生产都维持不上?”
吴总摇摇头:“这点我也想不通, 你说她钱都到哪儿去了?她最近又没买房子养小白脸的, 自己也穿着简单得很, 没地方大笔花销啊. 你说这怎么会断顿了呢?”
再座谁都不知道吴总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按说他一直活跃在刘局身边, 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但是于扬与业务员两人是没资格插嘴的, 周建成则是在此时选择沉默, 估计他也不想知道刘局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有流动资金, 他现在最想的是见到刘局, 询问自己打过来资金着落的问题, 于扬现在都有怀疑, 会不会是刘局无法面对周建成的询问, 所以今晚才不露面的?于扬想到老板心情不好的情况下, 吴总如果再有出格的事情, 他必然会漠视不管, 所以后面只有自己小心了.
一时车上人人都是一声不响, 一言不发, 各自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怎么走下一步, 这是横亘在众人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于扬想, 周建成此刻最大的心愿大概是见到刘局吧, 但是今晚刘局不出面, 明天她要是也不来单位上班, 那可怎么办?后天的活动可是已经安排好的, 最迟后天一大早就得离开, 不知道周建成现在怎么想的, 要是明天见不到刘局, 他会怎么办?
吃饭桌上, 想到下落不明的货款, 周建成郁郁寡欢, 所以吴总也不敢挑什么花样, 各自喝了几杯闷酒, 吴总还要找周建成去唱歌, 但是周建成一句“倦了”, 各自走开. 于扬倒是放下一颗心.
想到明天要去刘局的公司, 她送刘局盆花的事就会被周建成知道, 不如现在提早趁这机会说了. 进屋后就拨了个电话给周建成, 不想是业务员接的, 便随便拉扯几句, 放下, 随即拨打刘局的手机, 但是只听见忙音, 过一会儿接通了, 却又不接, 知道自动断掉. 于扬心里更是坐实了刚才的想法, 刘局真的处问题了. 现在她的心情也没比周建成糟, 本来以为这是根救命稻草, 没想到稻草自己也是沉了下去, 于扬搁下电话, 忍不住发呆.
但没发呆多久, 周建成的电话就进来, “小于, 你怎么总是忙音. ”声音里已经夹了风雷. 于扬实话实说:“我打刘局手机, 但是一直打不通, 或者是没人接.”
周建成略微沉默了一会儿, 道:“哦, 你看出什么来了?”
于扬道:“我记得公司有笔款子打进刘局这儿的,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 哎呀, 不管怎么说, 我们都得先找到她. 我本来是想着前儿我大哥过来这儿出差, 我托他给刘局带来一盆花表表心意, 听说刘局见了很开心, 亲自打电话给我道谢. 我在想, 刘局不知道会不会看我这个情分上, 她前儿亲自写传真叫我跟周总来这儿了, 今天会不会给我面子接我的电话, 或者答应见面. 我反正也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人, 打打电话先去找刘局, 即使找不到或者碰钉子了也没关系, 起码也是知道她一个态度, 可以给周总一个参考. 可是她一直不接电话.”
周建成听了, 又是沉默一会儿, 道:“难为你. 不过不用试了, 我招待所的电话和手机都打过去过, 我的手机她应该清楚的.”
那就是说刘局真的是存心避着周建成了, 看来已经不是猜测. 于扬想了想, 趁热打铁:“周总, 后天的事我从来没有接手过, 去了也只是做个摆设, 如果我们明天到刘局公司里等不到刘局, 周总你看, 我留在这儿继续等行不行?她总不可能一天都不来上班. 而且我又不是要紧人物, 她也不要太避着我, 起码, 我可以讨她一个回答.”
周建成的声音里明显的情绪低落, “看看吧, 明天要见不到她, 就照你说的做吧.”
放下电话, 于扬心里也算是落下一块石头, 周建成的货款且不管它, 但是于扬真的很想知道刘局到底怎么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刘局, 不管出什么情况, 不能叫眼看到手的机会失去.

第十八章
于扬本来就睡得晚, 今晚因着事情峰回路转, 内中似乎蕴藏无数奥妙, 即使看着电视, 脑袋也是急速运转着, 估计隔壁屋的周建成也是. 可怜那个业务员了, 和生气的老板住一屋子, 只怕连睡觉都不敢打鼾了.
这是, 拎包里的手机响起, 于扬几乎是扑着过去掏出手机, 打开一看, 原来是陈星打来的电话, “于扬, 我和上回吃饭你碰到的那几个朋友在一起, 我和他们说了你那天帮忙的事, 他们都很感激你, 说想见见你这个女侠, 认识认识.”
于扬心头隐隐有丝失望, 虽然没到埋怨“该来的不来, 不该来的来了”的地步, 但是心里还是不很愿意在这个时候接陈星的电话. “我出差呢, 在北方,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陈星大声和那些朋友转达, 随后立刻又回来道:“我们在酒吧喝酒, 都是些很爽气的朋友, 喜欢旅游, 你认识了后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对了, 那些矮地茶我已经种下去了, 根系基本没有什么损坏, 上面的红果都没有掉, 看来明春应该会长得好.”
于扬听了, 想起圣诞那快乐的两天, 脸上也是微笑, “那个自然, 矮地茶碰到土地爷了嘛. 你不是住在郊外吗?怎么总是见你在城里.”
陈星道:“以前还难得来一次, 这几天不是新年吗?都不知怎么想的要聚聚, 所以我只好开着老破车每天往城里跑.”
于扬也正是无聊, 道:“那你酒吧出去就这么酒后驾车回去吗?” 陈星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没事的, 我有数的, 不会喝多, 你放心.”
于扬略略吃惊, 心里顿时有点了然, 陈星?他不会吧?心想他可能是误会了, 两人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 怎么可能交集?便找了个借口, 道:“那就好, 少喝点对身体也好. 我在等个电话, 就不和你说了, 我挂了.”
放下电话, 于扬还是为陈星的态度吃惊, 他吃错哪门子药了?这么简单的人会找上她于扬这么复杂的人, 不怕吃苦头吗?不过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一点也难说, 他可能以为天下大同, 人人都和他一样热心好心快乐. 于扬不由看着手机发了一阵呆. 大学时候倒是有过男朋友, 但后来男朋友喊着出国, 就断了消息. 出来后一切朝钱看, 事业为重, 所以给自己定了个二十八岁再论婚嫁的横杠子, 也没想到真到了二十八岁, 适合的人都差不多已经结了婚, 一时拔剑四顾心茫然. 没想到此刻却是冒出一个陈星. 于扬想到一本书上说的, “他能给我快乐”, 陈星圣诞那天确实给了她半年多来最舒心的笑, 那难道就是他?于扬握不定主意, 总觉得没那感觉. 一时倒是忘记了想周建成的事.
没想到不想它的时候, 刘局的电话反而赶来了, 倒叫于扬吃了一惊. “小于啊, 你没睡吧?” 于扬忙道:“还早着呢, 正看电视.”
刘局道:“那就好, 我这儿和几个领导说话呢, 我跟他们说起又这么个妹妹特意圣诞节送花来, 现在又特意来看我, 他们都说要见见, 怎么样, 你给大姐面子, 过来坐坐, 我已经叫司机从家里开车过来接你, 是辆白色广本. 估计十分钟里面就可以到.”
于扬立刻应了声:“唉, 好的, 我立刻准备. 太棒了. ”也不问她有没有请了周建成, 明摆的事, 要叫了周建成, 就不会直接打电话给她于扬了. 于扬略事打扮, 穿了套淡灰色的裤装, 里面配绯红色丝质衬衣, 披上大衣就出去. 知道这儿与南方不同, 处处都是充足的暖气, 又有专车接送, 根本就不用怕冷. 只是出门时候轻轻的, 左顾右盼, 便如小周后划袜步香阶, 手提金缕鞋, 生怕被周建成或者其他人看见了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