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不二心里一动,这熊泼辣和他一起被人合称为武林二骄,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对那人也是仰慕已久的。只是粥粥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的,而且居然还是个叫妹妹头的人的侄孙,这里面就怪了。伊不二道:“熊泼辣我听说过,但是没听说过妹妹头这个人。要不等一下你带我去妹妹头灵堂看看?”

粥粥道:“我被你这样挟着真的很不舒服,你不如放我下来走路,我带你去妹妹头住的地方。”
伊不二心想,她一会儿妹妹头,一会儿熊泼辣的,莫非她这不到半年时间里真的有奇遇?不如放她下来,看她走几步,自然一目了然。他放粥粥下来,粥粥把被子往路边一扔,道:“你看着。”说完双脚一并,一跳一跳地前行,果然快速异常,伊不二需要提起五成气才追得上。伊不二就是奇怪,她为什么走得那么怪,便叫粥粥止住,一指探向粥粥脉搏。一握之下,大惊失色,粥粥这么小的人,体内居然内劲汹涌,伊不二自觉甘拜下风,禁不住问道:“粥粥,你哪来的这些内功?遇见谁了?”

粥粥笑道:“我刚才说到妹妹头的时候你声音里都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当然就是妹妹头传给我的,她传内功给我的时候好烫,我差点给憋死。你瞧,这个小金狐狸就是她给我的,叫我打熊泼辣的屁股去。”粥粥脑袋里略微一转,还是不敢把《避就真经》的事说出来,再说这东西又没见什么真的大用场,可能伊不二也看不出来的。

伊不二俯身看粥粥掏出来的金狐狸,想了一想才道:“粥粥,你得到奇遇了,这个妹妹头前辈以前与《避就真经》的懒人清前辈齐名,姓熊,平生最是贪玩,也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原来她叫妹妹头,可能是她小时候的闺名。她的内劲也有一个甲子多了吧,粥粥你现在比我还厉害了。你怎么会认识她的?你带我去她住的地方。”

粥粥吐吐舌头道:“原来她没骗我,她说她喜欢和我玩,与我玩得最开心,所以就把内劲全传给我了。只是我被她差点吓死,大?#092;天的她脸上蒙张白纸扮鬼,吓得我拚命逃,她还在后面笑嘻嘻地追我,我汗都吓出来了。”

伊不二听了哭笑不得,心想人要是交到好运了,什么都挡不住,连与人玩玩都能得到这等好处。这个妹妹头前辈也算是活到老玩到老,吓小孩子的事都玩得出来,也是粥粥的歪运。他见粥粥跳得奇怪,便问:“你这么走路是与妹妹头前辈学的吗?她教你这么跳着走?”伊不二觉得这个妹妹头也太爱玩笑了,教粥粥轻功又这么引入歧途的,不纯粹是让她自己看着好玩吗?不过晨曦下蹦蹦跳跳的粥粥象小白兔似的,看着真的很好玩。

粥粥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觉着这么走路最快,妹妹头可不是那样走,她都没声没息的,走起来象鬼一样会飘。”
伊不二笑了,这才是,原来是粥粥自己想出来的。他便耐心地指点着粥粥的穴道教她怎么提气到气穴,怎么运劲到涌泉,怎么开步走,怎么走得快,说完见粥粥瞪着一双大眼发呆,心想自己也太急了一点,粥粥虽然内劲充沛,毕竟是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教得这么快的。但是还没等他想好再说一遍,粥粥已经一步迈了出去,一转眼已经跑得老远。伊不二看了欣慰,怪不得妹妹头看上她,原来粥粥还真是聪明,领悟得够快。他笑着喊了声:“粥粥回来,试着好用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话音才落,只见粥粥飞一样地疾驰回来,“呼”一下就跑到伊不二身后老远。伊不二笑道:“你回家以后慢慢玩,先带叔叔去妹妹头前辈住的地方去。”
粥粥气喘吁吁地没用轻功跑上来,道:“这办法好是好,就是刹不住脚,万一前面是条河那我不就得翻进去了?”
伊不二这才明白她一下冲到他身后的原因。感情这天下能有此刹不住脚之说的只有粥粥一人,大家都苦哈哈地从一点一点内劲练起,只恨着跑不快,也就她一下得了那么多内劲,一下子适应不了跑得那么快,才会抱怨刹不住脚,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伊不二笑道:“你慢慢练,熟练了自己会自然而然摸到收脚的办法,走,带我去妹妹头那里。”

伊不二跟粥粥到妹妹头住的山洞看了,见粥粥封的小洞,感觉这样还是不很保险,总有好奇的人会得搬开石头走进小洞。于是又与粥粥一起忙了一个上午搬来大量石头把洞封了个半死,这下人家即使在大洞外看着也会以为这是个倒塌的洞了。到外面才知道,本地山里人都说这个地方闹鬼,谁都不敢进这林子一步。粥粥与伊不二相顾而笑,这一定是武功高强的妹妹头干的好事。

山上一顿忙乱下来,伊不二和粥粥两人都脏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找条河洗了头脸,才携手进扬州城找家餐馆吃饭。伊不二依旧是以前的脾气,食不厌精,粥粥虽然被钱家熏陶了一番,但最爱好的还是大鱼大肉,她点的正是老大一条松鼠鳜鱼。

一天下来都没吃饭,粥粥真是饿疯了,她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不经饿,冷菜上来,粥粥便开始使劲吃,到松鼠鳜鱼上来才稍缓一口气,有工夫说话,“伊叔叔,你怎么又粘大胡子啦?象这条鱼的胡子一样,一点都不好看。你的马呢?”

伊不二笑道:“到你这儿来,怕人认出我给你添麻烦,所以我只好把马寄在朋友家里,脸上粘满胡子过来。粥粥在钱府看来过得很不错的。”
粥粥道:“我也正想一件事呢,既然我已经能跑得那么快,你也不用扔我在钱家了,带着我也不累事,你打架我溜掉就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路上还可以和你说话,帮你解闷,我又人小吃得不多,不会叫你吃亏很多的。”说着,两眼热切地盯着伊不二,一脸讨好的笑。可惜年岁还是小了点,还不知道媚笑。

伊不二先前也想过这事,笑问:“你舍得钱家的好日子?”
粥粥道:“每天又吃又睡,我都腻死了,我要做野小子,跟着你满天地跑。好不好?以后你骑马我跑步不就得了,我一定要练得比你的马跑得快,这样你打架打输时候就不用管我自己逃就好了。”

伊不二笑了,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好,以后你就跟着我,我随时教你些剑法拳法的。也不用你追着我的马跑,压多你一个人,白马还跨不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调查张先生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粥粥狡猾地笑道:“你今天来找我还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不问你都会说。”
伊不二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粥粥你在钱家学到很多啊。不错,我本来初初查出这事与刘将军兄弟有关,但是根据我几个月的细心观察,刘将军兄弟对江湖事不是很热衷,倒是对控制西南西北一带的官场势力很感兴趣,不断选派自己的幕僚坐上那边地方上的官位。而他手下的马队主要用来联络京城各级官员,以便随时向他通报权力中心的消息,而那些武林人士他也不是不用,只是最主要用作护院和保镖,倒也笼络了几个好手。但是我调查了一下那一天他们都没离开过,也就是说不可能到你家那里杀人放火。所以我感觉很奇怪,便寻找了他的两个黑马队,想叫你过去听听有没有谁的声音象你听到过的那些。只有这个笨办法了,否则没法确定行凶的人。”

粥粥毕竟见识有限,对伊不二说的东西似懂非懂,听完了眼珠子转了半天才道:“那如果他们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把好手养在不起眼的地方让别人看不到,要用的时候叫上一声,便暗渡陈仓了呢?”

伊不二一听,“咦”了一声,道:“粥粥,我再次对你刮目相看。你又是兵法,又是三十六计的,而且又学以致用,钱家真是培养了你。你说的我也想过,但是那些好手没到紧急时候一定是不会露面的,所以我要你去听的不是带头那个大哥的声音,而是他手下人的声音,但是你能保证你听过一两句还记得那些人的声音吗?”

粥粥斩钉截铁地道:“永远不会忘记。”
伊不二闻言摸摸粥粥的头发,道:“那就好,本来我已经想着要制造一些事端引那些可能暗藏着的高手露面了。但是那样做不自然,反而会暴露自己。”
粥粥点点头,道:“那是,就象你贴大胡子一样,周围都是眼睛呢,不能露一点点马脚。”
伊不二一听笑了,道:“粥粥,难为你还记得我以前与你说过的话,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下伊叔叔以后遇事有个商量的人了。”伊不二只是哄哄粥粥开的玩笑,没想到以后还真的与粥粥有商有量的,这是伊不二现在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钱家的日子不是不好,钱家有听话的主子,有细心的姐姐,但是那不是粥粥想要的生活。自从骑在伊不二的马上看到朝阳升起在扬州城的那一刻起,粥粥便心仪于伊不二的生活,想象着那一方海阔天空,还有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粥粥似乎看到还有什么与钱可以比拟的东西。

所以吃完饭粥粥也不回去城东钱家,紧紧抓住伊不二的衣襟,跟着他步出扬州城。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丝跳跃的亮色。
出城到僻静处始,粥粥便急不可耐地祭出她新学的法宝,三两步便窜的无影无踪,伊不二不甘就被这么个小家伙比了下去,也提起全部精神紧紧追上。可是虽然粥粥腿短,但是她的内劲充沛,初跑几步还不熟练,后来全身内劲源源不断,此起彼伏,直觉越跑越精神,全身象长了翅膀般的轻快。奔跑途中粥粥几次忍不住畅快地大叫一声,死命跟在后面的伊不二听得清清楚楚,粥粥的叫声一次比一次流畅,一次比一次浑厚,到得后面,简直一声既出,周围百鸟惊飞一空。伊不二眼看实在跟不上,只得扬声喊粥粥止步。粥粥一跑上手,怎么还刹得住,又跑出老远才缓下来,返至伊不二身边。见伊不二大汗淋漓的,奇怪之余忽然想到什么,笑问:“伊叔叔,你是不是跑不过我啦?”

伊不二心里有丝尴尬,但是他不是个死要面子的人,笑道:“你跑得快,伊叔叔才放心,以后有什么事你一溜烟就跑,伊叔叔不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吗?”
粥粥毕竟还小,对这回答还觉得很对,一点没察觉伊不二耍了个滑头,还认真地道:“伊叔叔你回头教我学怎么打人,弄不好我还可以帮你打架。”她还没见过真正的武林高手是怎么对决的,只知道两个人对打,那不是打架是什么?即使是一对十,那也还不是打架?她如果学会打人,那不就只要在旁边看着,候着谁落了单她就给他一闷棍,妹妹头也说过了,她也不用学什么招数,拳风就能打死人。

伊不二听了哭笑不得,他总感觉在粥粥脑子里有一个他披头散发赤膊上阵与人打架的形象,不知是象她家村口阿毛还是老三。伊不二决定一定要给粥粥上一堂高手对决的功课,免得在她脑袋里他伊不二总一副街头地痞瘪三泼皮相。

伊不二的马寄在他的好友玉石先生白木的家中。这位玉石先生生下来时候算命先生算他五行缺木,他爹娘二话不说,就给他名字上按了个木。结果玉石先生自识字始便迷上五行八卦之术,把个前人的书籍翻得滚瓜烂熟不说,还每每自有想头,也不知前后有多少先生在他手下给败得落花流水。偏生玉石先生稍稍成年后给自己一算,什么五行缺木,明明是五行缺土。可惜爹娘刚刚过世,他也不可能再上禀高堂换个名字消灾,只得四处出击,硬是让所有亲朋好友以后改叫他阿土,一来二去,他阿土仔的名号也传开了。后来在江湖上混出了明堂,才感觉阿土仔这名字风水虽好,风雅不足,而且他此时正看上大明湖才女红线,于是威胁利诱齐下,两年至今,江湖上全都改叫他为玉石先生了,连他妹妹白鸢都不敢乱了称呼。如今只有刚被他娶进家门的红线才敢叫他一声阿土仔。

玉石先生白木精于五行,但又钻得太进,反被五行所困,他的住家玉石居外面里面布置了重重叠叠的五行八卦阵不说,他看人亲近人也得事先把对方的八字推演一番再说,所以他最亲近伊不二,只因他百算之下,伊不二的八字与他的最是合拍,天生的生死之交相。唯独醉于红线的独特魅力,虽然算来算去两人八字不合,但是玉石先生硬是拗了种算法,硬把两人的八字算得天作之合,这才心安理得地施出万般手段,把红线娶到手。

是以伊不二到得玉石居外的玉兰林便举步不前,怕一走错路在林子里迷上几天几夜都难说。粥粥看他屈指劲弹一块石碑,不曾想这石碑竟然会发出空空之声,奇的是空空声绵延不断,渐响渐远,深入到花径深处不知哪个地方。再看那石碑,上面刻着一阕词

清玉案--玉兰
冰瓷片片浮碧树,
沁香怎堪蜂妒?
扶醉攀枝别古渡,
玉色轻霞,
黛云薄暮,
无人共前路。
馨芳缕缕渗清露,
魂梦悠悠不知处。
此景哪得几回遇,
素指欲采,
惜折且住,
赏媚留真趣。
伊不二看了笑道:“这词以前没有,是玉石先生娶得佳人归后才刻的。”粥粥心想,这黑底白字,要是换成象钱家匾额上的黑底金字就显眼了。但是粥粥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在钱家几天,终还是知道了一个理,说人家不好的话得忍着不说,否则人家以后会逮着机会给你小鞋穿。也幸亏粥粥不说,否则便是自暴其短,给伊不二取笑了去。

很快地,只见一个白衣少女翩然而出,见了伊不二带个小女孩来,脸上微微有点诧异,但旋即欢欣地道:“伊大哥请随我来,大哥正等着你呢。”
伊不二拉起粥粥便紧紧跟上,他知道在这儿走一步都错不得,弄个不好便是迷路。粥粥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这儿规矩大,就象见钱老爷似的,进门得通报了,然后给人领进去才行。

进得一个院子,见里面花木扶疏,曲水环绕,外面已经是秋叶萧萧,这儿却依然绿荫匝地,别是一处洞天。早有两人候在那里,一个是白衣的清癯男子,粥粥看一眼就绕过,一个是非常美丽的红衣女子,粥粥看得呆了,她从小到大见过的人中,就数这人最好看,粥粥忽然想,嫦娥娘娘不知是不是这个样子,这人如果拿去施美人计的话,一定最有效果。

粥粥见那两人似乎知道她是什么人似地,会意地看着她笑。不过伊不二还是与粥粥说了下:“粥粥,这两位是我与你说过的玉石先生白木与他的夫人,刚刚接我们进来的是玉石先生的妹妹白姑娘。”

玉石先生很感兴趣地看着粥粥道:“小妹妹,你给我你的八字,先生给你算一卦。”
粥粥很奇怪,哪有人加面就算卦的,却不知这是玉石先生的一贯风格,便道:“我没有八字,我是被娘从竹林里捡来的。”
这一出身脸伊不二也不知道,大家虽然惊讶,倒是谁也不敢多说了,都心想这小姑娘身世可怜,还是别戳她痛处的好。而粥粥此时早已经不愉快了,心里把玉石先生归到讨厌的人堆里去,而他的妹妹与夫人呢,她犹豫了一下也让他们跟了玉石先生。

伊不二急于改变粥粥心目中的泼皮打架形象,找了个由头要与玉石先生较量身手。而玉石先生本来不好武功,自从异想天开,把五行八卦用到武术中去后,为不堕他在江湖上的名头,少不得苦苦思索,对他的武功也开始精益求精,几年前自创了一套剑法,名曰“水晶点阵”。这套剑法融他博大精深的五行八卦于其中,招数虚虚实实,虚中带实,实中带虚,谁也不知道他这一招过来后面藏的是什么。尤其是他与这套剑法相配的步法,更是神出鬼没,匪夷所思,叫对阵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对寻常人等,玉石先生是不屑施出这套剑法的,但是伊不二武功高过他,每与伊不二对阵一次,他总得抛下所有闭关一阵,想出失败原因,千方百计完善他的
“水晶点阵”,所以即使伊不二不提,他也要千方百计引伊不二与他比试。他心里觉得这真是老天注定,果然是八字与他最合的伊不二对他最有助益。今日伊不二开口提出比武,他自然是笑逐颜开,他妹妹白鸢早替他把他的红玉剑取了出来。

红玉剑不长,连柄只一尺来长,自然是用通红的罕见硬玉雕琢而成,玉剑出鞘,只见血光流动,杀气腾腾,足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粥粥看见,闷声不响循着菜香跑进厨房里,问里面的厨师师要了根擀面杖,想了想,又在面粉缸里滚了滚,拿出去交给伊不二。伊不二接过擀面杖莫名其妙,只红线夫人哈哈大笑,道:“好个聪明的孩子,亏你怎么想得到,这不是以其之茅攻其之盾吗?”

众人这才明白这根粉扑扑的擀面杖意指白木,粥粥举手投足间便给了玉石先生一个报复,心里得意万分。
而玉石先生尤其尴尬,被粥粥这小姑娘取笑了不说,伊不二拿着这根上粉的擀面杖,只要他门户稍一疏漏,给伊不二攻上一招,衣服上便得留下粉痕,虽然白衣对白面,也看不大出来,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够没面子的了。所以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不敢再分神去记什么缺陷疏漏,只求封住门户,不给伊不二可乘之机。


第十五章

粥粥到此才知道伊不二的打架与她平日所见有多少不同。她眼中所见,要不是衣服颜色不同,都分不清两团人谁是谁了。尤其是玉石先生,都琢磨不透他到底要游到哪一只角,晃得人眼晕,这如果真的要与他对打的话,怎么知道朝哪里出擀面杖?倒是见伊不二有招拆招,越到后来越少移动,出手也越来越慢,到最后他不知怎么动作了一下,两人一齐跳出圈子。只听伊不二笑道:“白兄这套剑法越法精进,我要不出‘不二法门’,都没法子应付你了。”

玉石先生见总算身上没着棍,虽然知道是伊不二有意谦让,但总算是挽回了面子,对伊不二笑道:“还是不是你的对手,看来我又得闭关了。”
伊不二对粥粥道:“粥粥,你想学谁的招数?”
粥粥想了想,道:“妹妹头说我只要简简单单学几招就好了,你们的太难了,学着费劲。”
玉石先生没想到他这么得意的绝学粥粥居然看不上眼,不由又细细打量了粥粥一眼,见她不过是个漂亮的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但是一双眼睛灵活异常,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她即使聪明又如何?凭什么不欣赏他的绝学?一时心下不愤,心想,你不学,那是你不识货,我偏要教你两招,教你尝到甜头,看你过后求不求我学。

当下也不顾别的,把擀面杖交到粥粥手中,强做出微笑地道:“粥粥,我教你最简单的三招剑法,你看着,很简单的,但又很实用。”说完,他慢慢地在粥粥面前比出第一招,然后同时把运气地口诀一齐教给她。粥粥搞不明白那些穴位,玉石先生也不急,捧出个独脚铜人仔细讲解给粥粥看。粥粥看书虽然是过目不忘,但是那些穴位的名字古怪不说,又要对应到身上的位置,还要明白它的用途,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直到点灯吃饭时候,粥粥还对着铜人默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小手时不时在身上捏来点去。把玉石先生看得高兴死,还说不要学,才给你一点甜头你就认真成这样,就知道你小样。

别人都不知道玉石先生怎么想的,只想着这两人怎么这么投缘了。而粥粥连饭也顾不上吃,拿着那擀面杖一边运气,一边使出一剑,但是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样子不象不说,运气与出剑也合不上拍。几次试下来,玉石先生又指点了几下,粥粥还是合不上拍,心里火大了,心想,这剑招也是人创出来,那我也只要自己创出最合适自己的剑招不就得了?于是也不再想那姿势,气运到哪里,她就挥棒指到哪里,只觉这样很合适,可以把个擀面杖舞得呼呼生风。然后再想着如果别人打她,那她就得朝着那人打过去,势必得让气跟着擀面杖走,不,应是跟着自己的眼睛走,眼睛看到哪里,擀面杖指到哪里,气就运到哪里。

粥粥自顾自想着,实践着,浑不知外面斗转星移,眼里只有铜人上的穴道和手上的擀面杖。她好玩地小心翼翼地试着让气运走于大肠经,胃经,心经,脾经等络,遇到身体不舒服则浅尝则止,遇到舒服的就多走几回,顺便与擀面杖合着一起动作,只觉得把气走通后,自然而然指哪打哪,顺得很。全身一遭穴道走下来,只觉神清气爽,豁然开朗,忍不住大笑三声,这才把擀面杖一扔,准备休息一下。

但是粥粥张眼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只见触目都是破破烂烂,遍地狼藉,桌椅折了,字画破了,门窗歪了,墙皮裂了,整个房间里恰似遭了重灾一般。粥粥吓了一跳,马上想起那时候从水里钻出来,家给烧了,娘给死了,大伙儿都不见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吓坏了,捡起擀面杖就往外冲,却见伊不二与玉石先生一家都站在外面,连佣人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那么多,一个个都站在月色下。见粥粥出来,他们就象见鬼了一般,只有伊不二上前开心地道:“粥粥,恭喜你终于自己摸索出路子,把妹妹头前辈的功力为我所用了。”

粥粥一把拉住伊不二,狐疑地道:“这里面是怎么了?你怎么也不把我拉出来?”
玉石先生抢上前道:“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粥粥见他一脸兴奋,心想他家给毁成这样子他怎么还这么高兴,莫非是他有什么癖好?早听说有个孝子因为他娘喜欢看着火,他就买下一条街烧给娘看,别是玉石先生也是那样的人吧,正好这热闹叫她粥粥给赶上了,早知如此,也真不该那么专心运什么,一起砸一起撕该多好玩啊。

玉石先生见粥粥一脸的不解,便真心耐心地解释道:“这些都是你砸的,你就拿着那擀面杖,指到哪里,哪里遭殃。要不是我们逃得快,我们几条命也要交在你手里了。”

伊不二也道:“粥粥,你身上有一个半甲子的功力,自然非同小可,你自己不知道,但是气随棍出,我们都招架不住,何况桌椅。你说妹妹头前辈与你说的只要随随便便学几招就行,原来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这是至理名言啊,可见内功到一定阶段,什么招数,什么步法,全是花架子了,随你再好的剑术,遇到内力汹涌而来,还有什么可抵挡的?原来我的不二法门也是这个意思,我竟要到今天才悟到其中的道理,唉,走歪路了啊。粥粥,还是恭喜你,你现在差不多可以做天下第一的高手了。”

粥粥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睛亮晶晶地说话,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自己有本事折断那么粗的桌腿?她半信半疑地趟回那堆废墟,捡起一条稍长的桌腿,用力一拗,什么都不会变,这时伊不二猜得她的意思,提醒她,“粥粥,你刚才怎么运气,现在还怎么运气,然后再拗那木棍。”粥粥依言,只是运气还不熟练,得想一想才可以。果然如此这般一试之下,那桌腿应声而断,佣人群里传出一声倒抽气声,粥粥自己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想不到自己居然有那么厉害了,真的可以做穆桂英,做花木兰了,那还不是要发大财了?而此时粥粥大喜过头,竟是一下接受不过来,反而傻在当地,不知所措。

忽听红线夫人漫声吟道:
仰天一啸剑生芒 斩沧桑 断无常
哪管红尘 笑我太疏狂
沈腰潘鬓多少事
风更雨 付秋江
关山长亭复短岗 醉饮觞 无他乡
疾风驰过 漫卷尘沙飏
铁骑雕弓今胜昨
纵骕骦 御苍狼
一阕罢了,粥粥才还过魂来,忽然只觉眼前多少事情要做,也可以做了,找出凶手,给娘报仇,给张先生报仇,给那么多亲熟好友报仇,还要赚钱,赚好多的钱。要造与钱家一样的大房子,要骑伊不二那样的好马,要娶红线那样的夫人,要天天大鱼大肉……,但是,现在该拿什么来赔玉石先生家的损失呢?

粥粥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反间计。玉石先生如此喜欢他的夫人,那就只要好好拍了红线夫人的马屁,红线夫人自然会帮她粥粥说话,就这么办。但所谓战场形势,变幻莫测,粥粥思索间,大人们的站位已经发生了变化,玉石先生与红线夫人站在一起,而白鸢娇怯怯站在伊不二旁边如依人小鸟,粥粥立刻恍然大悟,最应该从白鸢那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