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好不容易得到你这么个弟子,欢喜得很,宝贝得很,说什么都不能叫人伤了你一个手指头去,所以得把话与你全说明了,免得你手脚发痒揭了夹页。你把书线拆了,把每页纸横着对折一次,竖着对折一次,折成一个方形,然后延一条很淡的红线剪一刀,里面取出的一小片夹页就是我的心血结晶《偷懒真经》了,一共十张,千万不要遗失任何一张。剪下的不要的东西拿盒子装了,随你处理,你要留着‘月之影’以后用也可以,省得出力气与人打架去。咱们懒汉的宗旨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非站不可了也得找个地方靠靠,千方百计偷懒,挖空心思享受。所以师父的练功方法也是别出心裁,你只要摆正手脚,睡着就是练功,你睡得越多,功力精进越快,越懒越有劲。好啦,你去取出夹页,我们开始。”
粥粥把书取出来,想了半天还是不敢照书上说的办法拆线剪角,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懒人清的陷阱呢?这人的手段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实在是不得不防,不得不步步小心。否则不知道怎么一下小命就没了,粥粥好不容易再屠村中九死一生,对自己的小命宝贝得很呢。
她机械地甩着书上的水,游魂似地找到剪刀,摒住气拿一张废纸压住书,用剪刀挑断装订线,人迅速跳到老远的窗口躲着。等得一会儿见一直苍蝇飞过,还在书上停了一下却没死,粥粥这才放心折书页。随后又如法炮制地剪角。还好地是,懒人清的陷阱到此为止,没有对付他认定的所谓徒儿,粥粥顺利取出那万人艳羡的十张武功秘笈。
沾着月之影的边角粥粥想烧了,但是又怕烧的时候毒气沾身,只得找出原先的油纸密密包了,但再不敢掖在怀里,在屋里转一圈,最后压在《春秋》的书箱下面。这本书粥粥以前翻过,是说什么都不会去翻第二次的,所以不怕出事。一顿忙下来,日头已经西斜,粥粥这才端着水擦摸了几下,算是交帐。端着盆子出去,还被碧落姐姐夸了两句。
傍晚时分,前头传来话说,五爷要与蒋懋他们再前头用餐,粥粥心里开心,高高兴兴地随着碧落姐姐到大厨房领来晚餐。没想到青影姐姐一看就道:“又是油腻腻的鹅油卷子,这大热天的谁耐烦吃这个,火腿冬瓜汤倒是清淡,我就吃点粥吧。碧落姐姐你吃什么?我给你盛。”
碧落道:“外面走一圈回来全身热,我也吃点粥得了。不知道今天盐炒豆芽油有没有放少一点,我先试一筷。豆豆,你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吃,别客气了。”
粥粥一路就对着黄澄澄的鹅油卷子流口水,一听她们两个都说不要吃,开心坏了,搬到自己面前就下筷。一吃进去,只觉甜,腻,滑,糯,微微还有点薄荷的凉意,“真好吃,凉凉的呢。”
碧落笑看着她道:“别贪吃,这么油的东西,当心积在心口不容易克化,等下喝点茶润润。青影姐姐,我们也分一个吃了吧,看豆豆吃得高兴,我也有胃口了。”
青影笑道:“也好,你夹下来的半个给我。我本来就想着爷今天一定回来晚,想酽酽地喝杯茶提神,免得他晚上临贴时候我没精神伺候。正好化这个鹅油卷子。豆豆,你也得打点精神了,爷临帖的时候可不喜欢旁边有人打哈欠。”
粥粥心里总是和“豆豆”两字对不上号,他们唤着“豆豆”与她说话,她总是心不在焉,再说美食当前,她哪有心思管别的,她心里台庆幸自己找的好地方了,好吃好住,活儿也不累。见青影姐姐与她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回一句:“万一爷喝醉了手发抖呢?他会不会坚持要临搞得我们没法睡觉?”
青影与碧落相视一笑,道:“否则我还吃酽茶干什么?不就是怕爷演这一出嘛。豆豆你找找看,爷的临摹帖子在哪里,给他准备好了,省得到时候他大呼小叫的,把老爷闹出来我们就麻烦了。”
粥粥应了声,道:“干脆我替他写就得了,别折腾他又折腾我们仨。我自己字写不好,临摹别人的字却是不错的。干脆吃完饭我写好了,他用不用随他。”粥粥初进钱家,不大习惯一口一个爷,多说了几遍,觉得还不如叫“他”方便。
碧落迟疑道:“只不知爷肯不肯用你写的,爷读书一向是很克己的,一点不会耍滑头。”
粥粥心道:再说吧,我关键是要取得时间单独研习《偷懒真经》。主意打定,吃完饭就掌上灯烛,大模大样坐钱修齐的椅子上写字。桌子大,椅子宽,烛火亮,条件不知要比自家的好多少,只是少了娘在旁边赶蚊子,想道这儿粥粥就泪汪汪的。
碧落与青影过来看看,但终究不敢在这屋里多呆,自己到别处做点针线。粥粥正中下怀,翻出钱修齐的帖子,看见上面夹着一张小纸条,上用工笔写着下午背什么书,晚上临什么帖,看来他是个仔细的人。粥粥依着纸条找出那帖子,自作主张替他临摹。而把《偷懒真经》的第一页夹在里面,临一遍帖,把真经背一遍。粥粥本就过目不忘,几遍背下来,早倒着也可以了,便把真经收回去。
对写字此道,粥粥是最不上心的,她觉得字写得好,不过是如衣服上面绣朵花,不实用,只要写得笔画清楚,看得出是什么字就可以了。所以临帖自然也快得很,三下两下便结束,收起东西开始琢磨真经第一页的内容。粥粥最是奇怪的是,这么有名的一本真经居然有这么简单,第一页就是教人睡觉。人成一个大字形地趴着睡,不过睡前需要做一番动作,但这对从小野在山地里的粥粥来说不是问题,随便一弯就可以达到真经要求的动作要领。粥粥心想,要真是给张先生发现里面的秘密的话,他这连爬墙都困难的身手怎么弯得起来?老骨头会不会“咔咔”作响?
胡思乱想间,果然钱修齐喝得满面红光地给别院的丫鬟扶回来,就着碧落的手喝下一杯乌龙茶,便嚷着要道书房临帖。粥粥忙拿出自己写好的放到他面前道:“你不是下午已经临了吗?瞧,都在这儿呢。”
钱修齐本来就已经喝得糊涂,全是心中一个筋在提点着他还有要紧的读书活儿没干,一看已经有了,也想不起来是不是真写过,早信了,顺顺当当地就去睡觉。粥粥见他这么容易骗,大大喘了口气,倒是青影心细,说:“明天爷醒过来想起自己没临过贴该怎么办。”
粥粥笑道:“放心,我以前先生喝醉酒都是记不清前一天的事的,随你怎么混赖栽赃都行,只会怪自己喝醉了误事。五爷不追究便罢,要追究就说他喝醉了倒床就睡,我怕他交不出功课连夜给他临贴,他要不用就算了。反正还是他自己的错,他还有什么好说。”
青影与碧落面面相觑,觉得只有这么办了。但总感觉这个豆豆精灵过头,与年龄不符。她们不知道的是粥粥跟着张先生学习《三十六计》《孙子兵法》过程中活学活用,就近练手,处处与张先生过招,而张先生又是个精明过人的老江湖,岂是寻常人可以骗过的,所以两年多时间下来,粥粥早是个机敏过人的小滑头了。
第九章
却说这边伊不二与特穆尔一起上马出城,日影正中的时候到得一个小树林外。两人见日头实在太毒,商量着在附近的茶棚下面躲一躲,过了正午再走。不想特穆尔才一下马,对着一堆新鲜马粪绕有兴味地研究了一会儿,对伊不二道:“早上喂我们马吃神马一头醉的那个人应该刚离开这儿,小弟爱马如痴,对那药好奇得很,想追上去讨教一番,不知伊兄……”
伊不二心想,我正想找到这个黑衣女子打听一点事情,但是被她走脱,既然特穆尔懂得看马踪,那真是意外之喜。当下笑道:“可巧,小弟也想着这个神马一头醉,没想到特穆尔兄有这本事,小弟跟着都来不及,其他还有什么天大的事不可以搁一搁的?请特穆尔兄带路了。”
特穆尔哈哈大笑,道:“我猜你也是应该跟上来的,你知道马好马坏,应当也是对爱驹爱惜得很,好,好,咱们又是不谋而合。我看也不歇了,趁前面脚印新鲜,马粪未干,我们快一步赶上如何?”
伊不二应声“好”,喝下一大碗不知什么味道的茶,扔下个钱便飞身上马。特穆尔也照着喝了,两人飞马追去。路上特穆尔道:“我在家里基本不喝这种茶,尤其是骑马的时候,最爱腰边悬个酒袋,渴了便喝上一口,拉开衣襟迎风驰骋,想不呼痛快都难。伊兄什么时候有机会去我们那里,你只要在草原上喝一声‘特穆尔’,自会有人领你去我家。我请你吃全羊宴,老酒喝个痛快。”
伊不二听得出特穆尔没有练过武功,但是这人中气十足,一路飞驰中间说话依然响亮如常,显然是在草原练就的本事。虽然知道目前西边战事不断,但他未必就是那个逞强好胜的锦奇族人,等下打听清楚了,倒是很愿意与这么个好汉交个朋友。“听特穆尔兄的口音,应是来自西北吧?我听说那里与中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观。”
特穆尔朗声笑道:“伊兄错了,小弟来自这儿的北边,达赉湖边,那里是天下水草最丰美,牛羊最肥壮的地方。到处都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牧场,你们汉人经商过去的多的是,所以我找了个师爷学你们这儿的话,看你们的书,心里艳羡不已,极想亲临官渡赤壁等等好汉子出没的地方,这一遭不冤,一路走一路学,看到的胜读十年书了。”
伊不二立刻放心,知道他不是来自交战的锦奇族,便道:“特穆尔兄再回首看一眼扬州,这个地方是我朝最繁华绮丽的地方,自隋炀帝打通大运河,这儿倚仗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富甲大江南北。古人有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的便是扬州的富贵繁华。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吟咏过扬州,李白的‘烟花三月下扬州
’,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和他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几乎随手一抓都是诗。不知特穆尔兄可有领略过扬州的风采?”
特穆尔迟疑了一下才道:“小弟我不喜欢。扬州太过阴柔靡丽,不合我的胃口。”
伊不二闻言而笑,赞道:“好男儿,好汉子。呀,前面有家酒肆,我们拎一坛走如何?”
果然前面酒肆林立,想来此地离城一段距离,行人出门至此该当觅食休憩了。两人也没下马,隔门叫小二拎两坛好酒,六斤牛肉,各捧一件,付了钱就走。特穆尔拍开坛上泥封,尝了一口道:“这酒里水倒是没掺,就是甜津津的没有劲道。”
伊不二还是头一遭如此喝酒,照着特穆尔的样子拍开泥封,但想着如特穆尔般倾坛而喝终是不雅,淋淋沥沥倒有一半洒在胸口,大热天的未必舒服,便运劲在手,以内力透坛而过,硬生生逼出一股酒柱,仰首一叹,刚好接个满口。略一回味,便道:“酒不是好酒,却也一滴不能漏了。”说完吃上一片牛肉。伊不二虽然食不厌精,但是并不拘泥于精致,“这牛肉羊肉就得吃这种大块下锅,与下水一起老汤里慢火捞熟,趁热带汁切片的,牛羊味就全在里面了。要不是骑在马上,再来一大海碗油汪汪的羊杂汤,即便是大雪天也可披襟迎风了。”边说边又俯身坛口,运气一吸,酒柱喷涌而出,一举贯入口中,非常惬意。
特穆尔看着好生羡慕,但是技不如人,学不来,便不如我行我素。但是伊不二也服气他奔驰之中尤能稳握酒坛,大口喝酒,虽说仍有些少洒出,但是对于没有武功傍身的人来说已是非常难得。两人惺惺相惜,一口酒一块牛肉,骄阳下面竟也不觉暑热难当。不知不觉,酒坛见底,牛肉告罄,特穆尔哈哈一笑,呼声“痛快”,大力一抛,酒坛“忽忽”飞入半空。随即马鞭展开如蛇,凭空一扫,酒坛便如生了翅膀一般旋身一转,飞出更高。
伊不二叫了声“好”,手中酒坛随即堪堪飞出,如夏夜之寂寞流星,飘忽而迅速地追上恰恰下坠的特穆尔的酒坛,两下里只听得轻轻一声“锵”,便见特穆尔的酒坛扭身飞回苍穹,而伊不二的酒坛飞速下坠。
特穆尔一见,也是大叫一声“好”,长鞭如流星追月,灵蛇出洞,卷起伊不二的酒坛,稳稳抛向天空,正好又是迎上他自己的酒坛。
伊不二最知道马上疾驰之时要想出手已是困难,而此人还能甩鞭托坛,神态自如,准头竟是一丝不差,这等马上功夫更是难上加难,可见是个马上的好手,人中的蛟龙。眼见两坛迅速接近,顷刻便有相撞碎裂的可能,他也是微醉兴起,算着落点,手中马鞭飞出,堪堪于两坛相交之际夹于中间,于是两坛一碰未碎,各自飞开下坠。伊不二的酒坛下得快,伊不二催马上前追赶,几乎是擦着地面捞酒坛入手,随即猱声前探,摘马鞭于未落。而特穆尔则是轻松得多,长鞭一甩,酒坛便入手中,回身看那伊不二翩飞于马上,身形之灵活,手法之快捷,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顿时叹为观止,大为倾服。
酒坛入手,两人竟是心意相通般同时举坛,奋力对击,酒坛应声而碎,两人抚手相顾而笑,只觉一种友情悄悄进驻两人的内心。
过不多久,前面出现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大热天见这等绿色,人便如喝了冰镇酸梅汤般爽快。两人催马奔去,还未进入,伊不二耳尖,已经听见里面有人声传出,时时夹有几缕劲气。
只听一个女的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是你还有谁?我家上下四十多口性命,还你师父都不肯放过,要不是我机缘凑巧刚好赶回家看见,否则早烧成一蓬烟灰,连线索都找不到。”
“真的不是我,我那天被群狼追逐,困于一个山中猎户的木房,差点性命丢掉,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到你家杀人?”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啦?这话你说第一遍的时候我还信,今天再说我就不信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刚刚去踏看过,猴子倒是很多,狼却是一只都看不到的。你那狼群难道是天狼下凡?唉,说谎的人总得受点惩罚的,小师妹你别怪师姐我心狠。”
只听里面一声尖叫,显然是那个师妹受了伤害,而且不会是什么小伤,声音里痛苦得很。伊不二勒住马,对特穆尔使个眼色,轻道:“林中有人恶斗,两个女子。”
特穆尔却是看着地上道:“我们追的女子也刚从这儿经过,不会是她吧?要不我们去看看看?”
说话间,只听里面那个师姐冷冷道:“你两条手臂都已经中了我的金风刀了,死是一时死不了的,你说我下一刀该下在哪里呢?嗯,你两条腿还挪得飞快,我看着碍眼得很,也吃我一刀。”
“师姐,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你去看看那个山头木屋子上面的爪痕就知道的,干吗非要赶尽杀绝。再说你要杀便杀,猫捉耗子般戏耍于我干什么。”
伊不二听得分明,心想这种师门恩怨的事外人不好参与进去,但是如果事关那个黑衣女子,那就得插一脚了。起码不能看着她死了断了线索。跳下马循着声音找进去,特穆尔也照样跟上,果然见林间有一黑一白两女子如蝴蝶般穿梭于树与树之间,落脚轻盈,姿态曼妙,要不是在外面早已听见她们的对话,真想象不出这两人居然是在打斗。
两人甫一现身,那白衣女子立刻警觉,飞速往这儿看了一眼,但是却下手更快,招招致命。那黑衣女子显然无力抵御,只有借着神妙莫测的轻功辗转于树木间,借以抵挡白衣女子的袭击,特穆尔看仔细了道:“就是这个黑衣女子,我去救她。”话才出口,便被伊不二一把拉去,两人一起撞于一棵树上。特穆尔正想说话,却见伊不二眉头皱着看向一处,他也顺着看去,只见地上插着两枚透明的细针,周围草叶纷纷枯萎焦黑,可见此物毒性之强。特穆尔心想,要不是伊不二拉他一把,这时候焦黑的该是自己了。他断然道:“黑衣女子于我们素不相识,便肯照料我们的马,那个白衣女子一语不合便下毒手,黑白真该颠倒了才是。”他也不顾危险,甩出长鞭意欲攻击白衣女子。
伊不二本来不欲出手,想无可避免的时候才把那个黑衣女子救出来,因为听对话那白衣女子身负血海深仇,也是非虚,黑衣女子一力否认,但谁又知道真假?但此时见特穆尔出手,知道自己再不出手,白衣女子便会祸及特穆尔,只得伸手抓住马鞭,道了声:“你救那黑衣女子。”自己飞身过去接住那女子的金风刀。
第十章
伊不二才加入战圈,却见那白衣女子却双手一缩,飘飘然退出一丈开外,背着手看都不看这一边,似乎全部事情与她无关。伊不二忽然想起,金风刀,那么那两枚插在地上的剧毒无比的透明针就是玉露针了,最近听说出了个妖邪女子,名王秋色,无人识得她的容颜,因她一直用轻纱蒙面,也无人识得她的师门,只知道她手中一把金风刀,打斗时轻易不露刀,露刀必杀人。而她最歹毒的武器还是玉露针,此针无色纤细,若非刚才飞过来时正映着阳光,想看见是不可能的。金风刀有毒,但是毒性绵延,非得折磨上一个月才会超脱去世,而玉露针也有毒,却是中针即毒发,全身黑遍死去。秦观有词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但至今还无人有幸得中金风刀又中玉露针,所以谁也不知道这胜却人间无数的滋味是什么滋味。
伊不二心想,当务之急便是要了解药再说,“请王姑娘惠赐解药。”
王秋色背着身道:“都说说一不二伊不二是响当当的汉子,今日不分青红皂白插手我们师门事务,作何解释?”
伊不二也知道理亏,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王姑娘无论如何给这位黑衣姑娘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许事情真有隐衷?”
王秋色道:“你既然偷听了那么多,自然已经知道我已经给过她一个解释机会,但是很不幸,她是在骗我。她说遇难的那个地方山羊满山跑,哪里来的狼群了?她如没有做了亏心事,又是何必骗我?你说我该不该杀?换了你家四十口灭门,你有我这份耐心现去核查一遍再说?”
伊不二无话可说,他想起粥粥说的对付黑衣人的态度,无论谁捉到家破人亡的凶手都是不会放手的。他只得对着黑衣女子道:“今日我们旁人在场,姑娘如果有什么隐衷,有什么线索,我们给做个旁证。”他知道王秋色不是他对手,而她想必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个黑衣女子,自然舍不得放手。她这进退两难,正是他可以居中调停的好时候。
特穆尔插嘴道:“伤口流血不止,还是包扎了再说。”
伊不二道:“没有解药,包扎了也无用,姑娘不如珍惜机会做个解释。”
那黑衣女子仰起头,映入众人眼里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庞,只是又痛又失血,脸色苍白,但是依然坚毅地支持着自己,叫旁人看着同情万分。怪不得她扮作男子还要拿大斗笠遮脸,她这张脸怎么看斗不可能看作是个男人。她轻启无血色的樱唇,道:“师姐,我那天确实是遇见狼群,被困在山顶猎户木屋中,支撑了整整一夜,眼看着狼爪抓扒,狼牙撕咬,木屋就要不保,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呼啸,随即狼群大乱,我知道有人救我来了,再也挺不住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已经在伽师牧场,不过那时候还是刘将军的靖西牧场,是我后来听说师父遭难,征得刘将军同意用师父的名字改的名,我想师父一生最爱好马,他一定会喜欢他的英名长留在牧场的。当天的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我故意不去聚会,而是事出意外,没法赶到,等我后来伤愈找过去,看到的也一样是断壁残垣。”
王秋色哼了一声,依然背着身不说话,但是伊不二知道这话黑衣女子早前一定已经一丝不差地与王秋色说过,而王秋色原本是相信她所以找了证据,没想到证据与她说的不符,难怪下手这么毒辣。这倒是难办了,如果黑衣女子真是杀人凶手的话,那王秋色再怎么做也是不过分的。“但是你师妹有在场证据吗?要我说,你当时也不在场,如果你们有个现场幸存者的话,你王秋色也是怀疑对象。”
王秋色又是一声“哼”,什么都不说,惟其不说,才显出她反对的份量。
这是两人气势上的较量,伊不二知道此时他即使没理也得坚持有理,起码自己要当自己有理,何况他还觉得这其中疑点很多,他不相信一个爱马,而且连别人的马也一起喜欢上的人会有那么重的杀心。但是这个怀疑只能自己想,与王秋色说则显得苍白无力,人家一句“你一厢情愿”就可以驳倒。他略一思索,道:“这其中有很多疑问,刘将军据我所知是皇亲国戚,他如此迁就令师妹是否有什么意图?否则绝不可能把一个马场改名的,那是很麻烦牵涉颇大的一件事。还有,令师妹有这能力杀光四十口人吗?还包括她的师父。即使有,那也要借外力,如今看来只有刘将军那一股外力可以借了,这里面有什么交易?两位刘将军都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做那么多的事,除非有现实需要。王姑娘有没想过?我建议王姑娘先寄下你师妹的性命,我毛遂自荐帮你调查清楚,起码这也是一条人命。再说王姑娘一门尽去,也就这么个师妹还知根知底一点,前一次王姑娘放你师妹不杀定也是如此一念之慈,不如多给她一月,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否则今天你杀了你师妹,可能就是断了一根线索,你说如果你师妹的话当真的话,那么当真那么凑巧你师妹在一个没狼的地方遇到大群恶狼,这里面就有阴谋了,否则不可能有人随随便便弄出那么大阵仗来。那我就要说,你千万保住你师妹,她是条很重要的线索。”
这回王秋色没“哼”,也没说话,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林间鸟鸣虫嘶,热闹非凡,而黑衣女子可能是体力不支,坐倒在地上。特穆尔一脸的关心,但是中原武林的事他一窍不通,插不上嘴。过了好久,才听王秋色道:“我姑且相信说一不二的名头,你那么缜密,你帮我问清楚她。”
伊不二见她松口,心想还好,她并不如传说中的妖邪,否则还真麻烦了。他看向黑衣女子,微笑道:“多谢姑娘的神马一头醉,否则我们的马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恰好赶到这儿,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姑娘不介意的话,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姑娘。”
那黑衣女子抬头道:“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你尽管问吧,我又问必答,就如对师姐说话。”
伊不二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有点内疚,说实话他是有私心的,他想问点自己关心的问题,恰好有了这个机会,于是他想了想,道:“请问刘将军重视你的理由,如果是有关私人问题,你可以不答。”
那黑衣女子道:“我叫潇子君,人称潇湘妃子,我师父伽师,是师姐的舅舅。师父一生爱马识马,所以带出我这个徒弟也是喜欢马。我被刘将军救后当然得知恩图报,为他养马挑马是应该的,刘将军为我把马场名字改成伽师牧场,也是为了饮水思源,不忘师恩的意思。”
伊不二听到这儿,插一句嘴:“你师父的名字不象是汉人。”
潇子君道:“不错,我师父是锦奇族的人,师姐的娘也是。”
伊不二听了心里一动,对着王秋色道:“请问王姑娘,你家母亲或舅老爷当此两国交战时期,刘将军爱慕他们的才华请他们帮助驯养马匹,而那马匹可能用在与锦奇族的战争上,他们会同意吗?”
王秋色一听,全身一震,转身过来道:“你是什么意思?”
伊不二正视着她,正色道:“这就是我想到的阴谋。”
后面潇子君闻声吸了一口冷气,道:“你的意思是师父不会去,也肯定会阻止我不去,所以他们干脆制造出这么个事件来,叫无人阻止我,而我又感恩做好马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