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见机可趁,对着粥粥微笑道:“对,可能就是他,不过他现在昏迷,等他醒过来,我们一起审他。”
只听远远过来一人大声道:“不如送到刑部,等此人醒过来一起审他,莫先生也一起加入如何?不过还请莫先生先回府上,府上好像情况不大好。蒋懋,你领莫先生出去。”

莫修抬头一看,认识,是自家王爷的二哥崇孝,见他到了现场,知道自己想骗粥粥一起带人走的图谋落空,再说听闻自己府上有事,心里也慌,跟着蒋懋就走。但还是回头说了句:“还请王爷体谅在下等的苦心,审林先生时一定要叫在下一声,或许在下了解的一些事实对你们有些帮助。”等得二皇子点头了,他才肯随蒋懋离开。

海地与熊泼辣见过寒暄,粥粥却是看着林先生发呆,这么多年一直寻找屠村的罪人,难道就这么误打误撞地给找到了?这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而此时林先生有气无力地张开眼看了粥粥一下,牵牵嘴角诡异地一笑,又闭上眼睛,粥粥看得疑窦顿生,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听清楚刚才大家说的话了吗?倒是一定要问清楚。

妹妹头的姐姐一点不理会海地的寒暄,跳过来拉住粥粥,两眼还挂着泪水,道:“我妹子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我?”
熊泼辣那边一看就使劲给粥粥使眼色,希望她别真说出来,知道没好话。粥粥想起妹妹头的遗言就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看熊泼辣那么大个人,还真不知道要照妹妹头遗言做的话该会有多么有趣,粥粥心里乐得都快忘记地上的林先生了,只想看熊泼辣的尴尬样子。于是贼笑着拿出那只小金狐狸给妹妹头的姐姐看,道:“你认识这个吗?妹妹头前辈给我的,你叫什么?”

妹妹头的姐姐一把抓过小金狐狸,长长的指甲在粥粥手上滑过,有点痛。她拽着小金狐狸就着月光看了一会儿,道:“我知道这个,是我们娘的陪嫁,我们的娘娘家姓胡,我们家姓熊,所以文定时候两家交换狐狸和熊,妹妹头功夫练得比我好,娘就把狐狸给了她。我叫妙妙,以后玩的时候你可不许叫我妙妙婆婆妙妙姐姐的,分了大小,玩起来就没意思了。记住了?”边说边把小金狐狸还给粥粥。

粥粥心想,这两姐妹怎么一样地贪玩,但是奇怪的是那个侄孙倒是一本正经,不知道这么正经的侄孙看见真么为老不尊的姑婆,每天是什么感觉,对付一个已经够吃力,这个熊泼辣还哪里敢再找一个来对付?怪不得二十年都不去见妹妹头去。粥粥实在怕那长指甲,只好捏着兰花指把小狐狸拿回来。

妙妙话比粥粥多,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是粥粥现在是干大事的,哪里有时间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儿女小事,没几句就加入到海地他们那里去。过一会儿蒋懋送走莫修回来,粥粥更是找到事情,跑到蒋懋面前晃来晃去,笑问:“还认识我吗?有没有去接管我的客栈?”

蒋懋怪怪地看看这个野小子样的人,摇头道:“你是谁?”
粥粥一听真是失望到底,看着蒋懋火大了,道:“我们以前一起在赌场出千,你都不记得了吗?难道钱修齐还没到你家?我叫他托话给你,叫你接管我的客栈啊。”
蒋懋又是愣了一下,上下看了粥粥半天才道:“你说你是小子,你还真是天天穿小子衣服了你,你要不说我还真不会想到是你。修齐没和我提起这事过,今天他一来就很多事情,和我说话的时间都还没有,你别急,既然你提到这事,我会问他的。粥粥,看你比以前瘦了,是不是过得很辛苦?要不在我家住几天?”

粥粥见他说话不冷不热的,淡淡的,似乎没太把她当作稀客,心里想想也是,以前人小没什么,见面只要玩得到一起的都是好的,现在他人大了,交往的都是海地那样的人,怎么还可能与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太客气呢?这点粥粥开客栈过程中野看得多了,所以蒋懋这样放应,粥粥倒是没觉得怎样,不过想想自己把林先生捉了,小志也死了,也不用再把客栈托出去叫蒋懋管,便客客气气道:“不用了,我还是回客栈住,这人捉住了我也不怕什么了。钱五爷与你提起客栈的事时你就与他说一声,说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用再麻烦你们了。”

蒋懋微微欠了欠身,没有接话。粥粥看看他,两年多没见,人长高好多,比钱修齐要精神多了,但是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冷淡,说不出来冷在哪里,但是就是没以前容易接近。粥粥想想他家似乎也没出什么大事过,家境那么好,还有什么不顺心的?除非就是看不起她粥粥了。想到这儿,粥粥心里非常生气,奶奶的,不就多几个臭钱嘛,我什么时候找时间来你家砸上一夜,看你家还会剩多少。于是也就不理蒋懋了。再想到与钱修齐见面了也是话不投机,心里怏怏的,不知道以后见了伊不二会怎么样。

与海地他们告辞后,粥粥带熊泼辣和妙妙回客栈。孙家夫妇见她回来象是见到元宝掉下来似的,粥粥自然知道为什么,他们俩根本就管不了这个客栈,见她失踪急着呢。安顿下熊泼辣他们,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但是别说是妙妙急着知道妹妹头的遗言,熊泼辣也是很想快点知道,粥粥想象人都在了,难得,还是早说早了,只是粥粥很想不出熊泼辣对妹妹头遗言的反应会是如何,便死盯着熊泼辣道:“妹妹头前辈对我说,她有个侄孙子,叫熊泼辣,叫我帮她去揍他十下屁股,问他一句话,
‘为什么不来陪我玩?你爹没交代你?我等了你二十年多。’就着些,没别的。”

果然,只见熊泼辣一脸尴尬,看看粥粥,哭笑不得。而妙妙则是反应极大,一听就跳了起来,叫道:“什么,她一句都没提起我?这家伙忘本,一向都是我和她一起玩的,怎么最后只想着和泼辣玩。没劲,没劲。”但是一会儿又眉开眼笑,“泼辣,乖,趴凳子上去,叫那小姑娘揍你屁股。”边说边推推搡搡把熊泼辣往长条凳边推。

熊泼辣哪里肯依,但是又不好对姑婆怎么样,只好施出小巧腾挪的功夫,避开妙妙。但是他们熊家的功夫两人彼此都是熟悉得不得了,你避我追,看得粥粥眼花缭乱。此时妙妙也忘了生气了,把这当游戏玩得开心。只有熊泼辣一脸无奈。粥粥看不出他们的身法好在哪里,但是看得出两人的手脚都是非常快捷爽快。见到高大魁梧的熊泼辣被妙妙姑婆逼得威严尽失,粥粥开心得哈哈大笑。她根本就懒得去阻止妙妙,乐得看好戏。

熊泼辣这种把戏从小玩得多了,要不是碍于粥粥在场,早施出从小施到大的法宝,可惜这法宝在外人面前颇为不宜,只得奉陪着妙妙,后来终于忍不住道:“这个小姑娘轻功比我好得多,二姑婆一定是找她玩得开心才把功力传给她的,不信你试试。”轻轻一拨,便把麻烦推给粥粥,省得粥粥两只贼眼一直滴溜溜地看他全身,想是在想屁股该是揍在哪里为好一样。

妙妙果然上当,停下追逐,歪着头热切地看着粥粥道:“对啊,你要是不好玩,妹妹头怎么会喜欢你,我们玩吧,好不好?”
粥粥知道熊泼辣推卸责任,哪里肯老实接受,道:“不好,人死为大,我们还是先把妹妹头前辈的遗言落实好,你看是你打呢,还是我打,反正我现在累死了,不管你们了,明天我来问结果。你对你妹子好的话,一定要听她的话,否则她会生气。”

妙妙一听这话,却是反常地愣在当地,一直笑嘻嘻的脸居然有了严肃。粥粥不解,不过自己是真的又累又困,借机离开。还没出门,就听妙妙沉着声对熊泼辣道:
“我明白了,妹妹头说是要打你屁股,其实她最想打我屁股,当年要不是我追着懒人清想嫁给她,她也不会没人玩了自己出走,生气一直生到现在。泼辣,你别客气,我趴在这儿,你狠狠打我十记屁股,好叫妹妹头在天之灵再不生气。泼辣,你一定要使劲打,我还受得起。”

过后又是一阵低低的话语,粥粥拎着耳朵听都听不出来,但是过一会儿里面传出“啪啪”的声响,粥粥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挨打,但是想想自己这本事与妙妙比还是差一点的,只得心里默默地数。但是怪了,数到十了,过一会儿又“啪啪”了十下,难道是每人十个大板?粥粥好奇得要命,但硬是忍住不问去,平时看大人们都最要面子,要是他们给打屁股被她知道了,他们不知会多害臊,算了,放他们一马。

回到自己房间,想起刚才蒋懋的冷淡,心里很不是滋味,没精打采地睡觉。
那边陈四辞别蒋家,带林先生押入刑部大狱,排了几乎是所有的好手轮流看管这个晕倒在地的人。牢狱就设在地底下,只有一个口子可以出入,而那个口子被铁门扣着,只有陈四自己有钥匙。林先生如果醒着进这地下牢狱,一定会哀叹进了地狱,这下插翅难逃了。

 

 

海地离开蒋宅,立刻赶去三皇子的王府,即原诚亲王府,才到门口,已经听出里面的骚动不安。海地的进去,使里面人一下感觉有了主心骨。但是海地还是无力回天,走进崇仁住处,里面哭声一片,屋中央站着个傻傻的莫修。海地过去床头一看,崇孝已经面如白纸,死去多时,太医一见海地就惶恐地跪倒地上,连连磕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海地没说别的,一连串地发号施令:通知皇上!通知刘府!明确医案!准备丧事!
不过海地不知道皇上将如何处理这个最宠爱儿子的葬礼,所以也不便做得太彻底太具体,免得排场与皇上想要的不同,规格或高或低了,他都里外不是人。
才大致安排下去,就听见大门方向太监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传来,海地心里略略有点没味道,算算皇宫到这儿的时间,可想而知,皇上到这儿是如何的赶,可见他对这个儿子有多么重视。不过海地还是松了口气,终于崇孝死了,他就是受重视又能如何?什么都已经不可能挽回。

海地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小跑着迎出去,见到皇上一头扑在地上痛哭。皇上一把扯起他,直着眼睛问道:“崇仁怎么样?怎么样?“
海地起身忙道:“父皇节哀,崇孝他……他……”
皇上还没说话,一起来的刘贵妃已经一身哀叫,昏倒在地。皇上略一驻足,看太监宫女抬起刘妃,便又赶着往前走,海地忙一边吩咐叫太医救刘妃,一边跟上。众人都是闭着嘴,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说话,怕万一激怒皇上,人头不保。

大伙儿冲进崇仁房间,里面人早跪了一地,皇上谁也没看,直接跑到床头,一看之下,整个人僵住,一个趔趄向前冲去,海地眼明手快忙抱住他扶上床沿坐下。他用颤抖的手揭开崇孝身上的被子,看见崇孝小小的胸口一团鲜血,他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了好半天,海地想揭过他手中的棉被他也不放。好办天才轻轻放下被子,还给掖好,这才一转身,大吼一声:“怎么回事?说!”

众人早吓软了,谁都不敢说。海地看看皇上变得血红的一张脸,忙大声道:“奶娘先说。”
奶娘被点到名,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也不得不壮着胆子说话:“奴才们伺候好王爷吃饭,正洗洗漱漱准备上床睡觉,明天早起,不想那个窗口跳进一个人来冲着王爷就是一剑,还没等奴才们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门。奴才们忙叫太医救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海地见皇上盯着奶娘不说,便冲莫修招招手,莫修尽是发愣,居然视而不见,还是旁边皇宫跟出来的太监扯了他一把,他才醒悟过来,跪下回话:“奴才巡视中听见这儿响动,追了出去,最终与刑部陈四爷等一起抓住凶犯,目前已经押入刑部。”

皇上还是不说话,但是此时脸色已经变成苍白。刘贵妃被抬着进门,一路哀哀哭叫着“儿子,儿子”,皇上把位置让给她,扶着她坐到床头,想不让她揭被子,但是哪里阻得住,看见儿子尸体的刘贵妃又是一声哀叫,口吐鲜血,晕厥过去。还好太医一直跟着,立刻施救。海地上前请皇上换个房间说话,免得这儿拥挤不便。

皇上才走到门口,却见崇高一头撞了进来,皇上看着他没有戚容的脸心生厌恶,怒喝了声:“你还有没有皇子的样子?没人教你走路过吗?你怎么知道要来这儿?”
崇高吓得全身发抖,知道父皇正在气头上,哪里敢说话?只知道垂着手站在一边。海地见此便轻轻说了句:“是儿臣命人叫的。”
哪知道皇上一回头,冷冷地问:“你倒是知道得最早,好像等在门口侯着这消息一样。”
海地气苦,一样是儿子,死了一个,做父皇的却把火气全撒到别的儿子身上,心里想着都寒。但是他知道此时不是象崇高一样吓得不敢出声的时候,只得一忍再忍,在皇上进入书房坐下的同时,详详细细把陈四跟踪客栈杀人案,找出疑凶,跟踪到某府,再追出来在河边失去那人踪迹,撞上三皇子这儿出事,抓住案犯后就何人审讯问题与莫修起争执,陈四叫人把他请来所以知道此事,以及而后在三皇子府做的一些安排等事宜一一道来。说完皇上沉默好久才说了句:“你是个难得的。”随即吩咐:“都给我出去,崇孝留下。”

等所有人退出书房掩上门,皇上才轻声道:“那个某府是谁的府?”
海地道:“父皇,刚才在抓人现场,儿臣觉得这儿的护院莫修也知道一些相关的事,不如把他叫来一起问,因为儿臣对一些细节还不是很连贯得起来。”
皇上想了想,有气无力地道:“传。”
莫修进来,海地便对他道:“陈四追到门外河边的时候,林先生跳进河里就没了踪影,粥粥后来偷进这院子看着也没找到,直到发生谋杀才见到林先生,你说问题会出在哪里?”

莫修是个江湖人,虽然敬畏皇帝,倒是并不是最怕,只是他心中满心的惭愧,惭愧没保护好崇仁,使其被杀,以至人一直傻傻地,象梦游一般,被海地一问,心里忽然跳了一下,人似乎有点清醒,想到面对的是皇上,忙“嘘”了一声,绿弓便钻进他的衣服不再出来,随即道:“这就有可能了。这个林先生原来是原诚亲王家臣,前年奴才受刘将军之命调查周村血案时候,从鱼龙帮帮主口中知道此人叫林先生,周村血案便是由他策划领头,目标是取得村中一个人收藏的武功秘笈。但是周村血案时候,原诚亲王已经被圈禁在王府,原本是不可能通消息的,现在看来奴才当时的想法是错误,进入王府看来另有秘道。”

皇上听了眼珠子艰涩地转了一转,道:“当时不是说用的是刘府的马队吗?”
莫修便把与毛老哥一起调查出来的驯马半路发生的事说了一下,然后道:“这事明显是嫁祸于人,当时奴才调查出来后已经报给刘将军知道。”
皇上垂目想了想,道:“嗯,有这回事。所以朕也处理不下去。”
莫修又道:“当时奴才等还查出,鱼龙帮手头的银票是从辽西两个私开的金矿开出,这两处也是林先生统管。除了这些被林先生驱使的江湖帮派外,还有户部包广宁大人手头也有同一个地方开出的银票,但是奴才等找不出林先生与包大人之间的联系,因此不敢贸然下什么定论,此事可能刘将军没有上报皇上,怕误奏朝廷重臣。”

皇上听到这儿,人忽然似有了精神,抬头问海地:“你说的某府便是包广宁府第?”
海地都没想到莫修这儿居然有那么多情况知道,一边听,一边便在心里作了个串连,见问,忙道:“就是包广宁府第,不过儿臣不是亲眼所见,不敢妄言,已经吩咐陈四押下人犯后立刻过来这儿,请父皇传唤。”

陈四被传进书房,一见里面的三个人,心里便已了然,便把客栈小志如何与粥粥打斗,他如何交代出林先生便是户部的笔帖式高飞,小志因何而被雇佣杀粥粥,陈四与粥粥如何在林先生家看出与包广宁和原诚亲王家眷的联系,他们如何守株待兔发现林先生与包广宁的联系及暗号,后面的都与莫修说的差不多了。

皇上听完,只是说了句:“丧心病狂。”便沉默不语。
海地挥手叫陈四和莫修退出,也不敢打搅,也不敢坐下,垂手站在一边不吭声。等了好久,才听父皇叹了口气,淡淡道:“朕知道了,你叫崇高进来。”
崇高一进来,皇上便看似平淡地说了句:“你叫人叫林先生来。”
崇高略微一怔,但也没多想,应了声“是”,便要退出。皇上冷冷看着他,等他退到门口时候,才又怒喝一声:“混帐东西,回来,跪下。”崇高莫名其妙,跪到地上看看皇上,看看海地,不知道父皇怎么出尔反尔。而海地则是大大松了口气,他明白,父皇虽然听了他们两家并没有串通过的言辞,但因兹事体大,不能偏听偏信,所以若无其事地试探了崇高一下,此刻如果崇高一脸茫然,那么被骂混帐东西的就是他海地了。幸好崇高一时没那么机灵给试探了出来,海地此刻心中如春天一般明丽欢快:崇高要倒霉了,他有份参与弑杀父皇爱子,这个罪名还能轻吗?他怎么还有可能再当太子?但是他的思想很快便给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只见父皇血红着眼睛离座给了崇高一巴掌,看来是想着还不够,又狠狠踢上一脚。崇高给打得莫名其妙,但是知道父皇现在震怒,哪里敢问为什么,只是不断磕头。皇上冷冷看他一会儿,对海地道:“你留这儿处理后世,依太子礼治丧。”

海地应着,跟皇上出去。皇上一走到外面,又说了一句:“把崇高锁了,送回家圈禁。回头朕再收拾你。”
崇高被拖出来的时候还是不知道自己犯的究竟是哪一条,以为是海地捣的鬼,一直拿眼睛死死盯着海地不放。海地看着心里冷笑,自此以后两人地位将若云泥,还忌惮他的目光作甚?至于崇仁用太子的规格,要用就用吧,人都死了,即使真封他做太子又能怎样?现在皇上只有他这么个大一点的儿子,刘贵妃的两个儿子都是横死,还能有哪个儿子显贵如他?除非刘贵妃肚子争气立刻再生一个了。

海地仰望星空,心中一片星光灿烂。

 

 

第三十九章

皇上赶回宫中,谁都已经累得人仰马翻,看见迎在甬道边的郑中溪和包广宁,谁都没好脸色,但也没敢明目张胆用上坏脸色。皇上掀帐看了看,吩咐道:“叫两人上书房等朕。”他不放心刘贵妃,看着刘贵妃被放到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看来一下子没有苏醒的可能,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到上书房。

进门见两人跪迎,皇上吩咐一声:“郑中溪平身。”自己到位置上坐下,呷了口茶,才道:“郑中溪,你才回京,这么晚还挺得住?赐座。”
郑中溪坐下,看看没听到皇上许平身,依然跪着的包广宁,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海地早叫人通知了他,否则他也不会强撑着疲劳赶来这儿。他听得皇上那么说,忙道:“国事重于家事。这是臣理所应当的。”

皇上没回答,依然一口一口地喝着参茶,一直拿眼睛盯着包广宁,包广宁哪里敢说话,头也不敢抬起来。好不容易才听见皇上说了一句:“包广宁,你自己说吧。”
包广宁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说得好了,性命还可以捡回来,或者即使自己出了事,最要紧的是,崇高将没事。他忙道:“皇上明察,臣冤啊。臣听说高飞下狱,就知道有人会把臣牵连进去。可是高飞到臣这儿只是说了想请臣照顾他的老主人一家,别的也没说,臣当时还只是奇怪他何处此言,现在才知道他原来要去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也是臣以前不合见钱眼开,趁着管内务府的机会,对原诚亲王一家手下留情,才有今天的误会,请皇上千万明察。”

郑中溪见包广宁这一招叫做丢卒保车,也不坑声,一边看着,既然皇上没让他走,就是叫他听着的意思,而他想,皇上是想找个人一起看活剧吧。
皇上也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包广宁见样子似乎皇上不是很生气,他跟着皇上那么多年,早把皇上的脾气摸了个透,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说话有余地,什么时候想杀人,而现在看来,皇上似乎给他留了一点余地。忙继续说下去:“臣最不该的,是收集了那么多证据,以至触动某些涉及的人,臣原是应该做得更隐蔽些的,也好保护好自己。”边说,边从袖口摸出一个折子,双手高举交给皇上。

皇上拿过太监递上的折子,展开看了几眼,里面是他以前微微挑一下,而包广宁心领神会做的事,他对郑中溪也略微谈起过这一点,但是从今天白天的谈话来看,郑中溪不肯涉入其中,看来这个人还是一如以往地中立。朝中要有郑中溪那样执中的人,但是也不能少包广宁那样的人,否则他这个做皇帝的就耍不开手段了。他抬眼看几眼包广宁,又低头看手中包广宁递上的折子,心里自然是委决不下。看折子里面的内容,条条详细确凿,刀刀命中刘仁素兄弟的命脉,只要稍微改动一下,就是个极有震撼力的弹劾折子。说实话,这么个能人,又是个使惯了的能人,要是杀了他,朝中还一时找不到别的人替补。但是想到崇仁被子下血燃的胸口,皇上心中又怒火燃烧,手中的折子扔回桌上,冷冷地道:“赐你回家自尽吧,留个全尸,也给你后人留个好名声。”

包广宁闻言一震,没想到皇上没打算放过他,他还以为以这个折子为引线,皇上一定可以因此明白他的重要性,最多出口气把他贬上几年,但是相信只要有这个折子在,皇上最终还是要启用他的。但是没想到皇上会做得这么绝,他要到这时才想起,其实皇上当初要没那份杀心,还怎么可能斗得过权势如日中天的原诚亲王?他知道皇上此人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他此时如果再为自己求情,恐怕会死得更难看,前思后想,不敢再说,只得跪着磕谢了皇恩,垂头丧气离开。

等他一走,郑中溪起身道:“启禀皇上,对包大人的事,还请皇上三思,他若一死,朝廷就如卸掉扁担一头重量的人,一头翘的扁担还怎么挑着走路?而且留下的那头还是个随时会得引爆的不稳定因素。”

皇上一听就明白他说的是现在朝廷中包广宁的势力与刘家兄弟的势力势均力敌,如果去掉包广宁,刘家兄弟便是一家独大,对他这个做皇帝的非常不利。相比于包广宁,刘氏兄弟手握重兵,对他的皇位更是威胁。他忌惮他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虽然他宠爱刘贵妃,宠爱崇仁,但是刘贵妃的爱一点无法消除他心中对刘氏兄弟的提防,本来他是准备这次刘仁素进京下手的,他清楚刘氏兄弟中提得起的是这个做哥哥的,只有刘仁素才做得出拥兵自重的事,而刘仁清虽然脑筋灵活,毕竟失却大气,即使杀了他哥哥,他也未必反得起来。而今天如果先手杀了包广宁的话,那还有谁可以强有力地帮着对付刘仁素?这便是他原先由于再三,一再给包广宁机会说话的原因。但是,他还是叹气道:“朕何尝不知,但是你看看他如此丧心病狂,朕怎可以留他性命。杀人抵命,朕此时只是个孩子的父亲,叫一个杀自己儿子的凶手抵命,如此而已。朕只是叫他自杀,已经仁至义尽。”

郑中溪心想,我要是猜知你皇上不会杀包广宁的话,也不会巴巴儿赶来了。我刚回京城,自己都还没站稳,如果包广宁倒下,刘仁素进京第一件事便定是弹劾我军供不力,而那时他的势力一边倒,皇上能不听他?这可千万不行。他紧着又道:“皇上,有国才有家啊。”

皇上摆摆手,垂着眼皮道:“你不用劝朕,朕今天要定包广宁的性命。否则崇仁死不瞑目。”
郑中溪一听,立刻跪下磕头,道:“臣请皇上暂且放过包大人一命,他即使贬职在家,也好过自杀丢命。皇上,请为江山社稷着想,留他几天性命,包广宁毕竟是容易处理的人,只要过了这次,以后皇上要怎么处理他就怎么处理他,容易得很。”说完连连磕头,把金砖撞得砰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