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色听了想了想道:“伊公子说的是另一层道理,我想的又是不同。我家一门上下,虽说武功也不怎么样,但是比我好的还是大有人在的,要想轻易灭了我们的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今陈四一说出百药门,我也信了一大半,柯郅奇本就把一手毒药施得出神入化,而且他手下还有那么厉害的一帮药人,我们一家哪里是他们对手,也就只有灭在他们手里才解释得通。”

粥粥一听,好奇地问道:“什么叫药人啊?”
潇子君忙给她解释:“据说百药门中有一种药,练武的人吃了后会功力倍增,所以有些一心报仇,但是能力不济的人找到百药门自愿成药人,回头再找仇家报仇。但是这药有两个大问题,吃了后没解药,如果不是一旬服一颗百药门门主秘制的解药,人就会给毒死,所以只要服了那药的人,以后就得为了性命而乖乖受门主支使了,而且吃了这种药后,再善良的人也会本性大变,变得脾气暴戾无比,所以因为有药人在,谁都不敢得罪百药门,怕什么时候不要命的药人找上门。”

粥粥想了想道:“那现在这个柯郅奇自己也中毒弄得差点丢命,他要是再召集药人的话不是会给人发现吗?那那些药人是不是就得死了?”
伊不二一听,心里一寒,道:“要是陈四控制了柯郅奇,柯郅奇再造出一批药人,那江湖上的危害就大了。陈四的主子毕竟图谋的是江山,他需要做的事,需要杀的人更多。”

王秋色也是心头一寒,道:“有理,可能这也是柯郅奇在陈四手下得以保命的原因吧。”
粥粥听了道:“那杀我娘的会不会就是那些药人呢?”
伊不二道:“不会,你说的那些人还知道说话,传说中的药人可是只知道听话,不知道说话的。”
粥粥道:“可那也只是传说啊,不一定准的。”
潇子君轻拍粥粥肩头道:“伊公子和我师姐会讨论出结论的,现在我们就听着好了。”粥粥打了个哈欠,心想:不叫说话我就睡觉,何况潇姐姐怀里坐着可比在伊叔叔怀里舒服多了。

伊不二笑道:“这小魔头也难得有听人话的时候,没想到在潇姑娘面前这么好脾气。我们也回去城里吧,再晚可能城门都要关了。”
大家一起往回走路上,伊不二又道:“王姑娘,恕我多嘴,陈四离去时候说的话虽然不知道其目的何在,但是还是有道理的。”
王秋色一怔,回想了下,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道:“我知道你想到那次我在子君遇狼的山上说过的话了,这个你放心,我那是气话呢。别说我接近不了姓刘的半步,我怎么说父亲也是汉人,而且从小在这里长大,也耳濡目染了汉人的想法,子君更是没一点锦奇族的血统,我们怎么可能在阵前杀将呢?不过陈四的建议倒是可以考虑。”

伊不二本来被她说得放下的心,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又提了起来,想了想,正色道:“我听说陈四的主子和刘将军的贵妃妹妹的儿子在争太子之位,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们千万不要不知底细的情况下趟那摊子混水,迟早被人利用,当药人一般使唤。”

王秋色闻言心中一暖,难得有人这么贴心地替她考虑,她也知道自己急脾气,有时候想事情会走极端,有个伊不二这样的人帮着,定是少走弯路。当下轻声道:“我知道啦。”

伊不二一听心里欣喜,立刻明白王秋色的意思,也不再多说。反而是粥粥被他们有趣的对话说得睡不着,虽然她是绝对听不出两人话里的郎情妾意的。她闷声不响想了一路,忍不住又插句好嘴:“潇姐姐,你们要叫刘家不好受,不是可以使三十六计里面的借刀杀人计吗?你们只要传出去说那天我家周村遭灭门是刘家黑马队干的好事,他们从张先生那里得了《避就真经》,怕给人知道了,所以才杀人灭口。大家知道那么宝贝的《避就真经》原来在刘将军手里,即使只是怀疑,也会搅得他家鸡犬不宁的了。那你们不用自己动手不也报仇了吗?”

王秋色一听,立刻笑道:“哎哟,粥粥这个办法真是好,我们怎么都没想出来呢。黑马队赶到周村,一路总有看见的人,江湖上人多力量大,查一查就会与刘家挂上号的,他们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么一来即使是姓刘的不说,莫修也不得不调查究竟是谁用了黑马队,把真相调查出来遍告天下,我们不也就可以知道粥粥家的仇人了吗?粥粥这个主意好就好在不止是借刀杀人,还一石两鸟,既给我们出了口恶气,也帮粥粥调查清楚最难调查的事,粥粥真是聪明的孩子啊。”

粥粥想到借刀杀人,但是绝没想到一石两鸟,被王秋色一夸,开心得不得了,还真觉得自己是那么一回事,坐在马上再不肯安稳,幸好马儿最听潇子君的话,才没双双被马颠下来。

四人进城,粥粥与伊不二就竭力拉两姐妹去以前吃过饭的客栈。才进吃饭的店堂,一见巧了,以前遇见过的人也在,不过又添了几个,见海地与一中年男子坐在一起,伊不二一见海地没坐主位,而是打横陪坐,心里立刻了然,谁能叫一个皇子坐下首的?当今天下有且只有一个人。粥粥一见海地就想起陈四的话,心想不知道亲王爷家钱多不多,他的钱多还是蒋懋家钱多,随即又想到以前张先生批过的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傧,莫非皇臣”,那不是说蒋懋家钱再多,也只是替皇帝保管保管,说到底还是皇帝家的了?也就是说,皇帝的儿子也富有全国了?哈,那真好,以后一定要从海地那里刮点油。粥粥于座位上下没什么研究,自然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玄机,再说她现在已经被金光灿灿的钱晃花了眼。

王秋色与潇子君两人不认识海地,但见陈四坐在另一桌诚恐诚惶的样子,大致估计出这中年男子和年轻男子不会是普通人了。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伊不二想的那一层。
伊不二领粥粥他们远离海地坐下,但刚一坐下,陈四便走了过来,微笑而矜持地道:“伊公子幸会,我家老爷请你们四位过去一起吃饭。”
王秋色想,怎么刚还见过面的,陈四却说什么“幸会”的话,莫非他出来是瞒着主子的?她想着伊不二的话,心里也不原与官场上的人交往了,便淡淡道:“陈爷请转告你家老爷,我不与不认识的男人一起吃饭聊天。”

伊不二忍不住心里好笑,王秋色改不了的直脾气,便拉着粥粥起身道:“你们只管这儿坐着自己吃饭,我与粥粥过去一下,很快过来。”
粥粥巴不得找上海地,跟着伊不二蹦蹦跳跳道那一桌,一看桌上的菜就乐了,笑道:“海地公子你真不肯动脑筋,照搬照抄伊叔叔上回点的菜。”
海地听了也不恼,只是但笑不言。伊不二看那架势人家是微服出访的样子,行大礼自然不妥,干脆就当不知,以晚辈对长辈之礼对海地的父亲行了礼,也按粥粥一样做了。见那中年男子微笑抬手回礼,道:“不用拘泥,大家一桌坐下说话。”

粥粥心想,你都说了不用拘泥,那我就听你的了,抄起小二急着拿上来的筷子,不客气地挟了一只虾丸吃了,见海地还是笑嘻嘻的,心想他很大方,与伊叔叔一样大方,和蒋懋也有得比,看来是真有钱。再说粥粥是真饿了,三下两下便将黄金肉松,菜松虾丸吃得精光,唯独不去碰那玫瑰大头菜,白鸢打了那么大一包玫瑰大头菜给伊不二,害粥粥也跟着吃了好几天。粥粥如今一见大头菜就倒胃口。但是她觉得奇怪的是,桌上三个男子却都中意那碟大头菜,而且还是小气地几丝几丝地挟,不是说男人喜欢吃荤的吗?

只听那中年男子问道:“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家里人都好吗?”
伊不二还在斟酌,粥粥已经抢着道:“家里人全给莫名其妙地杀了,现在只有伊叔叔是我亲人。”还没说完,桌上就来了一盘翡翠鱼茸羹,粥粥也顾不得先去看伊不二的脸色,而且她想不是说要宣传出去人是刘家杀的真经是刘家拿的吗?正好是机会。巴巴儿依着以前娘教的规矩,候着中年男子先吃了一勺,粥粥立刻开动自己的小胖手,也来了一调羹。

那中年男子一听“噢”了一声,问道:“抓到是谁了吗?”
粥粥见伊不二在下面摆手,当作没看见,自顾自道:“怎么抓得到,全村人都给杀了,只剩一个我,就只为了我家邻居张先生的一本武功秘笈《避就真经》。据说这本东西到谁手上,人家就会围上来抢,所以杀我家人的都做的很仔细,杀人灭口,还烧了整个村子,要不是我那天躲在荷花塘里摸螺蛳,一定也没命了。”粥粥心想,戏文里演的有怨就找大官去喊,海地既然是王爷,与他一起来的人官也一定大。但是这个人与海地长得好象,难道是海地的爹?粥粥想到这儿才呆了,海地的爹不是皇帝吗?天哪,皇帝,天下最富的人。粥粥饶是再大胆,也是吓得愣了一会儿。但随即恶向胆边生,既然皇帝在,我粥粥自然更要把刘将军告了,天下可能也就只有皇帝能治刘将军,替自己替潇姐姐王姐姐报仇。

皇帝看向海地,道:“既然伊公子知道你的身份,我们也不用再瞒着什么。崇孝,你掌管着刑部,这件事你知道吗?怎么没有一个折子提到这件事?”
粥粥抢着道:“怎么能说呢?我们今天才查清楚杀进村的黑马队是刘将军府上的黑马队,要不是有我这个活口在,谁能想到刘将军。海地公子自然是不会知道了,他不知道又不好胡说刘将军的是非,只有不说了。”伊不二见粥粥狮子大开口,心想说也说了,皇帝要真生气的话,大不了大家打出去。

海地听着听着神色慢慢轻松下来,对粥粥为他辩解充满感激,道:“儿子已经派陈四与伊公子一起调查此事,但是中间还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虽然马队是刘将军府上的,但是半路可以换人什么的,总之最后是谁杀光周村老小,还是个疑问。因中间还牵涉到刘氏,儿子想着还是慎重的好。折子上去先要通过四位大学士,这件事没结论前儿子觉得还是捂着,免得有人误会到什么。”

皇帝自然明白海地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儿子们在争着太子的位子,但是他不作声,由着他们争,他们争得厉害了,他压一压,不利害,他就坐收渔利。但是海地说的这事实在太大,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村老小,如果崇孝没结论前就呈上折子,势必会引起刘家的不满,他做皇帝的自然不得不来做个表态,这事就很难查下去了。倒是崇孝想得周到。心里也隐隐对两位刘将军起了疑心。他笑道:“也好,这也是你顾全兄弟间的情谊,不过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还是要告诉我,我准你密折奏事权吧。回去叫人给你送密折盒子来。”

海地一听大喜,但是碍于人在外面,只敢离座拜了一拜。从此以后,他无形中与父皇更接近了一步。
粥粥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父亲与儿子说话不是很简单吗?怕人听见,把门关上就是了,还要盒子干什么?”
皇帝倒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我们家与别人家不同,儿子老子说话要通过盒子才好。孩子,你是周村人,那你应该姓周吧?”
粥粥立刻马屁一个:“对,你最聪明,其他人遇见我都要问我姓什么的,也不动动脑筋想想的。我叫周竹生,小名粥粥,你以后叫我粥粥就是了,吃饭喝粥的粥。”
伊不二与海地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皇帝听了反而大笑,他自成年后都没人就他的脑袋当着他面发过任何评价,更不用说当了皇帝之后。他忍不住想听听粥粥对他的评价,笑道:“嗯,我是聪明人,那你说我是好人吗?”

这话一出,伊不二立刻手心冒汗,他最知道粥粥,自武功有成后胆子大得包天,不由得在下面踢了粥粥一脚。粥粥心想伊叔叔这是干什么?老是叫她不要说话的,但是想象伊叔叔总归是对她好的,还是听他一次吧,看他急得耳朵都红了,便不好意思地对皇帝道:“以前张先生对我说过,咱平民百姓不能议论皇帝的是非,会被杀头的,我知道你一定是皇帝,所以我不说。”

皇帝笑道:“你说吧,恕你无罪。”
粥粥摇头道:“不行,除非你给我一大笔银子,我才会说。”
皇帝笑问:“为什么给了你银子你就会说?”
粥粥撇撇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即使我给你杀了,我也会说的。”
皇帝哈哈一笑,冲海地使个眼色,海地忙拿出一张一票放在粥粥面前,粥粥一看,居然是一千两,心想果然是天下最富的人家,竹杠轻轻一敲就有那么多。忙收起来,得意地道:“那我就说了。好皇帝一定不是好人。好人做不了好皇帝。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生在小村子里只知道养鸭卖蛋,但是日子过得很好,大家都说是恭逢盛世,那你一定是好皇帝了。”

粥粥一句话出来,连海地的脸也黄了,谁听了都知道,粥粥那意思说当今皇帝是好皇帝,但不是好人。不想皇帝却道:“小妹妹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粥粥看见海地那样,心里有点虚了,但是又一想我说也说了,还怕什么,大不了卷了银票逃走躲起来,一千两也够她过一辈子了。便道:“好人太单纯了,不知道坏人有多坏,在想些什么,老是要被坏人骗去。皇帝要想不给坏人骗去,只有自己更坏,一看见大臣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那样他才能好好地把他们管好啊。”

伊不二都忍不住插嘴道:“粥粥,你这不叫坏,这叫睿智。”
皇帝笑笑道:“没关系,她是童言无忌,不过表达得虽然不对,道理确是对的。崇孝,你回去好好想想今天的话,看看自己能领会点什么来。”皇帝自己也知道再说下去,这孩子真的再童言无忌几下,他会很失面子,而他自诩为开明睿智的皇帝,又不好对一个孩子动怒,只得自己转移话题,“粥粥,你把那天你在荷花塘里看见的听见的都告诉我。”

粥粥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说真话,按自己与王秋色定的路子走,“我那天从荷叶当中望出去,见到一群黑衣蒙面人骑着黑马到张先生家,撞进去后一会儿有人出来,说‘大哥,找到了’,那个等在外面的大哥就这么一挥手,说‘不要留下一个活口,不要留下一丝线索’,黑衣蒙面人就先把围着黑马看的小牛他们杀了,我吓得钻在水里不敢看,等我再钻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整个村子烧了,还骑着马在火里穿来穿去,我想他们是在找还有没有活人留下。后来他们走了,我还是不敢钻出来,直到天亮时候伊叔叔进来找到我。”想到那天的事,粥粥又是眼泪往往的,叫别人看着特别相信她的话,连伊不二都快要怀疑到底她说的哪句话是真了。

皇帝看着伊不二道:“那你也是去找那本真经去的?那本真经有什么好处?”
伊不二忙道:“那本真经在我师门老友张先生手里,在下听说有人找上门去,想通报他一下,不想还是慢了一步。都传说得了那真经可以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但是在下却不大相信,因真经辗转于那么多人之手,只带去横死,却从没听见一个人练成天下第一出来。”

皇帝点点头,道:“这个天下第一足以激发所有人的贪欲,也是难怪。”
粥粥见皇帝似乎有离座不吃的样子,心里闷了好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冒出来:“你怎么不象戏里面称自己是朕或者寡人呢?”
皇帝见她问得有趣,反正在外面,也不用太拘泥,便笑着道:“我在外面这么称呼自己的话,大家都知道我是皇帝,都预先做了准备,我想看什么就看不到了。”
粥粥似懂非懂,心想回去再问伊叔叔,现在抓紧时间提问,不问白不问,谁叫他不要钱,“还有啊,我听说皇帝都是真龙天子,你身上有没有龙鳞?什么样子的?”
皇帝一听,喷茶大笑,摸摸粥粥的头发道:“以后你到京城,我给你看。”
粥粥心想这人真滑头,但是也不敢再问,看着他离席,海地跟着离开的时候还笑嘻嘻地回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粥粥要等他们走光后才看见整个店里只有三桌人,皇帝一桌,王秋色潇子君她们一桌,还有陈四和好几个老老少少的人一桌。可能还有人守在门外管着,因为他们熟悉海地,不,应该说是海地公子熟悉他们,才会放他们进门。


第二十二章
伊不二等四人走出离店很远的空旷地方,才停下来拉住粥粥道:“粥粥,你这样胆大包天,大家会被你害死,你自己也会被自己这张嘴害死,你没看见海地是皇帝的儿子,与皇帝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吗?”

粥粥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王秋色先道:“既然皇帝恕粥粥无罪,粥粥当然可以说了。而且粥粥说得很好啊,把刘家一把拎到皇帝面前现形,可比戏里演的拦御轿,滚钉板,告御状效果好多了,而且当时周围那么多跟随的,难保个个都是与海地公子一路的,回去一查《避就真经》是什么,还不也找刘家晦气去,可能还会有人别有用心地把这消息传播开去呢。我们都可以不再说话,袖着手等看刘家好戏了。”

潇子君也道:“粥粥今天很勇敢啊,对着皇上说话一点不怵,比很多大人看见皇上只会跪倒好不知多少倍了,而且粥粥做得也对啊,还能有谁家比得上刘家的权势,也只有皇上了,粥粥不告到皇上面前告到谁那里去呢?”

粥粥得意地挎着两个大姐姐的胳膊,冲伊不二大做鬼脸。伊不二只得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粥粥今天这么一说,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刘将军自然恨粥粥在皇上面前告他御状,再说如果周村的案子是他们主使的话,他们害怕别人知道更多,少不得杀粥粥灭口,如果不是他们做的,他们更恨粥粥嫁祸于他们。这两人心狠手辣,什么做不出来?粥粥你起码得在暗处躲上几年才能出来。还有更可怕的是如果真有不是刘将军的主使人,那人敢动刘府的黑马队,一定也是有那底气的,他们对粥粥的行动更是叫人防不胜防。粥粥,你想再好好睡懒觉也不可得了,以后即使睡着觉也得开着一只眼睛。”

王秋色心里一震,心知这是实话,今天这一出唱罢,不止是粥粥,连他们一起三个也得跟着遭罪。既然是杀人灭口,当然是知情的人都得杀,大家反正是一窝子地给端。王秋色道:“那也没什么,一天十二个时辰,我们三个大的轮流着睡觉,粥粥以后大了再说,我就不信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再有什么顾虑也没有用,不如现在就立刻上马逃命去。”

潇子君一听,立刻把粥粥举上马鞍,道:“好,我们快走。”这就策马奔向城门。伊不二一边上马,一边轻轻与王秋色道:“粥粥现在年少气盛。我本来想借这件事教训她一下,也叫她知道点天高地厚。”

王秋色这才知道伊不二的用心,想到真是自己破了他的局,脸上不由一热,借催马之际掩了过去。城门已关,粥粥只得剜肉一般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潇子君贿赂门官,赚开城门飞奔而出。潇子君忍不住道:“粥粥,你怎么那么富。”粥粥笑道:“都是我见缝插针地赚来的,你看我今天就赚了皇上一千两。”

四人连日狂奔,一路往南,幸好有潇子君的“神马一头醉”撑着,饶是如此,三匹马奔到海边还是一头栽倒。他们雇了一条船,扛马上船,扬帆出海。那是一个四季都是夏天的岛屿。从岛的一端到另一端,马要好好跑上一天。不过那么热的天对练《雅乐之舞》最是合适。王秋色与潇子君因着《雅乐之舞》,在最热的天气里也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伊不二自然重新拾起因奔波而搁下的武功。只有粥粥缠着子君姐姐要练《雅乐之舞》不得,后来经王秋色解释是对身体有害才罢休。伊不二很想劝阻两人练《雅乐之舞》,但是被王秋色以家仇待报而拒绝。

四个人在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神仙日子,众人带的银子用完,最后粥粥只得贡献出她辛辛苦苦坑蒙拐骗来的银子。不提。
却说皇帝一行来到南京,只在两江总督府里住了一夜便离开。离开时候把海地留在总督府,吩咐他与总督郑中溪就周村的案子讨论一下,递个密折上来。
海地知道郑中溪是父皇心目中的第一重臣,虽然以前在父皇争皇位的时候他不偏不倚,两不相帮。郑中溪老成持重,深谋远虑,说出来的话有时候都可以改变父皇的决定。但是郑中溪轻易不会公开表态,他有密折奏事权,他把他的想法记录在密折里递交给皇上,看着皇上采用他的主意宣扬为圣意而不声言,而皇上即使他离京千万里还是时时倚重,密折的传递络绎交错。他本来是皇上跟前的京官,但是因为先皇时期,西南战事总是出现粮草不继的困窘,今上继位,才忍痛把这个第一重臣放到富裕的两江,从此粮草被服不是从京中户部,而是直接从两江溯江而上,运往西南。为此户部尚书包广宁心中对他存了恨意,而粮草充裕的两刘将军满足了一阵后也还是如常人一般心生不足,不过那些怨言皇上最清楚,对他们递上来的折子都是留中不发,心里一如既往地重视郑中溪。

送走父皇回来的路上,旁边人多眼杂,自然无法与郑中溪交谈,海地心里反复思量父皇的心思,是故意给郑中溪机会让他对付刘仁素兄弟出那口恶气,还是让他这个没强硬后盾的皇子结交个支持他的重臣以便以后发展。最简单本份的是父皇想倚仗这个智囊就周村血案理出个头绪,但是郑中溪一向不是侧重刑名的人,而且证据又不清楚,怎么可能理出头绪来,所以依海地平日对父皇的理解,这种想法是最不可能的。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父皇这次感受到了刘仁素兄弟的气焰,想借此收拾他们了,所以先甩个锦囊给他们,叫他们自己领悟他的意思,自下而上地弹劾刘仁素兄弟。这也是很可能的事。

但是海地觉得自己出面弹劾刘仁素兄弟是件太危险的事,这两兄弟目前如日中天,掌管着西部的军政大权,父皇甚至公开让他们“便宜行事”。因此刘仁素兄弟在那里处处安插自己的亲信,吏部接到他们发出的推荐军功人员,一向是问都不问地照他们的推荐给予职务,即使原先已有别人要安排。因此他们推荐的官被暗中叫作
“刘选”,如今不止是西部,朝中也有不少“刘选”的官员。与刘仁素兄弟作对,即使是最终把他们参倒,那也将是两败俱伤,他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他绝不会那么傻地那样子地去领会遵照父皇的意图。

回到总督府,海地就一直微笑着跟着郑中溪走,郑中溪何等样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摒退从人,与海地一起关在一个水中草庐里。这本来是夏天最好的纳凉所在,但在冬天里,外面覆上厚厚的苇草。里面升起暖暖的火盆,照样也是最好的暖阁。

郑中溪让海地坐到上座,但是海地推辞了,他笑道:“我大舅一直说郑大人是他的同榜,要我以后见到郑大人待以长辈之理。今天在父皇跟前我也不好照做,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是万万不敢做到上座去的。郑大人不必客气,只管以后生小子看待我。”

郑中溪见他坐在客座,也不再勉强,但是他也不会因此坐到上座去,就把那上座空在那里。他以落座便笑道:“皇上让老夫参与周村的案子,可是老夫自接到血案之日起,就一直没有查出任何头绪,真是亏对对皇上的厚恩。不知王爷有什么线索没有。”

海地知道面对这么个老谋深算的人,隐瞒或者偏袒他是不会看不出来的,倒不如折中地把事情如实向他说了,反而能取得他的信任。而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父皇这次是不是真的要他结交这个重臣,他都要这么做。有他一句美言,抵得上他海地作牛作马。当下便原原本本把陈四访得的线索,粥粥当着众人面说的现场等等都一一如实向他解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