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听着心生不快,但还是认真地替祖海辩解,“祖海脑子是不差的,他家穷,他每天回家要做很多地里的活,看书时间都没有。初中毕业不读了,那么小年纪出去做生意,现在他做得很好呢,很多人听他的。”
宋妍吐吐舌头,笑道:“怪不得呢,我看他现在穿的衣服挺好,就是脱不了的一股很不对的味道,有回过来,他西装袖子上的标签都没拿掉过。”
“有这么回事吗?”荷沅回忆了一下,以前似乎没注意过祖海穿什么,不由瞥了青峦的袖子一眼,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她平时在寝室夜谈时候常笑同学西装乱穿,象浙东小木匠,没想到祖海乱穿她反而没留意了。
青峦笑了笑,道:“祖海不拘小节,做事说话与我们在校的虽然味道不一样,我倒是喜欢他的爽气。”
荷沅有点迷糊地道:“祖海一直这样的,不是他做生意后才变成这样,我也喜欢他的爽气。”对于青峦为祖海说话,荷沅听着心里挺舒服的,因为最近以来,似乎青峦和祖海彼此对对方有意见,在她面前没直说,可彼此隐隐攻击,她看着很心烦。还好,青峦在外人面前护着祖海。
青峦只是爱宠地看着她,他吃饭快,一般都是他等着荷沅吃完,才一起去洗碗。
两个人到了安仁里,师父们也已经吃完中饭爬上屋顶。荷沅进屋先到厨房看看,见她准备的网线袋不在,纸条也不见了,这才放心出来,顺便给青峦带出一杯水。水杯放下,手被青峦抓住,“荷沅像个小主妇,有了自己的房子,人也学乖了。”
“才没呢,原来都是祖海给我倒水的,可是祖海那么忙,我挺内疚的。”荷沅脸红红地坐到青峦左首,“我还要做作业呢,你抓着我的手我怎么做?”心里其实挺不愿意青峦放开的。
青峦也没想放开,干脆两手一合,将荷沅的手捧在手心里。“你家造房子了吗?呵呵,是不是你出钱的?”
“我想出全部,我爸妈不让,说他们自己出钱,不够的才我来。祖海家和我家一起造,正好中间一堵墙可以共用了,问了你爸妈,你爸妈说暂时没有造房子的打算。否则三家一起造多好。”
青峦眼神黯了一黯,放开荷沅的手,过一会儿才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一家偏都是书生。”
荷沅感觉得出青峦心中的不快,又不知道怎么劝,只得道:“祖海家都是祖海赚来的钱,我家是我傻子拿大牌撞来的运气,你家以后肯定都看你的了。青峦,你有没有想过出国留学?”
青峦有些强颜欢笑道:“荷沅,我想等你本科毕业了,我们一起出去。这次屠教授本来有个公派名额,去澳大利亚考察,是个联合国资助的项目……”
荷沅急道:“青峦你不会是放弃了吧,这么好机会,又不用你考托福和GRE,你怎么能放弃。你去吧,我保证以后你没管着我的时候每天坚持三小时夜自修,决不偷懒。”
青峦坚决地道:“不,荷沅,我得管着你,而且你现在开始好好学英语,省得出国后再考。我不急,有的是机会。”
荷沅吞吞吐吐地道:“青峦,其实我不想出国的,我出国了我爸妈怎么办,他们年纪大了,会很寂寞的。而且国内挺好,我胸无大志,跟你不一样,不如你出国学了东西再回来吧,我们系里不是有几个教授就是这样的吗?”
青峦沉吟一下,道:“你爸妈那儿,我暑假时候与他们谈起过,他们很支持你出国,这一点你不用有顾虑。而且又没叫你出去一定要成材的,出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不也很好?你不是一向喜欢新鲜事物吗?至于以后回不回来,荷沅,只要你想回来,我跟着你一起回来。”
荷沅心里想,怎么又没跟她商量,他们都已经做下决定了?现在她不想出去,真出国了又能由得她自己做主意回来吗?可是青峦已经为了她作牺牲了,其实本来依青峦的成绩可以不考这所大学,他完全可以去清华北大,他只是因为她的成绩没那么顶尖,这才屈就这所大学。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在她大本没读完就出国呢?荷沅感到束缚,心里并不是很领情,虽然知道青峦他们都是为她好。
青峦见她没说话,可小嘴已经翘了起来,忙笑道:“急什么,还早呢,谁知道你毕业时候形势怎么样。弄不好三年后就业形势很紧张,你还不得不出国。再说英语学好一点也是好事,什么时候都用得着。荷沅,你这个不爱读书的懒虫,我还真得管着你。”
荷沅嘀咕道:“我怎么不爱读书了,我只是不喜欢专业书,我喜欢读的书我才学得快呢。”她一直不喜欢这个专业,要不是青峦督促着她,她拿不及格的可能性都有。但她的反抗向来无效,而且,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在读了,总得混出文凭来吧。
青峦其实不怕荷沅毕不了业,他最担心的是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稍微齐整一点的女孩身后都有一帮追求者,何况是眉清目秀的荷沅。他一点不怀疑他这时如果出国,心肠很软,又爱冲动的荷沅会在未来两年多内中了某个男孩的圈套。青峦已经在童梁两家大人的心照不宣下坐上了荷沅男友的位置,虽然荷沅的不解风情让他苦恼,可前一阵他趁荷沅买下房子高兴的时候初露心迹,荷沅不是接受得很好?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他岂能远去澳大利亚。“荷沅,你不爱这个专业,那就多花点时间在英语上,可以出国换专业。”
荷沅听着这话心中有点无力,可又知道青峦牺牲了那么多在为她考虑,她盯着冲她诚恳微笑的青峦很久,终于横下一条心,把话照直说出来:“青峦,我不想出国后还要苦那么多年,我不喜欢读书,你们怎么就不明白?还有,你们为什么背着我决定我的未来?为什么总是拗着我去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有什么性格注定我会走什么路,我要是撞墙也不会喊疼,但是我不愿意被束手束脚。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好,尽力想给我安排最顺利的路,不让我吃苦受挫折。我知道你们用心良苦,可是我不喜欢,我要自由,我有手有脚有头脑,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路该怎么走。青峦,你若是真对我好,请旁观。我不是祖海那样的强人,我最需要的是我跌倒的时候有人扶我一把,而不是有人一直牵着我走。古代没用的女人出嫁才被男人蒙着脸拖着走呢。”
荷沅虽然壮着胆子顶撞青峦了,甚至知道顶撞的还有青峦背后,和青峦站在同一阵线的父母,她心里忐忑,可一张小脸尽力板着,只一双眼睛显露不安,偷偷瞄着青峦的脸色。却见青峦没生气,只垂下眼帘想了会儿,然后便笑了出来。荷沅倒是宁可青峦跟她争个明白,见他笑得古怪,忙问:“你笑什么?我知道你们一直把我当小孩子,可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不要总以为你们是对的。”心里得意洋洋地想,我买股票的时候你们未必会觉得我对,可是最后我不是赚钱了吗?但考虑到青峦刚刚叹息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便没说出来免得刺激青峦。
青峦笑道:“对不起,荷沅你误会了,我在笑我自己。暑假时候我还跟爸妈就一些事情争论过,要他们不要总是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什么都管着我。结果你看,一转身我就成了封建家长代言人,逼得我们小荷沅差点闹娜拉要出走。可见做好事也要注意方式方法,站到你的立场上去考虑,不能自以为是。好吧,我以后不提出国的事。”
“真的?”荷沅简直有点不相信,兴奋地伸出手,晃了半天又一时不知道抓住哪儿,最后只是拿两枚手指叼住青峦的袖子,“可是青峦你还是出国最好,你专业学得那么好,国内的教育总是落后,你不象我,你从小就喜欢生物……”
青峦笑着按住荷沅的手,道:“那你答应我,以后我如果在国外立足,你一定要过去住上半年,看看适应不适应。我也答应你,一定会尽力上进,争取让你过得舒服。”
承诺?荷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双颊飞红,扭捏了半天,这才在青峦的紧张笑视下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两人谁都知道这一对一答说明的是什么,下一刻,荷沅失陷于青峦怀中。激情荡漾,又初出茅庐的两个人都没理会眼镜撞到一起发出“嗒”的一声脆响,青峦颤抖的双唇噙住同样颤抖的荷沅,珍惜地轻啜厮磨。这一天终于如愿降临,“荷沅,以前我一直保护着你,以后我还会尽力保护你。”青峦吻着荷沅的耳垂,郑重吐出自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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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谁在外面吵架?”青峦有点依依不舍地把注意力转到窗外,那儿似乎有不少人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吵的。荷沅想到那晚持着菜刀闯出去“救美”闹的笑话,懒懒地道:“别去管他们,这儿似乎总有人有事没事要吵几句。”
青峦一笑,才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滞,呆了会儿,道:“荷沅,你听清楚没有,好象是我们的泥水工闯祸。”话音才落,已经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大喊:“主家开门,主家开门,外面出人命了。”两人大惊失色,冲出门去,外面伤者已经被抬去附近的医院,地上几滴鲜血,鲜血边躺着肇事的泥桶。原来是泥水工失手,将泥桶撞翻滚落屋顶,打在路过行人身上,当场砸得行人人事不省。
谁都知道人命关天,荷沅懵了,还是青峦拉她一把,急促地道:“荷沅,我去医院看着,我手头有一百多块,你赶紧去学校拿点钱来。”荷沅傻愣愣问一句:“要拿多少钱。”青峦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先拿一千过来。”荷沅忙关上门骑车走了。
青峦跟去医院,很快结果就出来,被撞行人性命无忧,但腿骨骨折,需要治疗。“骨折”两个字才从看X光片的年轻医生嘴里吐出,周围抬伤者进医院的人群就骚动了,纷纷推着青峦要他赔偿,伤者的家属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拖着青峦狂哭,如丧考妣。小小门诊容不下,大家将青峦推推搡搡到走廊,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青峦被裹挟在人群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情势,只能大叫道:“大家先别吵,把伤者治疗好要紧。”
可是谁听他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围着青峦叫骂,什么难听话都有,青峦一个人的声音早被湮没在口舌之中。头昏脑涨之际,不知怎么那群人忽然离身而去,青峦才想长吸一口气,随即发现不妙,那群人围向刚刚进医院大门的荷沅。伤者家属更是跪在荷沅面前哭骂,其他人开始围上荷沅。青峦想都没想,冲上前去,将荷沅紧紧护在怀里,大吼道:“有话好说,我们的泥水工又不是故意,我们也没说不出钱治疗伤者,你们干什么起哄。”
但没人听他们的,众人又叫嚣哄闹一阵后,忽然如潮水般一哄而散,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警察赶来。两人都清晰听见有一人狠狠道:“血债血还,走着瞧。”
和警察一起过来的是医院的保安,警察过来很严肃,不过看见依然惊惶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扑哧一笑,荷沅立刻很不好意思地从青峦怀里钻出来,很不好意思地看青峦一眼,惊叫:“青峦,你眼镜呢?”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自己的包,“我包里的钱被他们抢了。”
警察就地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淡淡得出结论,“那几个都是最爱闹事的,与伤者从来是一伙。你们翻房子安全防护工作没做好,伤到人,先是不对。他们借此闹事,也是不对。你们先回家,我找他们处理,如果伤者伤得严重的话,你们还得有思想准备。如果不重,我会设法给你们讨回被抢的钱。”
青峦口袋里的钱也被摸个干净,皮夹被扔在一边,还是保安找来还给他。他心中也是惊吓,但他是男子汉,所以还是强撑着扶荷沅回家,一手推着荷沅的自行车。荷沅惊惶过去,变为愤愤地背着手走路,全忘了什么淑女风范,两人默默走好久,快到安仁里了,荷沅又注意到隔壁那个联谊会副会长家大门开了一丝缝。看什么看,荷沅将气都出在刀一般射向那门的眼光上。进了大门,荷沅才道:“青峦,有点怪,为什么那些人明明可以获得合理赔偿,他们却非要闹事?又为什么见了警察就溜,反而连赔偿都不要了?”
青峦眯缝一下没了眼镜很不习惯的眼睛,道:“今天晚了,明天我们找泥水工问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这事蹊跷。不过砸了人家我们还是要赔的,人家被砸了心情不好攻击事主也是可以理解,荷沅,别难过了,算是我们运气不好。”
荷沅看着青峦把自行车上锁,摘下自己的眼镜给青峦戴上,“我只比你浅五十度,你戴我眼镜吧,我戴刚配的隐形眼镜。呀,你耳朵后面被人抓破了,青峦,还有哪儿受伤?”
还有背后挨拳,腿上挨踢。当然这些遭遇青峦都不会说出来,他反而因为戴上了荷沅的眼镜,仔细检视了一遍荷沅没事,才略微放心,“还好,还好警察及时赶到,你没什么问题。”
荷沅伸出手指,轻轻摩挲青峦被抓伤皮肤的周围,犹豫再三,道:“青峦,我们今天回去学校住吧,我担心……”
“不,不用担心,既然警察已经介入,那帮人不会再闹事。”青峦心中想的是,祖海敢在这儿陪着荷沅,怎么换了他就退缩呢?就冲着这一点,今天是万万不能回头的,说什么都要坚持到底。“钱都被他们掏光了,家里还有吃的吗?不行我回校去借点过来。”
“有,鸡蛋咸鸭蛋都有,还有一棵大白菜,几根青瓜,我早上买来的。青峦,我想呢,如果他们再来这儿胡搅蛮缠,我豁出去了,他们即使是受害者也不能不讲理啊,那样子存心是寻衅闹事的,我为什么要忍?凡事都讲个道理不是?”
青峦忙道:“凡事还是先礼后兵吧,你别冲动,你是在这儿准备长久住下去的,不能得罪一大批人,那些人看来都是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总是知道的,才来这儿还不清楚,不要先得罪人。”
荷沅不依,“我还知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那些人是可以讲道理的吗?他们能听我们讲道理吗?而且我才来这儿,不能服软,先得把气势做出去了,免得被他们以为我软弱,以后揿着我欺负,我可要在这儿长住久安的。”
青峦不想就此问题与荷沅对抗,她在气头上,让她说说话耍耍狠出出气也好,真要是有那些人杀上来,她难道还打架不成?他顺了顺荷沅有点乱的长发,微笑道:“荷沅,有没有酒精,没有的话,拿沸腾过的盐水给我清理一下伤口,我来做菜,你想吃什么?”
荷沅被如愿分心,青峦开始着手煮菜,但是他心中一直沉重,不能确定那帮人晚上会不会去而复回。他也感觉出那帮人不是随便凑一起那么简单,他们是有意。青峦甚至怀疑到所谓的受伤也会不会是他们故意制造。白天在医院还有保安警察,要是晚上,如果他们翻墙进来,他吃亏一点也就罢了,荷沅是女孩子,吃不起亏。他还是决定,吃完晚饭回去学校,意气用事在这儿冒险不值得,尤其是荷沅不能吃亏。
荷沅很快拿了淡盐水过来,轻擦一下,便小心问一句“疼不疼”,一边还倒抽冷气,似乎痛的是荷沅她自己。为了这个,青峦觉得受点小伤也值了,所以他总是强忍着,微笑着,说不疼。
青峦很会烧菜,简单的东西,他整了个酸辣白菜丝,青瓜鸡蛋汤,咸蛋黄炒青瓜,尤其是酸辣白菜丝的香味勾得本来气鼓鼓没有食欲的荷沅也食指大动,盛了两碗饭,简简单单,可吃得很舒服。见青峦一直沉默,虽然微笑,可笑得勉强,荷沅心里不好受,她自己也心烦,总觉得买的这房子还别真给祖海说中了,这里面有古怪。但见饭桌上气氛这么沉闷,她还是没话找话说,“青峦,你菜烧得那么好,出国后不用担心水土不服了。不过也有人喜欢西餐,给我们讲课的沈副教授嚷了半年国内的牛排不够嫩后,终于还是没法留在国内。不知道你以后出去喜欢什么口味。”
青峦自然知道荷沅的意思,勉强提起精神道:“沈副教授说什么牛排不够嫩只是借口,他嫌系里给他的待遇不够好。我烧菜一向好,你吃了我那么多年,怎么现在才夸我?”
荷沅道:“不一样,以前觉得你烧菜好是理所当然,现在自己要下厨了,才知道不容易。其实……青峦,你快点出国吧,我觉得出国挺好的,你出去站稳了,带我出去看看,我懒得花那么大力气考托,只有借你的光了。”
青峦沮丧了好久,这会儿终于眼睛里闪过光亮,笑道:“好,一言为定,我站稳了,立刻带你出去。荷沅,你等的时间不会长。”
看到青峦终于开颜了,荷沅松了口气,这才有点放心,但不知怎的,她自己心里又不痛快起来,只觉得累。懒得应青峦,却见对着门坐的青峦忽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干什么来?”荷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斜斜倚着门框抱着胳膊冲里面笑。不一会儿他身后又出现几个男人,荷沅认得,都是白天在医院里闹事的。顿时脑子轰一声炸了,耳朵只听自己用一种异常陌生而尖锐的声音叫道:“干什么?有完没完?”
领头那人贼头狗脑地笑道:“哟,哟,小妞儿贼威风,还玩刀子吗?今天兄弟陪你玩玩。”
荷沅只觉脑子嗡嗡直叫,又是那个人。她一声不响,扭身就回厨房,不由自主去拿菜刀。青峦忙道:“你们出去,有什么话明天约时间派出所谈,否则我报警。”
领头的笑着干脆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哼道:“报警?报啊,爷们这儿等着你回来。把小妞儿留下陪爷们玩玩。”四个人边哄笑着,边围成扇型朝青峦包抄过来,很快一人就出手冲青峦就是一拳,青峦虽然躲过脸部,可肩上结结实实挨到,还没站稳,身后又有人一脚飞踢。
青峦急了,从来没怎么打架过的人也抡起了拳头,虎虎乱舞,一边大声喊:“荷沅别出来,躲厨房里。”可他虽然经常野外奔波,力气不小,拳脚上面却是有限,很快便挨了好几拳脚。但依然阻止不了领头的朝厨房逼近。却听那个领头的“嘎嘎”怪笑,“小妞儿又拎菜刀了?砍啊,敢砍你大爷吗?大爷等你砍,砍啊。”
荷沅看着青峦挨打,就跟打在她自己身上似的,气得双眼充血,但终究是没胆真砍,双手举着刀,有点外强中干地道:“我数到三,你们要再不走,我真砍了。一……”
领头的根本就不屑一顾,怪叫:“哥们,小妞儿数到三要砍人了,你们快跑啊。”说着欺身上前,偏伸出手去摸荷沅的脸。荷沅不由后退,领头的就跟进,另一只手探向胸口。荷沅不知所措,小小厨房退无可退,背部撞到煤气灶的时候,索性眼睛一闭,豁出去了,一刀狠狠砍了出去。只听耳边“嗷”地一声长嘶,领头的居然真被荷沅砍中手臂,一脸不置信的看着荷沅,鲜血直流的伤口都顾不得捂住。荷沅惊住了,什么,她砍人了?
那领头的终于反应过来,操起手边的凳子就摔过来,荷沅又是一刀挥出,“啪”一声打掉凳子,这时血气上来了,人也浑了,荷沅冲着领头的主动挥菜刀砍过去。领头的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妞竟会这么狠,从来都是歪的怕不要命的,这下他怕了,赶紧扭头就往外逃。别的三个见老大受伤,想过来帮忙,但眼见荷沅不要命地挥刀子砍来,压根不管凑上来的是拳头还是人头,照砍。这帮人都怕了,挨上一拳最多痛上几天,砍上皮肉什么后果,谁都知道,何况是这种刀子舞得飞快地不要命地乱砍。
青峦被荷沅的狂态惊住,见那帮人逃出门去,荷沅还追着杀出去,忙大喊:“荷沅,回来,回来。”荷沅这时脑子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哪里还听得到什么,大步流星追着那帮人到了大门这才止步,尤自挥着菜刀拍着门板大叫:“他妈的有种回来啊,老子菜刀伺候着你们,回来啊,看谁砍得过谁,他妈的瘪三,以后别让老子看到,见一次砍一次,老子豁出性命陪你们,瘪三。”
青峦捡了侥幸没被摔坏的眼镜戴上,一瘸一拐地跑出来,见荷沅气势汹汹拿刀将门拍得“咣咣”巨响,探头一看,外面早就黑沉沉没一个人影。忙一把抱住荷沅,轻道:“他们已经走了,荷沅,荷沅,荷沅,别喊了,回屋去。”
荷沅一梗脖子,似是不认识地看着青峦,双眼满是血丝,像是中魔。青峦忙伸出一只手轻拍她的脸,道:“他们已经逃跑,我们回屋,没事了,没事了。”
荷沅直着眼喃喃重复了一遍:“没事了,没事了?” 青峦忙说:“没事了,他们都被你吓跑了。”
荷沅喉咙里“呃”地出了声短气,顿觉全身发软,手中的菜刀先“哐”地落到地上,黑夜中声音传得老远。两条腿更是支撑不住自己,浑身稀软瘫在青峦怀里,直把本就站不稳的青峦压得摇晃了几下,两人一起摔在地上。青峦怕那些人折返看见,只得费劲拖荷沅进来,把门死死关上,这才坐到荷沅身边,把她抱进怀里。可荷沅还是死瞪着眼,一言不发,青峦知道她是吓傻了,忙一叠声地安慰她:“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别怕,荷沅,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没事了……”
终于,荷沅的眼珠子轮了一轮,忽然又不知哪来的劲,一下坐得笔直,愣愣地盯着青峦问:“我会不会砍死人?要不要去派出所自首?”
青峦回想了一下,道:“你好像只砍中领头那个的手臂,应该不会有大事。我们这是正当防卫,而且他们是上门寻衅,谅他们也不敢报警。本来去一趟派出所最好,可是外面那么黑,实在不安全,明天吧。我们别破坏现场就是。”
荷沅听了,这才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倚着青峦啜泣。青峦见她终于哭了,这才放下心来,轻拍着她的背,内疚地道:“都是我没保护好你,害你受那么大惊吓。对不起,荷沅。”
荷沅嘟哝道:“他们四个人,你一个人,你又不是武林高手,怎么保护我。都是我这房子惹的事,都是我有钱了烧包坏的事。青峦,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刚刚看他们往死里打你,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只是荷沅,我们不得不睡在这儿了,本来我还想和你一起回学校算了。”青峦心里想,这时候两人身上都没钱,去医院也没用。
荷沅也想到了这一点,内疚地抱住青峦,默默垂泪。忽然想到书里面还夹着十块钱,不知哪来的力气,忙起身道:“我还有十块钱,我去外面叫辆三轮车来,学校医院不要钱。”呆了一下,忙蹲下来扶青峦。
青峦这回挨打伤得比较重,浑身酸痛,本来一直站着也就站着,可蹲下了站起来就难,只得让荷沅扶他起来。“荷沅,你进去收拾一下,我和你一起出去。”
荷沅应了声,进里面收拾好两人的东西,关灯关门,与青峦一起出门。虽是一直管不住地流眼泪,可一点没忘记捡起地上躺着的菜刀,也不放进包里,一直拎在手上。直到与青峦走到大路上,见三轮车远远过来,这才将刀收进包里。
幸好,青峦只是皮肉伤,暂时没有大碍。但是医生恐吓说,内伤要等几天才看得出来。
祖海山东出来,又顺便上了一趟天津,然后转北京乘夜班飞机回来。大包小包到了安仁里,迎接他的是黑灯瞎火。祖海开灯站在凌乱的客厅发了一会儿呆,随即蹑手蹑脚顺楼梯而上,先看了中间他的房间,没人。荷沅那么在意这房子,怎么可能晚上不守在里面?那么青峦呢?祖海脑子“轰轰”响,游魂一般走到荷沅的房门口,贴着门板侧着耳朵听了好一阵,没声音。非常非常想一脚踢进去,可两只脚蠢蠢欲动了半晌,还是伸出手敲了敲门,轻声道:“荷沅,在不在?我回来了,是祖海。”饶是他再轻声,在夜晚空旷的房间里,还是显得突兀,仿佛他和他的声音都不属于这幢底蕴深厚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