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些投入量大又得到满意回报的书记、局长们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可是谁也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这层薄薄的窗纸谁也不会捅破的。他们岂不知道行贿也是一种犯罪,传出去对他们的乌纱帽也不利!
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些存单上除了都有孙玉娟的指纹之外,部分存单上有尤滨建的指纹,而取款单上全部是孙玉娟的指纹。
邹正拿着指纹报告去找李亚辉和高亦健。高亦健看着指纹鉴定报告说:“这个家伙诡计多端,马上再进行审讯。”
“应该立即追回这笔巨款。”邹正说。
“审讯和追款同时进行。”李亚辉说。
二十五、一网打尽
现场会——15名书记、局长被捕——管也平遇上修车的王大车、毕生才——老百姓欢呼——管也平谈用人观点
水利招待所小会议室里,管也平默默地抽着烟,葛运成和高亦健坐在一张三人沙发上。葛运成细心地核对着那一沓厚厚的材料,用红笔在笔记本上不停地画着。肖克俭、周兴标、徐启正各自在翻着手里的材料。
室内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响声。门被推开了,接着兰晓平进来了,他坐到管也干附近的单人沙发上。
管也平把烟头拧灭在烟缸里,看看兰晓平说:“各位,沂南县的几个重大案件都已经有了眉目,还有一个不能不进行的节目。所以请晓平同志来,这最后一个节目,得由你来导演。”
兰晓平说:“明天的‘现场会’,上午10点钟开会。出席会议人员有县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各乡镇书记、镇长;县直机关部委办局一把手,共170多人。会议地点在新四乡礼堂。”
管也平点着头,没有说什么意见。葛运成放下笔记本说:
“沂南县委的腐败是触目惊心的,汪登生、侯希光、尤滨建都是主要领导干部,汪登生是县委书记,还是市中青年干部的后备人选。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简单的个别人腐败的问题,正如汪登生说的那样,权力得不到有效的监督。群众说县粮食系统是沂南的‘小香港’,实行的‘一国两制’。汪登生已经被免掉县委书记了,侯希光竟然还让他签了一份出售6万吨小麦4200万元的合同!
山东X安市委的班子几乎全部烂掉,和沂南县几乎是异曲同工。
还有福建X江工程特大贿赂案,案犯包括X江工程局党委书记。
局长、四名副局长等七名厅局级干部,是一起典型的‘窝案’。
领导班子基本烂掉了。沂南的问题还必须继续、彻底进行下去。确实,最大的腐败是吏治的腐败。不解决用人问题,那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9月22日上午,兰晓平早早来到了新四乡,他察看了礼堂,又到乡政府周围转了一圈,看看表,这时才九点钟。
按照县里的通知精神,除乡镇可以自带车辆之外,县直机关集中两辆面包车和一辆大客车集体前往。九点钟过后已经有小车开到新四乡政府了。两名交警在指挥车辆按规定地点停放。这时,一辆大客车已经停在县公安局门前,在徐林的指挥下,30名全副武装的刑警荷枪实弹登上大客车。随后开出两辆警车。邹正、徐林和两名干警上了第一辆警车,接着警车徐徐绕到大客车前,鹿伟华指挥大客车紧跟着警车出发了。他带着三名干警上了另一辆警车,跟在大客车后面。
县水利招待所大门口,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也徐徐开出了。车里坐着管也平、葛运成、高亦健、肖克俭、周兴标、徐启正。汽车穿过宽阔的大街,甩了一个弧形的弯,拐上柏油马路,瞬间驶上沂水河大桥。
当汽车停在新四乡政府院内时,管也平跳下车,时间已经是9点50分,他走进礼堂,葛运成他们也紧跟着进去了。
礼堂台下已经安定下来,出席会议的人员都提前来到了。他们不知道这次“现场会”的内容是什么,没有通知需准备材料,没有要求准备现场。但是这些县级要员们有着一种惊弓之鸟的感觉。短短的半个月来,县里被抓了县委书记、副书记、政协主席、商业局长,逃跑的公安局长也被抓回。人民群众拍手称快之时,这些官员们却在胆战心惊。除非十分知己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会议开始之前,往常正是这些书记、乡镇长、局长们高谈阔论、相互寒暄的机会。官场上的那市侩作风只有这种时候才让人感觉到个个那种嘴脸。连握手也是虚伪的,带着官场上的那种酸腐味,那些吹吹捧捧的语言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水分。可是你不会这套,就会被人看成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甚至自己也感到无限尴尬。而此刻大部分人在默默地抽烟,没有一个人摇晃着身子,大大咧咧地在显目之处穿行,都想把自己藏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即使有人交谈,也是谈些与时局无关的话题。声音低得几乎让人难以听清楚。
麦克风里“咔咔咔”地响了几下,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台上。兰晓平坐在主席台正中,管也平和葛运成坐在后排居中。县四套班子都没有在主席台上就座。
“现在开会。”兰晓平用宏亮的声音宣布开会了。
“现在清县四套班子成员到台下前两排就座。”兰晓平站起来,朝台下看着。台下一阵响声,四套班子成员迅速来到前排入座。
接着兰晓平说:“下面我点到名的书记、局长,坐到会场的左面,也就是人行道左面的座位就坐。请坐在左面的同志坐到中间来,让出位置。”
会场一阵骚动之后,他说:“西霸乡党委书记章泉子;花庙镇党委书记郁钱;汪集乡党委书记李石柱;塘桥乡党委书记黎文进;吴园镇镇长邱玉柱;新四乡党委书记仇生林;大店乡党委书记汪前进;蒋码乡党委书记林华达。”兰晓平看看台下,点到名的人纷纷来到左面入座。
他接着又说:“水利局局长焦远;供销社主任乔玉喜;交通局局长祁得胜;城建局局长虞前锋;农工部部长黄熙和;粮食局副局长魏宪群,粮食局副局长胡惠文。以上共15人,请马上到左面坐好。”
这时,30名荷枪的刑警已排队站在礼堂外。邹正走上主席台,来到兰晓平身边,低声说:
“已经准备好。”
“人员马上进入会场。”兰晓平说。
邹正迅速走下主席台。徐林和鹿伟华带队的30名刑警整齐地从礼堂前进入会场,沿着左面走道踏步向后去。徐林停住脚步,30名刑警同时立正,徐林命令道:“向后转!”
台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吓得几乎连气都不敢喘。
高亦健走上主席台前排,站在兰晓平旁边,对着麦克风大声说:“经商阳市人民检察院批准,下列15人涉嫌行贿受贿案件,依法拘留!”接着宣读着15人名单:“章泉子、郁钱、李石柱、黎文进、邱玉柱、仇生林、汪前进、林华达、焦远、乔玉喜、祁得胜、虞前锋、黄熙和、魏宪群、胡惠文。”
邹正站在台下,面对着会场,高亦健宣布后,他大声命令着:“两人一组,执行命令!”
刑警们“咔咔咔”,几乎同时,将15个人戴上手铐。
这时鹿伟华来到邹正面前,邹正说:“把他们押上大客车。”
在鹿伟华的带领下,刑警们两人押着一个,上了大客车。
管也平走出礼堂,来到乡政府外面,只见路边站满了男女老幼,远处还有人向这里奔跑着。
辽阔的田野寂静无声。农田里,留下一片凄凉。成熟了的玉米忧郁地发出沙沙的响声。碧绿的稻田在阵阵秋风的吹动下,犹如波浪般地一浪追着一浪。管也平久久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些勤劳憨厚的农民,望着那无垠的田野,他的头脑里陷入了深思当中。这里,安小宾、仇生林给人民留下多少罪恶,给人民留下多少灾难,甚至给人民留下多少血和泪!
他没有乘车,沿着石子路,大步往前走。很快就来到马路上,抬头望见路边的修自行车男人,他正是王师傅,王大车。他还是穿那件褪了色的蓝色球衣,那里一切依旧。管也平一阵心酸,不久前那一幕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他大步向王师傅走去。
当他来到修车人身边时,那个30岁上下的瘦高个,长脸。
高颧骨的青年坐在旁边,怀里抱着那个两岁多的女孩。他知道,这就是毕生才,安小宾害死了他一家三条人命,妹妹逼疯了。
管也平蹲下来,说:“老哥,你还认识我吗?”
王大车慢不经心地抬起头,突然吃惊地道:“是你?”
“是我。
“生才,快快给青天大老爷叩头!”
毕生才那呆滞的目光,倏他睁大了,泪水夺眶而出。抱着孩子,跪倒在管也平面前,管也平急忙扶起他说:“幸亏你留下那两件罪恶的证农呀!”
王大车含着泪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你把县里、乡里这些恶霸抓起来的吗?”
“老哥,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你要知道,你为沂南人民出了力呵!”管也平紧紧地握着修车人的手说。
这时,面包车突然停在路边,葛运成、高亦健、肖克俭、周兴标、徐启正都下来了。紧接着兰晓平从后面一辆车下来了。
管也平对他们说:“就是这位修车的王师傅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这个就是被害得家破人亡的毕生才。”
“你们是?”
管也平拉过兰晓平说:“这就是你们新任县委书记兰晓平,以后有什么不平之事,就去县里找他。”
兰晓平对王大车说:“师傅,你万万没有想到他是谁吧!他是‘失踪’了的市委书记管也平,你和他已经见过两次面了。”
王大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热泪在眼眶里转动着,激动地说:“当官的如果都像你这样,老百姓死也甘心呵!”
管也平对兰晓平说:“晓平,毕生才一家的大悲剧无论用什么也是无法补偿的。但是请你们县委考虑这样两个问题:一是要给毕生才的妹妹把病治好;二是要给他家一笔赔偿经费,包括这孩子的抚养费。还有,我想到的还是要对你说的,县纺织厂那几个被害的女工,有的因为害怕那些流氓而没有上班,必须立即恢复工作。停发的工资要补,还要根据不同情况给予补偿。工厂没有钱,从县财政也要解决好。”
兰晓平点着头说:“管书记,我一定妥善解决好,让当事人满意。”
这时,农民们纷纷来到公路上,把管也平他们围成一圈。
管也平望着这一双双喜悦而激动的眼睛,目光包含着信任。
感激和期盼,他走到人群里,—一握着这一双双粗壮的手。含着泪说:“乡亲们,你们受苦了!这些腐败分子,损害了党的形象,破坏了干群关系,也伤了乡亲们的心!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有句俗话,叫‘官逼民反’,陈胜吴广为什么起义?那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王大车走到中间说:“其实老百姓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只求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可是像他家……”
他指指抱着孩子的毕生才接着说,“他到底犯了什么法?落得个家破人亡!管书记,老百姓盼望像你这样的官呵!这叫‘微服私访’,才能了解到老百姓的心。今天的官不如清朝的乾隆呵!乾隆还常常私访民间,为老百姓除暴安良。可是现在的一些县官、乡官,真是不得了啊!房子越住越大,汽车越坐越小。整天吃喝玩乐,哪里有心思顾老百姓的死活!”
人群中,有的感叹,有的抽泣,有的低声咒骂……
管也平再次握着人们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断地说:“乡亲们,请回吧……”
这时人群中一个20多岁的姑娘拉着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姑娘细眉高鼻梁,大眼睛,白皙皮肤,她拉着高个子男子说:
“爹,快点……”他们挤到人群前面,大声喊道:“等一等!”
管也平、兰晓平、葛运成、高亦健都回过头,只见这姑娘拉着那男子端着气,来到管也平面前,噗地跪下,边叩着头边哭着说:“救命恩人,救命恩人……”
管也平迅速拉着姑娘和那男子说:“快起来,快起来,不能这样广姑娘对身边的男子说:“爹,这就是我遇到的那个恩人,是他为我们全家申了冤,是他把安小宾、韦浴红抓起来的……”姑娘擦着泪说。
管也平说:“陶秀玲,你父亲现在身体怎么样的?”
男子说:“恩人,我就是死也闭眼了……”
管也平握着这男子的手说:“请回吧!家里有困难就找县委兰书记。”他指指身边的兰晓平说。
王大车说:“让管书记走吧!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随后群众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管也平一边走一边回头向群众挥着手。人们紧紧地跟在后面,挥动着一双双手。汽车靠着路边缓缓地前进,管也平和葛运成他们都没有上车,随着人流慢慢地向前移动着……
回到县城,已经过了晌午。管也平留下兰晓平,来到餐厅,他们的中餐实行分食制,两菜一汤。
管也平吃饭时对兰晓平说:“晓平,大乱之后该大冶了,要抓紧时间把确额的乡镇和部委办局的主要领导配齐。选干部不能坐在办公室听少数人汇报,要拓宽视野,到群众中去。那些有作为的人也可以自荐,我主张‘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那种靠个别人点名的用人方式要彻底打破。能否用好人,也是检验一个领导干部的胆识和能力,也反映了我们领导干部的世界观。组织部门凭听听少数人反映,写的材料不少都是空话、套话、假话。他想用的人,死人也能说成活的。凭材料,汪登生、尤滨建这些人当个中央政治局委员也行。可是事实呢?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官官相护’。你考察了解侯希光、尤滨建、黄友仁、安小宾,他们肯定把汪登生说得比鲜花还好。可是要问问老百姓,天地之差呀!还有四套班子也要整顿。那虽然是市委的事,可是,我们不能像过去那样了,你应该到群众中走一走,让群众多说说话。”
他大口地吃了两口饭,又说:“你觉得鲁一楠这个人怎么样?”
兰晓平说:“我不太了解。”
管也平说:“这个人长期受压制,一个很有见解,很有才干的人却在机关里闲着不用。我有一个想法,准备让组织部去深入听听反映,建议到你这里来,顶尤滨建的位置,他和你会配合好的。”
兰晓平问:“你了解他?”
“我有些了解,他的个性,脾气,工作,应该说是一个理想的领导干部。如果你我的眼力能和群众一致的话,是不会出问题的。”管也平说。
兰晓平点点头说:“你这样一说,我真要见见他。”
“晓平,这里的事情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了,下面的大量工作是要把案件整理清楚,交司法部门依法惩处。所以,我准备最近回市里去了。”管也平说。
“是呵,市里的工作更多,你这个市委书记‘失踪’了这么多天,也该上任了。”
两人放下碗,大笑起来。
二十六、相见时难
方兰带婆婆来到沂南——汪登生和失散37年的母亲相见——母亲求儿子饶了哥哥——兰晓平来了——江淼来了——管也平和江淼的初恋——兰晓平和江淼的婚外恋——汪登生和江淼的夫妻情——汪登生和养父养母相见
一阵激烈的骚动之后,沂南县城安定了许多。这里的100多万人民的心沸腾了,这里的大地苏醒了,这里的天空乌云散了,人民群众在默默地传颂着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县水利招待所,管也平和往常一样,紧张而有序地看看材料。但他的心里在等待着一场兴奋、欢乐和悲伤的场面!
中午,方兰带着年迈的母亲来了。管也平高兴地拉着年过古稀的母亲,老人家头发大都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增多了。见到久别的儿子,高兴得脸上的皱纹里透出笑容。
方兰说:“接到你的电话,我请了三天假,赶快去带妈,接着就赶到你这里来。”
管也平说:“方兰,谢谢你!我们吃饭去吧。吃了饭,你和妈先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再慢慢谈。”
为了迎接年迈的老母,管也平亲自去买了四个猪蹄爪,请厨师炖得透烂,这是母亲最喜欢吃的菜。一家三口难得在一起吃这样一顿饭!吃饭时,母亲不觉唠叨起往事,只要一提起往事,母亲又叫起“小冬子”来了。方兰听了笑了起来。
饭后,管也平把方兰和母亲送到县招待所。刚回来不久,葛运成匆匆地来了,对管也平说:
“汪登生的父母已经到了!”
管也平说:“现在哪儿?”
“已经安排住在人武部招待所了,汪登生的情况没有对他们说!”葛运成说。
“好,暂时不要告诉老人。江淼到了没有?”
“很快就到。”
下午三点半钟,管也平坐在母亲身边,方兰坐在对面的床上。这时,随着轻轻的敲门声,邹正站在门口说:“管书记,人来了!”
“请让他进来。”
汪登生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这里,手铐已经拿掉了,服装也整理过了,但脸色显出憔悴、忧伤。
管也平看看他指指空着沙发说:“请坐!”接着又说:“这是我爱人方兰。”又对方兰说:
“这位就是汪登生!”
汪登生看看似乎与他无关,又极不协调的几个人,不知道说什么话。管也平递给他一支烟,随手亲自给他点着。
方兰看看汪登生,又瞥一眼丈夫,她想笑,可是,怎么也笑不起来。最终她还是竭力露出一丝微微的笑靥,但那是苦涩的笑。
管也平抓住母亲的手说:“妈,你把那年带我和哥去浙江的事讲一遍行吗?”
30多年来,只要一提到那段往事,母亲总是脸色陡变,伤心得泪如雨下。冬子懂事以后,他千方百计不让母亲提及这桩永远无法挽回的憾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冬子的懂事,特别是后来冬子取了聪明伶俐的媳妇之后。那段令她十分痛心的往事表面上也渐渐地谈下去了。然而,那刻骨铭心的骨肉分离,她亲手丢失了儿子,在她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她总感到儿子那喊声、哭声永远深深地扎在她的脑海里,刺在她的心上!
令她意外的是,过去儿子总是不让她说这件事,可是今天却主动让她讲。她的心里一阵阵疼痛。30多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再现眼前。
她一手端着半碗野菜汤,一手牵着不满四岁的冬子,心急如焚地踏进破庙的门时。小来不见了!她跑着、哭着、喊着,回答她的是茫茫的大雪,凛冽的寒风,空荡荡的回声……母亲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紧紧地搂着儿子,大声喊道:“冬子,我的冬子,小来被我丢了……”
汪登生睁大那双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失声叫道:
“真的?这是真的!不、不……”
管也平给母亲擦着泪,抚着母亲,指指坐在旁边沙发里的汪登生说:“妈妈,他就是小来子,你的儿子……”
老人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管也平的手突然变得冰凉:“你说什么,说什么?”
“妈,是的,没错。我给你找到的小来,我的哥哥!”
汪登生突然跪在老人面前,泪水从那带血丝的眼里滴下来,大声喊着:“妈……
老人一把抱着小来、小冬子,哭声中夹着惊喜,大声说:
“儿子,这是真的吗?”
方兰坐在一旁激动得泪水流满了面颊,高兴地说:“妈,这都是真的!”
母亲那苍老的面容,终于展开了。她双手摸着汪登生的脸,儿子,还是七岁时的小来子,失散30多年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此刻流出来的泪水是幸福的,甜滋滋的。母亲终于叫了起来:
“儿子,我的孩子,你终于回到妈身边了……”
积聚得太久的母子之情,在这一刻爆发了。来子,冬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不能分离的骨肉之情!除此之外的一切,统统都忘记了,母亲的每一根神经都牵着儿子,儿子的心中时刻思念着母亲!
方兰看着这震撼人心的动人场面,心里是喜是悲?她偷偷地擦着泪水。
母亲突然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相见呢?”
管也平愣住了。
汪登生也愣住了。
万兰也愣住了。
过了半天,汪登生才泣不成声地说:“妈……我,我犯罪了……永远无法挽回的罪过……”
“什么?……”刚刚充满喜悦的老人霎时间又笼罩在愁容之中。
“妈,是的,是真的。”管也平无奈地说。
母亲一把抓住管也平说:“冬子,不是说你当了大官了吗?
为什么不能救救你哥?”
管也平紧闭着双眼,靠到按发上,有气无力地说:“谁也救不了他!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沂南县人民不会饶恕他。我也不可能救了他!”
老人大声说:“我不信。自从丢了你哥哥,你天天跟我闹着要你哥,可现在真的找到你哥了,你眼看着不救他,我要你这个儿子还有什么用?”
“妈,……”管也平看看汪登生,双手拉着母亲说,“妈,晚了,太晚了!你让他自己说,怎么救他?他干的是些什么事!”管也平失声痛哭起来了。这哭声含着多少怨恨;这哭声含多少惋惜;这哭声含着多少难以表达的情感!
方兰心疼丈夫,可怜婆婆,痛惜长兄。她走到老人面前,拉着老人手说:“妈,您就别再为难也平了!您自己的儿子,您还不了解他吗?”
这时,有人敲门了。方兰低声说:“也平,快擦擦眼睛。”说着把手帕递给他。
管也平说:“请进!”
兰晓平来了,管也平介绍着说:“这位是沂南县委代书记。
那是我爱人方兰,这是我母亲。”
兰晓平笑着点点头。
管也平说:“晓平,请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兰晓平问:“什么事?管书记。”
管也平叹了口气说:“晓平,我不敢面对现实,又必须面对这个现实。”他竭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把目光停在汪登生身上,又接着说:“汪登生是我失散了37年的亲哥哥!”
兰晓平脱口叫道:“什么?”
“我只能利用这个机会,把我母亲请来,让他们相认,但是十分遗憾……”
“那你早就知道了?”
“那天宣布他免职后,我们那次谈话时。”
“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这时邹正来了,方兰开了门,邹正说:“管书记,有位叫江淼的女士要见你们!”
管也平说:“请她送来吧!”
兰晓平感到一阵慌张,急忙对管也平说:“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不,一切都说个清清白白,大家都不要相互猜疑!”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40岁上下的女人,这女人窈窕身材,高高个头,白皙皮肤。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充满活力。
她就是江淼,管也平大学的同学,当年的恋人。她就是汪登生的妻子,兰晓平曾经和她有过一段难分难解的婚外恋情。当然,这段旧情,管也平在和方兰恋爱时,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这些兰晓平并不知道,汪登生也不知道。
眼前这三个都和她江淼有过情的瓜葛的男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时,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管也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说:“这十分难得的机会,我觉得应该把一切都挑白了。江淼同志,请坐。”
方兰走上前,握着江淼那冰冷的手说:“我叫方兰,请坐,江淼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