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星空、香江夜景,是多么令人沉醉。但杜林祥的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

从权钱交易、官商勾结到撕破脸皮、黑帮火并,一桩矿山交易,真是没有最黑,只有更黑。从宋红军到徐浩成、张贵明,都他妈是心狠手辣的角色。杜林祥惋惜杨龙那只右手,更后悔砸到冶金厂的几千万。局势发展到现在,这单生意看来真要泡汤了。

商场里的大佬够黑,官场里的权贵又能清白到哪里去?杜林祥不禁想起了刘光友从河州打来的电话。徐万里可也盯着自己兜里的钱,指望着用纬通的资金去为他的政绩埋单。既要看住自家的钱,又不能得罪权势熏天的徐万里,这游戏还得继续玩下去!

徐浩成、张贵明,矿山、冶金厂,还有徐万里与那个亏损得资不抵债的信丰集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杜林祥心烦意乱,掐灭一个烟头后,不自觉又重新点上一支。

徐浩成的冷笑,杨龙的呻吟,还有刘光友催促的电话,徐万里焦急期待的眼神,像放电影似的在头脑中一幕幕出现。最后,他又想到谢依萱的问话:“那座矿山怎么收场?”

等一等,等一等!杜林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仿佛是一根神奇的线,用这根线,可以将一件件原本毫不相关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杜林祥手里夹着烟,任由烟雾飘散,却没再去吸。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在反复思量,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太大胆了?

燃烧的香烟烫到自己的手指,杜林祥警觉地抖了一下。扔掉烟头,再点上一支。烟雾缭绕之间,他依旧没空去吸上哪怕一口,只是任由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般飘荡。

最后灭掉烟头时,杜林祥心中的郁闷、惊恐已被一股狂喜与兴奋所取代。他兴冲冲地走进卧室,一把搂起已进入梦乡的谢依萱。

睁开惺忪的睡眼,谢依萱懒懒地说:“死鬼,刚才给你你不要,这会儿我困了,明天再弄吧。”杜林祥似乎没听见谢依萱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按程序办事。

谢依萱胸中的欲火终于被点燃,她伸腿迎了上去,还一把撕开了杜林祥的上衣……

两分钟后,杜林祥停止了动作。谢依萱满面愠色,显得比当初杜林祥拒绝自己更加生气:“今天你搞什么鬼!一会儿说不行,一会儿又死缠着人家,真弄起来了,又这么扫兴。”

杜林祥并不沮丧,只是嘿嘿笑起来。他又拍着谢依萱的屁股:“没事,睡吧!”

“把手拿开!”谢依萱没好气地吼起来,然后披着睡衣走向浴室。

杜林祥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悠然自得地哼出一首诗:“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谢依萱却有些莫名其妙,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杜林祥,为什么没头没脑地来上这么一句?

整个晚上,杜林祥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自己的计划。第二天一大早,顾不上身体的疲倦,杜林祥就拨通了徐浩成的电话。得知徐浩成还在香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拜访。

一见到徐浩成,杜林祥就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徐总,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徐浩成淡淡一笑:“一点皮肉伤,不足挂齿。”

杜林祥又摆出一副悔恨抱歉的神情:“昨天在船上,眼看张贵明那帮人嚣张跋扈,对徐总不敬,兄弟我竟不敢站出来主持公道,真是羞愧难当。”

徐浩成挥着手道:“杜总不必自责。昨天那种情况,任谁也是不敢站出来的。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

杜林祥伸出大拇指:“徐总才是真正的高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张贵明螳臂当车,简直不自量力。”

徐浩成得意地笑起来,接着说道:“昨天走得匆忙,我离开时连句招呼都没同你打,真是失礼了。今天你来,我还要向你赔礼呢。”

“哪里话。”杜林祥笑着说。

为了将脑海中的计划付诸实施,杜林祥必须先来探一探徐浩成的口风。闲聊一阵后,他便将话题引到那桩矿山交易上:“徐总和张贵明,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也是交友不慎。”徐浩成叹了一口气,“张贵明有个同乡,叫柳林,以前也是做矿山生意的,后来出了事,躲到香港。我就是通过柳林,认识的张贵明。”

徐浩成接着说:“这座矿山,原本是柳林和张贵明合伙搞的,张贵明是大股东。后来柳林出了事,把股份转让给我。当时张贵明资金链很紧张,根本没钱继续投入。后期通过几次增资扩股,我的股份超过了他,成了大股东。”

“再往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徐浩成抿了一口茶,“为了把矿山高价转让出去,我们引入了胡卫东和赵筱雨两个股东。不承想,宋红军却在关键时刻,自己结果了性命。”

“矿山如今真卖不出去了?”杜林祥问。

徐浩成说:“昨天我已说得很清楚,交易只能中止,宋红军之前付的几笔款,也得还回去。”

“我知道,”徐浩成顿了顿说,“矿山交易泡汤,你投在冶金厂的几千万也打了水漂。但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互相体谅,共渡难关吧。”

杜林祥赶紧说:“徐总,我今天一来是探望你,二来是负荆请罪。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来说冶金厂的事。你是我的恩人,当初没有你仗义出手,纬通就没有今日。我可不会为了几千万,来和徐总纠缠。”杜林祥嘴里说得动情,心里却在嘀咕,就你昨天凶神恶煞剁掉杨龙右手的样子,我也不敢和你纠缠。

“多谢理解。”徐浩成抱拳道。

杜林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对于矿山,徐总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徐浩成摇着头,“事情到了这一步,总不能让我为了一座矿山,去跟张贵明这王八蛋低声下气吧。”

“那是当然。”杜林祥说,“徐总是何等人物,岂会为了一点小利自降身份。”

徐浩成流露出憔悴的神情:“这个项目,的确是我经商多年的一大败笔。宋红军死了,矿山卖不出去了。同张贵明也闹翻了,矿山的未来运营会更加艰难。”

杜林祥搓着手说:“恕我直言,徐总同张贵明都是生意人,求的是一个‘利’字。张贵明狗胆包天,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也扎扎实实给了他一点教训。未来嘛,大伙还得一起商量个法子,让矿山继续运转下去。”

见徐浩成闷不作声,杜林祥知道自己的话已戳到徐浩成痛处。他趁势说:“据我所知,矿山如今已处于半停产状态,矿上的工人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你和张贵明怄着气,双方都不愿继续往矿里投钱,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徐浩成盯着杜林祥:“你有什么办法?”

“我也就这么一说,面对如今的局面,能有什么好办法?”杜林祥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隔了一会儿,杜林祥又说,“要不我在中间当一回说客,去看看张贵明未来有什么打算?”

徐浩成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接着拒绝道:“不用!你这一去,张贵明还以为我心虚了。就算这座矿山赔了个精光,也伤不了我的元气。”

杜林祥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他已经瞧出来,徐浩成内心倾向杜林祥的想法,只是放不下架子。杜林祥说:“你家大业大,一座矿山只不过九牛一毛。但生意人,犯不着同钱过不去。你放心,我去找张贵明谈,不会说是你的主意。”

杜林祥接着说:“我也是江湖上混出来的,要几句场面话都说不来,还能有今天?”

徐浩成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倒真是个热心人。”

杜林祥憨厚地笑起来:“咱俩谁跟谁?这点跑腿磨嘴皮的小事,兄弟自当效劳。”

“好吧。”徐浩成终于松口,“就有劳你跑一趟,看一看张贵明未来有何打算。但是,千万别说我让你去的。”

“当然!”杜林祥点头道。

离开徐浩成的别墅后,杜林祥径直前往机场飞回了河州。在飞机上,他又将自己的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对于纬通的未来也将产生无比深远的影响,以至于杜林祥每想到此,既心潮澎湃又不免战战兢兢。

今天去拜访徐浩成,已踏出了计划的第一步。未来的每一步,都会愈加风险莫测。在去拜访张贵明之前,杜林祥着急飞回河州,就是想再听听庄智奇、安幼琪等人的意见。

 

 

2 有一种野心勃勃的人,终其一生喜欢“与我斗”


飞机一落地,杜林祥就打电话通知晚上开会。集团总裁庄智奇自然不会缺席,多名副总裁里,只有安幼琪与林正亮两人接到通知。这三人,均为杜林祥的心腹干将,也是纬通真正的核心决策层。此外,杜林祥特别通知了儿子杜庭宇,让他也来参加会议。

经过这几年的磨炼,杜林祥感觉儿子越发成熟了。自己的计划如果真能付诸实施,不妨往杜庭宇身上多压些担子。儿子要能担下这份重责大任,未来接过自己的班,执掌整个纬通集团,就更加让人放心了。

会议一开始,杜林祥就讲了这次深圳之行,见识了徐浩成与张贵明黑帮火并的情形,接着,他说道:“徐浩成与张贵明彻底闹掰了,那座矿山成了彻头彻尾的烂摊子。我估摸着,两人都想把矿山卖出去,以便趁早脱身。这时,谁愿意接下这个项目,价格上一定十分优惠。”

杜林祥扫视一圈,缓缓说道:“咱们纬通出面,接下这座矿山,帮两位老朋友解套如何?”

一听这话,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烫手山芋,杜林祥居然打算捡过来?一向唯杜林祥之命是从的林正亮,都忍不住说:“三哥,徐浩成与张贵明已经把这个项目做死了。咱们这时接手,不是自找没趣吗?”

繁重的工作,不仅令安幼琪的容颜衰老很快,也让她的烟瘾大起来。安幼琪的烟龄不算短,但由于顾及职业女性的形象,一直以来她从不在公众场合抽烟。杜林祥至今还记得,第一次与安幼琪有过云雨之欢后,对方赤裸全身在床上大口吸烟的样子。如今的安幼琪,在公司内部会议上,或是规模较小的饭局中,也会不时抽上一支。而且她从不抽女士烟,只抽那种劲很大的三五牌香烟。

今天,安幼琪便点上一支烟:“徐浩成与张贵明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还要和他们打交道?”

杜林祥笑了:“富贵险中求!国难财都有人发,同几个黑道大哥打交道,有什么怕的?两人都是狠角色不假,可惜如今彼此剑拔弩张。我夹在中间,反倒安全!”

庄智奇这时说道:“这座矿要能赚钱,徐浩成与张贵明也不会闹到今天这地步。咱们买下这矿,前景恐怕不太妙吧。”

杜林祥说:“矿山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矿山本身的蕴藏量十分丰富,开采出来的矿石,品位也挺高。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主要是徐浩成一开始就没想着好好经营,只是琢磨着把摊子铺大,然后高价卖给宋红军。这样做直接导致前期投入过大,资金链几近断裂。赶上宋红军自杀,接盘的买家中途退出,矿山才举步维艰。趁着如今的局面,去徐浩成、张贵明跟前好好杀一通价,低价把矿收购过来,我看大有希望。”

“价当然要杀。”庄智奇抿了一口茶,“但徐浩成、张贵明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可不会把矿白送给咱们。由于前期投入巨大,哪怕最后有所优惠,收购价格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杜林祥说:“我从不指望他们把矿白送给我。我所要争取的,只是最大幅度的价格优惠。同时,付款周期必须适当延长,这样咱们的压力就会小一点。把矿拿到手里,好生经营一番,十年八年后总能盈利。”

杜林祥这时又指着杜庭宇:“坐在旁边听了这么久,说说你的看法。”

办公室里除了杜庭宇,都是不折不扣的烟枪。被二手烟熏得够呛,杜庭宇开口前不得不喝口水,润一下嗓子:“前期投入巨额资金,熬个十年八年才能勉强盈利,从商业角度分析,绝不是一个好项目。徐浩成、张贵明为什么不愿意继续熬个十年八年而急于脱身,就是因为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你是说徐浩成、张贵明都懂的道理,你老子却不知道?”杜林祥笑着问道。

杜庭宇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杜林祥点燃一支烟,继续说道:“我在深圳的时候,刘光友又打来电话,催问我收购信丰集团的事。说是徐万里有些着急,专门在市委会议上提到这事。”

杜林祥弹了弹烟灰:“信丰集团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烂得不能再烂。虽然身为上市公司,也就是一烂壳。徐浩成手里的矿,现在看来也是一座烂矿。但当一座烂矿遇上一个烂壳,会不会发生一点奇妙的物理反应?”

“纠正一下,是化学反应,不是物理反应!”尽管身为下属,但安幼琪说话时似乎不太给杜林祥留情面。

事业发达后,杜林祥也喜欢用点文绉绉的语言,无奈肚子里墨水不够,附庸风雅时免不了闹出笑话。偏偏遇上安幼琪,一点面子也不给。杜林祥绷着脸:“甭管什么反应,只要能赚钱,就是好反应!”

坐在一旁的林正亮,此时依旧一头雾水。倒是安幼琪与杜庭宇,似乎已从杜林祥的话里嚼出些味来。沉默片刻后,庄智奇开口了:“杜总的意思,不仅要收购徐浩成、张贵明手里的矿山,还要从河州市国资委手里接下亏损严重的信丰集团?”

杜林祥笑起来:“看来我的意思,智奇已经明白过来。接下来,你就跟大伙说一说吧。你有文化,说起话来严丝合缝,省得我再唠叨,又有人鸡蛋里挑骨头,说我用词不准。”说完这话,杜林祥收敛住笑容,瞪了安幼琪一眼。

庄智奇续上一支烟,缓缓说道:“我猜测,杜总的计划是这样:利用目前的局势,一方面低价拿矿,一方面以最优惠条件收购信丰集团。要保住信丰集团作为上市公司的壳,接下来必然要进行资产重组。这时,再将矿山资产进行一番包装,注入信丰集团的壳里。如此左手倒右手的操作,既保住了信丰集团的壳,又让矿山资产实现借壳上市。”

“知我者,智奇也!”杜林祥哈哈大笑,“我就是这个意思。智奇,你是公认的资本奇才,对我这个计划怎么看?”

庄智奇的表情有些木讷:“大胆,太大胆了!整个计划充满奇思妙想,普通人或许想都不敢想!”

杜林祥跷起二郎腿:“如今这还算不上什么严谨的计划,只是我脑子里蹦出来的一个点子。其实这个点子,也是受智奇启发。当初纬通赴港上市,不就是这套玩法?先把摊子铺开,规模做起来,然后凭借规模与影响力成功上市,从股市里把钱圈回来。”

“这几天我就在琢磨,”杜林祥接着说,“要论拉大旗做虎皮,矿山可比地产容易。地产吧,光吹企业规模多大还不成,好歹得圈地盖房子。矿山呢,咱说它矿藏价值几百亿,谁来较真?”

庄智奇点了点头:“矿山的价值,的确不好评估。矿藏在地下,在完全开采出来前,任何科学勘测,也只能估出个大概,打不了包票。另外,在漫长的开采过程中,矿产价格如何变化,更是谁也说不准的事。这么一来,所谓矿藏价值,只能是各说各话了。”

“别人说不清楚,老子才好浑水摸鱼。”杜林祥得意扬扬地说,“矿在咱们手里,壳也在咱们手里。把矿注入壳时,价值怎么评估,这里面就有运作空间了。要我去死心塌地挖矿,当然没这个耐心。可要是把矿山包装上市,先圈个几十亿资金,那我倒兴致勃勃。几十亿已经圈到手了,至于矿山嘛,就慢慢经营。那座矿山的资质还是不错,十年后应该能实现盈亏平衡,到时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听着杜林祥充满激情的说辞,庄智奇陷入了沉思。不可否认,自己这位仅有初中学历的老板杜林祥,堪称商界天才。刚经历一场黑帮火并,在旁人已吓破胆时,他却从惊魂未定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同时拿下信丰集团的壳以及矿山资源,再通过资产置换完成借壳上市,这更是一个堪称奇思妙想的资本谋略。庄智奇自认想不出这样的计划,那些同样科班出身、饱读金融学经典巨著的人,恐怕也想不出,更确切地说,是压根不敢去想。

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也只能是杜林祥这类人:具备过人的商业天赋,在实战中对资本市场有了别具一格的领悟力。更为重要的是,没有接受一丁点正规金融学教育的劣势,在此时却转化成了优势,因为他们的思维中不会有任何桎梏。

在为杜林祥过人的商业嗅觉惊叹的同时,庄智奇也为自己的老板捏了一把汗。所谓天才般的计划,往往也意味着一场豁出性命的豪赌。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就可能招致灭顶之灾。拿这个计划来说,不仅需要纬通集团闯过资本市场的险滩暗礁,杜林祥本人,也要在徐万里、徐浩成、张贵明这些一等一的人精中游走穿梭,其分寸拿捏、火候掌控,需要何等的沉机默运,智勇深沉?

赴港上市是一场豪赌,出谋划策者正是庄智奇。不过那时的纬通,已到了不殊死一搏就没有生路的境地。今时不同往日,庄智奇打心眼里觉得,如今的杜林祥与纬通,都没必要再进行一场前途未卜的豪赌。

无论是出于集团总裁的职责,还是要报答杜林祥的知遇之恩,庄智奇都认为自己必须把这些想法说出来,给正在兴头上的杜林祥泼泼凉水。

庄智奇开口说:“杜总的计划,虽然石破天惊,但要付诸行动,毕竟有些冒险。徐浩成与徐万里,都不是善茬。我们搞定了徐万里,徐浩成却不肯低价卖矿,到时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接下信丰集团这个烂摊子?反之,低价拿到矿,徐万里这里却生出变故,我们更会被动。”

庄智奇接着说:“纵然把矿和壳都拿到了手里,未来借壳上市的过程中,依旧存有变数。评估机构、证券监管部门、河州市国资委乃至那些闻风而动的媒体,哪一环节出了状况,都会让我们功败垂成。”

杜林祥大口吸着烟:“智奇说得没错,要同时搞定徐万里、徐浩成、张贵明这些人精,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越是这样,不越说明其中的商机大?旁人压根做不了的事,在目前的态势下,也只有我杜林祥可能办到!”

“国资委那边我不担心。”杜林祥说,“刘光友目前在主持国资委的工作。至于评估机构、监管部门,我想到时总归有办法。说到底,咱们不是干什么杀人越货的事,顶多就是在政策红线的边上打转。”

安幼琪说:“同时拿下矿山与信丰集团,前期需要大笔资金。钱从哪儿来?纬通集团虽说比过去阔绰多了,但要运作这么大的项目,还是很费力。”

杜林祥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运作这么大的项目,纬通的钱自然不够。但如今市面上不缺钱,缺的是好项目。不管用银行贷款还是高息拆借,总能找回钱来。”

庄智奇又开口道:“刚才咱们讨论的都是战术层面的问题,为什么不从战略层面来思考?”

林正亮心直口快:“老庄,你别整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有啥话直接说!”

“所谓从战略层面来思考,”庄智奇缓缓说道,“就是说如今的纬通,值不值得去冒险赌这一场?赴港上市是一场豪赌,最终咱们赢了。但当时的情况是前有狼后有虎,不得不赌。如今的纬通,资金链已经接上,公司运营步入正轨。就算没有矿山项目,企业也能稳健发展。这种时候,干嘛还去打一场无把握之仗?”

“对嘛!老庄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林正亮拍着大腿说。

杜林祥眉头紧锁,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被他放到烟灰缸上。沉寂了好几分钟,杜林祥才指着杜庭宇问:“在河州,万顺龙盖的房子,还是比咱们纬通的楼盘贵吧?”

杜庭宇以为父亲在批评自己,垂下脑袋说:“到目前为止,顺龙集团楼盘的售价,还是要高于咱们。”

杜林祥叹了一口气:“砸了那么多钱,声势造那么大,什么河州地产业龙头老大,商品房成交量第一,都是糊弄外人。咱们心里明白,纬通的利润,远远赶不上顺龙。”

杜庭宇自责地说:“都是我工作不力。”

杜林祥摆摆手:“非战之罪,你不必觉得丢人。咱们安总可是地产界一等一的专家,她操盘的项目,也未见得比你好多少。”

安幼琪不知道杜林祥为何冷不丁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杜总是在批评我操盘的哪个项目?”

杜林祥说:“就是和张贵明合作的那个项目。当初做这个楼盘,就是当成一块试验田,锤炼一下纬通运作高端楼盘的能力。安总亲力亲为,付出了那么多心血。”

杜林祥继续说:“不过后期的销售,据我所知不太理想吧。扪心自问,从使用的建筑材料到小区配套,咱们都是按高档小区在打造,可惜售价就是拉不上去。单价卖低了,利润自然少得可怜。照目前的状况,纬通从这个项目身上,可赚不了多少钱。”

杜林祥说的是实情,安幼琪没法反驳。这时,杜林祥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刚才智奇问我为什么此刻还要进行一场没有绝对胜算的豪赌,还说要从战略角度思考。我有些赌性不假,却绝非输红眼的赌徒。为什么今时今日还要执意冒险?就因为从战略角度来看,纬通的发展已经触摸到天花板。不兵行险招,就无法有所突破。”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心里也清楚纬通的病根在哪儿。”杜林祥重新坐回椅子上,“前些年企业为了活命,为了做大规模,玩的是以快打慢的招式。快速开盘,低价促销,短时间内回笼大量现金。到头来,纬通的房子也就成了中档产品的代名词。看着销售火爆,利润率并不高。上市成功后,我十分想扭转这种局面,让纬通的房子也能卖高价,可惜市场并不买账。”

杜林祥继续说:“另一方面,企业上下笼罩在一种盲目乐观的情绪中,认为按照纬通目前的规模,躺着也能赚钱。”

杜林祥加重语气:“没错,纬通的境况比过去好了很多。但要想实现又一次的飞跃,却比过去更难了。老套路已被我们玩到登峰造极,新招数又一直没学会。”

安幼琪以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杜林祥。第一次与杜林祥相识时,对方还只是一个土得掉渣的包工头,没想到今日,竟能说出一番如此有见识的话。眼前的杜林祥,无论财富抑或眼光、智慧,都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

如杜林祥这般坚韧不拔、志存高远的男人,算得上大丈夫!安幼琪甚至有些庆幸,生命中能与这样的男人留下一段哪怕仅对于自己来说刻骨铭心的爱情。英雄盖世,美人却已迟暮,难怪他最终会上到其他女人的床榻!

林正亮也听懂了杜林祥的意思,他说:“三哥认为纬通在地产领域触摸到了天花板,因此决心进军矿产,走多元化的路子?”

“没错。”杜林祥说,“这场豪赌,正是纬通的二次创业!”

杜林祥手里比划着各种手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纬通如何二次创业,自我突破,甚至还做了一些布局。比如说入股省城的证券公司,还有在老家文康收购了公交公司和自来水公司,参与组建了一家城市商业银行。但这些终究是小打小闹,难成气候。眼前正好摆着一个机会,咱们干嘛不玩一票大的?”

庄智奇默默地听着。他敬佩杜林祥的壮志雄心,也忧心未来的一路荆棘。

有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但还有一种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人,终其一生喜欢“与我斗”!一次次超越自己,用今天的我战胜昨日的我。杜林祥大概就属于此类。钱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维持哪怕最奢华生活所必需的货币,财富只是强者王冠上的宝石。杜林祥疯狂赚钱,只不过是一次次实现自我价值,为璀璨的王冠上再增添一颗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