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言的姑娘叫伍杰,和柯雷一年入厂,是四车间的工人,团支部宣传委员。她个子很高,身材苗条匀称,皮肤细腻,小长方脸,单眼皮,眼皮儿很薄,扣出一双杏眼显得很秀气。鼻子又直又长,和眼睛搭配起来很和谐。唯一令人觉得缺憾的是她的嘴开的大了些,还长了两颗外露的小虎牙。
她和她同车间一起入厂的青工方吴搞对象多年,最近传出她又和分配到本车间叫陈好阳的复员兵好上了。方吴这人贼精溜怪的,为人很会交际,全厂上下那些有头有脸儿的重要人物,他混得很熟。给人的印象有活动能力,办事能力强。在柯雷眼中,他好像已超脱出六九年青工的身份,从他狂傲的接人待物谈吐的口吻看,他俨然是个全厂横膀子晃的人物。这样一个不可小视的人,竟有人敢撬他的对象?原来陈好阳也非同小可。他家在南方,父亲是部队的师级干部。这种家庭背景在工人堆里十分了得。陈好阳在工厂干不长,到这儿只是落落脚儿,当个跳板,哪天一个高就蹦回南方去另谋好工作去了,伍杰也能跟着远走高飞。如此,陈好阳自然能与方吴匹敌。方吴能耐陈好阳几何?何况伍杰也要攀附高枝,人往高处走嘛!恐怕方吴只有哀叹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份了!
了解到这些背景,柯雷偷眼端详伍杰的容颜,心想:这女人够难琢磨的了,不是吾辈所能潮弄得了的人儿呀!另外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恐怕也早就名花有主了,不被厂里有权势有能力的男人弄去,也被社会上摘花高手耗了去了。还是离她们远点儿吧!
伍杰的情变使她在柯雷眼里有些神秘和丰富起来。不管是她本人的举动还是别人在背后议论她,柯雷都自觉不自觉地多注意她两眼。柯雷发现她是个小说迷。排练间隙,伍杰从包里掏出一本浅蓝灰色封皮的《茅盾文集》,柯雷眼快,他见是自己没看过的一集。柯雷心想,这书一般掏弄不着,他想等过会儿瞅机会跟伍杰说,等她看完了借自己看看。
柯雷正寻思着,伍杰这时把书放下搁在了长椅的小托板上,起身往前厅去了,看样子是去了卫生间。旁边的姜小红顺手拿起伍杰没有合上而是扣在托板上的书看起来。姜小红长的文气,是那种娇羞型的姑娘。她母亲是位中学教师,柯雷想: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孩子可能都是这样。
姜小红捧起书约摸刚看了几行,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白皙的面皮儿浅浅地腾起了红晕。哗啦,她翻过了那一页,又接着看下页,但似乎书上的内容又延续了她刚才的心境。这时,伍杰从前厅回来了,长椅边上坐一位织毛衣的姑娘,她起身让进伍杰。伍杰坐下了,姜小红才发觉,立时慌乱地把书迅速地塞到伍杰手中,白脸儿上刚才浅浅的红晕,一下子胀得通红一片,用比平时高出许多的声调急促地冲伍杰说:
“这书不好!写的太那个了……”
“吃吃……”
伍杰像大人看头一次吃了涩果子的孩子一样,瞅着姜小红那神情只是吃吃地笑不说话,呲着两颗小虎牙。
看着这一幕,柯雷打消了想借这本书的念头,那不是让她以为我邪门嘛!
在柯雷眼中,伍杰的笑带着点儿淫邪,是一种过来人的妇人对纯情少女的笑。从姜小红看书的不自然,到递还给伍杰书时胀红了脸说写的太那个了,柯雷知道姜小红指的是什么了。茅盾笔下描写男女之间的事,柯雷看过的几册里也有,可能伍杰和姜小红看的这本描写的更厉害一些。解在余也看过茅盾的小说,有一次在车间时不知怎么提起了这个话头,解在余亮睁着眼睛嬉笑着对柯雷和在场的另一个人说:“茅盾那书写得可粉啊!”
这会儿就是姜小红粉红了脸,让伍杰怀着粉心儿瞅着被粉了的姜小红粉笑。
伍杰的粉笑,让柯雷觉得证实了人们的议论:伍杰早就让方吴给睡了。伍杰和方吴都住独身宿舍,俩人上一个班次,下了班在别人都上了班的宿舍鼓捣那事儿很方便。他俩搞对象已经三四年了,伍杰的身子恐怕早就让方吴弄成了妇人。而且,这次移情陈好阳,陈好阳也住在独身宿舍,听说同样采取这种打时间差的办法,伍杰早早地也让陈好阳给睡了。
文艺宣传队里,由于人员来自全厂各个车间,又是临时松散型的组织,没有严格的约束和禁忌,因而是各种消息传播相对自由的地方。柯雷每次在宣传队这段日子,都能获取许多在车间听不到的事情。宣传队里也的确有几个小广播爱传播工厂各个角落里的轶闻遗事。乐队里拉中胡的大学生曾加吉就是一个。他是吉林工大1968年毕业的大学生,家在吉林白城。他入厂就住在厂单身宿舍。他那批入厂的大学生陆陆续续先后都结婚离开了宿舍,只有他二十八了仍然蜗居在那,和几个工厂有名的光棍及后入厂的小青年为伍。其实他也结过婚,只不过没动地方就失败了。平时他的话语很少,兴奋起来打开话匣子就白话个没完。他在乐队里拉中胡,也不是他愿意玩的乐器,他是拉二胡的,因为二胡有两个人拉了。这把中胡是厂工会库底子的老乐器了,没人喜欢拉它,只是为了加强声域,才使用它,其实没它也行。曾加吉有点儿怪,这件乐器又是一般人少见的怪玩艺儿。所以,宣传队的人都不管他叫名字,都称他“中胡”。他中等个,扛着一个大脸大脑袋,那形状挺像中胡那硕大的琴筒,使“中胡”的绰号十分贴切。
曾加吉的怪,柯雷早有耳闻。是从红楼邻居刘喜乐的嘴里听说的。刘喜乐当过铁道兵,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本人又是个好事逞能的主。铁道兵的艰苦,练就了他强健的身子骨,体魄虽然不高大魁梧,但有个灵巧干巴劲儿,是个车轴汉子。他不仅爱白话事儿,遇事发生口角和冲突还好动武把抄。等动过手的事儿完了,则津津乐道地白话。他是厂三号门傍晚扎堆儿闲聊的主角之一。只要他到场,不论别人在白话什么,他几句话插过来,他就成了中心。这是他的乐趣。让众人大眼瞪小眼儿地听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白话,是他的享受。
刘喜乐有两件事给柯雷的印象最深,一件是他自己津津乐道的。
有一次他在路上碰到几个人殴打一个人,那个人被打倒在地快不行了,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十分可怜。刘喜乐实在看不下眼去,但动手打人的人太多,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恐怕要吃亏。要是不管,那自己不成了胆小鬼了嘛!咳!今天豁出去了,闯一下子。
“喂!你们一帮人打一个,太欺负人了!别打啦!”
“咋的?你管的着吗?”
几个人看他长得身材并不魁梧,又是一个人,其中一个穷凶极恶地冲他吼到。
“我就是要管管,咋的?”
“你是不是也欠揍啊?”
“跟我动手?好啊!”说着,刘喜乐两把就把外衣脱下来了,一甩腕子很潇洒英气地往旁边地上一扔,然后厉声喝道:
“来!我让你们俩个俩个地上。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弄坏了你们的胳膊腿,我可是概不负责。”
说完,刘喜乐又猛地一抬左腕,张大口叼住腕上的手表盘,嗷地叫了一声,头一扬,左臂一甩,把手表盘生生地从腕上咬拽了下来。听他这一说,又见他咬手表盘的凶狠架势,那几个人你瞅我我瞧你地犹豫了起来。
“来呀!咋不动手呀?”刘喜乐把嘴里的手表盘吐到手上,说完这句话又把表含在了嘴里,然后一脸杀气地又朝几个人逼近了一步。
“你……你……”
那几个人终于顶不住了。有人开始往后退,有一个退的就影响到其他人也跟着退。临走扔下一句:“你走着瞧!”然后仓皇离去。
刘喜乐说,看他们走了,才发现我手心攥出了汗,后背汗津津的。我这是把他们给唬住了,唬不住,他们一起上,我肯定吃亏,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啊!
他没吹嘘自己如何脸不变色心不跳,他明白即使心跳,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的英雄举动。但对于自己的一次走麦城,他却从不提及。
他有个不大光彩的毛病,好动手打老婆。一有口角或喝上几两烧酒见不顺眼,就爱动手。后来因为一件事,让他改邪归了正,再也不跟老婆动手了。
那是刘喜乐在一次去南岗秋林乘坐有轨电车时,上车的时候不小心挤了一个抱小孩儿的女人,那女人嘴不让人数落了他几句:“挺大个老爷们,就不能让让我这抱小孩儿的?”
“我挺大个老爷们咋啦?”
这一句“挺大个老爷们”让刘喜乐觉着很没面子。顿生恼怒,也不顾对方是个女的,就接上了火。
那女的也不是个善岔子,跟刘喜乐你来我往的并不示弱。看她挺硬气,刘喜乐有点儿下不来台,心中焦躁,嘴上就把不住带上了脏字儿。见此,那女的突然一转口气,带着不屑说:“你这样的就该教训教训你!”
“什么?你教训我?你个臭娘们儿!太狂了吧你?”
这时,电车到了秋林站,刘喜乐下了车,却没有离开,转身冲车里的那女的叫道:“来,你下来呀!我看你咋教训我?”
那女的也来了脾气,要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乘务员。乘务员劝她说:
“你别下去,你一个女人家能打过他一个男的吗?快坐车走吧!”
听乘务员这么一说,那女的迟疑了一下。刘喜乐在车下又叫道:
“咋的?不敢下来了?你不是说大话要教训我吗?真他妈的能吹牛逼……”
女的被激火了,把孩子硬塞给了乘务员,灵巧地跳下车,奔刘喜乐来了。刘喜乐见她如母虎扑食,知道她是真想动手了。好吧!那就干吧!好男不跟女斗,今天也不得不斗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刘喜乐迎上那女的挥手就是一拳,那女的往后一闪,顺势将刘喜乐打空了的腕子叼住,接着,闪电般地把刘喜乐扔翻在了地上。随后,一脚踏住他说:
“我这只是给你点儿颜色看看,念你像个找不上媳妇儿的德性,还不知道结婚是个啥滋味儿,不然,我非弄你个好歹。告诉你,别以为我们女人好欺负。”
刘喜乐在下边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了高人。
此时,车上车下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羞的刘喜乐待那女人撒开他,一骨碌爬起逃之夭夭。
刘喜乐跟曾加吉也动过手。
刘喜乐刚复员时,家里不宽敞,也住了一段厂独身宿舍。一天,刘喜乐端着脸盆从屋里出来到水房去打热水。水流很慢,刘喜乐端着盆正接着,曾加吉拎着热水瓶来了,冲刘喜乐硬邦邦地说:
“喂!快点儿接!”
“这水流儿就这么慢,你让我咋快呀?”
“得了,你别接了,让我先接。”曾加吉说着就挤上来。
“哎!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你先接呀?”
“你小子怎么这么说话呢?”说着,曾加吉甩手就打了刘喜乐一个嘴巴。刘喜乐见的多了,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出手的人。再说他也没吃过这样的亏呀!腾一下子,烈焰直贯脑门儿,刘喜乐迅疾地将手中脸盆往上一扬,接了半盆的热水全泼在了曾加吉的脸上和身上,烫的曾加吉哇呀怪叫。
“你竟敢无端无故打人?”没等曾加吉再反应,刘喜乐发狂地暴跳起来,把曾加吉扑倒在地。
水房的骚动惊动了房间里大学生和青工。跑出来见刘喜乐正骑住曾加吉在挥拳。几个人把狂怒的刘喜乐抱开。刘喜乐还咆哮不止,几个大学生挥动毛主席语录本齐声高喊:“向工人阶级学习!向工人阶级致敬!”
声音一大,房间里又出来一些人,这才把他俩劝回了各自房间。
过后,曾加吉同屋的一个大学生对刘喜乐说:
“刘师傅!你来,我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说吧!”
“曾加吉正在离婚,他被一个女人给骗了,心情很坏,不然他是不会那样对待你的。”
“啊!是这样!那就算了。”
第二天,动力车间主任领着曾加吉,又到刘喜乐所在的工具车间向他陪礼道歉,刘喜乐这才知道曾加吉被骗的详情。
原来,曾加吉高中老师有个女儿,是白城京剧团的一个演员,人长的很漂亮。曾加吉的老师非常热心地让曾加吉娶他的女儿。曾加吉最初觉得自己是个学理科的,现在又不得志当一个锅炉工,和他这个演员的女儿不合适。老师说:“没什么不合适的,她是个演员,你也懂音律会乐器,你人品好,我觉得行。”在老师一味儿地撮合下,曾加吉看他女儿长得也漂亮,自己现在这境遇,还上哪找这样的去!演员就演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半年前,趁着曾加吉回家探亲看望父母的档儿,老师急着让曾加吉和他的女儿结了婚。婚后曾加吉发现他女儿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是谁种下的孽种?她死也不说。曾加吉一气之下,蜜月假没度完就回了厂子。上个月她把孩子生下来了,这个月就向曾加吉提出离婚。曾加吉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家利用了。老师的女儿这是在借窝下蛋,保全自己的名声,待把孩子生下来,就把曾加吉甩了。自己被人用来为奸夫淫妇遮丑。一种被侮辱被欺骗感,攫住了他的心,窝囊憋气,精神受了刺激,言行这才如此乖戾反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打这件事后,两年里又有人陆续为曾加吉介绍对象,他都推辞不看。挨不过去的被迫去见一面,见完就拉到。同入厂的大学生只剩他没结婚了,和宿舍里两三个沉淀下来的老光棍儿一样,也成了宿舍的一怪。而他自己还常常在兴奋之余打开话匣子时跟人还白话“独身宿舍有四大怪……”他把自己排除在外了。其实大家把他也算上了,统称为“独身宿舍五大怪”。
这第一大怪叫黄秃子,今年四十岁了,是铸钢车间工人。因为头发掉的只剩了脑门上面一绺儿,其他地方连毛囊都没有了,露着发红的肉皮儿,人们都管他叫黄秃子,名字叫啥早被人忘记了。
黄秃子从外厂调来十多年了。那时还是有模有样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刚刚娶妻。妻子是商店的营业员,长得很受看。
黄秃子的相貌不丑,四方大脸,上中等个。虽然当翻砂匠的黄秃子工作不及营业员的妻子风光,可俩人看起来还是挺般配的。
但不久他妻子离他而去。
原来,黄秃子性欲十分强烈,每夜都不让妻子闲着,且不只一次,动作也非常疯狂。妻子让他整得受不了,和他离了婚。
大家都说黄秃子是大邪门,把老婆给干跑了。明白这事儿的厂卫生院医生说:这是一种病,叫性欲亢进。
妻子跑了,黄秃子颓废下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黄秃子搬进了厂独身宿舍。由于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大家都不敢为他介绍对象,怕有送人家闺女于水深火热之嫌。
光阴似箭,一晃十来年过去了,人已中年的黄秃子再也没有讨上老婆,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落魄的非人非鬼。头发掉光了,衣衫不整。秃头上带着顶肮脏的蓝布工作帽,脸上总是脏兮兮的。神情猥琐,寡言少语,见人不论生熟,一律避开。即使撞个正着,也从不与人正视,含头缩首溜边而去,那神态与流浪汉无二。
黄秃子这种状态似乎与世无争,但本身的欲望驱使他弄出一些超常的事端。
厂独身宿舍都是四人一个屋。黄秃子最初住进来,也是与三个人同住,但一来二去没有人愿意和他同住了。他行为怪异,少言寡语不与人犯话,别人也很难与他沟通。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上来劲儿,侧身在他床上疯狂地摆弄自己的下身,然后把精液射在他床里边的墙上,弄得黏糊糊脏兮兮,令人作呕。过后他顶多拿起一张旧报纸顺墙往下那么一擦。有时连擦都不擦,就那么撂着,倒头睡去。
同屋的人像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拨人,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怪癖。最后,他住的这间屋子,宿舍管理员分配不进去人了。凡是被分配到他同屋的,都死活不去,即使有不知深浅住进去了,两天就逃出来了。不能就这么让黄秃子自己住单间呀!独身宿舍的床位紧俏着哪!排班等空床的年轻人一大溜儿!这事儿让宿舍管理员为难了好一阵子后,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独身宿舍里还有一个人们不大愿意与之为伍的人,就是宿舍的第二大怪,人称焦二爷的焦世凡。焦世凡是个转业兵,他在部队时,跟驻地附近的一位姑娘搞上了对象,部队发觉后严令他中止恋爱关系。部队有纪律规定,不准当兵的与驻地女青年谈恋爱。焦世凡哪里舍得放弃如花似玉且痴情于他的姑娘啊!继续与姑娘来往。结果受了处分,记过一次,并严格限制与那姑娘来往。失去了心爱的姑娘,焦世凡精神受了刺激,得了精神病,一犯病就胡言乱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无法再服役,只好提前复员返乡,安排进了他哥哥所在的北华厂。焦世凡就这么一个哥哥,父母都不在了。他精神不好,一阵儿明白一阵儿抽风的,没法让他在家里住,就安排他住进了厂独身宿舍。工作安排在四车间,对他也没什么管束,他愿意来就来,干不干活也没人攀他。他就像个二傻子,没人跟他较劲!他已经没什么前途了,连那张原来挺英俊的脸,由于疯魔的折磨,已经变了形,白惨惨的形状像一个长而大削了皮儿蔫吧叽的冬瓜。
焦世凡不犯病时,不言声不言语,不讨人嫌,傻吃傻睡傻呆,犯病时样子十分吓人。他不惹人,别人也不朝乎他。他自理能力很差,不讲卫生,自然没有人愿意与他同寝。因为排行老二,大家都戏称他焦二爷。
管理员想到焦世凡后,立时来了主意,何不把他和黄秃子安排在一个屋!难兄难弟正是同类,谁也嫌不着谁,还成全了大家,也省得弄的俩人都住单间占房。
把他俩调到一起不久,黄秃子便心生歹念,把力气小的焦世凡当做他泄欲的对象,描上焦世凡的屁股使上了劲儿。三踅摸两踅摸,在一天晚上趁焦二爷熟睡时下了手,弄的焦二爷不是好动静地叫唤。已多年没有尝到肉欲感觉的黄秃子,凶狠地钳住焦二爷,不顾他的痛苦,疯狂地动作。等到黄秃子撒开焦世凡时,焦世凡趴在那里像个被强奸了的女人似的,呜呜地哭起来。
屋里的骚动,隔壁和对门房间的人也听到了,都认为他俩是半斤对八两,在屋里鼓捣啥都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儿,无人来过问。
焦世凡傻了吧唧的,思维和语言能力都差,疼过了哭过了就拉倒了。
黄秃子看焦世凡没有去举报他,放心大胆地干起来,可怜焦二爷从此成了黄秃子的泄欲工具。
在黄秃子粗暴蹂躏下,几次下来,焦世凡的肛门外翻脱出来了一截儿,行走拉胯,坐立不安。有细心好信儿的人问焦世凡怎么了,焦世凡像个孩子似的说:
“屁眼儿出来了……”
没等说完,把对方就逗笑了。
“哈哈!屁眼儿咋能出来呀?”
“黄秃子整的,他没整我这以前没出来……”
“啊!你这是让黄秃子给干了呀!”
宿舍里传开了:“哎!黄秃子把焦二爷鸡奸了!”
有人告诉了焦世凡的哥哥,哥哥找到了厂保卫部。保卫部出人领着焦世凡到厂卫生院做检查,医生说焦世凡的脱肛是外力造成的。保卫部立刻将黄秃子带到了部里审问。开始黄秃子不认账,一顿暴打后招了。
工厂对黄秃子做出了开除厂籍留厂察看的处分。
宿舍管理员也只好又把焦二爷调出来另安排一个屋,就此他和黄秃子都住起了单间儿。
受到严厉处分,并没有遏制住黄秃子对肉欲的向往,没有了活生生肉体的宣泄对象,黄秃子已不能甘于以往那样对空手淫了。
独身宿舍南面五十米开外,有一座两层小楼,被工人们戏称为“将军楼”,因为里面住着清一色的厂级干部。楼前家家都有一个小院儿和棚厦。院子里种点儿茄子豆角向日葵之类。有的还养了鸡。每天清晨,在独身宿舍里就能隐约听到公鸡打鸣。白天则时常传出母鸡下蛋后,咯咯嗒咯咯嗒的鸣叫。
住独身宿舍的人上下小二楼,母鸡的鸣叫,勾起了黄秃子新的邪念。有了干焦二爷屁眼儿的经验,他想到了母鸡的屁股。他想:干母鸡的屁股不犯法吧?
白天他不敢动作,怕人发现抓不成鸡。天黑后,黄秃子从宿舍里溜出来,拣了小二楼东头没人路过的那侧,蹑足轻踪地接近了东头数第二家小院儿门。屋子的窗户闪出灯光,院里院外静悄悄,能听见小院儿门左侧鸡窝里老母鸡咕咕的低吟。黄秃子伸手越过栅栏空儿,从里面打开院门儿的划栓,轻轻推开院门儿,闪身进了院子,直扑鸡窝。天黑了,母鸡在窝里待的很老实,黄秃子没费吹灰之力,抱出了一只肥母鸡。被人抱起,母鸡竟然没有怪叫,只是咕咕声急促了些。
黄秃子进院门时就开始兴奋起来,加上夜入民宅的紧张,刺激的他抑制不住心扑通扑通乱跳。母鸡抓在手,肥鸡的肉感撞合上他想施淫于母鸡的念头,兴奋的浑身颤栗起来。他急切地疾步跑向僻静的小楼东头,靠在依楼而建棚厦的板壁上,急不可耐地抱住母鸡动作起来。刚一接触,母鸡就怪叫起来。寂静的夜晚,冷不丁地鸡声大作,让黄秃子心惊肉跳,但下身已触及到的肉欲,舍不得丢下,不管不顾地继续动作。
黄秃子偷鸡的这家,不是别人,是厂革委会常务副主任徐范家。徐副主任作风稳健,平时话语很少,讲起话来有板有眼,办事儿说一不二,是厂级领导中的实权派。徐范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其中二儿子依仗老爹的势力,在北华厂内外横膀子晃,还有一帮子狐群狗党围着他转,一般很少早回家。今天也是如此,这会儿刚回来。他走到自家院门儿,见院门儿大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正纳闷儿,又听见楼东头那边传来母鸡惨厉的怪叫。他是个精灵鬼,院门儿洞开,楼头又有鸡叫,从楼东头往这边数,他家是头一家养鸡的。是不是有人偷我家鸡呀?他两步窜到自家鸡窝,见鸡窝门开了,好在里边还有鸡,他伸手进去一摸,四只剩了三只,少了一只。到底是有人把鸡偷走了!妈的!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偷我家的鸡?他抽身出了院门儿,刮风似的跑向楼头鸡叫的来处。借着月光,看见黄秃子靠在棚厦的板墙,双手掐着自家的那只鸡按在裆处,那惨厉的鸡叫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黄秃子!你找死呀你?你敢弄我家鸡?”徐家二小子怒发冲冠,大叫一声,挥起一拳,打在黄秃子的脸上。黄秃子正全身心在母鸡上,根本没察觉有人到来。听到吼声吓了一大跳,没等反应过来,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拳头打在右眼窝处,黄秃子眼冒金星,突然的袭击,让他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上的母鸡撒开了。那母鸡撒到地上不会走了,头往下扎,两只翅膀扑棱着,双腿扎巴扎巴地往前扑,嘴里还没断了惨叫。
徐家老二也不管那鸡了,这鸡脏了!不能要了。他妈的!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呀!太秽气了!他火往上拱,一个箭步蹿上来,没等黄秃子爬起身,飞起脚来就在黄秃子的前胸肚子和脸上,没头没脑地乱踢起来。这回轮到黄秃子惨叫了。刚才一拳还没缓过劲儿来,紧接着暴风骤雨般的毒踢,他无法招架。脸部被踢最疼,他本能地双臂抱着头和脸,卷缩着身子在地上骨碌。
黄秃子的惨叫比母鸡惨叫声大多了,惊动了楼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徐范两口子也出来了。大家围上来一看,是徐副主任的二小子在暴打黄秃子。有人拿了手电筒,照见黄秃子的脸已成了血葫芦。见徐家二小子还没罢手,人们忙将他拉开了。徐范一看是自己的二儿子在打黄秃子,忙问:
“咋回事儿?你把他打成这样?”
“他,他弄……咳!你看吧!”徐老二夺过别人手中的手电筒,往地下照着,在旮旯里找到了已瘫痪了的那只母鸡,急扯白脸地说:
“你看!他把鸡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