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小姑奶奶,好不容易从饺子里逃出来,现在你又拿鸡蛋陷害我。”
“可我会做的菜不多啊!”
“那我就吃你!”
“我怎么吃啊?”
岳童猛地把小雁拉进被子里,生活变得顺利了,连性生活也变得和谐了。小雁感慨着岳童身体里孕育着的能量,忙碌了一天之后在夜色下依然可以龙精虎猛。
小雁探出只手去,拉上了窗帘,也拉下了旧的一天的帷幕,日历上的日子一天天被撕去,离开东京的日子也该不远了吧。
傍晚的东京,冷风习习,小雁小心地把摊好的鸡蛋包在了两个便当盒里,饭店的饭口和闲口时间已经摸得门清了,小雁知道这个时候去,岳童应该有时间享受这顿晚饭。
饺子店门前,远远地看见岳童正在大笑着,旁边还有个人,只是背影,小雁看不清楚那是谁,从体形上看得出是个女人。
闵小雁悄悄地走了过去。
“岳童啊,你说那么多女孩你怎么就看上闵小雁了呢?当初在华侨,咱们那届,你也算上是鼎鼎有名的帅哥啦。”
走得近了,小雁不用看,听声音也知道那是王露云,可她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在那里闲聊。
“我和你说吧,当初在汉城,打在飞机场那会儿,我就知道,你俩肯定得有点故事,还真被我说着了吧?”
王露云喋喋不休地说着,岳童只是在那里配合地笑着。
“闵小雁这丫头哪都好,就是脾气太犟了,你俩平时吵架的时候多不多啊?”
肉鸽 41(2)
“行啦,你也别光说我,你和你那位不也不错吧,你看,现在一身珠光宝气,我都快认不出来啦。”
“呵呵。”王露云听了似乎很得意,下意识地扫了扫自己的一身衣服。
“你们聊得真开心啊,怎么不进去聊啊?”小雁笑着迎了过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岳童站起身,接过小雁手里的便当,“刚刚都聊好长时间了,王露云的男朋友在里面付账呢,我告诉他们哪天来家里坐坐。”
“那好啊,王姐的男朋友可是早有耳闻,据说是又有钱又高大威猛的一个日本帅哥啊。”小雁躲进岳童的怀里,“不过咱们家那么小,人家愿意过来吗?”
“小雁,你气我是不是?”王露云扬了扬手里的一张卡片,“你看看你家岳童多有诚意,生怕我们找不着,连地图都给我画好了。”
“笨蛋。”小雁点了点岳童的脑袋,“你哪天带王姐他们过去不就得了。”
岳童嘿嘿地傻笑了几下,王露云也笑了起来。
轻松和谐的气氛下,闵小雁也禁不住想笑,可她刚刚绽放开的笑脸猛地凝固住了。
从里面大摇大摆走出来的人,竟然是柱谷龙彦。
闵小雁忘不了那张曾经狰狞的脸孔,还有Selina瘫做一团的样子。柱谷的一头爆炸发已经剃成了几乎光光的平头,泛着青色的头皮,额头上一条浅红色的疤痕歪歪地趴着,让那张本来就很凶煞的面孔显得更加残忍。闵小雁记起了那沾着血的烟灰缸,还有柱谷当时的一声惨叫,她不由得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该藏到岳童的身后。
岳童却一把拉住了小雁的手,把她从身后拽了出来。
“柱谷君,这就是我女朋友,刚刚和你提起过的。”
闵小雁没敢抬头,她不用抬头就已经感觉到了柱谷龙彦咄咄的凶气。想到过去的事情,小雁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砸下来似的。
一只手递了过来,粗壮的指节上箍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戒指。小雁诧异地抬起头,柱谷龙彦微笑地等着自己。
“难道……难道他记不得自己了?对啊,那天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而且后来他还没有告自己,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吧。”
带着疑惑和自己杜撰的借口,闵小雁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岳,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柱谷龙彦象征性地夸了一句,收回了手。
“小雁,岳童,我们先走了,有空我们会去你们那里拜访的。”钻进车里的王露云摇下车窗,扬着手里岳童画的地图。
“王露云怎么会和柱谷龙彦在一起?”小雁看着岳童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自己念叨着。
“呵呵,你也认识啊?”岳童突然来了兴致,“那小子可有来头,日本大学联赛最佳射手,日本J联赛最火的球星之一。你知道中田英寿不?就是在意大利踢球的那个日本人,我总觉得柱谷龙彦过两年能盖过他。”
闵小雁看着眉飞色舞的岳童,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Selina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她清楚岳童不会忘记。李彤曾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告诉岳童Selina的事情,就是怕这个毛愣的家伙会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刘蒙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地和自己说不要把Selina在他那里做小姐的事情说给岳童。可没想到本来已经打算埋起来的故事又被翻了出来,而且主角又多了个柱谷龙彦。想到这里,小雁的心里乱乱的。
岳童却没有看出来小雁情绪上的变化,扒了几口饭继续在那里说着:“我还真没看出来,这王露云真能折腾。日本人和中国人之间本来就有道沟,搭上条木板都费劲,这王露云倒好,硬是给填上了。等柱谷龙彦毕业了,正式进了J联赛,以后再出国踢球,王露云还不得飞到天上去啊。”
“岳童……”
“怎么?”
“……”闵小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隐瞒起来,刚建立起来的生活太不容易,她不想再有什么闪失了,“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做完了就回来陪我吧。”
“放心吧。”岳童以为小雁要说什么呢,听完了之后哈哈一笑,摸了摸小雁的头发,“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要一直在你身边的。”
闵小雁紧紧地抱住了岳童。
肉鸽 41(3)
岳童感觉到了,小雁是那么得用力,仿佛再也不想松开。
肉鸽 42(1)
好容易盼到了又一个星期天,闵小雁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温热的被窝里,还能闻到岳童的味道。
小雁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全身都软了。窗外,阳光虽然充足,但街头行色匆匆的路人已经都换上了深色的冬装,玻璃有些凉。这样的日子里,难得一个可以慵懒下去的周末,如果是在家里,本应该上躺厕所,然后钻回被窝继续睡觉,可小雁知道,那还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草草地洗漱之后,小雁找出昨天剩下的米饭,包了些寿司,离给岳童送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小雁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实在有些诱人。
翻了翻柜子,闵小雁找出件淡黄色的毛衣,配上白色的外套,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她调皮地冲镜子里的女孩笑了笑。衣服是夏天时候买的,还没怎么穿过,小雁平时出门都简单地套着岳童的外套。在东京的日子里,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几乎不是个女孩了,邋遢,随便,妆都没化过一次。
日子过得太过匆忙,人就会过分地把精力放到身外之事上。闵小雁决定了,今天就留给自己了,要好好美一美。
主意拿定,她又翻出了旅行袋。袋子一直放在衣柜的后面,已经落上了薄薄的灰。小雁把浮灰擦掉,从里面找出了自己的化妆包。
置身于街头的时候,小雁知道自己是光彩照人的。冬天的东京,忙于生计的人们似乎都懒得打理自己,只顾埋头前行。平井仿佛也被一层暗淡的气息笼罩着。
从身边经过的男人们,翻起的衣领后面,小雁能看到他们的目光。她想起自己刚到语言学校报到的时候,那天也很冷,她穿着老王送给她的那件小羊皮风衣,站在东京街头,也会看到这样的目光。
那时候,她想让东京对自己有个好印象,而现在,她只想借着改头换面带来的短暂的愉悦,为自己勉强地找一点对东京的好感。
从饺子店回来,小雁迈着优雅的步子。下午的时间太多了,她今天已经决定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闵小雁用力甩了甩头,把堆积在脑海里的功课都扔在一边。太阳卖力地献着媚,她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下午太过漫长,应该去干些什么呢?
小雁拿出电话,乔娜第一个被从备选人里删去,一想到蒲生,她总是会不由得打个冷战。柳思琪,很长时间不见了,小雁打了过去,竟然关机了。杨波姐妹现在在哪里呢?自从上次回国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两个人的动静,电话也停掉了。闵小雁把电话本翻了个遍,才发现自己在东京竟然是这样的孤立无援。
没有了朋友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明媚的下午没有了,愉快的心情没有了,闵小雁有些气恼,但她不知道该冲谁发脾气,只好点着一支烟,坐在地上和自己赌气。
地上突然多了个影子,小雁抬起头,一个男人,顶在太阳下,整个脸都被阴影遮住了,看不见什么样子,像个雕塑似的立在自己面前。
“能借个火吗?”
一个很好听的男孩的声音,闵小雁自从搞播音主持后,对声音总是很敏感。她职业性地把男人的声音分成三大类,沙哑而有磁性的代表着丰富的阅历,清脆和响亮的代表着青春的活力,平淡而缓慢的代表温和的理性。而眼前的声音却一时混淆了自己的感觉。小雁站起身,掏出打火机递过去的时候,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一个瘦高的男生,个头和刘蒙差不多,但是比他结实许多。皮肤很白,短发,蓬松的运动头,五官周正。小雁很喜欢他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眼眶很深,和高而挺的鼻梁形成了很明显的对比。他的眼睛有着很容易让女生着迷的深邃,加上长长的睫毛,是个标准的帅小伙。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接过打火机的时候,小雁很奇怪地看着他,男孩一上来就用标准的普通话和她打招呼,小雁很惊讶。
“很简单。”男生贪婪地吸了口烟,看了看周围,“日本人的脚步总是不会停下来。”
小雁笑了,人流中的一男一女像电影里的定格画面一样停留在东京的胶片里。她很欣赏男生的回答,这足以证明他是个聪明的家伙。
“你在这里等人?”
闵小雁只是点了点头,街边的邂逅在电影里似乎会是个浪漫的情节,可惜,小雁清楚,在东京虽然没有朋友会很孤单,但那不是需要陌生人走进来的理由。
肉鸽 42(2)
“呵呵……”男孩笑了笑,似乎看出小雁矜持后的拒绝,把烟掐掉,“那不打扰了,谢谢你的火儿。”
小雁没有做声,等着他的离开。
“很漂亮的打火机!哪里买的?”男孩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那只ZIPPO。
“朋友的……”
“哦。”男孩把火机递到小雁早早伸出来的手上,“有机会再见吧。”
闵小雁依然保持着浅浅的笑容,目送着他离开。男孩的腿很长,走起路来像风一样利索,拐过街角的时候,小雁心里突然有了点遗憾。
她有些后悔刚刚没有问他的名字。
冬天的太阳,早早地就显出了疲态,和夏天相比,没有黄昏的冬季在下午4点就开始变得苍白起来。闵小雁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明显慢了起来。一路上她一直在回味着刚刚那个男生,他让自己想起了刚刚见到岳童的样子,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很像,只是岳童喜欢把外表装饰成懒惰的假象,而刚刚的男孩更像是一个现在的岳童。
路边停着一辆车,闵小雁走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看了看车牌,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雁没细琢磨,拐过路口就到家了,她弯腰在包里找着钥匙。
钥匙找到了,小雁刚抬起头,手突然被掐住了,钥匙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经把她整个人带了出去。
“我们又见面了。”柱谷龙彦得意扬扬地开着车,小雁惊恐地睁大着眼睛,她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嘴巴已经被贴上了一条胶布,手则被另外两个人死死地按着。
闵小雁记起来那天在饺子馆门前,自己也从这辆车旁擦身而过,她恼怒地摇着头,可除了呜呜的声音,她没办法喊出声来。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放松警惕,为什么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码后不留个心眼。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柱谷在车窗的两边都拉了遮阳窗,小雁看不到两边的路。副驾驶位置上,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个子不时地回头看着自己,好像一只土狼流着口水看着狮子赏赐给他的猎物。
想到Selina的遭遇,闵小雁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日本人是畜生,什么都干得出来。”岳童的话在耳边响了起来。闵小雁急得掉下了眼泪,岳童,我现在被四个畜生给胁持了,你又在哪里啊?
“你当初为什么要打我?” 柱谷龙彦摸了摸头上的伤疤,没有回头,摆了摆手,旁边的人撕下了小雁嘴上的胶布。
“你快放开我!”小雁顾不得喘气,大声地喊着。
“你不要喊,没人听得见。”后视镜里,小雁看到柱谷嘴角咧了一下,“告诉我,为什么要打我,你知道那一下的后果吗?那是我第一次代表国家队比赛,差点毁在你手里。”
“你还记得Selina吗?”小雁依旧大声地喊着。
“Selina?哪个Selina?”日本人天生对英语不敏感,柱谷也不例外。
“被你们侮辱了的,和我一起打工的女孩。”
“哦,她说的是……”旁边的小个儿趴在柱谷耳边耳语了几句。
“原来是那件事情,可我没有参与,是我的队友喝多了酒,出了差错。”
“差错?在你们日本人眼里,不管多大的罪名都可以用差错来代替是不是?”闵小雁怒吼着,“你们从来都是个强词夺理的民族,你身为她的男朋友,却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不觉得羞耻吗?”
“哈哈,哈哈……”满车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柱谷龙彦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小雁:“第一,你们中国人没有资格评价我们日本人。第二,她是我的女人,我让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闵小雁狠狠地骂了一句,“八噶牙路。”
“吱!”突然一个急刹车,抓着小雁胳膊的两个人猝不及防,跌了出去,小雁也摔了一下,卡在了前排两个座位中间。那个小个子脸色有些惊慌,柱谷龙彦的表情也很奇怪。他们回头向后望着,全然没有理会夹在中间的小雁。
闵小雁费力地撑起身子,回过头的时候她也吃了一惊,车后面并排停着三辆黑色的NISSAN。
“八噶。”柱谷骂了一句,嘴里说了个单词,可小雁听不懂。旁边的小个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可笑。闵小雁奇怪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场面。
肉鸽 42(3)
柱谷龙彦拔下车钥匙,走了出去。身后中间的车里,走出来两个年轻人,一身黑色的西服,都戴着太阳镜,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双胞胎似的。
三个人走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小雁看到柱谷龙彦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放了吧。”柱谷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车门,发出闷闷的一声。
身边的两个人乖乖地松开了手,闵小雁逃命似的跑下车。柱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雁仿佛能听得见他的牙齿在发出咯咯的声音。
“算你走运。”柱谷钻进车里,重重地摔上车门。车子启动了,一溜烟地跑了,闵小雁看着它,直到它彻底地消失了,全身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她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是什么人这么厉害,把不可一世的柱谷龙彦都吓跑了?
“能借个火吗?”
小雁猛然抬头。
下午那个男孩,手里掐着支烟,微笑地看着自己。
肉鸽 43(1)
“到了。”
……
“我们到了……”见闵小雁没有反映,那个男孩又贴过来,伏在她的耳边问了一声。
“哦?”小雁闻声抬起头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家门前,她心头紧了紧,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了,小雁刚刚探出一条腿去,又收了回来,柱谷龙彦的样子像幽灵似的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看了看手腕,刚刚在车上被那几个日本人掐得紫青。
“往前开开吧,去新小岩留学生会所。”小雁掏出手机,拨通了刘蒙的电话。
“哎哟,雁子,这是怎么了?”刘蒙看来又在睡觉,头发又脏又乱地耸着,小雁已经打岳童那里知道了这小子每天晚上干的勾当,所以自然见多不怪了。
“这些人是谁啊?怎么回事啊?”刘蒙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可他佝偻的样子看上去总是没睡醒的样子。
“思琪呢?”
“楼上呢,天太冷,没让她下来。”
“刘蒙,今天晚上我想在这里住,你过去陪岳童吧。”
闵小雁用围巾捂住脸,快步跑了进去,留下了身后一个个面面相觑的身影。
405的门上,贴上了大幅的海报,小雁轻轻地趴在门上,闭上眼睛抚摩着门。门镜里,她没办法看到屋子里面是不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里面住个韩国女孩,特能疯。门上贴的那个是她的偶像,安贞焕,韩国一球星,挺帅的,就是不知道球踢得怎么样。”
“球……”这个字在闵小雁的脑袋里像导火索一样点燃了她不太平静的内心。柳思琪还在身后说着,闵小雁猛地变成了一头歇斯底里的母兽,发疯似的把那张海报狠狠地撕下来,然后团得粉碎。
柳思琪看着眼前暴躁的小雁,眼睛里除了惊恐,还有一份陌生。
“人都走了,你也不去和人家道谢?”刘蒙胡乱地往身上套着衣服,“你怎么认识的那帮人啊,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啊,竟然认识黑社会的……”
“黑社会?”刚刚安定下来一点的小雁不解地看着刘蒙。
“对啊,你来日本时间不长,还不熟悉。黑社会的西服款式和普通西服是不一样的,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啦。以前打工的时候,每周都要来门口送金橘,其实就是变相收保护费啦。日本黑社会是和政府挂钩的组织,虽然一个个看起来都挺威风,不像国内那帮地痞流氓似的,不过你要是没事最好少招惹他们。”
“我……我不认识他们……”闵小雁嗫嚅着躲开了刘蒙咄咄逼人的话头,心绪乱的时候,她不想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情来让本来纷杂的心情变得更坏。
“不认识?怪了,那他们怎么帮你呢?”刘蒙挠了挠头,“刚才我在楼下和那领头的聊了半天,他好像和你还挺熟似的。”
“行了吧你,快点走吧。”柳思琪重重地把刘蒙推出门去,“我陪小雁姐就够了。”
“行,我走。”刘蒙把自己的洗漱用品简单地划拉到包里,“小雁,我就和岳童说小琪想她姐姐了,你安心住着,他那边你放心,等手腕好些了再搬回去吧。”
闵小雁没说什么,但她感激地冲刘蒙笑了笑。
“雁姐,你怎么招惹那个日本人了?多危险啊!”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小雁给柳思琪夹了些菜,“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柳思琪的手机响了,是短信的声音。
“刘蒙给岳童送吃的过去了,岳童没怀疑。”
“思琪。”闵小雁搂过她,抚摩着她滑顺的长发,柳思琪是典型的大连地产美女,高挑的个子,白皙的皮肤,长长的头发总是温顺地伏在身后,带些飘逸,但更多的给人体贴的感觉。这个漂亮的女孩第一眼就给人一种乖乖女的亲切感,尽管她本可以有着模特般艳丽的姿色。
刘蒙和柳思琪一直是小雁心里不解的一个谜团,虽然个也不矮,可刘蒙常常佝偻着身体,加上瘦弱单薄,看上去总是一副久病大疡的感觉。按说以刘蒙的相貌和性格,闵小雁打死也不会相信柳思琪会选择这样一个男孩做依靠。在她的眼里,男朋友是一个女孩在爹生娘养后的惟一依靠,无论是样子还是性格,都马虎不得。可每次看到刘蒙站在柳思琪身边的时候,小雁总是禁不住想笑。柳思琪和刘蒙总像种在一个花盆里的两朵花,一个汲取了太多的肥料,娇艳无比的同时却夺走了另一朵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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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雁姐,我真羡慕你和岳童。”躺在被窝里,柳思琪和小雁说着悄悄话。
“羡慕我干什么?我还羡慕你们俩呢,处了那么长时间,我都没见过你们吵架。”
“我们……我们没话可吵……”柳思琪突然把头歪了过去,“小雁姐,其实你是最幸福的……”
同样的话又响起在耳边,闵小雁辗转着,她把手搭在思琪肩头,轻轻地把她扳了过来。
“哎呀,你怎么哭了?”夜色下,柳思琪的脸上,泪光晶莹。
“我恨这里……”柳思琪突然痛哭着扶在小雁的肩头,哽咽中,小雁知道,她的生活里,又会多了一段故事。
“我刚来东京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幻想,那时候我刚刚高中毕业,大学没考上,家里本来安排了到政府部门工作。可是我觉得我年龄还小,还应该学些东西。大连的日资企业很多,我心想学会日语回来找工作也应该容易些。家里开始也很反对,因为我爸爸妈妈只是普通公务员,来日本念书需要动家里的老本。”
“我最终还是来了,刚踏上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就深深地爱上这儿了。这个城市太美丽了,让每一个置身其中的年轻人都不免会产生美丽而又浪漫的想法。那个时候我也一样,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设想,我幻想着我可以说流利的日语,幻想着以后大把的钞票,甚至幻想过美妙的异国恋情。
可生活从来不会按照你想像中的进行,半年不到,我就遇到了所有身在日本的留学生都会遇到的问题,我没钱了。于是我去打工,我不怕累,哪怕干体力活我也要尽全力去编织我的梦想。
美梦做得太入迷,醒来的时候也就越心疼。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晚上,老板叫我陪他一起出去进货,我竟然那么天真,就跟着他去了。那天我不知道他把车停在了哪里,我在车后座里挣扎着,可我知道我没办法抵抗,就像我没办法离开东京。那是我的第一次,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流血,因为那血是从我心里一滴一滴淌出来的。
我没哭,我一丁点眼泪都没掉出来。那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东京,我在别人的眼里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廉价的女人,再漂亮的容颜,换来的也只是微薄的生存的力气。
我去了按摩院,第一次出去是刘蒙开的车,他带我去池袋的路上,我一直在哭,哭个不停。后来他只带我绕了一圈,又兜了回去。刘蒙没和我多说话,他把我赶下车,又拉了另外一个姑娘出去了。
这样我认识了他,后来他告诉我,所有做这行的女孩,都是在把眼泪哭干了才出来做的。而我的尊严还没有流尽,他说他并不崇高,但他一直在努力栽培着对东京的最后一丝尊严。
是刘蒙挽救了我最后一点的信心。我没交过男朋友,我也知道刘蒙绝对不会是我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可就凭他那一句话,我知道在东京,我还有一根枝头可以栖息。”
“那不是很好吗?”闵小雁轻轻地插了句话,帮柳思琪擦去了眼泪,“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多好啊!”
“可我们没办法在一起……”柳思琪的眼睛里,更大滴的眼泪泉涌而出,瞬间洇透了小雁递过去的面巾纸,“我接近了刘蒙,可他似乎完全不想容纳我。我问他是不是嫌我脏,我问他是不是嫌我长得不好看。我告诉他也许我不是个好女孩了,可我惟一能洗刷掉自己耻辱的办法就是和他在一起,这也是我惟一能找回失去的生活的办法。可他……他告诉我……他竟然有先天的性功能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