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可以吧。”
“你们俩现在还住在新小岩?”
“嗯。”
“岳童,你那个房间也是到暑假的吗?”
“是啊。”
“那你们暑假之后怎么办呢?”
“找地方住啊。”
“来我那里吧。”乔娜突然很高兴的样子,“大江健司去加拿大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们去他的townhouse和我一起住吧。”
“一起?”
“对啊,这样能省不少钱的呢,不过地方远了点,在蒲生,你们上学的话要克服克服了。”
“也是个好主意……”岳童用眼神征求了下小雁。
一直心存忧虑的小雁听到乔娜的话,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是她还是说了句那多麻烦啊之类的客套话。直到乔娜摆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小雁才算松了口。
“暑假一起去四国玩吧,好不好?”安排完了一切,乔娜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好啊!小雁……”岳童高兴地拍了拍大腿。
“我,我得回国,我有事情。”
闵小雁的话有些支吾,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岳童失望。
“之前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电台的朋友给闵小雁打过一个电话,8月要在大连举办一次歌友会,请来了很多港台明星,因为考虑到闵小雁是年轻人,又对综艺类和娱乐新闻比较熟悉,所以单位决定用她来当女主持人。
肉鸽 30(3)
“这么快……”岳童小声地咕哝了几声,“刚回来没多长时间啊。”
“呵呵,”闵小雁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你不放心我,怕我回去跟别人跑了?”
“我可没说……”岳童被小雁猜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回国,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是把我的爱情做一个了断。”
小雁的话语很坚定,不容置疑得坚定。
第四部分
肉鸽 31(1)
回到长春的日子里,闵小雁习惯了发呆。
她托着下巴坐在楼下的石椅上,仰着头看着蓝蓝的天,她不明白为什么时间会突然过得这么快,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忙前忙后地围着自己转了好几天,好多平日里见不到的亲戚也都凑热闹似的跑上门来。本来就不大的房间终日喧哗得让人头疼。也许在大家的眼里,逝去的日子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的,可对于自己而言,太多的故事让她已经无暇去对着日历数数了。
她只想安静地回来,就像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安静。
回国已经快一个月了,热闹劲儿终于过去了些,闵小雁穿梭于长春的每一个角落,她想寻找到这个城市的变化,可是她没有找到。
“雁子,怎么一直不见你说话啊?”
“哦?”闵小雁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窗外发呆了许久,火车飞驰着,铁轨发出有节奏的沉闷的声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同事们上了车便迷糊得东倒西歪,只有小雁一个人在沉思。
“陈姐,为什么这次台里找我做主持?”
“你年轻啊,我们这些人做做业务,走走市场还行,娱乐圈里这个明星那个明星的我们可叫不出来几个。再说了,投资方好像准备和日本的一个企业合作,你正好在那边念书,日本方面也来些人,虽然有翻译,但是你和他们简单沟通不是更方便些?”
“哦……”闵小雁又把眼睛转向窗外,日本,又是日本,怎么到处都是日本。
“对了,雁子,你和那个王总怎么样了?”
“我们?”小雁没有回头,“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回国的日子里,她几次徘徊在北方集团门前,但都没有走进去。换掉了电话后,闵小雁的耳边一片清净。她曾经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王忠实诠释一下自己的感受,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或许说她觉得没有诠释的必要。曾经,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女人了,但闵小雁现在才知道,找不到爱情的女人,就不能算是一个彻底的女人。20岁,还太年轻了吧,她想老王也一定会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钱和衣服,闵小雁放在了门卫那里。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几次,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A6,可她没有勇气走过去。她不知道那辆车里是否还铺着她亲手选的黄色的座套儿,她也同样没有勇气知道。
就这样离开了,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空气里,传来了曾经很熟悉的味道,从澳大利亚回来后,闵小雁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海风的味道,城市里总有散不去的尘埃,只有在海风飘荡的日子里,烦恼才会被真正的滤去。
大连就要到了,闵小雁已经嗅到了。
“走啊,吃海鲜去,老张请客。”
陈楠在走廊里叫着大家,小雁把耳机摘下来,轻轻地拉开门。
“陈姐,我不去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你啊,不是个享福的命,肚子里装不下二两油水。”
闵小雁乖乖地笑了下,合上了门。
台里的同事从来到大连的第一天起似乎就没把这个演唱会放在心上,小雁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总是离不开这张嘴,走到哪里都会吃到哪里。除了第一天例行公事似的一顿饭,小雁3天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有些懊恼,在傅家庄公园,海滩上尖利的石子让人没办法脱光脚丫去撒欢儿。一团团垃圾堆在岸边,被潮起潮落卷回海里,留下的泡沫只有让人作呕的肮脏。空气里,她闻不到那份期待,倒是小贩热情地把烤鱿鱼的香味释放得淋漓尽致。
“大连真是个失败的城市。”闵小雁走过去把窗帘拉了下来,“那么美丽的市容,那么干净的街道,却没有照顾好他们最宝贵的财产。”
岳童现在在做什么呢?闵小雁突然有些怀念新小岩的朋友们。再回去的时候已经见不到杨波和杨澜了。王露云会自己住在那里吗?她的新室友会容忍她吗?乔娜什么时候生孩子呢?岳童现在不会在照顾她吧……如果真的搬到蒲生去住,会习惯吗?那里好远的。刘蒙和柳思琪为什么会相处的那么好,从前还以为刘蒙是个没本事的男人,现在看来,他的生活是最安逸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闵小雁的脑袋里装满问号,可她一个也解不出来。
肉鸽 31(2)
插上网线,信箱里依旧空空如也,小雁熟悉地敲出岳童的E-mail,端详着。
“我去送你吧。”
“不,我自己去机场。”
“可是……”
“岳童,没关系的,我也该自己走一次了。”
“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岳童,我们可不可以做个约定?这次离开,两个月里,我们不要联系……”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想冷静一下,如果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我想我们以后都可以永远在一起,我不想有一点儿的犹豫和怀疑。”
闵小雁的手有些抖,她打了几个字:“岳童,我一切健康,顺利,你小心身体。”然后发烫似的按了“发送”。
“您的邮件传输成功。”
小雁长吁了口气,她打开钱包,岳童留给她的字条毫发无伤地夹在里面。
“1,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2,始终要记得对自己要最好。
3,身体健康永远是最重要的。”
小雁笑了,她仿佛看到岳童在看到E-mail的时候也在会心地笑着。
星海广场没有夜色,音乐喷泉的周围有形形色色的人走来走去。小雁跷着脚坐在台阶上,嚼着口香糖,听着MP3,看着眼前路过的男人女人,猜测着每一个人,每一对儿情侣的内心世界。没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闵小雁悠然自得地晃着头,好像一个逃了课还不愿意回家的野小孩,享受着自己的欢乐时光。
不远的旁边,有个男孩蹬着踏板,在玩极限运动。他穿着白色的运动外套,熟练地踩着踏板跳上台阶,偶尔有几个人会驻足片刻,但他都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脚下的路。那张脸上,刻画着年轻的自信。
右边有个披着长长风衣的女孩,她已经在路上停了好一会儿了。眉头紧缩着,不时掏出电话看一看,然后又丢进包里。小雁笑了,心里暗自咒骂了一下那个还不见踪影的臭男人,再不来电影可能都放完了。现在的男人可真差劲,竟然让女朋友等候,要是换了自己,可饶不了他。
身边又走过两个老人,那个阿婆的右腿似乎有点问题,小雁看到那个已经须发皆白的老者,虽然背已经没办法再挺拔起来,却依然用力挽着自己的爱人,步履虽慢却走得那么坚定。两个人的恩爱自然地流露在举手投足间。小雁知道自己只有羡慕的份儿,那是沉淀了几十年的爱情,自己还没有资本。
喷泉的对面,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在打着电话,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蹲在台阶上,费劲地用右手往本上记录着什么。旁边有个女孩,坐在水池旁,无聊地用手划拉着水,虽然背对自己,小雁也能感觉到她无奈的样子。
现在的男人也真可怜,小雁摇了摇头,白天忙完了8小时,晚上也闲不着,好容易陪孩子出来散散步,工作的事情却还总会找上门来。她想起那时候老王带她出去吃饭,电话也常常响个没完,小雁每次都撅着嘴巴赌气不吃,直到老王匆忙地挂了电话转而过来哄自己。
其实她知道老王没有错,事业永远是男人的一切,就像爱情永远是女人的一切一样。如果老王是她的爸爸,她或许可以原谅他,可惜,那时候,他是她的男人。
闵小雁自嘲地笑了,她迅速地把自己刚要游离开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那个男人已经把电话挂了,本子也收拾了一下,叠好了放进了包里。小雁几乎可以看得见他的满头大汗。旁边的女孩有些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男人似乎想把她搂过来,却被推开了。
“啪嚓”,男人有些猝不及防,夹在腋下的包掉在了地上。
男人似乎有些生气,嘴里说着什么,小雁听不清楚,吵架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把目光转移开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那个女孩转过身来,弯腰去拣包的时候,闵小雁转到一半的身体定格似的僵在了那里。
她不相信那是真的,可她真的看到了。
闵小雁几乎是发疯了似的跳下台阶,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不顾那个男人惊愕的神情,一把抱住了那个女孩。
“李彤!!!李彤!!!”闵小雁自己都可以听到声音得颤抖,“真的是你吗?”
肉鸽 31(3)
李彤的表情有点复杂,她慢慢地直起身,好像不认识了似的盯着小雁好久:“闵……小雁?”
“是我啊,李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小雁兴奋地喊着,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花,“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彤,这是?”那个男人有些狐疑地看着小雁的歇斯底里。
“我朋友……”李彤快速地把本递给了他,面无表情。
“李姐,你爸爸吗?我该叫叔叔吧。”小雁瞄了眼那个男人,他们两个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她是我老公……”李彤依旧平静得没有一点表情,“小雁,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坐下聊吧。”
肉鸽 32(1)
“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家。”
“家?”
“我的家。”
李彤只说了两句话便再不做声,那个男人被她支开了,闵小雁感觉自己像是被李彤生硬地塞进了出租车里。车子在大连颠簸的山路上一上一下地行驶着,小雁的心也随着七上八下地忽悠着。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小雁才看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山顶上,月亮仿佛近在眼前,照的四下皆白,一栋栋并不很新的房子并排坐落着。李彤付过车钱,熟练地带着小雁穿梭了几个门洞。
走廊里很黑,没有灯,李彤费力地拿钥匙对着门锁。闵小雁知道这是个属于李彤自己的房子,并不是她在大连的家。
门开了,屋子里依旧一片漆黑。李彤麻利地脱下鞋,按亮了灯。
视线恢复的一刹那,闵小雁甚至忘记了脱鞋。
大厅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李彤面带幸福地穿着婚纱,显得更加漂亮,而挽着她的那个男人,正是刚刚离开的那个。
“李姐……”闵小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进屋坐吧。”
李彤真的变了,变得不愠不火,好像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在她的身边,她径自走进了里面的房间,把灯一个个地打亮。
闵小雁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屋子里没有很陌生的味道,李彤依旧用着熟悉的她最喜欢的CD香水,但是卧室的墙上,摆挂着大幅的结婚照,还有地上凌乱的男士衣服,让小雁很清楚这里的一切。
李彤熟练地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拣起来,叠好放在衣柜里。然后找出两个杯子,放好茶叶。
“小雁,你先坐会儿,我去烧水。”
“李姐。”闵小雁一把拦住了她,“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李彤正欲离开,听到这句话猛地站住了。她轻轻地扶着床坐了下来,肩膀有些抖,小雁知道她在抽泣。
“你们都还好吧。”李彤从兜里抽出张面巾纸,擦了擦眼睛,“你怎么又回来了?”
“放假了,而且我回来办些事情,李姐,大家都很挂念你。”
“挂念我……”李彤的眼角动了动,“我不值得挂念了,其实今天你不该看到我,把我忘了该多好,在你们记忆里的李彤就会一直都那么快乐了。”
“岳童和我说了你的事情,那封信我也看过了……”
“不要说了!”李彤突然喊了一声,狠狠地捂住了耳朵,“我没有去过日本,我没有去过东京,我只是一个简单地生活在大连的女人,毕了业,结了婚。”
“……”
“小雁,答应我,不要和任何人说我去过日本。”
李彤突然扑过来,抱紧了闵小雁的肩膀,痛苦的泪水洒在小雁的身上,慢慢地渗透进心里,她想起那次两个人一起为Selina哭泣的样子,只不过那次的泪水没有这次苦,也没有这次酸涩。
闵小雁离开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是逃着离开的,李彤的样子让她一直没办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回到酒店后,她看到信箱里有封新的E-mail,是岳童写来的。
很短,只有一行字:“雁儿,我爱你。”
闵小雁在电脑前像是和自己聊天一样,敲打着莫名其妙的文字,她复制到发件箱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写过了什么。
门被推开了,陈姐走了进来。
“小雁啊,还没睡觉呢吗?”
“嗯。”闵小雁飞快地合上了电脑。
“早点睡吧,对了,明天下午5点,我们一起吃饭,投资方的负责人过来了,还有几个日本人,他们请咱们一起吃顿饭,顺便沟通一下。”
“哦。”闵小雁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她有些发怔地坐了会儿,打开电脑,删掉了那封没发出去的信。
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永远地消失了,小雁连看都没再看一眼,她知道,有些事情结束了,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4点半的时候,小雁和大家一起赶到了凯悦酒楼,一路上同事们的说说笑笑并没让她的心情好一些,她的脑袋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乱得厉害。
下车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外面迎接,闵小雁刚刚迈出去的腿突然变得麻木起来,对面那个男人嘴巴张得好大,正在傻傻地看着自己,而小雁也看得很清楚,那正是李彤的。
肉鸽 32(2)
大家寒暄地介绍着彼此,闵小雁知道了那个男人叫张万龙,是大连启航集团负责接待的。张万龙草草地递上名片后,就张罗着大家去4号包房。闵小雁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上楼的时候,张万龙特意跟在了小雁的身后。
“你……认识李彤?”他小声地和小雁打了个招呼。
“认识……”
“你们是同学?”
“是的……”
“哎呀,原来你们两个早就认识啊。”陈姐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小雁啊,这个张总很能干啊,咱们这次来大连,一直都是他在负责安排招待。”
闵小雁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姐又忙不迭地冲着张万龙说:“这个小丫头可是我们台里的顶梁柱啊,现在在日本留学半年了,可有出息了。”
“哦,你在日本留学?哪里啊?”
“东京。”
“呵呵,那很巧啊,今天的日本客人也是从东京来的。”
张万龙说完后笑了笑,闵小雁躲开了他的目光,那里面似乎有层更深的含义,不过她并不打算知道。
“来,小雁,你坐这里。”张万龙热情地安排着,“一会儿日本客人也坐这里,正好你还能和他多聊聊。”
闵小雁闷声坐下,张万龙看上去是个精明异常的生意人,小雁开始有些为李彤担心。
日本人在5点准时到达,大家欢迎的时候,闵小雁只是出于礼貌地站起了身,并没有附和掌声,她听着身后熟悉的日本话,心头完全不是滋味。
身边有人坐下,还有一句沙哑的“空你几瓦”。
闵小雁转过身,但是她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对面那只手也配合地顿住了。
身边的日本人,竟然是大江健司。
还是那张皱褶密麻的脸,还是那口焦黄的碎牙,居高临下看去,那个本来就秃的头顶似乎又少了几根头发。
“你好,幸会。”大江健司并没有认出闵小雁来,笑着抛来一句中文。
“好。”闵小雁简单地用中文回了他,手刚握到一起,小雁便烫手似的缩了回来。那只手的表面已经干枯没有生气,小雁想到乔娜竟然怀上了这个老树皮的孩子,心里有些作呕。
“张总,这主座怎么还没到啊?”陈姐催了一下。
“大家稍微等一下啊。”张万龙满脸堆着谄媚地笑,冲着翻译点了点头,“你告诉大江董事长,客人一会儿就到。
“那人是谁啊?”小雁落座后有些等得不耐烦,悄悄地推了推旁边人的胳膊。
“听说是长春那边总公司的,前段日子出国了,刚回来不久,我们也刚知道他要过来,原计划没提啊。”
“总公司?”
“是啊,我们公司前段日子刚刚和长春北方集团合并啊!”
“北方集团?”闵小雁觉得这四个字倏地从耳朵钻了进去,把脑袋撑得好大。
“北方集团很有实力,这次活动要是举办成功,影响力就更大了,下一步估计就得把眼光放到东北之外了。那个老总听说也很年轻,这不,刚回国就赶着来大连,换了别人,还不得休息一两个星期的……”
闵小雁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她的所有感官都在飞速地退化着,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有掌声响起,大家都站起来,几个人甚至离席而去,簇拥着那个迟到的显赫人物走近前来。
闵小雁是惟一一个没有站起来的人,她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失去了控制。
那个大人物缓然入席,坐在了小雁对面,那张笑起来看着有些高不可测的脸就那样直直地贴在闵小雁的眼睛里。
王忠实仿佛在告诉自己,这场大连的演出,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肉鸽 33(1)
“王总绝对是年轻有为的典范。”
“你可拉倒吧,都40多岁的人了,再过两年路都走不动了。”
“什么话啊,40多岁才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呢,您不知道现在咱们国家把青春期的定义都延到45岁了。”
“那我明天该背起书包回学校了?哈哈。”
“您看着可真不像40多岁的人。”
“你小子别老往我身上贴膏药,谁不知道你的能耐啊,听说你结婚了,怎么没把老婆带来?”
“王总,您不知道,老孙他是老牛吃嫩草,找的新娘子又年轻又漂亮,他是怕带来大家看着眼红,给他抢跑了。”
“哦?这么厉害,那晚上去唱歌一定要叫来,我给你把把关。”
“呵呵,王总,现在启航已经是北方的了,您就是我的领导,您一句话嘛。”
孙万龙笑呵呵地拿起手机发短信。中国人的酒文化一直是闵小雁所嗤之以鼻的,每次高中毕业后的同学会,那些男生总会把自己灌成一团稀泥,然后像说梦话似的互相搂着,大拍胸脯,好像亲兄弟似的做着保证。结果呢,在洗手间里吐了一地,把承诺也跟着吐了出去,喝完之后该回家头疼的回家难受,该去医院打针的去医院难受。天一亮,醒过来的时候连昨天晚上搂的是谁都不知道。
闵小雁打小就不喝一口酒,所以她也不明白别人说的那种醉酒后的飘飘欲仙是什么感觉。她一直都讨厌那些在觥筹交错间传递着的没有意义的信誓旦旦。今天也不例外,但她更奇怪的是老王竟然一反常态地频频举杯,来者不拒。这个男人仿佛一下子陌生了起来,他刚刚出现的时候,闵小雁还在害怕这是一次尴尬的相逢,然而酒过三旬后她才发现,老王根本没往她这里多看一眼。
或许是成功后的喜悦吧,小雁记得那段时间为了企业吞并的事情,老王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终于成功了,庆贺自然可以夸张些。她想到最后的时候甚至笑了一下,或许自己太小心了,他一定已经收到了衣服和钱,这个男人已经经历过家庭的失败,面对分手自然不会像那些小男生一样显得局促不安。
一顿几乎让小雁走近崩溃边缘的大餐圆满地结束了。闵小雁为自己作出的解释感到分外满意,她几乎是风卷残云地大快朵颐,来大连快一星期了,她还没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呢,今天当然不能再亏待自己的肚子了。
大江健司似乎一直想说些什么,那个干瘪的老头还算绅士地给小雁夹着菜,可看到眼前的中国女孩从头到尾都只围着螃蟹打转,他那双已经苍老的双手递菜的速度明显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大江健司的翻译也许是惟一的一个没办法吃好的人,在受到小雁的冷落后,这个日本人在几杯白酒下肚后,话越来越多了。
“中国的酒,非常好,比清酒好喝。”
闵小雁一边笑一边挑着海螺肉,大江喝晕了,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个人,知道他在讲什么。
大江健司啰哆嗦地说着,小雁才知道原来他和王忠实是在加拿大认识的,他们也是有合作关系的。日本人的修养和礼貌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已经有些醉的大江嘴里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没谱,男人的嘴里永远少不了女人,特别是有着强烈大男子主义的日本男人。
“中国的姑娘,非常好,非常好,漂亮,非常漂亮,她们喜欢我们日本人,非常的喜欢,我的中国姑娘,马上会给我生一个儿子,不,我会再让她给我生一个女儿……”
翻译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大家,酒桌上有几个人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句话藏进肚子里。
大江健司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边颤巍巍地给自己倒着酒一边大声地重复着。
“你是浑蛋。”闵小雁突然站起身,那个八噶念得很用力,中国人还是听得懂这句话的,没等在座的各位收回脸上的惊讶,小雁已经将手里的一大杯可乐扬到了大江健司的脸上。
周围一片安静,大江健司已经彻底喝多了,被冰凉的可乐一激,扑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黏黏的饮料顺着他的头顶淌下来,那几根用来掩饰谢顶的银白色的头发跟着耷拉了下来,贴在了脸上。他的眼睛虽然还睁着,但是瞳孔已经找不着了。坐在地上的大江健司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没人听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