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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他还是堆出满脸笑来给官丽丽解释。他现在还不愿与官丽丽闹翻,心里有点儿舍不得。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不等有所收获,即行放弃,这不是他的性格。他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他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跟任何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自己但凡有一点儿越轨,便天打五雷轰。至于跟照片上这个女人,更没有这回事。不相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席君山。官丽丽是认识席君山的,他们曾经跟席君山在一起玩过不止一次。
何舍之一边赌咒发誓,一边紧张地观察官丽丽的脸色。他见官丽丽听了他的解释,出气细了一些,眼皮也耷拉下来了一些,才暗自吁了口长气。
何舍之心里暗叹倒霉,世界上那么多好女人,自己怎么偏偏找了这么个刁蛮婆娘。虽然此时的他,心里恨不得明天一早晨官丽丽就让汽车撞死,面上却还是不得不使劲给官丽丽赔笑脸,说软话。
在恨恨地重申城下之盟后,官丽丽总算放过了他。她哼了一声,整理好衣服头发,摔门而去。何舍之急忙跟上,挽留不住,一直将她送下楼,又骑上自行车一直把她送回单位,才一个人骑车返回宿舍。
他关好门,坐在镜子前检查着自己的伤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脸颊已被官丽丽一巴掌抽肿,手上的咬痕也仍隐隐作痛。他愤愤地望着墙上镜框里官丽丽的照片,恨不得将官丽丽从相框中拎出来,暴打一顿方才解气。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只能这样想想,过过干瘾,即使官丽丽这时就在他面前,再借他三个胆儿,他也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何舍之脱了衣服在床上躺下来,可是脸痛得他躺不住。他起来拿毛巾包了一些冰块捂在脸上,才感觉好受了一点儿。他躺在黑暗中盘算着等自己的“资本”积攒到一定程度以后,一定要休了这贼婆娘,另外再找个好的。接着他又自我过瘾般地设想了一会儿如何与梅岭琳鸳梦重温的情景,心里才慢慢快乐起来,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莫大可为章小红的事想了许多办法都不管用,弄得他很心烦。
这天,他刚从大福甸子农贸市场批发了一百斤碎羊肉回来,正坐在屋里喘气,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章小红的事,马昊就脚跟脚走了进来。面对总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比皮鞋更亮、显得意气风发的未来妹婿,莫大可总是情不自禁地感到有点儿自惭形秽;他对马昊既有些嫉妒,有些不服气,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莫大可见马昊进来,丢了一支烟给马昊,马昊又丢了回来。莫大可自己点着烟,说:“抽一支怕什么的呢,你就那么怕晶晶说?”马昊说:“不是怕晶晶,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莫大可想着章小红的事,心里不得劲,话都是横着出来的,斜眼看着马昊说:“你也算是个男人!”马昊光洁的脸让他说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搓着手坐了会儿,才问他知不知道莫晶晶到哪儿去了。莫大可说:“去学校了吧?”马昊说:“没有。我到他们学校,已经下课了。”莫大可心里烦,巴不得马昊快些走,好独自清静一会儿,就问他找莫晶晶有什么事,自己可否代为转告。马昊犹豫了一下,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来说:“我这儿有两张今晚音乐厅的票,麻烦你给晶晶,请你告诉她,我晚上七点准时在音乐厅东边的宣传画栏底下等她。”莫大可指指桌子,让马昊将票放在桌上,说:“我一定把话传到。”马昊看出他有些不耐烦,就彬彬有礼地告辞走了。
马昊走后,莫大可起身想把桌上的票收好,免得被风吹走了。一瞥之间,看见票子上面用红戳盖着票价三百,吓了一跳,以为看花了眼;再看时,就是一张票三百元,不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他就有了一个主意,要是卖了这两张票,不就有六百块钱了吗?加上自己手头现有的,差还是差点儿,暂且对付一下吧。反正马昊和莫晶晶少听一场音乐会,不会死人。
想好,就拿上票,搭公共汽车赶到音乐厅。音乐厅与他住的地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边相隔着好几十里,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在车顺人少,倒不觉得多么难受。他站在音乐厅外面,叫了一声谁要票,就有一些人像嗅到腥气的苍蝇一样,轰一声围了过来。他原来打算有人出到二百块就卖的,谁知一张票竟卖到了四百,刨掉本儿,两张票竟净赚了两百。他心里很高兴,心想,早知如此,烤什么羊肉串啊,不如天天贩票,一面又为世上竟有这么多有钱人感叹不已,转而又有些自怜自哀。他好奇地到宣传栏前看了一眼,发现今晚音乐厅上演的是美国费城交响乐团的交响音乐专场。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竟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来听这劳什子音乐,跟家里听收音机不一样吗?三百块钱可以买多少盘带子!他原先还以为票卖到这么贵,一定又是那些大腕儿歌星的演唱会呢。
回家的时候,路过大红楼影剧院,只见剧院外面的玻璃幕墙上,一张海报正在风里晃来晃去,海报上说该影剧院今晚上演公益电影专场,是香港神话故事片《十兄弟》,票价五元,他就买了两张电影票。回到家,莫晶晶正在帮妈妈摘扁豆,桌上搁着几件新衣服,莫晶晶说是马昊赞助的,原来她下午逛商场去了。
莫大可拿起一件黑底红图案的套头衫,问莫晶晶这件套头衫要多少钱,莫晶晶很随便他说799元,莫大可听了,不禁吓得大叫起来。莫晶晶不屑地说:“乡巴佬,这是世界名牌,瞧见没有,这……”她指点莫大可看商标,“米奇妙的,看见了吗?”莫大可看见商标上画着一只老鼠,就是电视上常看见、调皮捣蛋的那只。
莫大可嘟嘟哝哝地说:“这世道真是变了,一只老鼠也卖799元,那一只猫得卖多少钱?”
他将套头衫搁下,蹲下来帮着一起摘豆子,摘了一会儿,才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进屋里又踅回来,手里拿了那两张电影票,递给莫晶晶说:“我差点儿忘了,中午马昊来过了,说晚上请你看电影,让我把这两张票给你,马昊让你今晚七点钟在大红楼影剧院东边的玻璃幕墙下等他。”莫晶晶问什么片子,莫大可说不知道,说马昊没说。
莫晶晶一看时间还早,就吃完饭,收拾打扮得容光焕发,才风摆杨柳地出了门。老太太追在后面叫她早点儿回家,不要在外面乱逛,省得上坏人当。莫大可在后面说:“妈,你多余操心,你看她那样子,像是上别人当的人吗?她不把别人卖了,别人就得烧高香了。”一面忙出去打传呼给马昊,告诉马昊莫晶晶今天不想听音乐会,想看电影,让他晚上七点去大红楼影剧院东边的玻璃幕墙下等她。
莫大可提心吊胆过了一晚上,等着莫晶晶回来跟自己算账。他知道莫晶晶的脾气,那可不是好惹的。他把八百块钱折成一个小方块,掀起床来垫在床腿下:他打定主意,不管莫晶晶怎么闹,也决不把钱交出来。
一直等到十二点多钟,才听见老太太在客厅里跟莫晶晶说话,知道莫晶晶回来了。他听见莫晶晶问他,老太太说睡下了。莫晶晶过来敲了两下门,又喊了几声哥,他装睡,不予回答。莫晶晶不见他应声,跟老太太道了晚安,回自己屋里睡去了。
莫大可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地过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赶紧起床,想赶在莫晶晶起床前就出门,顺便到银行把钱取了一起给章小红送过去。谁知他才打开房门,莫晶晶已坐在客厅里等他了,弄了他个目瞪门呆,只得强笑着跟莫晶晶打招呼:“起这么早啊!”莫晶晶说:“早!”一面伸出巴掌,笑吟吟地道:“拿来。”莫大可说:“什么?”莫晶晶说:“钱哪,卖票的钱。”莫大可本想装傻,一看莫晶晶上来就戳在自己的七寸上,知道蒙混不过去,才赔着笑脸,把章小红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理直气壮问莫晶晶道:“哥哥这样做不对吗?”莫晶晶说:“你侠肝义胆,这一点是值得表彰的,锄强扶弱,救危济贫,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题内之义。”莫大可听莫晶晶口气松动,心里窃喜,谁知莫晶晶话风一转,“不过拿了别人的钱自己去做好人,未免有点儿那个……太不仁义。”莫大可一下傻了眼,赶忙赔笑说:“这钱就算哥借你们的。”莫晶晶说:“借钱,也得人家同意不是?没个像你这样巧取豪夺的。”莫大可只是赔笑认罪,钱却不肯交出来。莫晶晶说:“要说这钱你给她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莫大可一听,连忙道谢。莫晶晶笑道:“你先不忙谢,我话还没说完呢。”莫大可就又紧张起来。莫晶晶用唱戏似的腔调说:“你和那位章小红赵女士都是老游击队员了吧,据我所知,就目前来说,你们和工商、市容、城管的游击战还将继续打下去,你们和赖所长的斗争……”
莫大可见她摆着一副猫儿戏鼠的架式,指手画脚,夹枪带棒,不由一下恼起来,拿出当兄长的威风,把脸一沉,将眼一瞪说:“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甭跟我面前咬文嚼字,我知道你学问高,你是研究生嘛;你学问再高,跟我个职高毕业生面前卖弄个啥劲儿?什么游击队员不游击队员的,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莫晶晶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脾气,让他训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吐了吐舌头,认真地说:“日子漫漫长,你垫得了一回垫不了二回,长此以往,你有多少钱给人家垫呢?这次只是几个打火机,倘若下回她弄回来些鹿茸狗宝什么的值钱玩意儿,你也替人垫?你拿什么替人垫?”莫大可道:“人家何至于老那么倒霉?”莫晶晶说:“话别说死,这日子什么是不可能的?老话说,人倒霉,盐罐子都生蛆。”莫大可生气地道:“你甭咒人家。小小年纪,就恶口泼舌的,小心生口舌疗。”莫晶晶听他骂得厉害,也不禁生了气,拧腰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好,我不咒她,你就做好人吧,替她垫吧,不过这些钱也不够啊。回头人家再说你拿了人家的钱,我看你怎么解释。”
莫大可一听,果然如此,当下大费踌躇,见莫晶晶要走,忙赶上一步拉住,不叫她走。他仔细想想,挠着头皮,赔着小心说:“要不,你先借我点儿吧,回头我一定还你。”话音未落,莫晶晶就像被虫子蜇了似地怪叫起来,吓了莫大可一跳。莫晶晶冷笑说:“你找我借钱?亏你说得出口!我哪有钱借你?学校发的那几个补助费,还不够我买书的呢,妈又不给我钱。我不找你要钱就算够可以的了,你反向我借?嘁!”说得莫大可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呆了半晌,才怏怏地说:“你可以先跟马昊借点儿嘛。”莫晶晶说:“你好意思你借去。我不借。”莫大可愁得两个眉头攒成一座山,苦苦央求莫晶晶说:“好妹子,你是研究生,你脑子好使,你替哥想个办法。我跟章小红,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说哥能够见死不救吗?”莫晶晶说:“我没办法。”莫大可坐在凳子上,长吁短叹,嘴里说:“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又说:“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只顾自己瞎念叨。
莫晶晶听着可笑,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莫大可抬起头来愣愣地瞧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也自笑了起来,对莫晶晶说:“我倒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莫晶晶见他笑得坏坏的,说:“你一定没憋着好屁。”莫大可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莫晶晶晕红了脸,朝他呸了一口,乜斜着眼说:“这就是你的高招啊?”莫大可说:“不是。这招也在孙武子三十六计之中。”莫晶晶冷笑说:“好个当代孙武子。”莫大可红着脸,只是苦苦央求。经不住莫大可软磨硬泡,莫晶晶只得答应试一试。
老辛《卧底清贫》
第二十三章
熊之余终于搞清了郭兰的住处。郭兰住在芳新园四幢三层302室。
自从知道了郭兰的住处,他就忍不住地时时往芳新园跑。就好像神话传说中似的,有两个小鬼扛着他的腿,使他身不由己。
这天下午5点,他又开着他那辆二手夏利来到芳新园。他将夏利停在马路边一棵梧桐树下,摇下车窗,痴痴地盯着芳新园四幢三层左边的一间窗户。那间窗户上挂着一幅白色的绣有几枚大朵荷花的窗帘。他就那么傻子似地盯着那窗帘,足有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里,那幅绣有大朵荷花的窗帘纹丝不动,他不住地想像着窗帘后面那位女主人的活动,心驰神往。
一直到夜幕低垂,那窗帘后面“啪”地亮起了灯光,他又呆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恋恋不舍地驾车离去。
他刚一走,那幅窗帘就被扯开了。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窗帘后面的玻璃窗前。这个女人隔着玻璃窗,看着夏利的红色尾灯一闪一闪,驰出了街口,才若有所思地将窗帘重新扯上。
相比起来,梁静的胆子比姐姐大了一百倍不止,性格泼辣了一百倍不止。这天姐妹俩坐在屋里,趁母亲到厨房里炒莱的工夫,梁静对姐姐说:“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亚丁先生请我到澳大利亚去考察干花的制做工艺,可是我不懂外语,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梁小听了妹妹的话,不由大吃了一惊,她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都几乎差点儿掉下来:“你认识亚丁?你怎么认识亚丁的?”
梁静甜甜地笑道:“他不是住在溢香楼宾馆吗?我在溢香楼宾馆找到他的。”梁小更加骇异:“你一个人,没人介绍,没人陪同,就敢到宾馆里找一个陌生男人?”
“这有什么。”梁静不以为然地笑道,“亚丁先生又不是狼呀虎呀的,难道他还能吃了我?要什么人陪呢!”
“你太胡闹了!”梁小担心地道。
“姐,你太小心了。”梁静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笑道:“你就是因为太小心了,才迟迟不能将熊之余抓到手里的。要是我,早跟他生米做成熟饭了,看他怎么办?”
“呀,你……”梁小脸都吓黄了,“你跟亚丁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
“哎呀,姐,你胡说些啥嘛。”梁静在梁小肩上捶了一拳,格格笑道:“谁跟亚丁生米做成熟饭了?我是说你。”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告诉我,你跟亚丁都做了些什么?他怎么会请你到澳大利亚去考察?”
“我什么也没跟他做。”
“不可能!你什么也没跟他做,他会邀请你去澳大利亚考察?”梁小又担心又害怕,“你跟姐说实话,你究竟都跟他做了些啥,姐保证不告诉妈。你可不要想骗姐。”
“哎呀,姐,瞧你都说了些什么呀。你干吗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
“不是我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
“你到底陪不陪我到澳大利亚去?”梁静嘟着嘴道。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陪你去?”
梁小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你要小心,你还年轻,千万不要上别人的当。”
“啊,你说这话!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你不才比我大三岁嘛。”梁静刚才还在嘟着嘴生气,一转眼却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梁小简直拿这个任性的妹妹没有办法。
“我不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会邀请你到澳大利亚去考察。”
“我跟亚丁先生是初次见面,可你跟亚丁先生不也是初次见面嘛。亚丁先生说,她跟你已经是老朋友了。也许亚丁先生正是冲着你的面子才邀请我到澳大利亚去考察的呢。”梁静一边说,一边撒娇地摇晃着梁小的胳膊:“姐,你就答应我,陪我去一趟嘛。”
梁小想想,觉得妹妹说的也有道理,从这些天的情况来看,亚丁确实是对自己不错,保不齐他真是冲着自己的面子,才邀请妹妹去澳大利亚考察的。不过,也不能排除妹妹拿自己做借口,扯虎皮做大旗,弄得人家亚丁先生不好意思,才不得不邀请她去澳大利亚考察。这样的事,她是干得出来的。要是这样,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梁小想到这里,不由又瞪了妹妹一眼。梁静却仍旧摇着她的胳膊在央求她。梁小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去嘛,人家请的是你,又不是我。”
“亚丁先生说请你和我一起去。”
“人家只是说句客气话。”
“不是的。我看得出来,他主要是想请你去,我只不过是做个陪衬。”
“不要瞎说。他请我去干什么?”
“人家对你有好感嘛。”
“你越加胡说了。”梁小红着脸说。
“是真的,我看得出来。”
“好了好了。我没有工夫,最近我很忙。你一个人去不是一样吗?”
“我一个人去没有用。我又不懂外语,我一个人去干什么呢?”
“你不懂外语,亚丁懂呀,你可以请他给你做翻译。”
“由他做翻译,我不放心。我又不是去玩,我是谈生意去的,由别人做翻译,我怎么能放心?只有你去我才放心。你是我姐姐,你一定不会蒙我的。”
“亚丁也不会蒙你。他要蒙你,何必请你去?”
“那可不一定。”梁静止住姐姐梁小道,“总之,我只相信你,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梁静撒起娇来不得了,她几乎吊在姐姐脖子上;这种情形,在她们姐妹过了七岁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梁小让她弄得心里软软的,她左右为难。
“我真的没有时间。这一段时间公司特别忙,事特多。我走不开。”
“我去跟熊之余说。我就不信熊之余不买我这个面子。”梁静道。梁小慌忙阻拦道:“哎呀,你就不要去给添乱了,最近他心里够烦的了。”
“他有什么可烦的?他生意做得那么火,日进斗金,听说最近又与城建委签了个什么协议,承包瓜州大桥的钢材供应,仅此一笔,他以赚个二三百万,他还有什么可烦的?他如果还烦,别人就不用过了。他可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梁静说着笑了起来。
“妹妹……”梁小道,“你不要瞎说。”
梁小没有告诉梁静,有好长时间了,兴隆公司的业务就是由尚哲义主持着,现在更是如此,连瓜州大桥的钢材承包合同也是尚哲义以熊之余的名义签的。熊之余现在对公司的事根本不管不问,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叫郭兰的女人身上。
梁小一想起郭兰的事就感到伤心,尚哲义和熊之余都还以为她不知道郭兰的事呢,以为他们一直将她蒙在鼓里。哼,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女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一个正处在爱恋中的女人,对与自己所爱的人有关的一切,都会敏感得像猫一样,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心惊肉跳;一片树叶落下来,对她们来说,都会发生像泰山崩坍一样的巨响。熊之余与郭兰的事如何瞒得过她呢?只不过她是个要脸面的女人,有苦水只会自己往肚子里咽,从来不会吵不会闹。这件事她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告诉,就更不会告诉自己的妹妹了。梁静不懂得姐姐的心思,还在拿熊之余开玩笑,她根本不知道,她是在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嘻嘻,姐,”梁静凑到梁小跟前笑嘻嘻地道,“熊之余不是为你烦恼为你忧吧?”
梁小恼火得举手要打她,可是手举起来,悬在半空中却落不下去。她一张脸变得通红。
梁静一边笑着逃开,一边拍手道:“让我说对了,你不好意思了。瞧你的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你们俩瞎闹什么?”杨老太太端着两只碗,一碗鱼一碗菜,从厨房里出来,见姐妹俩闹个不停,笑着骂了一句:“两个人都老大不小的了,一见面还是不是打就是闹,像什么样子?一点儿家教都没有。快把桌子摆开,唉哟,烫死我了。”
梁小赶上去将老太太手里的鱼和菜接过来,她将鱼碗和菜碗搁在桌子上,去拿筷子和碗,一回头才发现梁静站在一个屋角落里,还在对她做着鬼脸。梁小把头一低,忽然一阵伤心,好像针扎一样,几颗清泪悄然滑落在她的面颊上。
梁小举起巴掌,悄悄把眼泪抹去了。
上个周末何舍之和藏西贵在龙脉温泉游泳来着。何舍之还带了几个朋友,他叫官丽丽一块儿去,官丽丽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是到了约定时间她却没来,何舍之只好自己去。游完泳后,又一起吃了一顿便饭,半天工夫花了藏西贵二千。
这个周末还没到,何舍之又寻思好了新的去处。
他打电话给藏西贵,电话没人接,手机关了机;接着又呼藏西贵,藏西贵却不露面。他就亲自到银绅证券公司大户室找藏西贵。藏西贵果然在那儿,气色很不好,面如死灰,好像生了病的模样。他问藏西贵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股票被套牢了,藏西贵没言声。他陪着藏西贵坐了一会儿,才说:“西贵,这个周末你有什么打算?”
藏西贵埋头抽烟,好像没听见。
何舍之只好接着说:“要是你没安排,我倒有个想法,这个周末你想不想到桃花驿玩玩。我听说那儿的水蜜桃熟了,价钱便宜得吓人。”藏西贵说:“我没工夫,你自己去吧。”何舍之说:“我一个人去多没劲哪。走吧,咱俩一块儿去,如果你想再热闹些,我可以多给你邀些朋友一块儿去,你也可以邀上些你的哥们儿姐们儿嘛。”藏西贵说:“我这儿已经够热闹的了,我不需要什么别的热闹。”何舍之诚恳地说:“西贵,看你样子像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忽然电脑嘎啷啷一阵响,吓了何舍之一跳。藏西贵一拍桌子,手指几乎戳到何舍之脑门,说:“你别烦我了好不好,你让我清静几天好不好,我他妈的前世又没欠着你的,你干吗老跟我这儿没结没完哪?”何舍之说:“西贵,你这话从何谈起?你冷静一些。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为人。我要是不知道你平时是再热心、再有情不过的哥们儿,今天冲着你这话,我就得跟你翻了。就算股票被套牢了,也不该语无伦次,这也就是我,换了别人,能不往心里去吗?”他停下来,喘口气,看看藏西贵,又说:“交朋友不是白交的,朋友就是关键时刻派用场的,要不然大家交朋友干吗。你要是手头紧张,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先拿回去使吧。”藏西贵冷笑说:“你有多少?”何舍之实心实意地说:“你知道我不趁钱,这几千块是我全部家当,回头我都给你,要是不够,回头我再设法给你筹点儿。但是你千万别着急,钱财乃身外之物,急坏了身子,身子可是自己的。”
他一番话有情有义,藏西贵听了竟做声不得,许久才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要你的钱,你让我清静一会儿,就算帮我大忙了,我便感激不尽。”何舍之委屈地说:“西贵,你这话……太伤人了。看来你真是对我有误会了。”停停,又说:“其实周末安排的桃花驿之行,我是特意为你安排的。你太累了,你看看自己的脸色,哪儿还有一点儿人样,你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作为朋友,我有责任爱惜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你也该歇歇手了。”说到这里,他垂着头木了半晌,才又说:“我已找好车,还找了家赞助单位,这回咱们只管尽情地玩,一分钱都不用花咱自己的,一点儿心都不用咱自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