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这些土地,我们是花钱,甚至出高价买的,而且有一些是地方政府的飞地,是国土局都没有划图和登记的。股市里赚钱,没有赔家,真正的赔家还要到以后呢。你们想,本来只值一元的怒潮股,他们看我业绩好,硬是出八元、十八元、二十八元、三十八元买,怎么会有国有财产流失的问题呢!当然也没有银行贷款出现风险的时候。”
“怕就怕你丁大博士泡沫出来的这个金字塔倒了!到那时,面对你一个空壳企业,银行呀,股东呀,就成为真正的赔家了!” 关卫兵也半真半假地说。
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博士听了关卫兵的话,小圆脸变得煞白,嘴上支吾着:“不可能,不可能,天方夜谭,天方夜谭!”他的心里却打鼓,怕关卫兵真的听到了什么对怒潮集团不利的消息。
怒潮股份公司的土地是看到了,楼堂馆所也是明摆着,但是,在其工业品加工车间,的确让韩、关看不出其多少生产景气和红火的样子,保鲜车间三条生产线,只开动了两条;水产品生产车间,两条生产线全部是开动的,野百合饮料生产线也全部是开动的,但是,库房里却有产品的大量积压。
这个怒潮股份,这样的生产状况,简直是一个丑小鸦,可怎么就在丁大博士的手里,变成了一个沪市的白天鹅呢?韩、关都自认信贷专家,对此,却始终搞不懂。看来,博士就是博士,他的价值就在这里!知识的力量此时就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
“丁博士,您能不能把你们的贷款申请材料写详细一点,到时候,我的贷前调查报告就好写了!”听了丁博士的介绍,关卫兵也是感觉云里雾里的,看现场真的没有什么高附加值、高产销的产品,但是,怒潮公司辉煌的名字,辉煌的业绩却又是明摆着的。
“可以,丁博士帮帮我们的忙,用你那智慧的脑袋和生花的妙笔,帮我们把贷前调查报告写漂亮一点,我们要报总行的,总行也都是上次你见到的,郭安邦、李励那样的博士。”韩小飞对关卫兵的做法表示赞许,而后又对关卫兵说:“不过,你可别光跟着博士一块吹,也得把报告的格式和口气变了,别丁博士写一个‘我企业’,你不改,也用‘我企业’,到时候可就出笑话了!要记着,把‘我企业’改成‘该企业’!”
“不过,贷款用途怎么写?”丁博士很在行地问,“写上项目开发,能够通过吗?”
韩小飞急忙叮嘱:“别写项目开发呀!写生产所需的流动资金;期限可以搞两年,长期流动资金贷款比项目贷款好批得多!另外,就是担保单位和借款单位都有‘怒潮’字样,多别扭!”
“这是无形资产呀!这没有办法改,不过,怒潮集团与怒潮股份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两年前,我已经建议兰总把集团持股改为渡假村持股了,同时,还让兰总把怒潮股份公司董事长的位子主动让给汪怡然女士。这有文件,股权也在上海进行了重新登记。”丁博士得意起来。
“你小子是花花肠子多!”韩小飞笑骂道,“硬把一个人活活变成了两个!”
董大为感悟于远东投资公司骗保案,再受骆雪的启发,苦思冥想了一个星期,突然唤回了他那老大学生的天才,就规范国商银行贷前调查和贷后检查的问题,写了一个颇具新意的签报。他就远东骗保问题,分析了目前银行在管理上存在的漏洞及危害,提出规范贷前调查和贷后检查工作的主张,并研制出了一套贷前调查和贷后检查的规范文本,准备作为一项管理创新在全营业部推广。
文章写好后,作为论文,他先给中国一家有名的金融管理杂志寄了去,而后,又在把文章直接送给刘行长还是先交郝逍遥看后,层层报送刘行长之间徘徊了一个星期。最终,他还是吃不准,便把论文交给了骆雪,让她帮助提出修改意见。
自打从京都市远东投资公司回来之后,他与骆雪之间算是过了一次事,原本就没有官意识的他,更不把骆雪当属下而当成朋友对待了。这对大男孤女的很投缘,不自觉地抱成了一个团。
骆雪把这份长达两万多字的论文看了一个上午,见董总独自在办公室的时候,便悄悄溜了进来,很自然地坐到沙发上,对董总说:“我拜读完了,太棒了!可以说,董总的方案填补了营业部的一项空白,无论从理念上,还是从实践上,对营业部来说,都是管理水平的一个非常大的提升。如果早有这套东西,银行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不良资产,远东骗保也不会得逞了!”
“你不是恭维我吧?”董大为听骆雪这样说,反倒茫然起来。
“真的,我的研究生论文,就是写的银行贷前调查的方法,跑了好几家银行,京都市的金融改革都搞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家银行的这项工作是像样和成型的,都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呢!”
董大为见骆雪如此说,便试探着问:“你觉得,我应该把文章作为一个建议,直接给刘行长好呢,还是作为一个签报,经郝总层层审批之后,再报到刘行长那里好?”
骆雪笑了:“这已经不是学术问题了,应该是官场上的学问了!”
董大为也像孩子似的笑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应该比我有经验,你都是副总了!”
“我只是一个书呆子!”
骆雪见董总是诚心的,便说:“这要看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想引起领导的重视,为自己以后的晋升、发展创造条件,当然应该采取第一种方案。”
“你是说我应该把文章作为一个建议,直接给刘行长?”
骆雪没有正面回答:“这样做,要看你与刘行长的关系。你们不是老校友吗?”
“虽然是校友,但是,在大学里不认识,以后也没有来往,他一直在天上,我一直在地下。”董大为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如果这样,我认为也有风险。如果刘行长是个正人君子,不认校友,不搞拉帮结伙那一套,他直接拿了你的文章,感觉不符合组织原则,把你的文章再层层下转到郝总手里,你想,郝总会有什么想法,营业部主管我们的葛副行长会有什么想法?”
“这样一来,我可就是‘捉鸡不成失了米’,弄不好还要鸡飞蛋打,如果再遇上墙倒众人推,又要被贬回储蓄所,坐柜点钞票去了!”董大为惊叹着。
骆雪接着分析:“如果你采取第二种做法呢,其实也挺麻烦的。报告递上去,需要经过郝总这一关,依据我的了解和判断,他有可能把你的签报在部里就压下了,根本不去向上报。如果赶上他高兴,同意上报了,可这个管理创新,不是你董副总的,而是郝总的成绩了!”
骆雪说罢,见董总并无公事,便淡淡地笑笑,轻飘飘地走了。
于是,董大为最终还是依照自己老实本分的个性,把他的文章按照签报的形式,拿到隔壁,呈送给了郝总。
此时,郝逍遥正在读一份文件,把董大为拿来的《建议》粗略看了看,便推到一边说:“大为呀,不错,不错,发挥你们老大学生的优势多研究一些问题,不错,不错。只是现在,这个不急。”
董大为看了一眼被推在一边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签报,心里不免一沉:看来骆雪这个猴精的女子,不幸言中了!今天,没有能够赶上郝总有个好心情,他的这个所谓填补营业部信贷管理空白的签报,他的所谓信贷管理的创新,可能就这样被枪毙,并被永远地束之高阁了!!
那郝逍遥并没有体察出董大为的内心变化,抬起眼皮,望一眼董大为:“这儿有个项目,你赶快改改稿子,一会儿,或者下午,你给我,我签字之后,报总行去。”说着,把一本厚厚的材料推过来,交给董大为。
面对紧急公务,董大为不敢再与郝总谈理论了,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乖乖地按照郝总的要求,主动发挥自己八十年代天之娇子(老大学生)的优势,修改起稿子来。
这是天竺支行刚刚报送来的加急贷款材料,是由韩小飞签发的。这份材料基本上内容详实,语句通顺,里面居然还有一些利用数学公式和数学模型进行的经济分析。企业财务报表也经过了中美合资的天诚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申贷材料除书面稿外,还带着软盘。这倒给董大为的改稿工作带来了方便。他就在计算机里调出软盘里的文件,在叙述逻辑上对原稿进行了一些调整,不一会儿,他便感觉没有什么可改的地方了。他原来在商业信贷科工作的时候,几乎没有看过工业信贷科的材料,他没有想到,这工业信贷科的材料写得这么漂亮。
他正准备关闭文件的时候,却感觉材料里哪个地方有点不对劲,仔细看时才发现:原来,贷款材料里居然有两处的称谓不是“我行“,而是“我公司”!银行的贷前调查报告,主体怎么从银行变成企业了呢?看来,这个材料是借款企业帮助写的!!另外,还有一个漏洞便是:贷款单位是中国怒潮股份有限公司,担保单位是中国怒潮集团公司,明显是母公司给子公司担保!这种关联担保,中国证券监管会在二千年便已经不准许做了。难道天竺支行的关科长和韩行长都不知道?于是,他拨通了关卫兵的电话。
关卫兵心里骂了:改稿的杨兰兰太不负责任,审稿的自己也太粗心!丁博士提供的稿子,大家修来改去的依然有漏洞,依然没有把“我企业”改成“我银行”!但是,他早有准备,急忙轻声慢语地解释说:“称谓的问题嘛,是忙中出错,字打错了,麻烦董总帮助改一下;担保问题嘛,原来中国怒潮集团公司的确是中国怒潮股份有限公司的母公司,后来,集团公司把股权出让给了美丽湖渡假村集团公司,已经与股份公司脱离了关系,因此,此项担保从法律和制度上便都是规范的了。”
“我们可别搞形而上学、自欺欺人那套!担保可是为了以后讨债!”董大为提醒着。
“没有问题!他们从法律上确实没有关系!”关卫兵倒是斩钉截铁,态度鲜明。
放下电话之后,董大为把贷款报告中的细节问题继续落实和修改清楚了,就把报告交给了郝逍遥。没有想到郝逍遥却与看到董大为管理创新报告时判若两人,不但不再推委,甚至连看也没有再看一眼,便在文件的公文扉页上立刻签了字。
于是,怒潮股份公司的贷款项目就这样经过了包括董大为在内的营业部这一关,获得了通过。而那董大为却只顾沾沾自喜于自己优美的文笔、清晰的思路,严密的推导,却压根也没有想到自己倒帮了怒潮集团的大忙,擦掉了韩小飞屁股上的屎,也消除了郝逍遥身上的腥臊。
银行的制度看似严密,其实是漏洞百出的。贷款审批的最后一关,即所谓审贷委员会制度也不例外。怒潮的兰总是否了解地这么透彻,韩小飞不清楚,但他自己对此漏洞却是了如指掌的。
银行的审贷委员会是为使信贷决策民主化并控制信贷风险而建立的松散型组织,即把银行内部的专家(其实也就是各个部门的头头)召集起来,作为审贷委员会委员,就一项贷款
发表意见。如果同意者多于半数,此项贷款就获得通过,否则,就被否决。由于国商银行对审贷委员投票的质量没有事后的追踪,审贷委员的投票只有权利,没有责任。因此,一项贷款在审贷委员会上,批准与否,与该项目的贷前调查报告写作的成功与否关系重大,与审贷委员会主持人的态度也至关重要。
如果企业只是一个丑小鸭,却被基层银行在贷前调查报告里成功地包装成了白天鹅,而审贷委员会主持人的态度再稍微有那么一点倾向性或者模糊性,这个丑小鸭企业就可能变成了企业白天鹅了。
韩小飞从B省一回来,责成关卫兵弄好了贷前调查报告之后,他依然没有闲着,一直马不停蹄地走访银行的各级关键领导。
他最先找了郝总,在他的办公室汇报了情况,两人把贷款和企业所有情况的细节都缕了一便,在感到万无一失之后,郝逍遥松了一口气,却对韩小飞骂道:“我们的董总,那个书呆子,跟我说,你们的报告是企业自己写的!说你们连称呼‘我企业’,都没有改成‘该企业’!你韩大行长怎么就这么蠢!”
韩小飞则狡辩:“我们是参考了企业的材料,但怎么可能让他们写呢?称呼错了,那是笔误,笔误!”
韩小飞出了郝逍遥办公室之后,又上了三层楼,进了营业部葛副行长的办公室。
葛副行长是一个白头发的瘦老头子,他是从部队里转业下来的行政干部,为了当好业务干部,在工作的同时,他用五年的时间,自学了金融大专,获得了大专毕业证书,勤勤恳恳地硬是在信贷战线干了几十年。
他的性格,直爽得要命,眼里也很难揉得了沙子,今天一见韩小飞,就大声嚷嚷着:“你又来走后门!又是什么项目,怕我不签字!”
“哪里,哪里。” 韩小飞被瘦老头搞了一个大红脸,“今天,不是走后门,是带一个小玩意,让您给看看!辩辩真伪!”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玫古币,放到瘦老头的老板台上。
只见那枚古币与一元人民币硬币相比,直径要大一厘米,厚度要大一毫米,正面写着“崇宁通宝”,后面是光背,整个币体呈金黄色,只是在币面的阴处,残留着象征悠久年月的斑斑绿锈。这是韩小飞在佳德拍卖行花了三千五百元买的,是专门为了讨酷爱集古币的这个瘦老头欢心的。
瘦老头用实指和拇指捏着古币的上下两边,让太阳光照到古币上,再拿出放大镜,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大概是金朝卫绍王制的钱,看这品相,应该是真的!”
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韩小飞,赶忙像演戏一样地说:“那我赚了!这是我在B省农村的地摊上买的!”
瘦老头问:“花了多少钱?”
“刚开始小贩子要五十,我砍了半天价,最后十块钱,买了。贵不贵?我没有上当吧?” 韩小飞煞有介事地问。
瘦老头则两眼放光了:“值,值!在十块后面再加一个零也值!!”
韩小飞赶忙顺水推舟:“那我就一百块卖您得了,转手我就赚九十!”
“不愧是在银行一线搞经营的!大钱小钱都要赚!连我的钱,你也敢赚!”瘦老头说着,把古币精心地收到一个信封里,又真的从办公桌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人民币的新票,塞给韩小飞,“行!我买!我买!!”。
韩小飞急忙推脱:“我到B省是考察怒潮股份的贷款项目去了,还在著名的美丽湖游览了一下,花的是国商银行的差旅费,回来再赚葛副行长的钱,那不是品质恶劣,不是应该被国商银行开除了吗?”
瘦老头坚持着要给钱:“你去美丽湖,现在来找我,不就是怕我不批怒潮股份的项目吗?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批完了,我这一关已经过了!这是一个好企业,我为什么不批?材料,董大为已经拿走,报总行去了。”
韩小飞见没有投入便已经收获了,内心暗自高兴,但他绝没有想过收回这枚古币,他韩小飞可不是如此目光短浅之人。为了让葛副行长舒舒服服地把古币装起来,他便告饶:“行,那就别让您担收礼之嫌,这个币,您给我十块,还个本钱得了!”
瘦老头听了,雌牙一笑,很快便从钱包里找出一张十元纸币,塞给了韩小飞,说:“这就对了,以后多帮我寻着点,还以这样的价格,收了,再以这样的价格,卖给我!”
韩小飞走出葛副行长的办公室之后,心里虽然挺高兴,可嘴上还是小声骂道:“这个老棒子,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装傻充愣还挺在行,一眼就能够看出是金朝卫绍王制的钱。明明知道赚了几千块,可偏要做出赔本状!别人还说不出:他拿好处、受贿!真他妈是个老丫头的!!”
韩小飞这一天很辛苦,也真潇洒,才别营业部葛副行长,便又要去见总行孔行助了。孔行助是总行审贷会的主持人,可是怒潮股份贷款项目能否通过的最关键人物。而这孔行助便是被常太平视为对头、被常太平讥笑为小气的那个老的上海处长。
韩小飞从金融街国商银行营业部的高楼上下来,已经是傍晚了。但是,此时,贸然到孔行助家,时间欠早,因为,正赶上人家做饭、吃饭的。上海人孔行助的小气,是因常太平而出了名的。这个时候去,必害得孔行助,叫他韩小飞吃饭不好,不叫他韩小飞吃饭也不好,进入不愉快的两难选择。
为了不使孔领导不舒服,他只得独自在光复门百盛商场旁边的星巴克咖啡厅要了两杯咖啡,任凭自己百般无聊,他也坚持等着,以使上门时间最恰当、效果最好。
韩小飞一个人在星巴克咖啡厅里孤独地泡到了晚上七点二十分,算计着总行孔行助在豪华舒适的家里,应该已经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吃完了晚饭,他才起身走了出来。
韩小飞在孔行助家的楼下停了车,拿出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装进一个很普通的国商银行天竺支行的信封里。这张卡虽然不是现金,却价值两万多元人民币,用它,可以在京都市红色高尔夫球场免费打球一年。那红色高尔夫球场是个让人消魂的场所,不怕他孔行助不领这个情!!
有中国怒潮股份公司贷款项目的国商银行总行审贷会按照预定时间,准时召开了。主持人就是孔行助。
这位常太平的老处长,名叫孔光荣,是短小精悍的那种人;穿一身背带裤,外罩兰色的西装;留着寸头;精瘦的小脸上,一对不大的眼睛异常明亮,总是奕奕地闪光;牙齿很白很齐,说话和微笑时,便齐刷刷地露出来。
在他孔行助的眼里,常太平永远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痴佬。常太平虽然已经被他以末位淘汰的方式赶出总行,但是,人非圣贤谁能无恨?他对这个小痴佬的怨恨现在也依然没有消失。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和小痴佬常太平一同出差回来,那还是九十年代初,在国有银行总行工作,每月工资也只有二百多块钱。由于公共汽车和地铁既拥挤又不顺路,所以,他们便咬了咬,打一个面的回了家。可是,第二天一上班,他的故事便在隔壁的办公室里传开了:
小痴佬常太平眉飞色舞地站在办公室的中央表演起来:“京都市火车站,是人山人海,公共汽车和地铁根本挤不上去,我说,‘我们坐一回出租车。’你们猜咱们的孔处长怎么说?”而后,小痴佬常太平学着上海人的腔调描述着:“他说:‘我那钱包还在大包包里’。不愿意出钱还不直说,非说那钱包还在大包包里!结果,我就付了十块钱的的费,可今天早上一上班,你们猜怎么着?”
隔壁的那些人都被常太平滑稽的表演和精彩的故事吸引过来,各个睁大眼珠,伸着耳朵认真地听下去:“咱们孔处长,居然还给我五块钱!!!说:‘小常,我只出我那车费的一半!”
所有的听众都被常太平那拿腔拿调的上海话和他孔处长的小气逗笑了。
大家笑声未落,常太平挖苦他孔处长的另一个段子又开始了:“有一次咱们孔处长上厕所,却忘了带手纸,在茅坑里大叫:‘小常,小常,帮我拿一点纸!’”常太平依然学着上海话,“我给他拿了餐巾纸。你们猜咱们孔处长怎么说?他说:‘拿废报纸就可以了,餐巾纸我还要带回家里给老婆、孩子用哩!’”
听罢常太平的故事,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当时,小痴佬常太平给他孔行助造成的恶劣影响,有谁知晓?险些影响了他孔行助的提升、进步!!
审贷委员中还有杨兰兰的老公——总行信贷业务部的段主任。
他叫段笑银,人已经显得很老迈了。中等个,头发虽黑,可眼袋下垂,褶子满脸,面皮还很黑。真想不出天竺支行杨兰兰那种小妖精一样的美女,怎么会嫁给了他!?除了“傍大官”之外,简直不会让人再想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了。
人力资源部的于主任也是审贷委员会的成员。他还像把常太平末位淘汰时一样,很友善地微笑着,只是此时长长的白牙没有雌出来。
在总行审贷委员会上,营业部的怒潮股份贷款项目,是由总行信贷业务部贾好运具体汇报的。韩小飞、董大为、骆雪也在坐,只是按照与会者的官阶排定座次之后,由于他们三位地位低下的缘故,没有能够坐到桌面上来,而只能是坐在了后排旁听席上,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国商银行的各个巨头一般的人物,准备随时为贾好运的汇报再做一些补充,再为怒潮股份公司添加一些溢美之辞。
郝逍遥则早已经是成竹在胸,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会上露面。
此时的主讲人贾好运,早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已经参加完了参股银行入行前的例行身体检查,检查结果也已经全部合格,只待与赖主任最后谈定职务和待遇问题,便可以向段主任提出调动申请了。而那怒潮集团的朱副总也再次答应了他,如果他到参股银行就任支行行长后,便可从这待批的三个亿贷款中,分出二个亿,作为存款,放在他就任的参股银行的某个支行帐上,同时,还准备从参股银行贷款四个亿,以支持他的工作。因此,那贾好运对怒潮股份的贷款申报材料不但没有任何异议,反而又发挥他金融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的水平,帮助董大为堵塞了报告中几个分析上的漏洞。
段主任对自己爱妻单位报来的项目更是没有异议,在贷款审批单的“意见栏”里,直接签了一个“同意”,而后,又在签批人签字栏里,看也没有看就签上了自己的一个大名。
最后,全部手续完备,便由贾好运报送总行审贷委员会了。于是,怒潮股份三个亿的贷款项目在总行信贷审查这一关也顺利通过了。
感觉顺风顺水的贾好运,此时在会上,又发挥他金融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的口才,抑扬顿挫地朗读贷款材料,口若悬河地分析讲解,根本没有容得在后排就坐的营业部董大为之辈,再多解释一句,这个项目便在孔行助的引导下,全体审贷委员会的成员就一致同意放款了,尤其那于主任,随众投上个赞成票,更是乐不可支的!!
于是,怒潮股份三个亿的贷款项目就这样通过了国商银行的最后一关。
会后,一身轻松的韩小飞急忙拨通了郝逍遥的手机,通报喜讯;贾好运也开始打电话追着朱副总,准备为参股银行他将就任的某支行要存款,同时求朱副总为自己介绍一下在参股银行总行任副行长职的新靠山。
只有董、骆不知内情,也没有那么复杂,他们很平常地完成了一件很平常的工作,带着两颗平常心,回营业部去了。他们为现在还是优质客户的怒潮股份公司办了一笔贷款,就像诗人徐志摩在康桥上一样的潇洒、一样的平和:轻轻的他们走了,正如他们悄悄地来,傻傻地帮一帮别人的忙,却没有弄懂半点得失与利害。
贾好运为了能够当上参股银行新支行的行长,除了找怒潮集团的朱副总联系从国商银行发放的三亿元贷款中落实两个亿的存款外,还由朱副总安排了与参股银行总行赵奎副行长的见面。见面地点是在京都市红色高尔夫俱乐部,便是韩小飞认为的那个可以让孔行助消魂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