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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光了跳进浴盆,头枕着盆沿,闭上眼睛,享受着温热水流对身体的抚摸。他此时什么也不愿想,只想静静地享受,可是头脑中思绪繁多,纷乱如麻,使他片刻也安宁不下来。
也许是太紧张、太困倦了,他竟然在浴盆里睡着了。电话铃响时他正在做一个梦,梦里他和雷云龙、元狐、麦婧站在一个摩天大楼的楼顶,眼前是万家灯火,脚下是万丈深渊,风很大,几乎能把人吹掉下去,他害怕极了。他想,有什么机密的事非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说不可,他说我们下去吧,他们几个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此时电话铃响了,他看看他们几个,没人接电话,他想莫非是自己的电话?这时他醒了过来,发现是浴盆旁边的电话在响。
他拿起话筒,一个小姐的温柔的声音传过来,问他现在可以搓背吗?他说不用搓背,然后挂了电话。过一会儿,小姐又打来电话,说要给他按摩。他说不用。小姐说元先生特别关照过的,一定要让他满意。元狐给他安排到27号时也说过让他放开玩,一切他都安排妥了。他和元狐不熟,怕有什么圈套,所以拒绝。若在别的地方哪个朋友这样请客他是不会推辞的。
穆子敖看小姐那么殷勤,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找个男的来给我按摩吧。”很快,音乐门铃就响了。他打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小伙子走路带着女相,一开口嗲声嗲气,让人肉麻。小伙子长着一双女人的手,又细又柔,又白又嫩,按摩时感觉更是明显。还有小伙子身上的香气,也让他想到女人。小伙子边按边说些肉麻的话,很快手就不老实了。他从来没有玩“鸭子”的嗜好,这时不知怎么搞的,他的身体反应强烈,有种触电般的感觉,一股火焰从尾骨一直蹿到头顶,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从地狱中上升(10)
如果不是害怕落入陷阱,他真想和小伙子尝试一下。这时不能!他突然跳将起来,让小伙子出去。小伙子说人家不是故意的嘛,他说:你出去!小伙子很委屈地退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才渐渐平静下来。
深夜两点,穆子敖被元狐带到后院一间密室。雷云龙和麦婧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了。他们围坐在一张麻将桌旁,如同4个老牌友。雷云龙恩威并施,穆子敖很快就范。
所谓的“恩”,是雷云龙请穆子敖出任即将成立的阿波罗尖端技术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年薪百万,另外,他还可以一如既往地经营他的印刷厂;这是好事吧,但是有附加条件,附加条件说出来简单得可笑,就是一切都必须听后台老板的。至于后台老板是谁,雷云龙没说,他只说先听他的。此外,麦婧将出任该公司董事长,条件和他的一样,即一切听雷云龙的。
雷云龙要求他和麦婧各交出400万。他不明白为什么,雷云龙说他和麦婧从鲁宾那儿获得的1000万都应该是他雷云龙的。雷云龙说穆子敖和麦婧导演的“爱情故事”的每个步骤他都知道,岂只是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导演,穆子敖只不过是一个不知情的演员罢了。他和麦婧、鲁宾之间的一切事情雷云龙都了如指掌。
这让穆子敖很震惊。他再一次感到了麦婧的复杂。设想一下,每次他刚给麦婧交代一件事,麦婧转身就汇报给了雷云龙,比如,麦婧刚给他说“我和鲁宾在一起如何如何”,转身就去给雷云龙说“我和鲁宾在一起如何如何,穆子敖又让我如何如何”,多么可怕啊!他一向自诩聪明,想不到被人控制这么长时间还不自知,聪明人会落到这种境地吗?麦婧,她远不是一个他所能控制得了的女人。但他又想,即使雷云龙幕后操纵,也不该得800万啊!
可是麦婧很爽快地答应了雷云龙提出的要求。看来他不答应也不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穆子敖也只好答应了。各人留下的100万是他们各自今年的薪水。在这个小城里,100万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所谓的“威”,就是他们有穆子敖的一份黑档案,这份档案足以让穆子敖坐牢或者杀头。用雷云龙的话说,他会成为另一个马启明,或者成为另一个鲁宾。
穆子敖不想做另一个马启明,也不想做另一个鲁宾,所以他选择做一个傀儡。
走出密室已经是黎明时分了,远处传来了鸡叫声。最后为庆祝合作成功,雷云龙开了一瓶路易十六,他们每人喝了一杯。按说这点酒对穆子敖来说不算什么,他的酒量独自喝一瓶路易十六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走出密室,他竟然有些晕晕乎乎。
元狐让他在玫瑰山庄休息,他执意要回去,元狐就打电话叫封向标来送他出去。他恨封向标,可是不便发作。他跟着封向标七绕八绕地走了出来,一路上没人拦他们。
出了大门,封向标要送他回去,他坚决不让。封向标没再坚持,只提出送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封向标将一个麻将块大小、厚薄类似于银行卡的小牌放到他手中,他看了看,是一张梅花10,上边还有磁条。
封向标说:“你已经入伙了,这就是你的身份牌。”
第三章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1)
穆子敖走后,麦婧也走了,她要去找地方睡觉。雷云龙此时兴奋异常,毫无睡意,目光灼灼似贼,他对元狐说——
“走,‘执行任务’去!”
雷云龙称假扮警察上街巡逻为“执行任务”,这是他的主要嗜好之一。元狐劝过他多次,让他收敛些,他每次都是满口答应,过后却我行我素。在玫瑰山庄,元狐是惟一敢冒犯他的人,也是惟一敢直谏的人。听,元狐又在劝他不要由着性子闹,别因小失大。
“没事!我们只是去兜兜风。”
“兜风可以,别穿那劳什子制服。”
“不穿就没意思啦!”
雷云龙让元狐在门口等着,他去开车。转眼间,随着“轰——嘎”两声,身穿公安制服的雷云龙已经将一辆喷有“公安”字样的城市猎人开过来停在元狐身边。
“上车!”
“我上去岂不成了你抓到的罪犯?”
“要不你也来身虎皮?”
“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雷云龙把小拇指弯曲起来塞嘴里,吹出一声清脆嘹亮的口哨,哨声的尖利部分像一枝飞入云端的烟火。两个穿公安制服的小伙子——白无常和黑无常——从睡觉的地方钻出来,站到雷云龙面前,立正!口哨是雷云龙与他们两人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执行任务,立即行动”,其权威性不亚于军队的集合号。雷云龙指使他们把元狐架上车,兜风去!
“别,还是我自己来吧。”
元狐爬上城市猎人。雷云龙一踩油门,车“轰——”地一声蹿了出去,与此同时,白无常和黑无常敏捷地跳上了车。
城市猎人像一匹野马在大街上奔驰。元狐说慢一点慢一点,雷云龙置若罔闻,反而狠命地踩油门,元狐后来就只是张着嘴巴,却没有声音——他被吓住了。
“刺激吧?”雷云龙叫道。
元狐说不出话。黑白无常发出“嗷嗷”的叫声。
“过瘾吧?”
“嗷嗷——”
“炫吧?”
“嗷嗷——”
“威风吧?”
“嗷嗷——”
雷云龙小时候认为世上最威风的就是警察,他的理想就是长大当一名警察,后来他不但没当成警察,还因为打架和抢劫进过两次局子。在市法院任职的雷父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将他弄了出来。而雷云龙的警察梦也就此终结。从此,他对警察是既羡又恨,这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但他好勇斗狠的天性并没有因为进了两次局子而有所压制,反而更肆无忌惮地张扬起来。他认为这是一个胜者通吃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胜者为所欲为,败者寸步难行。他要成为胜者。他要称王。
他靠拳头和砍刀打出一片世界,占领一块地盘。但他真正起家靠的主要还不是收取保护费和敲诈,而是承揽工程,他靠偷工减料和“黑”工人的工钱迅速发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实力不断壮大,逐渐染指毒品市场和色情业,这块肥肉是属于“毒牙”的,单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毒牙”不会是什么善茬,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间终于爆发了一场令人震惊的大火并。上百人参加械斗,血流成河。雷云龙巧妙布局,借力打力,最后警察出场,“毒牙”全军覆没。
“毒牙”被敲掉之后,雷云龙也收敛了两年,这两年临江市相对比较太平。当然,这两年雷云龙也没闲着,他暗中接管了“毒牙”的地盘,加强了组织,积累了财富。不过,这都是常规工作,不值一提。最让他得意的有两件事,一是他采纳了高参元狐的建议,暗中搜集官员隐私和劣迹,为一大批官员建立了黑档案,这等于他攥住了这些人的小辫子。这是一笔不可估量的无形财富。二是他盖了玫瑰山庄,这是元狐帮他打造的“航空母舰”。也许,控制麦婧也算得上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至少元狐是这样认为的。
雷云龙把车开得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就进入了市区。晨光初现,街上行人寥寥。一位手提宝剑的老头在前边行走,雷云龙故意把车朝着老头开去,在即将撞住老头的刹那,他猛一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很难听很恐怖的声音,“吱——嘎——”城市猎人与老头擦肩而过,一阵风将老头宽松的白衣服掀起来,把老头也吹个趔趄,老头吓得脸色苍白,宝剑掉地上也没捡,整个愣那儿不会动了。
雷云龙和黑白无常哈哈大笑。他们认为这是个有趣的游戏,又玩了几次,吓坏了一个进城卖菜的妇女,吓坏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吓坏了一个妓女……他们还将吓坏了的妓女带上了车……
“这是我的城市!”城市猎人经过市政府大门口时雷云龙叫道。
多亏了黑档案,他对这个城市的官员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看到这些人的骨子里究竟是什么货色:巴结跑官、贪钱贪色……有时候他因此不觉得自己怎样坏,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不像自己如此明目张胆。他看清了他们,也就掌握了他们,他高高在上,他可以支配一切。之所以这样,不是他比他们聪明,而是他比他们狠。他像鹰一样飞翔在这个城市上空,他就是这样感觉的。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2)
他把车开得飞起来,他藐视万有引力,他有些疯狂……
他时不时地会有一些疯狂之举,这是他的行事方法,他不能让手下人摸透他的脾气。他要让他们害怕他。有时要让他们感到他们是你的心腹,有时则要让他们战栗,对,战栗!只有战栗,他们才会俯首帖耳。
疯狂,在疯狂的时候他最清醒,他知道危险就在身边,他高度警惕。所以他需要疯狂。
今天他是存心要让元狐见识见识他的疯狂,这家伙对他的贡献太大了,可以说他能有今天,与这家伙的参谋分不开。
当初他在欢场中发现麦婧,这个女人的美让他震惊,他真想把她干掉;后来到济州去玩,无意中发现了麦婧的真实身份,他无法相信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会去当三陪小姐,他想狠狠敲这个女人一笔,然后再……是元狐劝他放弃那种念头,把麦婧控制起来的;恰好这时,穆子敖又撞了上来,于是他们酝酿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他们要将两年来积存的能量都释放出来……这时候不能让元狐翘尾巴,应该让他牢牢地记住谁是头儿。
后来他们差点与另一辆城市猎人相撞。那辆车上坐的可是真警察。那辆车停了下来,还没闹明白他们是哪一部分的,他们已扬长而去。
他们——雷云龙、元狐和黑白无常——在大笑声中出了城。来到岔路口,都以为要往南拐,因为往南是安心县,安心县今天要举行花椒节开幕式,有文艺演出,有杂耍,有团体操表演等,但雷云龙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一打方向盘,上了朝北的路。
向北,再向北,有公路就走公路,没公路就走土路,土路不像公路那么平坦,坑坑洼洼,颠得厉害。两边的田野里是绿油油的小麦,柔软的麦苗起伏着,像绿色的海洋。间或有大片大片的油菜开出金黄的花朵,将天空映照得异常明亮。
天完全亮了。鸟儿高处飞。蝴蝶低处飞。清风吹过,花香盈颊。
雷云龙没怎么减速,城市猎人经常四轮腾空,飞起来,再重重落下去,颠得人五脏六腑找不到位置。3个人兴奋得大叫,2个人痛苦得大叫。穿越村庄时,照样不减速,惊得鸡飞狗跳。有几次眼看都要轧住鸡子了,鸡子却咯咯惊叫着躲过了轮胎。
城市猎人终于在清水河边的一个红砖大院前停了下来。大院门口挂的牌子是“清水河林场”。院子很大,占地约有50亩。院墙很高,超过两米。这儿离村庄很远,是一处孤零零的院子。大门紧闭,有凶猛的狗叫声从里边传出来。由这个院子可以想见当年林场的规模,不过现在河道两侧的树已经砍得差不多了,林场徒有虚名。
元狐爬下车,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干呕,脸上神情痛苦。
大门开了,雷云龙一踩油门冲了进去。
大院子里边又分为几个小院子,房屋一律是青砖红瓦,经过风雨和岁月的侵蚀,显得有些破旧,但仍然很结实。房前屋后是一排排高大的杨树,风吹动树叶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小孩在拍手。后院是个养猪场,养着几十头黑猪。养猪人是一个长相凶悍的哑巴,他的舌头据说是被仇人割去下酒了。
这儿的房子单从外边看,可以说毫不起眼,甚至还不如这几年农村盖的新房子,但进去你肯定会大吃一惊,要么是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要么是觉得走入了梦中。其豪华程度远远超出正常人的想像,简直像宫殿一样,太神奇了。
俗话说狡兔三窟,这是雷云龙的又一窟。
雷云龙来这儿是为了睡觉。他必须狠狠地将自己折腾一番才能睡得香,这方法屡试不爽。元狐却和他不一样,元狐是越折腾越睡不着,睡不着且不说,还浑身疼痛,仿佛鸡子被拔光了毛一样。雷云龙知道他这毛病,故意摆治他。
傍晚时分,雷云龙从床上爬起来,他撩开窗帘,外边已是暮色苍茫,几只麻雀在树上唧唧喳喳地叫,两只黄蝴蝶后面跟着一只黑蝴蝶从窗外飞过,风很轻,风中飘着油菜花的香味。雷云龙一到傍晚,就特别来精神,他属于睡颠倒了的那种人。
他走出“寝宫”,来到元狐的房间。元狐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窗外,没有发现他进来。他问元狐晚饭想吃什么,元狐说安眠药。他说好吧,那就给你来两碗安眠药。对雷云龙这句玩笑话元狐并没什么反应,他还是癔癔怔怔的,他的耳朵在现实中,但他的意识却在梦中。雷云龙大叫一声,他才猛然惊醒。
晚饭是在林场里边吃的,别看这儿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吃的东西却很丰盛,不但有许许多多山野菜,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海鲜,只有一样这儿没有,那就是最为普通的猪肉。至于这儿为什么没有猪肉,你们随后会了解到原因的,不过这里可以透露一点,那就是与宗教无关。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3)
同席的除了他们一车过来的五人,还有这儿的小头目杨林,他的身份牌是黑桃9。他是雷云龙的表弟,一个不折不扣的美食家,会吃,也能吃,而且吃了还不白吃,营养一点儿都不让流失,全部储存在脂肪中。他块头大,白胖,五官长得开阔,看上去是一个大官的形象。如果不事先告诉你,你肯定会觉得在这个酒桌上他是领导,尽管他坐的位置在下,和妓女并列。他会吃,自然要求厨师会做,所以这儿的每道菜都无可挑剔。
席间杨林说了几个荤笑话活跃气氛,大家都笑,惟有元狐和妓女不笑。元狐本来咧咧嘴想笑,却没笑出来,他伸出筷子去夹菜,筷子还没碰住菜,竟从半空中落下来,掉在地上,他身子一歪,差点摔倒。他实在是太困了。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这一笑把元狐笑醒了,他看看他们几位,尴尬地笑了一下。
那位妓女是被限制了自由的,她不知道他们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有些惶恐。白天黑白无常两人已经让她领教了一些东西,从他们的话里她隐隐约约感到处境不妙,即使是集体淫乱她也能接受,她惟一担心的是她会像传言中的那些姑娘一样落得一个失踪的命运。处于这种境况,她能笑得出来吗?
雷云龙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倩。”
“倩女幽魂,不错嘛。”雷云龙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你干这一行几年啦?”
“3年。”
“给家里寄过多少钱?”
“没寄多少。”
“都自己存着?”
“也没存着。”
“那弄哪儿去啦?”
“被一个挨千刀的男人骗去了。”
“他说爱你啦?”
妓女点点头,好像触到伤心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看看,扯淡不扯淡,一个卖×的竟然去相信爱情,哼!”
雷云龙说得异常难听,那个叫小倩的女孩抬起头惊讶地看他一眼——雷云龙的目光太厉害了,小倩的目光一遇上他的目光马上又移开。
“贱!”元狐说。
“贱!”黑无常说。
“贱!”白无常说。
“贱!”杨林说。
小倩害怕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饭后,雷云龙带领着元狐和黑白无常杀回城里。他将城市猎人和警服留在了林场里,他们回去时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别克,驾车的是白无常。那名妓女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城,很遗憾,她再也回不了城了。她注定要成为失踪者,她的名字(她自称叫小倩,这很可能不是她的真名)将被风吹散。对城市来说,她是一滴蒸发的水,无足轻重。
他们离开林场时,元狐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院墙,他不是第一次看这高大的院墙,但仍然对它的壮观感到吃惊,他尽管已经知道里边是什么样子,但再次看到院墙和院内黑黪黪的高大树木,他仍觉得里边无比神秘。他突然来了灵感,意味深长地对雷云龙说:“这儿是个好地方。”
雷云龙心领神会,也说:“是个好地方!”
别克卷起一路烟尘,烟尘像条土龙在他们身后翻滚。
回到玫瑰山庄,雷云龙立即召集4个“3”听汇报。在路上他已经打电话吩咐封向标通知“黑桃3”、“梅花3”、“方块3”和“红桃3”赶到山庄汇报近期活动情况。
元狐36个小时没睡觉,困得要命,可又不能不听汇报,毕竟这一块——黑档案工程——是他抓的,他不能偷懒。再说,搞黑档案是他建议的,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很为这档子事得意,有汇报焉能不听。为此,他又给自己打了一支冰毒。
雷云龙和元狐来到地下室小放映厅时,4个“3”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四个“3”是搞窃听的4个小头目,每人手下都有一帮子人,他们的工作就是窃听、偷录和偷拍,因为窃听与耳朵有关,3这个数字像个耳朵,所以雷云龙将扑克牌中的4个“3”分给他们做身份牌。4个“3”各负责一摊,整个临江市的各部门、各地区的头头没有被遗漏的。手段不限,范围不限。元狐告诉他们有多大本事就使多大本事,能折腾到什么程度就折腾到什么程度,但有一条必须记住,那就是一旦败露,他们必须说他们是单干的,没有组织。
“黑桃3”先汇报。“黑桃3”尖嘴猴腮,个子和雷云龙差不多,属于矬子之列,他一说话眼睛就骨碌碌乱转偷窥每个人的表情。雷云龙一边嚼着生豌豆,一边走来走去。他虽然对官员的隐私非常感兴趣,但听得多了就有些麻木——无非是偷情、受贿、卖官、争权等,大同小异,最大共同点是虚伪和贪婪。
比如,纪委书记下午刚做完要求党员干部廉洁自律的报告,西门县的县委书记就到家里给他送钱,他声色俱厉地批评这个书记:“胆子不小,我话音未落你就来这套,不怕我拿你当反面典型?你拿回去,要不我就上交!”县委书记只好把钱收回去,并做了自我批评,而他走后,纪委书记发现那只装钱的信封被“遗落”在沙发上。晚上纪委书记将钱交给妻子,并讥讽说:“哼,一万块,亏他也拿得出手。”还有,上周三郭部长儿子结婚,仅彩礼一项就收入了173200元。再有,上上周二林副部长母亲去世,收入礼金75800元……
那么多凌厉的爪子(4)
类似的故事太多了,雷云龙都听得厌烦了,他说:“别说这些了,来点新鲜的,是我没听过的。”
“黑桃3”就又说了几个情色故事,还放了一段录像——是针孔摄像机拍的,画面不太清,而且大部分时间看到的只是某某可笑的屁股。雷云龙说比毛片差远了,元狐则批评他们不钻研技术。没看完他们就不看了,让存入那个人的黑档案中。
“这也不新鲜。”雷云龙说。
接下来,“梅花3”讲了一个“牙的故事”。他说话吐字不清,呜呜啦啦的,让人听着难受,好在他表情丰富,模仿别人说话时惟妙惟肖,能从他的神态中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模仿夫妻俩的对话,给人以身临其景的感觉,把几个人都给逗乐了。
人事局局长欧阳山前不久拔了一颗蛀牙,在市第一医院住了7天院,出院回家后,欧阳局长举着装有蛀牙的小塑料袋让妻子猜这颗牙值多少钱。妻子说800,他说不对再猜。妻子说2000,他说不对再猜。妻子说一万,他说不对再猜。妻子又猜两万,3万,5万,8万……都不对。妻子说你这颗牙难道比钻石还值钱,他说真的比钻石值钱。最后他报出一个数字,吓了他妻子一跳:385000元。也就是说,他住院期间那些想让他安排工作或调动工作的人借探望之机共给他送了这么多钱。他让妻子把牙放进保险柜里,还得意扬扬地说这颗牙珍贵着呢。
雷云龙说:“还这么会捞钱?”
元狐说:“他在山南市当市委书记时两年调整了3次干部,给683个人换了岗位,收钱不下200万。”
雷云龙说:“想办法让他吐点血。”
元狐说:“他在山南当书记时到吴城嫖娼被抓,罚了5000块钱,那儿留有档案。”
雷云龙将一粒生豌豆咬得嘎嘣响,很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事就这样定了。
“梅花3”又讲了几个故事,没什么新鲜的;雷云龙摆摆手,让他随后说给元狐听,放入黑档案中。
接下来是“方块3”,他长着一张长条脸,脸上像涂了糨糊一样没有表情,这一点与“梅花3”截然相反;他说话一本正经,但辅以夸张的动作(在做这些动作时他也面无表情),其效果不亚于“梅花3”。他讲的这个故事让人吃惊,就发生在昨天——
昨天安心县举行花椒节开幕式,非常隆重,省里市里的头儿都去了,上面来领导一把手是必须出面的,可是早上起来县委仇书记不见了。这么大的活动没有书记哪成?于是就找,可找来找去连个影子也没有,家里没有,办公室没有,宾馆没有;打他手机,一直是关机,县领导都快急疯了。县长说昨天夜里还在一起开会,商量今天的接待事宜,人怎么会不见呢?问司机,司机说昨天晚上他等着送仇书记回家,可是仇书记把他打发回去了,说是不用车了。至此,毫无线索。后来,连公安都出动了,掘地三尺也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