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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乔主任,你是要证据吗?”朱丽有些疯狂地从随身带的小皮包里,取出一盘磁带和一叠相片来,摔在了桌子上:“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这里,你们先听听我们一个当事人的丈夫是怎么说的?他们克莱尔的首席代表为了他们所谓的光明正大,为了所谓的公平,不惜拆散别人的家庭,不惜将我们松阳市的一个老艺术家给打到医院去,不惜和我们当中的一个委员做出那些人狗不如的事情来。证据,你们好好地看看这些证据吧! 这对狗男女,不但在咱们松阳里乱搞,在北京乱搞,他们甚至还搞到北戴河的海边上去了!”
“天那!求你别说了!!”张雪捂住耳朵惨叫了一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面无血色、似哭似嚎地跑了出去。
乔世良赶紧低头把那些相片拾了起来。
“没有用的。乔主任,这些证据我们已经复制了很多套了?”
“你们?”乔世良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朱丽说:“朱丽呀,朱丽,你的良心让狗了么?怎么能这么卑鄙呢?”
朱丽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于是她突然指着乔世良的鼻子,跳着脚地喊道:“乔世良,你少来这套! 你不卑鄙?你在背后干的那些事情还不够卑鄙吗?卡别人的学费明说算了,还搞出了一个什么制度来,有意思么?指使着经贸委里的人在委领导分工的事情上背后下刀子,你不卑鄙吗?为了安排评标委员会的名单,你四下里的活动,你以为你干的那些卑鄙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乔世良,我可是一直在忍着你的。你现在还有脸说别人卑鄙?好意思说出口!你知道别人怎么在背后说你吗,你这个笑面虎,你这只老狐狸!”
听到这里,乔世良气得混身打哆嗦,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姓朱的,你给我滚!”
“你终于失态了吧。”朱丽狞笑了一下,指着桌子上的磁带和相片说:“建议你们都本着公平的想法,再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些证据。”说完,她扭身走出会议室。
看见那个外国人竟然饶有兴致地在旁边观察着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一直没有出声的市外贸局的处长突然指着维克多大喊道“你是谁呀?都是你他妈的在这里给搅的,请你出去,这里没有你们外国人的事情!”
胡达成呆呆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人,张开嘴,半天才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怎么,怎么搞成这样了?这是什么招标呀?”
说完老人脸色惨青地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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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下了一场小雪,初冬的中国北方已是一派银装素裹了。
从松阳开往省城的公路上,负责管理公路的人已及时地把雪扫到了路旁,但路上的多数车子依然都开得非常小心。
一辆深蓝色的吉普车由北向南中速地行驶着。
车内,希恩驾着车,托马斯坐在他的旁边,他们的身后放着不少的行李。
驶车途中,刚开始时希恩曾试图想找点话题与托马斯聊聊,但他发现坐在一边的托马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及时地闭上了嘴,选了一盘磁带放进了车里的播放器里。
托马斯一直向外边望着。他记得,那天从省城来松阳的时候,也是希恩开着车。那时路的两旁还能看到绿色的树叶,如今只剩下了灰黄色的树枝了在寒风中瑟瑟的晃动着。
两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这中间,从松阳到北京,从吕家沟到省城,前前后后地发生了多少事情呵。
来的时候,心态是那样的简单而急迫,而此时离去时,心情又是这样的复杂和沉重。
昨天跟希恩交待工作的时候,尽管自己表面上装得很轻松的,但今天早晨醒来收拾行李时,扶在门框上看着屋里那些这些天来日夜陪伴着自己的电器和家具时,内心深处竟升起一片说不清的伤感来。
一切恍然如梦。
流标的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当大老板听到这次克莱尔竟然没有拿到合同时,还没有等这边的人解释,那边就暴怒了起来。五分钟的劈头盖脸和雷霆大发之后。这边的人小声地说,不光是我们,这次所有参加投标的公司都没能中标。
为什么?
见托马斯有些犹豫,希恩凑到话筒前说:因为这次招标的中方内部对一些招标的原则和标准没有统一,后来在评标的时候发生了争议,于是他们决定将招标活动向后推迟一些日子。
托马斯感激地看了希恩一眼。
开什么玩笑?大老板在电话的那边不满地抱怨了一番。最后问道:中方说以后怎么办了吗?
他们说还要研究一下。
这太过分了,他们要再是这样搞的话,我就会找律师起诉他们! 想了一想,大概觉得自己的说法欠妥,于是大老板改口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尽快地了解清楚,并及时地把有关情况做一份报告传给我。这两天要开股东大会了,看来到时候我又要向那些狗娘养的机构投资者们费一番口舌了。记住,有关招标的任何情况,请随时与总裁办公室联系,我们总部这边也好配合你们的工作,听到了吗?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克莱尔就绝对不能放弃! 懂我的意思吗?
挂上电话后,托马斯头脑有些发木地说:我想,刚才还是应该向大老板说明真情的。
说明什么真情?。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总部可能很快就会知道的。
希恩耸耸肩。
一切恍然如梦。
交待工作时,他没有说明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希恩也没有追问他离开松阳多长时间。双方心里都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
早晨,当希恩来到房间里看到托马斯的那些行装时,他突然走过来,紧紧地抱了一下托马斯。
以后这里的一切都要指着你了,托马斯小声说。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希恩用一种酸酸的口气说完低下头去。大概他又想起了维克多离开时的情景了。
你的中文这样好,这里的首席代表的位置应该是你的。
咱们克莱尔的事情谁说的清呀?希恩抬起头来说:你不和那个女孩子告别了吗?
托马斯心中一动,过了很久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但愿我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走吧。希恩说。
走吧。出门的时候,他又向屋里回头看了看,鼻子突然一酸。
一切恍然如梦呵。
“希恩?”
“嗯?”
“我这里有一盘音乐,能把你的那盘磁带换下来,听听这盘吗?”
“当然可以。”
很快,车里的音响里传出了一片深沉的大提琴声。
听着音乐,托马斯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希恩侧过头看去,发现托马斯的眼里流出了两滴泪水,他小声地问道:“这是你拉的?”
托马斯点点头。
“我不是很懂音乐,这首曲子叫什么呢?”
“《朱尔的衷曲》。”
省城的机场大厅空荡荡的。
希恩陪着托马斯来到了安检处。
“回去吧。”托马斯握了握希恩的手说:“以后见到见到松阳市经贸委的人代我问他们好?”
“以后?你不再回来了吗?”
“发生了开标会上那样的事陵,你觉得我再呆在松阳有助于我们克莱尔公司获得合同吗? ”
“那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呢?”希恩终于犹犹豫豫问道:“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助你吗?”
托马斯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希恩的肩膀,小声说:“回去忙吧。”说完他拖着行李走向了安检处。
来到候机室后,托马斯左右看了看,不知是自己来的时间太早,还是确实今天没有多少人要去广州,周围几乎看不到人。
刚才差一点就向希恩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终于还是忍住了。
广州,那只是一个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名字。
杨明明,那只是一个在发黄的镜框里看到的梳着小辫子的姑娘。雪儿说,那是她一生当中最要好的朋友。
雪儿,你到底在哪里呢?
过去的几天里,托马斯几乎走遍了松阳市的大街小巷。打遍了所有与张雪有关系的电话。没有人表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但所有的人都表示,你以后别再打电话来了,中国话都说不清楚,哐!
给那个在家里养病的文化馆长打了电话。老人说,老托,你来吧,看我能够帮助你做点什么?
抱着那个大提琴来到了老人的床前,谢谢你的琴。
怎么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省电视台的活动你们真的不去了吗?
我找不到张雪了。
她又不来练琴了,这个孩子。老人挣扎着坐了起来:我来给她打电话。
没有用的,谁也找不到她。
她不去上班了吗?她不回家吗?即使走的话,总该和谁告个别吧。难道连她妈妈那里也不说一声吗?这不可能的。她妈妈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们可是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呀。
她现在不再接我的电话了。
不行! 我得去问问,闺女去哪了不知道?不可能。
老宋激动地下了床,那一刻里,托马斯想跪下来。
大妹子,过两天你女儿就要代表咱们松阳去省电视台比赛了。你这不是让我坐焟吗?
老宋,我也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呀?我要真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能不告诉你吗?
老宋下得楼来,对托马斯说:可能她也真的不知道。
托马斯倔强地说:那我就每天都在这里等着张雪,我就不相信她永远不回来看自己的妈妈。
老托,你疯了?
托马斯认真地点点头,说:我疯了。
当老宋的第三个电话打到张雪的妈妈那里时,老人从窗户上向外望去,只见裹着一件大衣的托马斯依然站在楼下寒冷的夜风中。他那高大的身影顽强地靠在一棵干枯的小树上。
老人心中一热,她的眼睛有点潮湿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到张雪这样哭过。老人哭泣着说,你知道你把她的心都伤碎了。
都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见到她,我并不求她原谅我,我只求她惩罚我,我只求她能够听我说一句:雪儿,对不起,请你惩罚我吧。说到这里,怀里抱个大提琴的托马斯竟像个婴儿似地哭了。
老人抱住了他:别哭,孩子,别哭。说着,她自己也哭了。
“唉,请问你是德卡先生吗?”
一个机场的女服务人员,推了推一直发着呆的托马斯。
他的目光缓缓地转到了服务员的脸上。
“请问你是要去广州的托马斯.德卡先生吗?”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女人的脸变得很难看:“你知道机场的广播已经通知你多少遍了吗?”
挤在窄小的经济仓里,托马斯一直在低头读着那封张雪用手写的英文信,这是和她的妈妈临别时,老人郑重地交给自己手上的。借着头顶上那束灯光,托马斯已经不知第几遍地读过这封信了,字迹非常潦草,写在几张从活页纸本上撕下来的白纸上:
托马斯,你知道当我看到那个女人把相片扔到桌子上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什么吗?我真的想杀死她,杀死你,最后再杀死我自己。我真的希望从那一刻里开始,地球上再也没有生命了,所有的人再也没有记忆了。我真是这样想的。
整整一夜,我一直在走,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灵魂漂到了哪里,我不饿,也不冷,我只有一个念头,该如何结束这一切,包括我自己。我一生当中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地渴望着有一辆车子撞到我的身子上来,让那些沉重的轱辘从我的心上碾过,这一切该是多么的轻松和快乐呀。想一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完全是非常偶然的,而对所有的生命来讲,离开这个喧闹的世间又是一种必然。谁能不死呢?死亡是绝对的,相对的只是死亡的方式和痛苦的程度。托马斯,我真的好想去死呵。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读到这封信,即使读不到的话,又有什么呢?就算是我自己给自己写的吧。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你会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正在做些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想对于克莱尔也是极为不幸的。你也许想像不到那个女人当着那么多的人是怎么把我们的事情和克莱尔联在一起的。人为什么要有记忆呢?真想把所有的那一切都忘掉,永远地忘掉。多希望自己没有出生,多想重新有一次生活。真的,我多想永远的忘掉你呀,托马斯。
我发誓,我曾一万次地想忘掉你,可不知怎么的,又总是第一万零一次地想起你来,想起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一切:经贸委的会议室、矿山路上的绰号、吕家沟办公桌的五线谱、文化馆的排练室、妈妈厨房里的挂面、东方广场的时装店、保利剧院的音乐会、松阳宾馆的门外、北京的那所别墅、北戴河的海滨......呵,发生的那一切一切,竟然把这么多美好的回忆留在了我的心中。托马斯,真的好想你呀。真的好想摸摸你,好想抱抱你,真的好想。写到这里才发现,我原来是这样的爱你。真的好想像那次在海边那样,哭着抱紧你,紧紧地......
看到这里,托马斯眼睛模糊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那封信的字再也读不清了,他觉得自己的喉头越来越酸,怕失态哭出声来,于是托马斯赶紧站起身来,手里拿着那封信沿着窄窄的机舱过道向后走着。
他来到了飞机最后面的那排供乘务员坐的位子前,借着一束光亮,再次低头读起信来:
托马斯,请你原谅我吧。我要走了。我知道我在这个小城市的生命结束了,那个给我带来过无限悲伤的家庭不会再存在了,我将永远地离开这个带给我爱,也送给我恨的地方。
临走之前,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妈妈,她已经老了,原本应该多多照顾她的,可没想到的是,不孝的我竟给妈妈带来了这么多的烦恼。看来,这一切只能有待于以后补偿了。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哪里是我的归宿。现在我只有走向那片陌生了,带着一身的伤痕。我想我会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舔心中伤口的,但我知道,人生中的一些伤口是永远也不可能愈合的。
想一想,很多事情也怪我自己,我的心总是那么的软,你知道吗,有好几次我都警告过我自己,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甜蜜而陶醉的,然而再往前迈一步的话,就是危险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小城市里。我曾经几次想用非常残忍的方式结束我们之间的那个故事。可每次看到你的眼睛,听到你那低沉的声音时,我的心一次次地又软了下来。
这次,我们可能是真的要分离了。你知道,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当我意识到今后我们也许再也见不面时,好几次我再也写不下去了。也许今后,我们的眼睛再也找不到对方了,那就让我们的心接在一起吧。
不要再来找我了,求求你了!
希望你能走好你的路,过好你的日子,多保重。今后不管你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情,请记住,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永远有一个人在悄悄地为你祝福,永远有一个人在她的记忆中为你悄悄地藏下一个爱的角落。雪儿。
托马斯呆呆地望着机舱的小窗外,远远地,太阳在云层中漂浮着,他闻到了一股云的味道。
乔主任呀?我姓崔呀,省工业厅的,听不出来了么?你呀你。怎么听说招标的事情不太顺利呀?嗨,这种事情我过去碰到的太多了。本来么,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说什么来着,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你们松阳为什么非要搞得那么复杂。做过这么多年的管理工作,我就一个感受,真正水平高的人,都是那些能把问题处理得比较简单的人。像工程委托这种事情,该招标时招标,不该招标的时候就研究、指定一个。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容易处理么,看来那家叫什么克莱尔的公司问题很多么。为了中标竟然采取这样的方式把和我们的一个评委拉下水去,怎么能够和这种公司打交道呢,而且过去那个的什么代表自己屁股还没有搞干净,公然就去破坏我们正常的评标活动,我真的很怀疑,当年你们是怎么想起来要和这种企业合作的呢?再有,我听说那个什么澳大利亚的公司做得投标文件水平很差呀?你们在对投标公司的能力和资信,事先还是要把把关的么。克莱尔公司那里,我建议什么时候你去和他们谈一谈,一方面听听他们怎么说,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当面地指出他们的那些问题来,让他们识趣些。这种话,我觉得最好还是你去和他们说,下边的人说,力度毕竟差了些。先暗示暗示他们么。
好了,好了,这个问题我就不想和你在这里多争了。我只是向你表示一下我的想法,很多事情,该简化的时候就尽可能地简化。胡达成这里,我会跟他说的。他这个人么,一向都是大包大揽的,最后竟做一些别人给他擦屁股的事情。有些事情你们下边也不是非常的清楚。前几天,咱们的一个副省长谈起他来时说道,省里总有些倚老卖老的人物,那余热老是发得不好,瞎发一通。领导同志尽管说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开玩笑的口气,但一些话听进耳朵里却让人颇有感触呀。
怎么样,什么时候来省里呀。我最近又在餐桌上听到了不少有趣的笑话,方便的话,周末过来一起聊聊么。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小朱的事情,你就别太生她的气了。她也是,嘴直了点。别忘了,尽早地安排和他们克莱尔的人谈谈,也算是摸摸底吧。你每次都是嘴上说答应的好,但最后就是不落实,这次你一定要动真的,好吗?
乔世良手里拿着电话,一直听着那嘟嘟的声音响了半天之后,才把话筒给放了下来。
他坐在自己的桌前,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会儿桌面,然后抓起了电话来,给北京的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当听到话筒里传来丁老的声音时候,他的马上地弯了下去。
“你好,丁老,我是松阳的小王呀。对,对,对。您身体最近还好吧。没有,我本来想等事情定下来之后,再向您汇报的。您还记得吗,上次我提到的那个香港商人的事情吗?对,对,就是他。贵州公安厅的调查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我知道,好,我们这边一定配合。那我们省上边的事情还得盼着您能帮着疏通疏通。那自然是的。看丁老您说的。”说到这里,他的腰往下垂得更低了。
从白云机场大厅走出来后,托马斯感到周身上下的燥热,这里的气候又热又潮。
几个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挤到托马斯的面前,分别用广东话和普通话询问着他要去什么地方。
他什么也听不懂,于是他连连摆着手用生硬的汉语说:“不用,不用。”
见有新的客人出来,这些人甩下了托马斯,又冲向了他们。
只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一直不死心地跟着托马斯,并小声地说:“哈罗,先生你去什么地方?”
托马斯被那个人缠烦了,他停住脚,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笔记本来,问道:“乐团,乐团,你知道?”
出租司机眨眨眼睛,说:“知道,我太熟悉了,就在水荫四横路附近。你去那里?”
托马斯有些小心地看着司机,问:“多少钱?”
“打表去。”见托马斯没有听懂,司机把他拉到了出租车前指着计价器说:“按表收费,我不会骗你的。”
就在托马斯仍在犹豫的时候,司机已经帮着他把行李给提上了车,同时说道:“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快点,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托马斯没有听明白这个出租司机说些什么,但他还是手里拿着一本中国旅游交通地图册上了出租车。
广州的街道很窄,汽车的喇叭声和商店里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喧嚣着,溅在道路两旁的混凝土和砖瓦上,谱出一首由噪音为基调的都市交响。
出租汽车在拥挤的街上连续速度飞快地做出各种惊险的动作。在托马斯看来,这不是在做杂耍,而是对人生命的轻视。
“慢点,慢点! ”托马斯一次次地叫着。可令他十分奇怪的是,这位司机却是一幅司空见惯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车载对讲机,在那里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开怀大笑地哇哩哇啦地说着什么。走过全世界这么多的城市,一边载着客人一边在对讲机上这么快乐地聊着天的出租司机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来,车外的噪音已经不算什么了。
托马斯觉得头有些疼。不会是感冒了吧,刚才上车之前来不及脱掉衣服,就从北方那干冷的气候中一下子过渡到这个潮湿而又闷热的环境中,确实有点不太适应。
来广州的决定是不是太匆忙了?
张雪的妈妈回忆说,那时小雪和洪学喜的关系还是很好的时候,当时他们在省城里工作,半夜里两个年轻人不知什么事情吵了嘴,天一亮,洪学喜就再也找不到她了。等了她两天之后,洪学喜从省城找到了娘家,在松阳住了三天,也没有见到她的影子。再接到小雪的电话时,她已经一个人回了省城的家里。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里她去了广州。杨明明是和小雪一起长大的,后来她到广州音乐学院学习,以后就留在那里,嫁了人,目前在广州的一个乐团里担任作曲工作。小雪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小雪这个孩子,表面上很温顺,实际上却犟得要命。
她会不会又去了广州了呢?
小雪长大之后,很多的事情,她宁肯和那个杨明明讲,也不会和我说的。所以我想,如果杨明明也不知道小雪去了什么地方,那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的去向了。这是她写给你的信,你看一看信上有没有说她去了什么地方。
托马斯从怀里再次拿出那封张雪写给他的信。信纸已经有些黑了。
从张雪妈妈那里得到了杨明明的电话号码之后,托马斯打了过去,先是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一会听到了杨明明的声音:你是哪一位?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意思。好吧,我先生懂一点英语,要不你和他说吧。
杨明明的先生说话总是有些迟疑,这让托马斯加重了对他们两个人的怀疑。
当男人听到托马斯要来广州的时候,他的语调开始变得非常的坚决:不,你不要来。你来了,我们也不会接待你。是,张雪是我们的好朋友。对,我们不欢迎你。哐!
"到了。这就是我们广州市最著名的交响乐团。”
“这是哪里?”
“水荫四横路三十二号,广州交响乐呀。这就是你说的乐团,肯定的。”
托马斯付了车资,提着行李来到了交响乐团大院的门口。
一个传达室的人拦住了他:“这位外国朋友,你找谁呀?”
“杨明明。”托马斯把一张纸条递补递给传达室的人。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这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呀。你要找哪个单位呀?”
“杨明明。”
“我知道你找杨明明,你找哪个单位的杨明明呀?单位懂吗?哪个乐团?”
“对,我要找乐团。”
“乐团,广州的乐团多了,你找哪个乐团呀?”
托马斯呆呆地看着传达室的人,在热辣辣的阳光之下,他的头有些晕。
托马斯躺在一所医院的病床上,嘴唇干裂,胳膊上打着点滴。
一个医生手里拿着个夹子,站在托马斯的身边,他指着那个点滴的瓶子问一个刚刚进门的护士:“给德卡先生的药加进去了吗?”
护士点了点头。
站在医生身边的护士小问道:“要不要和驻我们这里的领事馆打个电话?”
医生看着护士想了一会儿,问道:“他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吧?”
“比昨天好一些了。”
“还说梦话吗?”
小护士点点头:“我也听不太清说什么,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的,好像听着他老在说什么雪儿雪儿的。”
医生点点头,问:“那个叫什么杨明明的人找到了吗?”
护士说:“电话局的人正在帮助寻找,听说那个号码可能是赤岗路那边华南歌舞团宿舍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