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洁迟疑了一下,说道:“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休息吧……”
陆天明--大雪无痕--四十三
四十三方雨林把那个装着钱的牛皮纸信封放在了马凤山面前。马凤山问了声:“多少?”得知信封里居然装着15000元,他拿起信封掂了掂,问:“他们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他们说了原因没有?”方雨林说:“他们没说别的,只说,要跟我交个朋友。说,知道我家里困难,想尽一点朋友的责任。”“你在双沟那会儿,见过这两个人吗?”马凤山又问。方雨林说:“好像见过一两面,但印象不深。”“你能肯定他们是双沟的人?”马凤山好像对他们到底是不是双沟人特别重视,反复追问这一点。“这一点绝对没问题。”方雨林一口咬死。“你问他们的姓名没有?”“他们不会那么傻。我问了,他们不肯说。但我跟他们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明天下午5点30分,在江堤饭馆。”“哦,这个好。”“看来,他们想通过收买我来干预我们破案。”“双沟人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他们怎么知道你参与了这个案子?”
“我想过这个问题,结论只有一个,‘12.18’案的凶手一定出自双沟,而且这件事跟周密一定有直接关系。假如跟周密没关系,双沟人不会插手进来的。”方雨林说道。
马凤山却摇了摇头说道:“还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如果这一切都是周密在背后直接指使的,你不觉得周密有点太蠢笨了?”
方雨林固执地问道:“容我反问一下:如果这件事跟周密没有关系,为什么在案件的几个关键时刻,都有双沟的人跳出来活动,或者向办案人员提供假情况,或者拉拢有关办案人员?”
马凤山不做声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次去北京汇报,有关领导对这么多双沟的人出现在这个案件里,也相当重视。他们特别指出,要我们密切注意这方面的动向。但他们也指出,仅仅凭这个还不足以证实周密跟谋杀张秘书有必然的联系。所以,我们还是要特别冷静,特别谨慎……要找到直接证据。你把钱收下来了,这很好。跟他们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更好。等他们再来找你时,顺着这根藤摸出后边的那个大黑瓜来。我想他们是干了一件大蠢事。弄得不好,整个案子有可能就从这儿突破。你方方面面都不要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别让他们觉察出你在警惕他们。要尽量麻痹他们,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接近你,在跟他们的接近中,摸清他们的真实情况……”
方雨林想了想道:“……那……那我暂时还是别让我妈转院了……”
马凤山忙问:“你让你妈转院了?为什么?”
方雨林说:“我怕他们要是觉察出我不跟他们合作,会去医院找我妈的碴儿来威胁我……”
马凤山忙说:“别动!别让他们觉察出你在提防他们!你妈离开那个医院了吗?”
方雨林说:“还没有,我让我爸在医院里等我的电话。”
马凤山忙问:“你什么时候让他去的?”
方雨林说:“中午。”
马凤山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四五个小时了。你赶快告诉他,什么事也别做。那些收买你的人一定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的!
方雨林说:“行,我马上去医院找我爸……”
马凤山忙说:“不,就在这儿给他打电话!”
方雨林又说:“还有一件事,那天我看到技术鉴定科对射杀张秘书的子弹头和弹壳的鉴定结果,说这几发子弹都出自五六式手枪……”
马凤山立即打断他的话:“好了,待一会儿再说这事,你赶紧给你爸打电话。”
方雨林拿起电话,拨通市医院内科三病房,却得知,十几分钟前,他爸实在等不得了,已经把他妈接出院了。“你老爸和老妈这一动弹,可能已经让那些双沟人觉察到你在提防他们了。我估计他们不会再来跟你见面了。”马凤山担心地说道。
“也不一定……他们不一定有那么神……”方雨林心存侥幸地说道。
到约定的那天傍晚,方雨林扮作在江面上滑冰的人,另外安排了三个小组的人埋伏在预定地点,准备抓拍那两个双沟人。但一直等到晚上7点半——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五点半,那两个双沟人连根人毛都没出现。“看来他们是有所觉察了……”回到破案组住处,方雨林感叹道。“这两个双沟人到底是谁呢?他们很了不得呀!不仅了解你的情况,还相当熟悉我们的一些工作规律……”第二天一早,马凤山见了方雨林。
郭强又这么说道。
方雨林昨晚也是一夜没睡着。他说:“我觉得在这件事中间真正起作用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什么人……这个人。可能还不是周密。”
郭强问:“什么叫真正起作用的?为什么是另外一个人?”
方雨林说:“我说的真正起作用,是指案发后在方方面面起着转移我们侦破视线,干扰我们破案那种坏作用。从各方面的迹象来看,他不会是周密本人。另外,他不可能是那两个双沟人中的一个。因为接触过后,我感觉那两个双沟人比较浅陋。从气质上看,属于那种长年生活在偏远地方,比较土,还有点木讷和愚执的人,根本不像是能掌握那么多内部情况,还能策划什么行动,还能如此机动地跟我们较劲周旋的人。”一个侦察员问:“为什么你又说不是周密?”方雨林说:“从大的方面说,周密本人不可能脱出身来监视我们的行动。具体来说,昨天从中午到晚上,周密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他也没那个时间去医院监视我妈。”马凤山间:“你知道他在忙什么?”方雨林说:“是的,我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中午跟一个女士在东大桥西餐馆一起吃西餐,吃到很晚才离开那儿。晚上去参加了一个很重要的外事活动。”郭强说:“昨天他没时间,不等于他跟这件事就没有关系。他可以提前把这件事策划好了,再交给别人去执行。”方雨林说:“即便是周密策划的,我觉得,他也不可能直接向这样两个双沟人面授机宜。任何一个处在他那样高职务上的人都不会这么蠢。通过这件事证明,在周密以外,还有一个人在这个案子里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他一边说,一边在一张纸上画了这么一个示意图:周密?双沟人马凤山指着中间的那个问号,问:“你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谁?”
方雨林说:“你们还记得那个杂务工吗?”
“他就是你说的‘另外一个人’?”郭强反问。
方雨林摇摇头:“那当然不是,但是从那个杂务工身上我觉得可以推断出一个人来。请你们注意,那个杂务工也是双沟人。
“你想以此推断出什么?”马凤山早觉得这里有一口值得深挖的“井”,他想听听方雨林的分析。
方雨林接着说:“我们从来没有对这个杂务工的证言做过认真的怀疑。你们应该还记得,案发后,我们曾经讯问当时在来凤山庄案发现场工作的全体人员。从江边回来后,我把所有这些讯问笔录都细细地翻了一遍,注意到这么一份笔录。这是对另一个杂务工的讯问笔录。”
“另一个杂务工?”
方雨林说道:“是的,当天负责大厅后门附近清洁卫生工作的,有两个杂务工。我们一直只注意了其中的一个,而忽略了另一个。我念一段对这个被我们忽略了的杂务工的讯问笔录:“问:怎么你一个人来了?那一个工友呢?答:他有点儿事,让阎秘书叫走了。他一会儿就来。‘请注意这句话:’他……让阎秘书叫走了。‘这里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那个双沟籍的杂务工接受讯问前曾经被一个姓阎的秘书叫走过。”
郭强问:“那又怎么样?”
方雨林说:“这个姓阎的秘书为什么在那个双沟籍的杂务工接受我们讯问前把他叫走?这是偶然的,还是有意的?”
郭强问:“你认为是这个姓阎的秘书让那个杂务工对我们做了有利于周密的伪证?”
方雨林没正面回答郭强的问题,却说:“我查了一下,这个姓阎的秘书,也是双沟人。”
马凤山一震:“他也是双沟人?”一直半靠半坐着听方雨林说话的他,一下子把上身挺直了起来。
方雨林翻开记录本,说道:“他原先是双沟林场中学的一个中学教师。周密的父亲早先就在这个中学教过书。周密和这个姓阎的秘书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俩曾经是双沟林场中学的两个学习尖子。周家搬到东钢去以后,周密和这个姓阎的老同学还保持着密切的来往。周密到市政府工作不久,这个留在林场工作的老同学就被提起来当了双沟林场中学的教务主任。几个月前,又被调到市政府秘书处当秘书。而那个杂务工正是这个阎秘书从双沟林场安排到来凤山庄去的。”
马凤山眼睛又一亮:“哦?”
“因此完全有可能,案发当天,当得知警方要讯问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时,这个一直和周密往来特别密切的阎秘书就在半道上截住了那个杂劳工,指使他向警方作了伪证,保护了这个他少年时代的好朋友、人生旅途上的大恩人周密。而且很有可能同样也是他,策划了最近的这档子收买事件。因为从各方面来看,只有他最有可能掌握这么多的内部情况,同时又有可能指使双沟的人来做这件事。我甚至想,那个双沟籍杂务工的失踪,跟他也有关联。”马凤山忙问:“那个杂劳工失踪了?”方雨林说:“是的,我曾经派人去找过那个杂务工。他失踪了。”郭强问:“他在双沟的家呢?”方雨林说:“也搬走了,同样去向不明。”马凤山一下站了起来:“找,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同时赶快找到另一个杂务工,核实有关情况。”郭强也站了起来,说道:“是不是再派一组人到双沟,用拉网式的方法,找到那两个带钱来收买雨林的人。我看,整个案子的突破口,很可能就在这儿。”
陆天明--大雪无痕--四十四
四十四寻找那两个杂务工的工作进行了好几天,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线索,那天方雨林带着一个侦察员骑自行车钻进市内一片杂乱老旧的居民区,远远地就闻到一股酸菜味。“有门儿了!”他俩不觉兴奋起来。因为有人告诉他们,那个双沟籍的杂务工,就搬到这一带来做腌酸菜的营生了。两个人被这浓浓的酸菜味刺激得“呼哧”地嗅着鼻子,一路爽朗朗蹬车过来。来到一个大杂院门前向一个妇女打听。这时,不远处有一个瘦弱的男子正在从一个酸菜坛子里往外掏酸菜。另一个妇女急急忙忙地跑来跟那个瘦弱的男子低声嘀咕了些什么。那个男子慌不迭地扔下酸菜,就往后边跑去。
无论是比腿功,还是比眼力、比机灵,他都不可能是方雨林等人的对手,所以他当然是跑不掉的。方雨林等追出两条胡同,就把那家伙堵在了一小片菜地里。这一带近郊,常有这样的情况:在一些十分破旧的平房住宅当间,还保留一两片、两三片散发着粪土味儿,并被几棵筑有硕大鸟窝的老杨树包围的菜地。那个瘦弱的男子猫着腰,喘着粗气,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两位警察(其实方雨林等人穿的是便衣。但直觉告诉他,他们一定是警察),绝望地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啥也没做——”带到预审室,他还是这么叫喊:“……真的不是我……我啥情况也不知道……”那个侦察员挺恼火的,问:“你不知道,你跑个啥?跟我们逗着玩儿呢?”那个瘦弱的男子忙说:“不是的……真不是的……”方雨林问他:“去年的12月18日,来凤山庄枪杀事件发生时,你在什么地方?别紧张,把事情发生的前后,自己见到的听到的,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再说一遍……”那个瘦弱的男子哆嗦着:“该说的我都说了……真的都说了……再没啥可说的了……”一直问了一个下午,他翻来覆去地就叨咕这几句话,好像再不会说别的话似的,直把方雨林叨咕烦了,后来就给他下了个结论:神经不正常。向马凤山汇报这情况时,侦察员们说:“奇怪!案发当天,我们跟他谈话,当时他挺配合的,问什么就说什么,看着挺正常的。”马凤山想了想说道:“一定是有人在这些天里对他做了工作,找他的家属再做做工作。”
他的家属小菊在某日杂用品商店当营业员。这商店让附近新开的几家大规模连锁超市挤得够呛,生意冷清。方雨林等人去时,几个女售货员正在一块儿扎堆聊天。方雨林通过经理去叫人。商店经理一脸愁苦相,穿着一件挺厚的羽绒服,撩开厚厚的棉门帘,走到店堂里叫小菊上他办公室去。办公室在后院。那些女售货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边赶紧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一边跟小菊开着玩笑道:“小菊,还不快去?经理等着哩!”小菊红红脸,怏怏地不肯往后院去。“快去吧,别让他关了灯就行!”几个女售货员哈哈大笑。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嬉笑着上前来推她:“去吧,去吧,兴许仨瓜俩枣的还会偷偷地塞个红包什么的给你。”小菊的脸继续大红,啐嗔道:“塞红包给你!”几个人正笑着,后边又传来经理的喊声。小菊只得去了,待她快快地撩起门帘,抬头一看,小小的办公室里,除了经理,还坐着两个警察,腿肚子一软,差一点跌坐在那张大方板凳上。经理跟小菊交代了两句,让她有啥说啥,老老实实配合公安方面破案,便甩打着两条小粗腿,上店堂里照顾门市去了。
谈话进行了一会儿,显然没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再问,小菊就低下头低声抽泣起来。方雨林劝了两句,见她还是抽泣着不肯说话,就拿出一盘录像带说:“请你看一段录像。”这是方雨林他们去学校找她的儿子问情况时拍下来的。她儿子一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她就停止抽泣了,像遭了电击似的,一下惊呆在那儿了。
她那10岁的儿子在屏幕上喃喃地向方雨林讲述着:“……
这些日子经常有个姓阎的叔叔来找我爸……有一天晚上,我都睡了好大一会儿了,让屎憋醒了,起来拉屎,见那个姓阎的叔叔还在跟我爸说话。我听了特气愤,因为他就像教训他家的孩子那样在教训我爸,让我爸别在外头乱说……“方雨林摁了一下遥控器,电视画面停住了。”有这么回事吗?“方雨林问。
“这事跟我儿子没关系!求求你们别找我儿子!”女人叫了起来,随后,她就把市里那个姓阎的秘书如何再一再二又再三地来找她家男人,“威胁”她家男人,不许她男人在外头乱说话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方雨林。
虽然没有拿到周密直接作案的证据,但这些跟周密关系亲近的人千方百计地作伪证,保护周密,转移公安方面的侦破视线,应该说,从另一个方面也证实周密跟此案有关系。
“还不能这么说。阎秘书这么做,你也可以解释为,他的确认为周密不是作案人。他跟周密的私交又太好。他太怕我们。
误解了周密,就千方百计地去保护他,做了一系列的蠢事……“听了方雨林的汇授乡马凤山这样分析道。
“有没有这种可能,阎秘书知道作案人就是周密,而在设法保护他?”一个年轻的侦察员试探着问道。
“可能啊,完全可能啊!问题是我们能不能证实这一点。
有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个阎秘书是个知情人。“马凤山说道。
“动他一下。以他私下活动制造伪证为由,突审他一下……”方雨林说道。
“不行。”马凤山非常干脆地否定道。“万一审不下来,这事就闹大了。不是怕有关方面发火,怕的是打草惊蛇,因小失大。”
“那下一步怎么办?”另一个年轻一点的侦察员问道,显得忧心忡忡的。
马凤山笑了笑,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头。劝慰道:“别急嘛,这两天你们干得很有成效,包围目已大大缩小。河清有日啊!”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市交通大队报告,刚才在双沟林场附近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轮式拖拉机翻过沟里,造成两人死亡。
马凤山心里“咯噔”了一下。已经放下电话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马上又拿起电话,拨通交通大队,问:“你刚才说哪儿出了车祸?”“双沟。”“死了几个?”“两个。”“男的女的?”“男的。”“多大年龄?”“三四十岁吧。”马凤山脑子里跟闪电似的,立刻把这两个人眼前两天拿着15000元钱找方雨林的那两个家伙联系在一块儿了。他马上对交通大队大队长说:“赶紧通知出现场的同志,在重案大队去人前,一定要保护好现场。”交通大队的大队长没搞明白马凤山的用意:“重案大队?这么一起交通事故,干吗要重案大队去人?”马凤山只说了一句:“好了,别多问了,赶紧打电话让你的人保护好现场!”就放下电话,让方雨林等人之即驱车赶往事故现场。
等方雨林等人驱车赶到,只见二十几个山民拿着担架、扛棒、铁锹、老锄头等工具,吼叫着向坠落的拖拉机和死者冲去。保护现场的交通警拼命地挡也挡不住。他们吵吵着要抬走死者。方雨林冲过去大声劝阻:“往后退!往后退!”山民们大吼:“我们的人摔死了,还不让我们抬回去?”方雨林前挡后堵地也吼叫道:“事故要调查……现场要保护……”山民们渐渐地向方雨林围了过来:“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们来干什么?”
方雨林刚想再劝说几句,突然间,头上闷闷地挨了一根,“嗡”地一下,眼前金星迸射,一团漆黑,天旅地转。方雨林抱着头慢慢往后转过身去,想看一看是谁从身后袭击了他。待他踉跄着转过半个身子,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时,人便向地上倒去了。在他倒地的一瞬间,人群便像潮水般地涌了过来。破案组的一个同志怕他被踩着,立即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后来有人朝天上开了两枪,这才制止了见血后近乎疯狂的人群。
现场照片确切无疑地证实,“车祸”死者就是那天拿钱来收买方雨林的那两个家伙。
“又一次杀人灭口?”马凤山问。
“是的,又一次杀人灭口。”方雨林极其肯定地答道。
马凤山却说:“先别急着下结论。咱们还是先听听交通大队对这起事故的鉴定意见。”
“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来看,我同意你的分析。对你进行行贿,以至于冲击车祸现场,掩盖车祸真相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但是把这起事件和‘12.18’枪杀案联系在一起,并且进一步挂到周副市长身上,还缺乏必要的证据……”当天晚上,金局长听完汇报后,对方雨林这么说道。又过了几个小时,交通大队交通事故科对双沟这起“车祸”的鉴定报告也出来了。
他们认定这起车祸不是人为制造的。方雨林有点儿傻了:“怎么可能不是人为的呢?如果不是人为的,怎么偏偏这么巧就死了那两个家伙?”但交通事故科的鉴定报告应该说是可靠的。
这个交通事故科的技术鉴定水平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的。
“下一步,你们准备怎么干?”金局长见方雨林呆在那儿好一会儿不做声,便问。
方雨林强打起精神答道:“我们已经把昨天冲击事故现场的那些人都拍下来了。我们想光凭这些照片找到这些人,通过这些人把昨天冲击事故现场的幕后策划者找出来。再从这条线索往上推,看看他们对我行贿和‘12.18’枪杀案是否真有某种联系。”
金局长说:“我看这个态度是比较客观的、冷静的,也是可取的。先别急于下结论,要拿事实说话。你看呢,老马?”
马凤山点了点头。
开罢会,已是中午时分,郭强拉着方雨林去“喂脑袋”。
局机关食堂的小炒还是挺有特点的。下边的同志来开会,中午一荤一素要两个小炒,一瓶啤酒,一碗饭,至多花个十来块钱,吃得相当滋润了。但方雨林今天却摇了摇头。郭强用力推了他一把:“咋了嘛?你非得认定那起车祸是人为制造的又一起谋杀案?”方雨林闷闷地说道:“我真的不能相信这起车祸完全是偶然事故所致……”郭强说:“甭管偶然的必然的,反正得吃中午饭呀!”方雨林说:“中午我有饭局了。”‘郭强嚷道:“你小子有饭局,不叫上我?”方雨林说:“我中午这饭局,叫你,你也不会去。”郭强笑道:“别逗了,别人的饭局,我真还得考虑考虑。你小子的饭局,有一回我吃一回!”
方雨林只得笑笑道:“那行,你等着。”郭强问:“到底是谁又烧包了,想起来要请你?”方雨林说:“着啥急呀,一会儿就知道了。”说话间,电话铃响了,是传达室打来的。告诉方雨林,有人开车来找他。方雨林放下电话,指着窗外,对郭强说:“我的饭局来了,你自己看吧。”郭始忙探头去看,只见传达室门外停着一辆墨绿色的欧宝车,丁洁站在车旁,正向这边翘首张望着。郭强忙笑道:“这饭局,还是你自己去吧。”
说着,便赶紧走了。
方雨林故意冲着他的背影叫道:“走啊,二缺一,就少你一个哩!”
郭强匆匆地:“别价,我不给你俩当灯泡,替我问丁洁好,让她多关心关心咱们公安战线的优秀男儿。别八个月不来一回,来一回还让人等八个月。”
陆天明--大雪无痕--四十五
四十五今天一早,方雨珠受方雨林委托,打电话给丁洁,说她哥想约她一块儿吃中午饭。接到这个电话,丁洁着实地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她知道应该拒绝,但却偏偏硬不下这心肠。她觉得自己真窝囊,凭什么他那儿一招手,自己就赶紧往那儿凑?欠他什么了?没有啊!放下电话后,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一溜够,但一到时间,还是开着车来见方雨林了。只有一个理由她可以为自己“如此窝囊”开脱,那就是:方雨林找她,肯定有大事。她是为“大事”去应他之约的,与感情无关,与私情更不相干。说起来,这也是这许多年两个人关系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可丁洁心里却始终丢不下方雨林的一个重要原因。方雨林身上的的确确有一股大男人气(不是大男子主义),就像远远的地平线上耸立着的一棵大树。他不矫情,不气馁,从不洋洋自得,也不斤斤计较。他总有自己的想法,总在埋头干着自己认为应该干的“大事”。在许多小事上,他也许显得特别“傻”,特别“不懂事儿似的”。但只要你走近他,你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特有的“气场”,一种色彩斑斓的“悲壮”。这使丁洁常常会产生这样一种冲动和想像:一旦紧紧地抱住他,轻轻地抚摩他那紧绷的肌肉块,把他硕大的脑袋搂在自己文弱的胸前时,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车一启动,丁洁就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方雨林:“咱们去哪儿?”方雨林淡淡笑道:“我来开车,你跟我走。”丁洁说:“别呀,我还想活几年哩。”方雨林笑道:“开玩笑,停车。”丁洁只得停下车,让他坐到驾驶员位置上来开车。于是车便飞快地向城外驶去。说句实话,方雨林的驾驶技术的确是没得可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