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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点像傻乎乎的韩植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荣坤:
“荣小姐,本城很少人姓荣,更少人的名字是单字,你叫荣坤,他们是荣宇与荣宙,有亲属关系吗?”
荣坤登时红了脸。
荣宇立即答:
“放心,韩植,我们不会是失散了的姊妹,父亲只生我和荣宙二人;而且坤字与宇、宙二字也攀不上关系吧!”
荣宙也笑着答:
“若找到叫荣乾的话,怕就要跟荣坤小姐说一声,是她的一系了。”
各人都笑作一团,这种等闲到极的应酬话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是听在有心人的耳内,就有截然不同的反应。
荣坤觉得难受。
尤其听到方梅珍,那个兆惠地产的老板方本堂女儿插的一句话,就更令荣坤火上加油。
方梅珍说:
“这是大家族的一层苦恼吧!碰到谁有迹象是跟家里攀上关系的,有些人就会不问情由地把那人的一切算到自己头上来。早一阵子,乔伯伯家不是有过这么不愉快的事发生吗?他一死,姓乔的人跑出一大堆来,认亲认戚,都打着乔志铭的名号在商场上混饭呢。”
她这么一说,众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
“姓乔的人跟姓荣的—样罕见,那就好利用。影视画报还访问了那个叫乔源的,说是乔伯伯的幼子,是他外室所生的,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乔源开办的建筑材料公司忽然的其门若市,多了很多生意。”
“幸亏我姓陈。”
百货业翘楚陈百煌的儿子陈源这么说,哈哈之声不绝,独是荣坤一人笑不出来。
这个晚宴,吃得她太不是味道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席,萧国光与荣坤把嘉宾们送出电视台门口,跟众人道别。
只见那韩植还把穆虹拉到一边去密语几句,穆虹听了韩植的话,笑得花枝招展,开透了心似的,才跟韩植默默话别,上了她的跑车。
这种老早签了十年合约,年薪只得二十万的女艺员,可以有本事买百多万一部的保时捷,实实在在的不简单。原本要几年不吃不住不用才能达到的目的,走红了半年,立即予取予携。
荣坤叹气。
可是对比之下,她宁可体谅穆虹的行为,也不肯接受那叫韩植的男人。
不为什么,只为穆虹是个女的。女人行走江湖,做错什么事,都应该打上同情分。原本雌性动物就是应该备受保护的,惜今反而要摩拳擦掌地跟男人争个头崩额裂,要耍什么手段得以生存得较好,都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得已。
男人呢,同情他们干什么!
天经地义地就是要治国养家,现今社会进步神速得他们应接不暇,要女人来帮一把忙了,到头来还是没肯放弃对女人最原始的利用。
这不可耻?
当然,荣坤自己不承认,她对韩植的心理故障很重。
韩植跟他点名要见的穆虹道别之后,走过来向萧国光和荣坤道谢。
“国光,多谢你把穆小姐找来,我今晚委实是太开心了。”
“老朋友,不说客套话,以后有什么电视台可以帮得上忙的,你若找不到我,就找荣坤。”
韩植很开心地说:
“一定,一定跟荣小姐联系。”
荣坤只能微笑。
韩植又问:
“你们有车子吗?我可以顺载一程。”
萧国光道:
“我有车子,本来要与荣坤一起走的,反正你住港岛,更顺路吧,就拜托你送她回家了,好吗?”
韩植一叠连声地说好,荣坤就不能推辞了。
她的确是不情不愿地上了韩植的车的。
韩植倒是个开朗而健谈的人,他路上一直跟荣坤聊的话题其实都相当有趣,只是荣坤下意识地有一句没一句地答他,拒绝接收对方任何一丁点动人之处。
韩植又说:
“有些人真有开唛拉脸孔,上镜比真人漂亮得多,那穆虹小姐在荧幕上看,就比较丰满。”
荣坤暗自讪笑,忍不住问:
“货不对板,是不是?”
韩植没有在意这句活的含义,不单为他心无城府,且为他是在外国念书,饮洋水长大的人,有很多俗语俚语,他半通不通的,一时间没有这个领悟。
于是他还是兴奋地答:
“可也相当不错了,的确有点魅力,难怪男女老少都迷她。”
“没有这么多拥趸,怎么能坐百万座驾?”
“对呀,对呀!在香港买车,贵死了,只为税重重的。真后悔我在美国时,不多买些名车来玩乐一下。”然后韩植又大笑,“在美国是名车好,在本城是美人棒,我错过得太多了”。
说罢了,回过头来看了荣坤一眼。
荣坤心里更讨厌这姓韩的男人,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初相识的朋友面前大谈玩乐名车美人,只有一个意思,他是看自己不起,没把她尊重为一个女性,一个有正当职业的人。
总之,姓韩的不是好东西。
或者应该说,在豪门出生的第二代,什么蔡品天,什么韩森,什么韩植都是立心开她荣坤玩笑的男人。
荣坤苦笑,她怕再这样子闹下去,总有一天她一碰上那起属于豪门望族的男人,就会厌烦得掉头就走,包括她亲爱的父亲在内。
荣必聪不是不知道荣坤的苦闷,但他还没有想到日积月累的心理压力,已令荣坤的个性走向极端,再一步可能就会走投无路,出一些什么乱子了。
事实上,他在荣氏王国之内的确日理万机,能分出来给儿女的时间也不多。
荣必聪有时在想,也许是疏忽了对儿女的家庭教育,才使他们在品格行为上,跟自己的想法出现了差距。
这个差距,他留意到了,可是,要如何根治纠正,治本而不治标,实在不是轻易的事。
就以他现今安排荣宇跟戚继勋专注中国西北部的发展大计而论,也不过是希望他们能从比较艰辛的实务上学习更多的人情事理。
有道人情练达即文章,其实可以引申而为人情通透的话,生意自然无往不利。
那位叫夏童的,果然在潘天生的游说之下,加盟荣氏,当了戚继勋的副总经理。
几个月下来,的确做得有声有色。最难得的一点,荣必聪注意到了,夏童很服众,她手下的各部门猛将如云,都是潘天生为戚继勋招的兵买的马,全都服服帖帖,在她的领导下发挥到预期的好效果,这还不是最令荣必聪佩服她的地方。
夏童对下指挥若定,对上恭谨得体。说得具体而直接一点,她一边指挥爱护下属,另一边引导上司,让他知道如何去衔接行政架构上的缝隙。
万一有一日,夏童这副总经理跑掉了,都不打紧,不论在同事关系与工作配合上,戚继勋都能有把握办妥。
创业期间,固然有不少困阻艰难,夏童都替戚继勋一手撑着要塌下来的青天,把他保护得相当安全,然后,同时让他知道这一总的难关是怎样渡过的。
训导下属容易,教育上司就毫不简单了。
然而,这些荣必聪最大的要求,夏童全都做到了。
荣必聪对于整个西北部大计划的进展,非常满意。
他看戚继勋、荣宇与夏童都在西安很待了一段日子,忙得回不了香港来,就在一个周末,心血来潮,立即飞往西安去看望他们。
来接他飞机的全不是他渴望见到的人,夏童派了助手及司机来接,把荣必聪安顿在唐华饭店的豪华客房之内,直让他等到红日西沉,肚子都饿扁了,还没有来向他述职。
电话接到荣宇、戚继勋与夏童的酒店房间,都一直找不着人,荣必聪开始有点烦躁。
晚饭的时间已过,荣必聪忍无可忍,不打算在套房吃饭,便跑到西餐厅去,才一脚踏进门,就看到角落处坐了夏童,低着头拼命地在吃。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叫了一声:
“你在这儿?”
夏童抬起头来,嘴里还塞得胀鼓鼓的。那模样儿像个馋嘴的小男童,在快快地把偷来的可口食物赶紧吞下肚去,又真可爱得叫人不忍心责备他似的。
荣必聪久候了一整个下午的闷气在见了夏童之后,不期然地消了一大半。
他顺势坐在夏童对面。
夏童还是一边吃,一边招呼她的大老板,道:
“我饿昏了,故此打算吃饱了肚才到房间去见你。”
荣必聪听她这么说,不期然答一句:
“我也饿昏了,才下楼来吃饭。”
夏童没有为此道歉,她只是扬一扬手,把侍役叫来,向荣必聪道:
“快吃,什么都假,肚子不饿了再谈别的。”
荣必聪觉得好笑,从来没有下属对他的态度如此轻快随便,可是,他不觉得夏童没有礼貌,也不认为她态度草率,这跟她那一脸挚诚的、不是造作出来的童真有关系。
每一个小孩子都是惹人怜惜爱护,不会对他们果真责怪起来的。
相反,小孩子也真有股莫可名言的魅力,令在他身旁的成年人很愿意陪着他一道玩乐,正如现今荣必聪自动自觉地跟夏童一起据案大嚼一样。
夏童说要先吃饱了肚子再谈别的,好,就照足她的话办。
吃饱了,喝咖啡,吃甜品时,夏童才说:
“你突然地出巡了。”
“是的,心血来潮,要来看看你们。”
“我们很好。荣宇与戚继勋刚到了四川,只我一个人在西安,他们在成都有个会议,谈商业中心的兴筑大计。一个四川就有一亿人口,是西北部最有实力的城镇。”
荣必聪一直凝视着这面前的职员,忽然觉得有种很有趣的感觉。
活脱脱一个很乖很乖的小女孩,一吃饱了肚,就开始絮絮不休地向家长诉说自己的功课,那么的自信、自豪、自傲、自乐。
夏童不断地报告。
荣必聪不断地听。
可是,他耳里接收的只是一组女声,内容显得并不清晰,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有些混淆。
他忽而震栗,不知身在何方,身在何时。
为什么?
这当然不是梦境,他知道他是好端端地就坐在一个叫夏童的女子跟前。夏童是他初相识的下属,不曾有过什么交往,何来这种迷惘得熟识至亲切的感觉?
如果是梦,那么,还是可以解释得来的。
有些梦境,出现的人物,面目相当模糊,分不清楚对方是谁,可是心内有种牵动,甚而震栗的感觉,再思考,想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只会发觉是个混合了几个可亲的人的脸……
这么一想,荣必聪呆住了。
第二部分第9节 成年人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然后,他知道自己微微被吓着。
于是,立即扬手呼唤侍役,以一个动作把自己拉回现实来。
侍役恭敬地走前来,问: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如此一来,荣必聪整个人清醒了,说:
“我多要一杯咖啡,你呢?”
他问夏童。
夏童明亮的眼珠一转,笑眯眯的,贪婪地说:
“我想多要一块芝士蛋糕。”
真是个能吃的小孩。
成年人最快乐的时光之一,就是看着那么白白胖胖、开开心心地吃很多东西下肚去的小孩。
荣必聪现今就有这个感觉。
夏童还是兴致勃勃地向荣必聪说:
“在西安,我们的进展非常神速,详细计划当在七天之内就会拟好,带回香港给你。这是个古文物之城,除了吸引大量的中外游客,发展旅游业之外,应该成立一个古物仿制品的贸易中心,这中间的文章就好做了……
夏童连讲述她的构想也开心得笑起来。
她继续说:
“货品是认牌子的,我们要帮助西安的承造商做海外的极大宣传,只有在西安制作出来的古物仿制品,最神似真迹,而且品种最繁最多,质料最上乘,海外买家最接受这种吹嘘,将来在价格上略为提高,也不打紧。换言之,古物仿制品也有名牌与非名牌之分。如此一来,我们在西安兴筑一个古物仿制贸易城,有工厂,亦有商用写字楼,气派一出来,不愁没有生意。”
荣必聪一边听,一边笑。
他心里想,不管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有多高,构思是新鲜而且突出的。
可行性要看很多方面的配合,不能在现阶段武断,但能有天才想出这些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生意新组合,已值得夸奖。何况有了构思,立即付诸行动的精神与所为,尤其难得。
荣必聪见得太多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商场现象。
他非常地欣赏坐言起行的人,因为物以类聚。
他很少犹豫,不能做的事,他会及早放弃。
夏童并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她亦没有察言辨色的兴趣,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诉说她的计划。
不难看到夏童的确沉醉在工作中,旁若无人地享受着她的成绩。
这种表现有一种难以言宣的魅力。
夏童把身子俯向前,说:
“老板,我告诉你,你看到计划书之后,还会多一重惊喜,我的这个计划已获得了陕西省政府的推许及承诺合力协助。”
然后,夏童甩一甩她那头短发,再说:
“不是嘴里的漂亮话,而是实质的参与,从这重官商合作之中,我方得到的利益与保障都清楚地列在计划书内。我还要抽空到北京去一次,跟有关的中央部门打声招呼,探听消息,知道障碍在哪儿。”
才不过来中国工作了一阵子,夏童就知道在大陆做生意的其中一个要诀,是中央与省之间的协调问题,不留心这个问题的处理,就会出乱子。
目下中国由中央实际批准的开发区有多少个,省级自批的又有多少,根本都不成比例,后者多出前者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话,所产生的牵连性的经济困扰就大了。
这也不去说了,总之知道这样反复检查,就是相当明智之举。
“北京之行,可能我会请求戚总走一趟,他需要在中央有曝光的机会,你认为对不对?”
连这重细节,夏童都注意到了,就很不简单。
“我刚跟北京方面的有关单位联系上了,他们很欢迎戚总去。”夏童越说越兴奋。
“今天他们办公吗?”荣必聪问。
“为什么不办公?”夏童回答这问题时,是如此理直气壮的,“跟我有业务来往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不一个星期工作七天。”
然后,夏童很开心地笑起来,一种成功感明显地浮现在她俏丽俊美的脸庞上,她说:
“我把他们家里的电话都拿到手,让他们习惯香港人的工作方式,我们从来都没有星期天。”
荣必聪对眼前这女人益发感到兴趣了。对方好像一个谜团,也似一个宝藏,吸引着发现了她的人一直探索下去,发掘更多的珍贵奥秘,以及揭开有其影响力的谜底。
夏童,她的谜底是什么?
是一个肯定有过去的女子?可是,她外表不带半分沧桑。
是一个不顾一切往前冲,要造就自己成为企业红星的功利主义者?可是,她表现得绝对潇洒,潇洒得认为她是斤斤计较的人,都会顿变小气与猥琐。
她这样子苦干,不问目的,只讲耕耘,令人不可置信。
是一个绝对有时代气息、能干活泼的难得女子,与荣必聪曾爱过的两个女人截然不同。那种赤手空拳在太阳下拼搏的勇气与骨气,别饶韵味。对荣必聪而言,感觉是新鲜的。
荣必聪不能自制地承认他对夏童关注起来。
他说:
“你就全不休息吗?”
“怎么会,”夏童说,那表情跟向荣必聪吐一吐舌头,表示极端俏皮差不多,“我不只能吃,还很能睡呢!”
然后,夏童又微微俯身向着荣必聪,问:
“你最高记录能睡多久?”
荣必聪想一想,答:
“十小时吧!”
夏童哈哈大笑,再说:
“你猜我最高记录能昏睡多少小时?”
荣必聪像陪着一个大孩子玩乐说话,这种体验,他从来没有过,他觉得轻松愉快。
一直以来,在他面前出现的所有人物,连他的三个儿女在内,都过分严肃,必恭必敬地把他们的难题摊在自己面前,令接触交往的气氛凝重,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似风雨欲来的模样,叫他觉得沉重。
荣必聪不是不曾如此轻快地生活过,可是,那种无忧无虑的坦荡心情,已遥远得依稀难觅。如今,他是重新地享受着。
荣必聪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答
“我看你能睡十二小时。”
“错!”夏童得意地用手指向荣必聪一指,这个动作以及这句话,对荣必聪是大发现,他竟不知道有人会在他面前这样对他,这样说他。
她毫无顾忌地说他错了。
然后,她解释:
“将你的答案乘以四,才是正确答案。”
“什么?”荣必聪叫起来,“你能睡四十八小时?”
“不信?”
“难以置信。”
“很多事实都难以置信。”夏童说这句话时是不经心的。惟其如此,震撼力更大,“我告诉你,那一次在一个极大的业务计划完成之后,我的心态活脱脱像个无憾而终的人,溘然长睡,当然,最终我还是自动自觉地醒过来了。”
如此一个漂亮而可爱的童话中人,令荣必聪差一点点就忍不住要开玩笑说:
“原来不是有个白马王子吻醒了睡公主。”
代表了这句话的,是荣必聪凝望夏童的眼神变得额外温柔。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觉察到。
“你没有失眠的经验吗?”荣必聪问。
“失眠?”夏童睁圆眼睛问,“那是什么?还属于世纪末的大都会现象吗?过时了吧!”
荣必聪没法子不笑出声来了。他又问:
“除了休息,你就不娱乐了?”
“那怎么成,快快辛苦工作就是为了工作完成之后能好好玩乐。”
这不是孩子的心态与说话吗?
“你也很能玩?”
“对,入水能游,出水能跳,还会唱歌。你能吗?”
没有人会如此间荣必聪。
“还可以。”他笑着答。
“对呀!你才五十岁出头,对不对?既有大魄力做事,就一定有精力去玩。”
荣必聪试用着夏童那个一遇上了要讲认真事,就微微俯身向前的姿态,再对夏童说:
“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夏童开心地答,“如果你没有额外的嘱咐,我们今晚就可以去玩了。”
夏童一脸的轻松与期望,忽而又变了个模样,带着奇异的眼光,稍稍皱一皱眉头,问荣必聪:
“你并不玩乐的,是不是?”夏童再想一想,又说,“问得正确一点是,你是不是不跟下属玩在一起的?”
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发问,荣必聪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他随即在心上先答复自己,对待下属,更应平易亲切,排除不与他们为伍为乐的观念是合理合情的。
再下来这儿是西安,没有了香港的环境拘束,做一些额外的、不常见的事儿,似乎领了心理通行证,没有什么不可以。
这两个原因足够叫荣必聪赶快在想到第三个理由之前,决定跟夏童一起玩乐去。
于是他微笑着答:
“难得轻松,何况在聆听了你这么多公事上的好消息之后,值得庆祝,有你关顾一切,我还要担心些什么呢!”
“好,好,与民同乐,这样玩得高兴。”夏童说。
然后她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要离开餐厅。
荣必聪问:
“我们到哪儿去?”
“西安的夜生活能有多少花样呢?我们上他们的歌舞厅,唱歌跳舞去。”
说罢,一甩短发,就领头走了。
荣必聪服服帖帖地跟在后面。
此刻,他无法想到一个拒绝与民同乐的理由。
夏童实实在在吸引着他。
而且,夏童的魅力在于消除荣必聪对女人魅力的戒备。
这重功力毫不简单。
事实上,今时今日处于现在地位,已有一个无形的网把荣必聪罩起来,教他在很多事情上自然拘谨起来,逼得放弃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男人的天生性情、权益与理想。
譬如说,他对女人,绝不可以轻举妄动。
他要防御对方利用先天赋与及后天的条件去掣肘自己,也要设防自己有什么行动与意愿会为自己带来不可预测的损失。
后者尤其重要,因为时至今日,他差不多对所有的损失都承担得起时,就更要慎防有失。
人们以为有钱人不用怕盗贼,财物损失对于他们无伤大雅,那是绝对错误的观念。
惟其是富户,才要照顾家属安全,公司遍设防盗电眼。
夜不闭户者,是家无余财之人,偷无可偷之下,防盗实属多此一举。
半生以来,令荣必聪专情于他的两个女人,不只为了对她们的确有主观上的真情挚爱,也为有客观上的,他自动对其他女人设防。
无人有本事冲破那张紧紧罩着荣必聪的网。
偶然兴致的逢场作戏之举,不单不成气候,反而产生假象,令荣必聪以为他不会对异性再有情怀牵动的一刻。
不要以为男人是情欲分不开来的家伙。有能力分得开与不必坚持将灵欲分家是两回事。
夏童的出现,在荣必聪的感觉上产生了不同效果。
她有本事令荣必聪不怀疑她的种种吸引有特殊动机。
她也有本事令荣必聪觉得喜欢这么一个女子是天公地道、顺理成章的事,无须克制自己,也克制不来的。
她更有本事令荣必聪觉得稍有对她起了疑心,就会自惭是小人戚戚之举。
于是,拒绝夏童的要求,变成有点不近人情。
荣必聪坐到那幽暗的歌舞厅一角内,觉得无比新鲜与从容。
“这是年轻人的玩意儿。”他说。
“你并不年老。”夏童呷了一口冰冻柠檬茶,很自然地回答,“我们的国家领导人都在八十高龄。”
“多谢你的鼓励。从这个角度看,我仍在少年十五二十时。”
“哈哈,不得了,那我是什么?”
“天才神童。”
荣必聪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子的对白,跟一个女性下属。
“你会不会唱歌?”夏童问,在翻那本点唱歌谱。
“不。”
“是不会,还是不肯?”
此女子如斯地穷追猛打。
出奇地,荣必聪还是乖乖地答:
“既不会,也不肯。”
“好。”夏童点头,“那么,我们跳舞,你肯定会跳舞的,是吧?”
荣必聪笑起来。
“你为什么忽然笑了?”对方问。
“因为我忽然觉得开心。”
荣必聪这句话是假的,他其实在笑夏童,活脱脱像小孩般,对玩乐,志在必得。
荣坤、荣宇、荣宙三个小时候都是那副样子,拉着父亲陪他们下棋,荣必聪不爱下棋,他们便建议玩大富翁,荣必聪认为这玩意儿没有趣了,他们又变个法子玩些别的,总之一定要霸住了父亲的精神心机时间为止。
不只三个孩子如此,他们的母亲在孩子末出生之前都有一样的表现。
荣必聪一念至此,立即一怔。
他望住了夏童,一个模糊而渐变清晰的影像呈现眼前。
夏童像一个人,这个人是谁?
“来,我们是不是要跳舞了?”夏童一边问,一边已经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