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场小说上一章:小白领姐妹花的精神救赎:从良
- 官场小说下一章:大家族
在银行一个小小的储蓄所,本来是门可罗雀的,可最近却经常来一些不办业务的人。这些人有学生、有战士,有男、有女,他们三五成群悄悄地来,对柜台里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瞥上几眼之后,便又唧唧喳喳莫名其妙地走掉。
9 所有初恋都美妙(2)
这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就是龚梅。当初,储蓄所的人,包括龚梅自己都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有一天,两个质朴的小战士贸然来访,终于揭开了这个谜底。
那天一早,窗明几净的营业大厅空无一人。忽然,门开了,两个小战士学着天安门国旗班战士的英姿,极威武雄壮地正步走了进来。小小储蓄所的人员哪里见过这般阵势,都以为储蓄所出了什么案子,全被惊得大眼瞪小眼,只顾面面相觑。两个小战士目不斜视地正步行进到营业柜台前,立刻啪地来了一个立定,之后,一个小战士目不斜视、声音洪亮地大声询问:“哪一位是龚梅同志?”
储蓄所全体人员都把目光投向了同样不知所措的龚梅,大家连同龚梅自己都不晓得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好。我就是。”龚梅本能地站起身,已经窘迫地红了俊俏的小脸蛋儿。
另一个战士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一本正经地放在龚梅面前的柜台上,对惊慌失措的龚梅行注目礼,而后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首长的信。”
“首长?给我信?”龚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他要我亲手交给你。”战士依然慷慨激昂。
龚梅依然尴尬,可储蓄所的其他员工已经释然,开始唧喳着议论起来。龚梅万般无奈,只得收了信。
两个战士见信已送出,立刻啪的一声,来了一个极为规范的向后转,正步出门。
在大家的盯视下,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龚梅立刻打开了信。旁边站着一位大姐,姓刘,原来一直与龚梅同住一间单身公寓,是刚刚结婚、成家的过来人,也把头伸过来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天性调皮的龚梅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这一笑,把大家笑了个不知所措。那位刘大姐看了信,也忍不住笑了。她一边笑一边念道:“美女同志:本人化装过多次,观察过你多次。你的确是咱们这座城市里最漂亮的女孩儿。今天,我心里的话,不能不说了。我是一位营级干部,按照我军规定,是可以结婚的……”
于是,从此以后,龚梅的美貌与绯闻便把整个小城市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别人无端的爱火,把龚梅烧得难以工作。于是,害怕被不断骚扰的龚梅,经银行领导斡旋,很快便接受了一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大男孩一般的爱,而这个大男孩的爸爸就是这个小城市的最高领导者。但是,当时的龚梅却没在任何时候向康处长提起过她的男朋友,更没有提起过她未来的市长公公。如果当时她提起了这些,她不晓得康处长还敢不敢继续追求自己,追求自己的决心和热情还能不能这样的大?
龚梅甜美的回忆像让自己的心在严冬里沐浴了一次春天的暖风,此时此刻,她对老康的惦念越发强烈了。她情不自禁地想:看在美好往事的面子上,就别跟老东西怄这个气了。不成呀,自己就主动一次,回家看看老东西算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至大投资公司的文才子打过来的,寒暄过后,文才子问:“龚行,您现在方便吗?”
“什么事?你说。”由于至大投资公司存款的事情还没落实,龚梅也正准备主动上门找那个阮大头呢。
“请董事长和您直接谈。”文才子说罢,把电话交给了阮大头。立刻,阮大头雷鸣般的笑声从话筒里传过来。
龚梅赶紧把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等阮大头笑声过了,她才蹙着细眉,做出热情的腔调说:“阮董又有什么大进项吧?笑得真开心哪。”
“没影儿的事儿,没影儿的事儿。”阮大头洪钟一般的声音传过来,“你龚行不肯多给我利息,我哪里会有什么大进项嘛。”
对于龚梅来说,为拉这笔存款,把中央银行规定的最高利息和五一支行的全部业务招待费都给了阮大头她都愿意。龚梅心里有很明白的一笔账:这两亿美元一来,她所领导下的五一支行连新存带旧存,按照人民币口径计算,存款余额就可以高达三十八个亿,成为五一银行全系统业绩最好的支行,随之而来的鲜花、掌声、经济利益不可胜数。
9 所有初恋都美妙(3)
但是,做生意有如打仗,真刀真枪,没有半点含糊;做生意更有如打太极拳,要一张一弛,千万急不得,要在这无形的一招一式中,达到双方利益的最佳平衡点。于是,龚梅为了自己心中美好的蓝图得以实现,不紧不慢地嗲声说:“哟,阮董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靠利息活着。我看,还是美元放我这儿,我再贷人民币给您。”
“龚行,你真是会算计。”阮大头话语热情,但是,他没有提及那两亿美元其实早已经由美商全部兑换成人民币的事情,故意逗美女行长寻开心,“我美元存过去了,你给的利息低;我再办美元质押贷款,你要的利息又高,合着你不但两头赚钱,而且还两头算业绩呀。”
龚梅笑了,轻声细语道:“阮董,您一定读过《资本论》。您是产业资本,我是金融资本,我的利润就是从你那里分的。站在您的角度看,您除了让我少分一丁点儿钱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要多投资,企业多赚钱才行哦。”
“成成成。我没你会理论。今儿晚上,咱俩还在‘天上人间’谈,怎么样?”阮大头虽然有意克制着自己内心那难以抑制的不怀好意,但是,怎奈曹操永远也成为不了刘玄德,他的话音里依然不自觉地带出了宣泄不尽的淫荡的味道。
龚梅晚上已经安排了与一家房地产商会面,又无法回绝。而且她早对阮大头的不怀好意留着一手,哪里肯轻易中阮大头晚上容易实施的食色之计,便转移视线地建议道:“我一贷,就给您十个亿的人民币,您怎么也得让我到您公司里遛遛吧。”
对面的阮大头像是突然受到了启发,豁然开朗地一拍桌子,叫道:“龚行说得对,我早就该请你到野鸭湖瞅瞅啦。”
龚梅赶紧顺坡下驴:“是呀,我也早想看看阮董的生态农业项目啦。”
阮大头不知自己已经中了龚梅的第三十六计,不但不知不觉地放弃了今晚“天上人间”的约会,而且还爽朗地大叫道:“好,一言为定,我立马儿让小文子重新安排。我这野鸭湖里,有鹤,有狗,都是我养殖的优良品种。保你瞅,还保你撮哪。”
10 美女买诗为推销(1)
苦战于图书市场以致让老婆找不到的老康,好运终于来了。他不但赚到了钱,又有了一份新的艳遇。虽然这赚来的钱只有一十八元整,可这也是老康在图书市场里用去十天的时间卖出的唯一一本诗集。因为有了第一个读者,自然也就使他的诗歌乃至人生的价值第一次得到了实现。虽然这钱在一般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一个大美女却是实实在在地站在了老康的面前。因为这唯一买诗集的人就是这个大个子、大脸庞、大眼睛的美丽女孩。这女孩虽然没有小桥流水下水莲花一般的娇羞,却有着大漠孤烟下晨曦一般的瑰丽,美艳得耀人眼。
“康老师,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成功人士呀。”美艳女孩用手只翻开诗集的一页,就给予了老康至高无上的好评。
看来,任何人都是喜欢被恭维的,只要这恭维恰如其分。老康自然认为“成功人士”的评价是符合自己实际情况的,自然是心里甜滋滋、暖融融的。虽然这种恰到好处的好评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但是老康依然没忘记谦虚。他态度诚恳地谦虚道:“差得远,差得远。”
女孩诧异了,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老康,那架势有如太阳普照着一个冻蔫了的茄子。她真诚地问:“金融学博士,已是您的囊中之物。诗人的桂冠,您也当之无愧。您还要啥子样才算成功呢?”
老康感受了来自大美女的热情,颇为感慨地叹口气:“我还在作稻粱谋,何谈成功哟。”
女孩惊异起来:“您卖诗集,难道不能财源滚滚?金庸可是靠武侠小说成了亿万富翁呀。”
老康当然不能把自己交了五百块钱摊位费只卖出一本书的老底交代给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美艳崇拜者,只得强打精神敷衍道:“赚钱,赚钱。咋能不赚钱呢?”
女孩笑了,用清脆的嗓音朗朗地说:“这点,我和您的观念不差分毫。成功人士首先是金钱的成功者。如果一个白天黑夜都作稻粱谋的人,我也难以想象他会有啥子成功的。”
老康像咽掉一颗打碎的牙齿进了肚子一般,对美艳崇拜者频频点头:“是的是的。”而后,他叹口气,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市场经济了,产品不能转化成商品,智力不能转化成财富,这样的成功,能不能算成功,这样的自我实现能不能算作自我实现,也真难说。”
女孩翻看着《老康诗集》,忽然问:“康老师,我能不能在您这里稍坐片刻?”
老康自知不会有人再来买自己的诗集,姚姓大胡子又没来,送上门来的美艳崇拜者像个小太阳一样普照一下自己的诗集,给自己帮个卖书的人场,也是他现在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他赶紧把大胡子那个破旧的小圆凳递出来:“欢迎欢迎。”
女孩接过破凳,却轻盈盈地越过书摊,大大方方地坐进了老康的书摊里,而后不再与老康说啥子,就如饥似渴一般的读起了老康的诗。
老康心里美滋滋的,美艳崇拜者的出现又让老康恢复了那已经被老婆打击几尽的自尊,他一边不时瞥一眼美艳崇拜者,以养养自己的老眼,一边对着来往的顾客吆喝着:“快来瞧,快来看,阳春白雪的《老康诗集》,外带《汤加丽人体艺术》卖也成。”
老康吆喝声一停,女孩清脆的声音便甜腻腻地灌进了老康的耳朵:
时间像一个蹩脚的木匠
慢慢刻皱靓丽的脸
人类的真情
长久于少女的容颜
贫富的变化
快于候鸟的聚散
那永远闪亮的
是青春思想的火焰
老康几乎是兴奋了,想不到自己的诗从美艳崇拜者清秀的嘴里诵出,那朗朗的诗声,竟有如天籁之音,听起来让他如此的舒服。那感觉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在饥寒交迫的节骨眼儿上,突然喝了一杯热咖啡。
“康老师,您写得美轮美奂,我为啥子就写不出这么动人心弦的句子呢?”女孩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洋溢着崇拜,四射着真诚。不等老康再谦虚地支吾,女孩先开口了,“康老师,说起‘贫富的变化/快于候鸟的聚散’,我倒幡然醒悟了。保险公司推出了一项分红保障人寿险,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贫富的变化/快于候鸟的聚散’的遗留问题。”
10 美女买诗为推销(2)
“保险公司能解决‘贫富的变化/快于候鸟的聚散’问题?”老康诧异了,虽然在中央银行工作了多年,但是他对保险公司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因为,在中国,银行和保险虽然同属于金融行业,但是,银行由银监会管理,保险公司则由保监会指挥,两者各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
女孩见老康对分红保障人寿险感兴趣,像白骨精见了肉头头儿的唐僧,立刻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从小巧的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呈给老康,同时用美妙的声音自我介绍道:“我叫江莉莉,是保险公司梦幻支公司的。”
老康接过江莉莉的名片,除了感到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之外,没感到啥诧异,赞叹道:“没想到,你还是梦幻支公司的理财顾问。这么瞧着,我们原来干的还是同一行当呢。”
“岂敢呀。我凭啥子跟您这样的成功人士相提并论呀。”江莉莉嘴上谦虚着,一双大眼睛忽闪着,心里仿佛有几只悬空的桶,七上八下地发着虚。江莉莉自己清楚,这理财顾问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职位,更没有固定薪金可拿,在齐美丽的梦幻支公司,为了大家工作方便,一只丑小鸭也愣要包装成白天鹅,最基层的见习保险代理人的名片上也是印着“理财顾问”的。而美艳的江莉莉目前的身份就是一只丑小鸭,是一个最底层的见习代理人。如果她在梦幻支公司每月不能够卖出一千块钱的寿险,便无法再混下去。而这个月眼瞧着快到月底了,她的任务却没有结果。
眼瞧着一只丑小鸭几乎弹尽粮绝,没有饲料了,虽然老康现在是一腔的悲凉,但是,在江莉莉眼里,“成功人士”康诗人就是目前解决自己任务问题的最好人选,是自己最好的补给者。他处长当过,书商当着,还能没有钱买一点人寿保险?
现在的老康当然也不知道江莉莉的难处。他只瞧见江莉莉一张美艳的脸蛋儿,却忽略了美女也要吃饭。如果他知道江莉莉与自己一起苦吟康诗的热情,实际上只是要诱导自己买人寿保险,以企图完成她在保险公司的任务,他恐怕早就没有了心中甜滋滋的味道,而且还完全有可能丢下书摊,弃大美女于不顾,逃之夭夭了。
钱。钱哪。这个孔方兄就这么神奇。可辞职之后更没有自我实现感觉的他上哪儿找大笔的孔方兄去呀。
不晓得老康窘迫的江莉莉按照保险公司既定的推销模式开始推销攻势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不知道江莉莉艰难的老康自然对苏轼的词倒背如流,不等理财顾问江莉莉把话说完,自己就插了一句:“此事古难全。”
江莉莉继续把推销词倒背如流:“人的一生肯定要有灾病。而目前中国的医疗保障机制又残缺不全。人民群众一旦有了大病,基本医疗只负担医疗费的百分之五十,其余的大笔开销要毫不含糊地自食其力。”
老康灰溜溜地插嘴:“我是辞职人员,一切都得靠自己,就连那百分之五十也没份儿。”
江莉莉高兴了,一对大大的柳叶眉也像被下面来的小风吹着,高高地扬起来:“所以,您更要毫不迟疑地化解风险,更要在自个儿力所能及的时候,不要存款,要多多益善地买保险。”
老康好奇地问:“存款有利息,保险有吗?”
江莉莉见老康很专业地发问,立刻心花怒放了。她想,老康不但是自己的第一个高端客户,而且还定能成为自己一个派生利润的大客户:因为他知道保险的好处,就能为自己义务介绍更多事业有成的新客户。
江莉莉用最美妙的声音为康诗人描绘着一幅最美妙的保险蓝图,可老康只是默默点头,却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在劳神费力地盘算着啥。江莉莉以为老康对保险公司有啥疑虑,立刻把梦幻支公司的各项营业证明都从挎包里翻腾出来,推到老康面前。
囊中羞涩的老康见了江莉莉的材料,却装作视而不见,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江莉莉不知所措了,高扬着的柳叶眉也重新回归原位,她不晓得刚才还对自己的推销热情上路、一问一答的康诗人,怎么会突然不吱声了呢?难道是自己讲错了啥子?
10 美女买诗为推销(3)
“康老师,您意下如何?”江莉莉用一对大眼睛盯视着呆头呆脑的老康,低声下气地试探着。
江莉莉火辣辣的注视让老康感觉出了热度,他立刻像猴燎屁股一般的回过神儿来,眨了几眨自己外凸而无神的大眼,惊异地望着江莉莉,问:“保险公司的收入是不是比银行高?”
江莉莉见康诗人答非所问的怪模样,开始莫名其妙了。她一个才毕业的大学生,生于贫苦的农村,除了庄稼地和书本,本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柴火妞儿,是由于找不到其他体面工作,才进入保险公司大门的,她哪里晓得银行与保险公司在工资上的孰优孰劣。但是,她又不能把保险公司怎么提佣金,怎么分成的秘密外泄给康诗人,于是,只好把自己伪装成弱智女,大智若愚地支吾道:“也许……是吧。”
老康不知道江莉莉是在糊弄自己,无神的大眼一亮,如梦初醒一般的大声说:“难怪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都去卖保险,而且推销起来还这么不畏劳苦、手段独特。”
江莉莉以为老康对自己诱导性的推销手段不满,赶忙解释:“康老师,您可别先入为主。我自幼喜读诗书,尤其是《古文观止》,我十岁就能倒背如流了。”
“难怪你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原来全是《古文观止》惹的祸。”
江莉莉仿佛当众裸露了私处,红着美艳的大脸蛋儿,赶紧继续解释:“我可是先对您的诗爱不释手,之后才因势利导说起保险的,更不是心怀鬼胎……”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钱。”老康打断了江莉莉的道歉和解释,眉头皱起来,几乎拧成了一个铜钱样,直接揭了自己刚才愣头愣脑的老底,“钱。关键是我咋样给你弄来买保险的钱。”
江莉莉笑了,一对大大的酒窝凹现在她白嫩嫩的大脸蛋儿上,她的声音也更加爽朗而美妙:“我能否有幸光临您家,作一次家访,以便我给您制订一套切实可行的保险方案?”
对于一个美艳崇拜者,老康当然是心不设防,甚至是求之不得的。他满口答应了:“可以,可以。明儿个就来吧。”
江莉莉虽然高兴,但女性的敏感倒让她不解继之疑虑起来:“明天?明天既不是星期天,也不是星期六,您不在这里卖书了?”
老康毅然决然起来:“我刚才琢磨明白了,在这俗人社会里,这诗集早就没辙也没必要再卖了。”
江莉莉晓得了康诗人刚才作木鸡状的原因,但却依然好奇,她睁大美艳的大眼睛,诧异地问:“为啥子?”
老康终于说了实话:“我花五百块钱交了半个月的摊儿费,就卖出你这么一本书,而且立马儿就又要交摊费啦。”见江莉莉用惊异的眼光重新打量起了《老康诗集》,似乎在对康诗的质量进行重新评估,老康赶紧把江莉莉手里的诗集推近江莉莉,急切万分地说:“你可千万别退货。就算你瞅在我买保险的分儿上,也照顾一回我的生意。”
错币 第二部分
走在社会边缘的诗人(1)
什么人生的价值,什么自我的实现,其实没有钱,什么全都是扯淡!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让老康明白理想的虚伪和金钱的重要了。也没有哪个时刻,更像现在一样让老康感到自己的无能、无用。因为,他需要钱,却挣不来钱,而且还在不断地赔钱。
最最让老康痛心疾首、失魂落魄的是,他现在才知道,在当今中国,他所崇尚为圣洁之物的诗歌,却早已经沦落为读者无人问津、作者无病呻吟的无聊、闲散门类;诗歌之对经济社会不但不再崇高,而且已经变得可有可无;诗人之于经济社会,已经滑向了社会的边缘,“尊敬”与“高雅”也早已经被“讥讽”和“无用”所取代。他负气辞职后,没有踏入生财之道,却又不幸落入了一个寒酸得让俗人鄙夷的行当!光寒酸,他是可以快乐忍受的,但是,投身于无关社会痛痒的行当,他的人生价值又从啥地方体现出来呢?他辞官从文的意义又在啥地方呢?
他苦苦思索着,却始终痛苦地不得其解。
在古老的京城,有一个叫甜水园的图书批发市场。这里聚集了中国从事图书生意的人。从“天上人间”回来的翌日,老康手持自己装帧精美的《老康诗集》,便赶到了这个图书市场。当然,来的时候,他还是踌躇满志的,以为自己的诗集虽然不至于把古老北京搞个洛阳纸贵,但也不至于血本无回。
“哥们儿,要嘛货?”门口有一个大胡子摊主,主动和老康打招呼。
老康见此人留着披肩长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的劲头,大胡子遮掩下的大嘴巴里吐出一口地地道道的天津话,料定是个不足为伍的地痞之类。于是,他便装作没听见此人的话,没瞧见此人的招呼,头也不抬地径直走进了图书市场大厅。
大胡子只是咧咧嘴,自我解嘲地摇了摇大脑袋,并没计较老康的冷漠。
一直在中国社会里高高在上地居于领导岗位的前康处长是不会一下子就学会营销的。他可着图书市场转了两个圈,却发现,这里除了印质低劣的汪国真盗版诗集之外,就真的没发现一本诗集!
老康终于找到了一个瞧起来面善的摊主,站了下来。他把自己的《老康诗集》托在掌心,举在眼前,目视摊主,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摊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见老康一副傻兮兮、木呆呆的样子,笑了。她带着浓重的上海腔,问道:“说话好不啦!侬是买书还是卖书的呀?”
一提到“买卖”两字,老康仿佛当众露出了自己的白屁股,红了老脸,再僵持了片刻,之后,他才不得不支吾道:“卖!不知道您进货吗?”
老太太很热情:“侬应该晓得的呀,阿拉是作买卖的呀,当然是又买又卖的啦!”
老太太的一句话似乎使老康豁然开朗了,原来自己心目中高深莫测的所谓文学艺术,在这里竟这样的简单:低价进来,高价出去,而后钱就赚出来了!
“十八块一本的《老康诗集》,您啥价能进?”思想一通,老康说话也就有底气了。
老太太接过《老康诗集》,一双粗糙的老手,书里书外地摸了几下,再单手把书颠了颠,随意翻开几页,瞧了瞧,连声肯定道:“纸好、印刷也好,阿拉晓得的啦,准是正版的啦?”
“还是作家出版社出的哪!”老康提醒道。
“侬有多少货?”
老康一听老太太问自己的货,顿时感觉自己诗集的销路有门儿,马上如实报来:“三千册?”
老太太瞧一眼老康,再翻开书的扉页,看一眼作者像,睿智地笑了:“侬是个大诗人嘛!”
老康终于在图书市场里找到了一点儿被尊重的感觉,心灵深处仿佛燃起了一朵灿烂的火花,立马儿谦虚道:“不敢,不敢!”
“侬花多少钱买这个诗人的名呀?”老太太继续一副睿智的模样,嘴角上却挂着庸俗地微笑。
老康听了老太太这样的问话,感觉别扭,心里那朵灿烂的火花也立刻熄灭了:怎么刚刚被抬上诗人圣坛的自己又被老太太莫名其妙地拉下来了呢!?自己要实现人生价值的壮举,在老太太的眼里咋就成了花钱买名的玩乐呢?但是老康毕竟是诗人老康,他没发火,还是一丝不苟地说了实话:“连书号再印刷,五万块进去了!”
老太太艳羡地咂咂布满皱纹的嘴,恭维道:“侬北京人就是会玩的啦!买个诗人虚名还花五万块呀!乖乖,阿拉上海人没侬这么大方的啦!!”说着,把书还给了老康,准备走开,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眼见着生意要黄,老康急了:“大妈,您能不能进货?啥价格肯进呀?”
老太太见老康一副焦急的模样反而诧异起来了:“侬不是想玩玩、再到图书馆捐捐的?”
走在社会边缘的诗人(2)
此时的老康虽然脸红,但态度异常坚决:“我要卖!市场经济了,我也得挣钱哪!不挣钱,不但无法生存,也不能体现我这诗歌乃至人生的价值呀?!”
“侬是卖的?侬也要挣钱的噢?!”老太太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异,又重新走回来,再次拿起了《老康诗集》,“定价一十八块一本呦!成本是五万。侬应该晓得的呀!侬全部零售出去,也是不赚钱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