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通吆喝,虽然应者寥寥,也没卖出一本书去,但老康似乎找到了自我,骨子里的雄心壮志像枯木逢春一般,内心深处充满了快慰、欣喜和生机。
图书市场收市的时候,大胡子一把拉住了一脸喜悦的老康:“我说吗来着,你行嘛。”
“试着来。我就不信别人能干好的事儿我就干不好。”
大胡子见老康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嘴上和心里都笑开了花。他把一只大手伸到老康眼前,食指和拇指使劲儿撮着,粗糙的皮肤相磨,发出“沙沙”的声响,见老康始终是一副熟视无睹、若无其事的劲头,他终于开口说话了:“钱。您得先交五百块呀?”
“钱?啥钱?”一时转不过劲儿来。
“吗玩意儿?横是您忘了每月一千块的摊儿费?”大胡子鼓起了眼珠子,眼仁足有康熙通宝那般大。
“先交呀?”老康诧异了。
“先交五百。两个星期后再交另外的五百。”大胡子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书已经开始卖了,感觉也找到了,不交钱连老康自己都觉得不在理。于是,他只好故作大方地从钱包里排出五张大票,一手把钱递与大胡子,一手赶紧把钱包塞进口袋里。他倒不是怕大胡子抢劫,而是他觉得丢人,因为,排出那五张大票之后,钱包里已经只剩下毛毛角角的小票与硬币了。他现在只有坐公共汽车回家的资本,连最便宜的出租车都打不起了。
就在老康告别了大胡子,走出图书市场的大门时,他的衣角忽然被人拉了一下。扭头一瞧,却是在图书市场里曾遇到的那个上海老太太。
“阿拉有事情要提醒侬的啦。”上海老太太一脸的神秘。
老康诧异了:“您?要提醒我事儿?”
“姓姚那大胡子把侬吹成大诗人了吗?”老太太诡秘地挤咕两下老眼。
老康含糊着:“他?他是对我的诗还有我写诗的事儿很认同。”
7 走在社会边缘的诗人(5)
“他是骗侬的呀,是让侬拿钞票出来的呀。”老太太急赤白脸地踮起脚,把嘴巴咬着老康的耳朵,“侬千万不要跟姓姚那大胡子并摊的呀。”
“为啥?”
“侬应该晓得的呀,侬的诗集不会有销路的。拼摊,不是要把钞票白白扔给大胡子的呀。”
老康把对上海老太太的不屑挂在脸上,他对自己的诗集依然信心十足:“不会吧?”
“大胡子一定把侬当成二五眼的呀。”老太太竟有些发急,尖了老嗓,一针见血道,“大胡子刚来这里时,也是被一个坏小子骗着拼摊的,结果他的啥子《姚胡子诗集》一本没有卖出去,摊位费却交了上万块的呀。侬是诗人的啦,应该晓得的,从古到今,无利不起早、逢商必奸,这里都是奸商的呀。”
老康一听,像是被人把几根冰棍直接塞进嘴里,心里立刻凉透了:“逢商必奸?这里都是奸商?难道我真是二五眼吗?”他含含糊糊地摇摇头,脸上让人分不出是春夏秋冬的哪一季:“诗人也骗人?不应该呀。他不是要帮我实现人生价值吗?难道真是我错了?这个市场经济到底是咋回事儿,难道挣点儿钱,一定要当奸商不可吗?”
8 石榴裙下的男行长(1)
在宁静而悠长的暮冬时节,谭白虎骑上自行车,准备再闯野鸭湖,再次去试他的手枪。
上次独入野鸭湖,有如经历了一回最迷人的野游,使他忘却了猜测丢枪人可能抢银行的恐惧,获得了无限的身心欢娱。那情、那景,他此时依然难以忘怀,历历在目:
野鸭湖的湖水没有一丝涟漪,却有一片海一样的蔚蓝;野鸭湖的薅草很高,几乎没人,金灿灿的反映着阳光的灿烂。
谭白虎深一脚浅一脚地绕湖而行,走出几百米之后,就已经进入了人间仙境。他的周围除了湖水、薅草,就是蔚蓝的天。在野趣里,在纯净得发甜的空气中,他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身心愉悦,那感觉恐怕只有想象着和自己心仪已久的美女龚梅在一起幽会可比。
谭白虎摸出藏在怀里的手枪,像演电影一样,哗啦一声,故弄玄虚地卸下子弹,再咔嚓一下,煞有介事地以最快的速度推弹上膛,而后瞬间举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远方。他估摸着,那姿势保准儿是逼真而英武的。但是,他没有扣动扳机,因为,他找不到射击的目标。于是,他又放下枪,再次重复卸弹、装弹、举枪的动作,继续临摹着他脑海里的英雄人物如临大敌时的情景。
水边的薅草里冷不丁儿地像风一样轻盈地落下两只白身子、黑脖子、黑尾巴、红脑门儿的丹顶鹤。当然,谭白虎自己并不认识丹顶鹤,他还认为,这是谁家养的大鹅呢。因为,在他的眼里,丹顶鹤除了长得秀气、修长一些,脑袋上多了一个红点之外,与他农村老家的大鹅没多大区别,而且那呱呱叫声几乎与农村的家养大鹅一模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谭白虎以他最快的速度推弹上膛,倏地举枪,几乎没瞄准就扣动了扳机。“砰”一声巨响之后,两只丹顶鹤扑棱棱地飞跑了。枪响那一刻,由于他的手剧烈地抖动了,因此子弹不但没命中目标,而且根本不晓得飞到啥子地方、飞到啥子方向上去了。
“狗日的。”谭白虎低声骂道。他参加民兵集训那阵儿,就不是一个好兵,本来就是一个十枪没一枪着靶的主儿。因此,第一枪不见踪影之后,恍惚间,他简直害怕自己开的枪,打中自己的脚了。
现在的谭白虎,当然不晓得自打他上次放了这一枪之后,阮大头已经叮嘱门卫老马头儿加强了野鸭湖的看管,一般闲散人等已经难于再接近野鸭湖了。此时此刻,他依然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野鸭湖,驾轻就熟地把自行车停靠在了至大投资公司的院墙上。当他正准备悄没声儿地溜进野鸭湖的时候,手机却响起来。
“是小谭吗?”对面传来了任博雅的声音。
“啥子事情?”谭白虎颇感扫兴,因为,任博雅的电话已经引来了不晓得在啥子地方躲藏着的老马头儿。那老马头儿个子不高,一脸的褶皱、一脸的沧桑。大概他已经猜出谭白虎要偷进野鸭湖的想法,一直远远地站在湖边,手搭凉棚,观察着谭白虎下一步的行动。
“我立马儿就到速发银行的至大支行当行长了。新支行一把手。”任博雅兴奋的声音里洋溢着踌躇满志。
谭白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更不明白任博雅语言所表达的意思:“啥子?啥子?你到速发银行的至大支行当行长了?”
“有啥大惊小怪嘛。”任博雅明显带着几分不屑。
“你在分行里混着不是挺好吗?甭拉存款,钱又不少拿。”
“俗。你忒俗。”任博雅一派居高临下的腔调,“我问你,人活着为了啥?”
谭白虎其实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为啥子?为了活着呗。”
“狗屁。”任博雅一针见血地笑骂道,“你咋知道从小保安往小职员上蹦跶?你咋怕拉不来存款而下岗?”
谭白虎对自己的行为倒是挺明白的:“不就是为了活得舒服一点儿,自个儿也能娶一个心满意足的媳妇儿嘛。”
“这岂不得了。”任博雅拿出了雅劲儿,“这就是你的实现自我。我当然也要证明我自个儿是有本事的主儿。”
8 石榴裙下的男行长(2)
谭白虎冷不丁儿地瞧见远处老马头儿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人似乎有一点儿面熟。他很年轻,个子不高,瘦瘦的,嘴仿佛显得很大,只是远远的,瞧不太清楚。
任博雅热情的话语又传回来:“老弟,愿不愿和我一起干?我给你弄个部门副经理干干。今后,你也是副科级。”
谭白虎当然也愿意做官,但是,他又凭啥子舍弃把自己从保安员提拔为客户经理的美女行长而去呢?如果每天看不到美女行长的音容笑貌,他谭白虎简直就想象不出高强度的拉存款工作还有啥子乐趣。
“可我……手头……没有存款呀。”谭白虎以自己最不足为外人道的短处来婉拒任博雅。
任博雅见谭白虎如此实在,不禁笑了:“没存款不怕,我有路子拉存款,你跑腿就成了。”
谭白虎托任博雅拉存款那次,任博雅的表现无非只是介绍了一个齐美丽,而齐美丽也无非只给自己介绍了一个云山雾罩的阮大头,除了在“天上人间”开了一回洋荤,弄得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拉来一分钱存款哩。他任博雅咋会几日不见就冷不丁儿地成了有路子四处找来存款的齐天大圣呢?谭白虎将信将疑地问:“你有拉存款的路子?那为啥子不早给我介绍一点儿?”
任博雅语塞了片刻后支吾道:“这世界变化得倍儿快嘛。我现在行市涨了,路子又冷不丁儿地打通了。”
谭白虎一针见血地追问:“你行市涨到啥子程度了?你到底能拉来多少现实存款呀?”
任博雅脱口而出:“保险总公司两个亿,还有……”任博雅感觉不对劲儿,急忙改口,“你这是招聘我哪。你琢磨着呀,如果我弄不来几个亿的存款,速发银行的马行长咋会让我当个支行的行长嘛。他可是个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金融商人哪。”
听任博雅这样一说,谭白虎虽然怨恨任博雅当初给自己帮忙时明摆着是留了一手,但是,也开始艳羡,甚至嫉妒他娶了一个既有本事又有裙带关系老婆的老乡了。他开始动心了:“我真能当副科长?”
“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如果你不跟我走,以后我就不能罩着你,你只有在那个美女行长身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到底啦。”
“可我只是个没名儿学校的大专生呀。”谭白虎继续迟疑着。
“你?大专生?”任博雅冷不丁儿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踅摸你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你的学历问题。你这个大专文凭是咋样弄来的?”
谭白虎立刻涨粗了脖子、羞红了脸:他跟老乡也不能如实交代自己买假文凭的事呀,于是,他毅然决然地一口咬定:“我自费学的。”
任博雅又笑了,而后讥讽道:“只自费了五百块钱学费,没几天就毕业了吧?”
“不是几天,不是……”
“你妈可跟我都这么夸你好几遍了。可她老人家却不想想,天底下哪儿来的这种好事儿?”
谭白虎见任博雅似乎晓得了自己的底细,尴尬的同时,顿感诧异,因为这个文凭,除了他向自己的老妈吹嘘过“只花五百块钱学费,几天就毕业了”的事情,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么瞧着,真是老娘跟任博雅揭了自己的老底。
任博雅见谭白虎支支吾吾一直不吐口,才不再嬉笑,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想这么‘学’一个,可我不要大专的,要本科,而且要有学士学位。”
谭白虎听任博雅这样一说,自己涨粗了的脖子才细下来,羞红了的脸也不红了,忍不住地笑了:“您都是行长了,咋还要这假东西。”
任博雅认真起来:“越是行长越得弄个学历,要不咋到中央银行报高管?不够资格不是?唉,我到现在为止,才只有一个高中文凭。”
谭白虎更乐了,他从任博雅的自卑言语里找到了自己的自尊:“可这种假文凭被人家查出来,麻烦就大啦。”
任博雅信心十足:“这点我能把握住。马行长瞧中的是存款,是能拉来存款的路子。他对我的学历是高中还是本科才没兴趣哪。”
8 石榴裙下的男行长(3)
远处的老马头儿见谭白虎站在公司的大门旁迟迟不动窝,便远远地喊:“这湖封了,不让进去。”
谭白虎听老马头儿如此叫喊,又见老马头儿一副不见自己离开就不罢休的样儿,晓得自己今天的试枪计划泡汤了。他只好一边和任博雅打着电话,一边悻悻地推起了自行车。他对任博雅说:“这事儿可是一准儿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呀。”
任博雅急不可耐地应承:“为了共同的利益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我咋会说这些?”
于是,谭白虎把没有支架的自行车靠在自己的身上,翻开了电话簿,帮任博雅找出了一个制假窝点的电话,告诫道:“你可要小心哩,千万别让警察抓了。”
任博雅虽然一丁点儿也不雅,但却也不是一个没有一点儿想法、甘愿做一个绣花枕头、一门心思吃软饭的主儿。早在农村那阵儿,年少的他就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无奈的是,农村的高中教学水平过低,他一连考了三年大学,却始终名落孙山。于是,为了脱离农门,他只好选择了当兵之路。在偌大的北京市,虽然他当下在分行安安心心地挣着一份不算低的工资,但是,一辈子过这种今天知道明天的一成不变的生活,他还是不甘心;在人前人后永远充当一个没本事的角色,永远伴随着靠老婆的关系混饭吃的阴影生活,他也感到屈辱;像任何一个有想法、有抱负的男人一样,他也在时时等待着机会,等待着抓住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本事和价值,也希望着自己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情。
前几天,他偶然地参加了一次速发银行马行长宴请老婆齐美丽的饭局。齐美丽的支公司虽然没有存款资金,但是,通过齐美丽做舅舅的工作,舅舅再做保险公司侯董事长的工作,保险公司十个亿的同业存款终于落户于速发银行了。因此,心存感恩之情的马行长除了宴请齐美丽以表示感谢的同时,也盛情地邀请了齐美丽的贤内助任博雅。也正是这次意外的饭局,改变了英俊男人任博雅后半生的命运。
饭局上,马行长举起酒杯:“感谢二位对我们速发银行的支持。”
当时的任博雅还不知道齐美丽真的帮助速发银行拉成了存款,因此,他私下里偷偷问齐美丽:“马行你帮成了,谭白虎为啥就帮不成?”
齐美丽心里说:“谭白虎有什么资格要破费我这么大劲儿。”可嘴上却没这么不给任博雅面子,她也压低声音说:“人家马行从我这儿买了人寿保险几十万哪。”
马行长一双老眼很独,见齐、任二位私下里嘀嘀咕咕地开小会,似乎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为了稳住这笔同业存款,他便学了汉武帝,来了个“昭君出塞”一般的联姻之计:“我们速发银行呢,虽然不比任老弟的银行大,可工资加奖金确实比任老弟的银行高出几倍。不知道任老弟有没有兴趣到我们银行来发展呀?”
齐美丽率先否决了:“我们家小任,混碗饭吃还成,要干事情,就踅摸不着他啦。”
任博雅见老婆在马行长面前贬低自己,立刻感觉伤了面子,红着脸辩解道:“我是没有平台,如果我有了平台,你瞧我能不能干事儿。”
马行长自然站在任博雅的一边:“对呀。千里马没有伯乐识,也没有机会跑千里嘛。”
齐美丽根本没指望着美貌的老公能够事业有成,也不相信老公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就打哈哈道:“好。那就由马伯乐给我们家小任踅摸一个行长位子,瞅他怎么给你跑千里吧。”
让齐美丽和任博雅都没想到的是,马行长却没把齐美丽的哈哈话当哈哈听,竟然把饭桌当了老板台,立刻拍板决定了:“那我就给任老弟成立一家新支行,五个亿的任务。这十个亿的保险存款留两个亿算任老弟的,如何?”
任博雅像是下象棋被将了军,突然被逼到这个分儿上,不能不往前走,他一拍胸脯,说:“成。”
齐美丽的智慧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马行长开启了。她的大脑豁然开朗地盘算起了一本光明灿烂的经济账:她给速发银行拉来十个亿的存款,除了舅舅的人情,没有任何支出。为此,她的收入是:速发银行买了九十九万的人寿保险,她从保险公司一次性合法收取百分之三十的保险佣金,金额为二十九万七千块,来年银行再续保时,她还能再连续五年提取百分之十左右的佣金,金额也将近四十万。如果把任博雅安排到速发银行工作,在舅舅的帮助下,十亿存款自然不会动,任博雅就能不劳而获两个亿的存款,她自己再从阮大头那里拉来三个亿人民币,存在任博雅的支行,这样,只有一张美男皮却毫无本事的老公,就能为自己合理合法地挣来年薪三十到四十万人民币。
8 石榴裙下的男行长(4)
“值,值呀。”齐美丽私下里一拍自己的小短腿,心里大叫着,“这么瞅着,值得一干。”
齐美丽盘算好了,就故作矜持地问老公:“你真敢闯闯天下啦?”
任博雅听出老婆话音里带着许多的不屑,就涨红了白净净的脸:“只要你别让我在家里围锅台转,晚饭甭用我每天做,我就啥事儿都能办成。”
马行长见对面的两口子动了心,自己心里也立刻对齐美丽介绍来的这十个亿同业存款踏实了。另外,除了齐美丽这一笔同业存款之外,马行长心里还另外扒拉着一个小算盘。
前不久,马行长听说工业部在五一支行有五个亿的定期存款,便千方百计动用各种关系,与工业部财务司的施司长套上了近乎,千辛万苦地好不容易把施司长约出来吃饭了,酒过三巡之后,眼瞧着施司长对存款由五一支行搬家到速发银行的心思已经活动了,但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不速之客龚梅嬉皮笑脸地闯了进来。她硬是在酒过六巡之后,把施司长本来已经活动的心又稳住了。结果,自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存款没挖来一分钱,为此支付掉的费用竟有好几万。
望着美女行长那副妖精一样的美貌,洞悉着她优雅、美丽背后的强悍,想着龚梅在北京许多企业中独占鳌头般的竞争优势,马行长无奈极了。他真有三国周瑜“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了。
最近,马行长听说至大投资公司有两亿美元要暂存银行,也听说龚梅已经打起了阮大头存款的主意,而这相当于十七个亿人民币的存款,对他速发银行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他当然要在这次拉存款的较量中,占得先机,击溃龚梅的五一支行。而由通过齐美丽与阮大头能搭上话儿的任博雅出面,组建速发银行的新支行,再与龚梅的五一支行面对面地交锋,无疑是“以夷制夷”的最佳选择。
马行长的小算盘盘算好了之后,便趁热打铁道:“齐总监,你可要小心呦,弄不好我的任老弟一年下来,收入要超过你。”
齐美丽不屑地否定了:“这第一呢,拉存款是到处制造需求,而卖保险是启发需求。拉存款比卖保险一丁点儿也不容易。这第二呢,银行是雇佣制,工资是死的;而我们保险公司呢,是直销体系下的代理制,收入是活的。我瞅着,他怎么干也不可能超过我。”
马行长笑了,也颇为速发银行的分配机制自豪起来:“我们银行除了工资,还可以按照存款额逐月提成哪。”
这次齐美丽和任博雅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提多少?”
马行长老脸一沉,作少女一般的矜持状,笑而不答。见齐美丽和任博雅都有些气馁了,才含糊地回答:“等任老弟一干,不就知道了嘛。”
这次任博雅终于先于老婆开口了:“成。我干。”
齐美丽心里也乐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好。如果小任肯干,我再把早就介绍给谭白虎的阮大头重新拉回来,介绍给你们速发银行。要知道,阮大头那儿有两个亿的美元呀。”
马行长一听,立刻像严冬里找到了暖火盆,虽然没听清阮大头的名字,就已经感悟到了齐美丽说的其人其事,他心花怒放了:“如果把阮大头的两亿美元放到任老弟的新支行,你们想想,第一年存款就将近二十个亿人民币,支行利润两千万。我们任老弟自个儿,还不一下子就成了百万富翁呀。”
现在,任博雅的脑海里想着速发银行白花花的银子,身心都预先体验着成为百万富翁的滋味。为了把自己包装得更漂亮,为了能够顺利通过中央银行的高管资格审查,他毅然决然地拨通了谭白虎告诉自己的造假窝点的电话。
9 所有初恋都美妙(1)
在日常工作中忙而不乱、应对如流的龚梅,最近有点烦。最烦的,要算她那个倒霉的老公康诗人。这个软柿子几天不见就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冻成了冰坨子,竟然一直没到银行来找自己服输认软,也就一下子使自己失去了与他上演回心转意好戏的机会,继而也失去了光荣回家的台阶。
她没好意思用自己的手机,也没好意思用办公室的座机往家里打电话,她怕那老东西通过来电显示发现了自己的电话,继而发觉自己对他这种揪心揪肝的惦记,反而搞得自己面子上下不来。于是,在临近下班的时候,作为一行之长的她,也像个刚刚恋爱的小女孩,羞羞怯怯、鬼鬼祟祟地溜下楼来,准备用大街上的公用电话往家里拨。
营业大厅里正放着轻松的流行音乐,王杰那一曲《回家》,平日里听起来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动听,可现在的龚梅听着,却怎么听怎么感觉闹心:“……回家的感觉就在那不远的前方,古老的歌曲在唱着童年的幻想,走过的世界不管多辽阔,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龚梅不由自主地嘀咕一句:“还回家的感觉呢?我都快不记得家是什么样了。”
在五一支行的大门口,一个个子不高、豁嘴的小伙子首先映入了她的眼帘。他似乎要在银行办理什么业务,但是在银行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便又匆匆出去了,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让人感觉飘忽不定、鬼鬼祟祟的。更奇怪的是,他出去之后,又不动窝,站在银行外面的空地上,左顾右盼地四处张望着。
“先生,您需要我帮助吗?”龚梅主动迎上去,见小伙子像刚进城的农民一般,似乎听不明白自己的话,一副因不解而发愣的样子,又解释道,“我就是银行的工作人员。”
豁嘴小伙子立刻红了脸,似乎受不了美女的热情,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俺要存钱,可身份证让俺爹拿走了。俺正候着他呢。”
见豁嘴小伙子一副羞涩的样子,龚梅内心的疑虑立刻消失了,她继续关心着自己的客户:“没带身份证,可以到柜员机上直接存。”
小伙子对办理银行业务也很内行:“老客户成,可俺还没开户呢。”
龚梅只得为豁嘴小伙子提供了她目前可以提供的唯一帮助:“我们快下班了,但是,你甭急。如果你一定要今天办业务,我和柜员们都可以等着你。”
小伙子支吾着:“您忙,为俺这么一点钱不值当的。”
“没关系。只要到我们五一支行来,不管钱多钱少,都是我们的上帝。”龚梅见豁嘴小伙子一副窘态,仿佛不喜欢与自己多谈,也不好再勉为其难,只得撇下他,独自离开银行大门,来到了街头的电话亭。
拿起电话听筒的时候,龚梅没想到自己的心跳居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怦怦怦”的声音仿佛自己都能听到。
这是怎么了?她对自己诧异极了。她有时候简直不明白自己,更不晓得老康。曾经是那样一见钟情、如胶似漆的一对,现在怎么就越来越难以融合,有时简直就像水火不相容一般了呢?
她终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一直是长音,通了,却没人接。
龚梅一惊:“老康居然不在家。”
龚梅等待了片刻,再次拨通了她异常熟悉的电话号码。“嘟嘟嘟”,电话依然是长音,老康依然没接。
龚梅的内心,有如涨潮的大海翻滚起波澜。她又拨通了老康的手机,依然是几个长音,依然没人接。龚梅的心头不由得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真的有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