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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头似乎瞅出了龚梅的心思,用一只大手拍了拍龚梅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的秀腿,打气儿一般地说:“当然,干什么事儿都得有个先来后到的!五一支行是找我联系的第一家银行,我当然要和龚行永远地合作下去!”
龚梅也得理不饶人,见缝就插针,阮大头话音未落,她的酒杯已经举起来了:“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阮大头连带着文才子也欣然举杯,就在三人酒杯碰响的时候,龚梅突然沉下了秀气的脸,掷地作金石声:“我们独家合作,绝不反悔!”
阮大头没有犹豫,连声称好:“我本来就没帮助其他银行培养行长的义务嘛!不过……”
龚梅晓得阮大头要和自己谈价钱了,生怕这个丑陋的男人开口就要出天价,让自己无力斡旋,正准备巧与周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咚!咚!咚!”听这声响,不像是用手敲的,倒像是用脚踹出来的。
谭白虎离门最近,急忙起身,推门一瞧,外面却没有人。再向外探头张望,只见一个矮小的男人的身影正越来越快地逃走,那男人回头的瞬间,谭白虎发现他带着一个硕大的白口罩,那口罩几乎遮住了他整个的脸。
“谁?”阮大头问,声音里有几许难以掩饰的惊恐。陆卫国递过来的那个消息,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心病像一片难以抹去的阴影,压抑得他敏感而多疑。
“没瞧清楚。”谭白虎回答,无意间瞥了一眼美女行长。他发现龚梅此时一脸的阴沉,悻悻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才的敲门声真的让龚梅心里一沉,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因为,家里那位曾经的处长、现在的诗人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打电话了。一刀两断不是老康的风格,藕断丝连、惹事生非才是他诗人的品质。这种男男女女的场合不正是老康大发醋意的沃土吗?难道老康能老实巴交地一直呆在家里,不鸡鸣狗盗地跟踪着,找这种机会和场合挟私泄愤一下?
其实,龚梅的感应是对的,老康真的已经来过了。
就在阮大头和龚梅随着《友谊地久天长》的乐曲轻歌曼舞的时候,老康来到了天上人间歌舞厅的大厅。
“是康先生吧?”大堂的领班小姐主动迎上来,主动叫出了老康的姓氏。
老康现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绝不相信自己送出的几本诗集就可以使自己达到路人皆知的名人轰动效应,更不可能使自己的知名度一下子就达到让歌舞厅大堂小姐都能一眼认出的程度!于是,老康诧异地反问:“你咋认识我的?”
小姐回答得很实在,压根儿就与诗集风马牛不相及:“一个先生刚才告诉我的?”
“一位先生?”老康虽然感到了某种心灵深处的失落,但立刻警觉起来。
“您要到最大的房间找您的爱人,对吗?”小姐继续问。
老康惊愕了:为啥大堂小姐比自己都清楚自己要来干啥?“这也是那位先生告诉你的?”
小姐含笑点头,算作回答。
“他?人呢?”
小姐四处张望,而后诧异地回答:“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可能走开了。”
老康立刻毛骨悚然起来,莫非又是那个陌生人在作祟?他是谁?为啥要帮助自己捉奸?
老康依然很不情愿的问:“那位先生长得啥样?”
小姐摇摇头,含笑没有说话。
“他让你来带我找人,你居然不知道他长得啥样?”老康惊异起来,转动着一双外凸的大眼睛审视着这个大堂小姐。
大堂小姐甜甜地笑了:“这位先生怪怪的,总是带着一个大口罩!我怎么能看清他的样子嘛!”
当阮大头握着龚梅的小手抛出“二亿美元怎么玩”的把戏时,大堂小姐带领着老康来到了天上人间最大KTV房间的门口。
小姐准备敲门,却被老康拦住了。
“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我再叫你。”老康吩咐小姐。
小姐甜甜地笑了,异常职业地说:“先生玩好!”
等小姐走远了,老康才把自己的老耳贴在门缝上偷听里面的动静。他毕竟是个有教养的文人,是个曾经见过世面的中央银行总行的处长,他不愿意没根没据地闯进去,让老婆不好做人,让自己自取羞辱。
在门缝里,他听清了阮大头关于百万英镑的故事;从门缝挤出的声音中,他听懂了文才子关于各家银行拍阮大头马屁的小话;透过门缝,他还听出了龚梅为了拉存款对阮大头的阿谀奉承,只是这细小的门缝无法使他瞧见自己老婆的小手此时是被一个丑男人握着的!从所有的谈话里,老康明白了,屋内之人在轻歌曼舞之中谈论的只有一件事:用别人的钱给自己赚钱!从他们的谈话里,老康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没钱的,巴结有钱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二亿美元的诱饵(3)
忽然,他不想再进去捉啥奸了。他相信,老婆此行绝对是为了钱,而不是为了奸!他相信,老婆现在还不至于为了钱而奸!那么,老婆之所以离自己而去,说到底也还是为了钱,是因为自己没有钱!正像龚梅自己说的:“怕老婆跑呀?有本事,多挣点钱,你甭让我上班呀!”
他悻悻的离开了房门,心灰意懒地走回大堂。当他留恋地回望老婆依然在里面歌舞升平的房间时,他瞥见一个戴口罩的男人,在倏忽中,一晃就不见了。
老康仿佛突然明白了啥:这么瞧着,自己是落入别人的圈套了!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是希望自己与老婆大战一番,让老婆作瘪子、难堪的!他是谁?为啥要这样做?难道他与老婆还有啥不可告人的旧恨私仇?
在“天上人间”快活够了的人们并没有老康想得那么简单。当一曲《友谊地久天长》再次响起的时候,在几乎没有光亮的霓虹灯下,大眼睛小姐率先现出了妓女的原形。她把头贴在谭白虎的肩上,嗲声嗲气地开导道:“老公,要不要到楼上开房间吗?”
此时的谭白虎在心灵上早已不再是处男了。他一下子就晓得了大眼睛小姐的意思。这意思虽然再次引发了他的下身革命,但是却无法抵消他的囊中羞涩。他装傻充愣道:“我有银行宿舍,住高级宾馆干啥子?”
大眼睛小姐明知道这单生意恐怕要吹,却依然不死心地推销自己的肉体:“银行宿舍人家怎么去嘛?”
谭白虎只得装作啥子也没听见,闭上双眼,最大限度地享受大眼睛小姐给予自己的最后温馨。
此时的阮大头,也没闲着。他把扑射着酒气的大嘴巴几乎贴到龚梅白皙、娇小的耳朵上,轻声地呢喃着:“我早就在楼上开了房,等打发走小孩子们,咱俩再一起喝酒,成吗?”
龚梅把手扶在阮大头的厚肩上,心里头早就晓得阮大头的鬼心思,也早就有话儿备着呢。她不卑不亢、有虚有实地应对如流:“老公还在家等着呢!我再怎么一心扑在事业上,也不能没白天黑夜地连轴转,回去再看老公的脸色吧?而且,明天一大早,我还要到分行报一笔贷款项目哪!”
阮大头不甘心一个美人儿就这样白白地溜掉,起腻地哄骗道:“晚上,我们就把存款协议签了嘛!”
龚梅把一只纤细的小手在阮大头的厚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意味深长地说:“谢了。我们来日方长呢!”等乐曲声刚刚一落,她招呼上谭白虎,竟又风一样轻盈地飘走了。
失落的阮董懊恼极了,自打他成了像模像样的董事长之后,还没有一个女人放着一张他准备的大床不肯上呢!无奈的阮董,只好先打发走了晚辈文才子,再悄没声儿地留下了大眼睛和单眼皮两个三陪女。他拉着她们一同上了他早已经为龚梅安排好了的豪华套间,让这两个有学士学位的妓女陪着自己演练已经千百次演练过的性爱功夫去了。
1 哪个狗日的丢了枪(1)
在一个没有星星没有月的深夜,爱枪的谭白虎竟然在五一支行门口的一堆破报纸里捡到了一把中国造的五四式手枪!
起初,这个小保安以为是天方夜谭,不敢相信这枪是真的,因为,他曾经在北京玩具市场上买了一把类似的仿真枪。可在家乡的县武装部当过几天民兵的他,屏住呼吸,忍住心跳,战栗着双手卸下子弹夹的时候,他差点儿魂飞魄散。那子弹沉甸甸、滑溜溜,金光闪亮,整整有五颗。
他狠劲儿地掐掐大腿,那痛感有如呼吸一样真实,倏地疼到了心底。
“枪。哪个狗日的丢了枪?”
谭白虎想喊。但是,他张了张瘦嘴巴,却没喊出声,重新把子弹上夹,再把手枪用破报纸重新包裹起来,塞进自己的怀里。那沉甸甸的铁家伙立刻落到他的肚皮上,被腰间那条花五块钱买来的假金利来皮带撑住了。当铁家伙触及自己肚皮的刹那,那凉冰冰的感觉,不禁让他在惊喜之余倒吸了几口凉气。
谭白虎现在的最高学历依然是花五百块钱从形迹可疑分子手里买来的大专文凭,虽然他实际上只有初中文化,但是,对于喜欢读一些闲书、喜欢对啥子事情都瞎琢磨一气的他来说,对现在行为的后果,依然心如明镜一般的清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谭白虎的老毛病。这毛病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咋样儿改也改不了。这毛病发展到暗恋女人方面,就更是登峰造极、不可救药了:明明晓得作为一行之长的美女龚梅,从地位、模样、学历、金钱,无论哪个方面都属于天鹅一类,而他无论咋瞧、咋比,都只能算个癞蛤蟆的支行小保安,却偏偏总想着有朝一日能亲自吃一口天鹅肉,哪怕一口也行。
走进五一支行营业大厅晶莹剔透的玻璃门,谭白虎的心依然无法抑制地狂跳着。这时,一个黑影风一样地从楼梯上飘下来,惊得心绪未平的他险些跌坐在豪华的大理石地面上。就在他的呼吸几乎停滞的节骨眼儿上,听到了他熟悉也迷恋着的女声:
“小谭?是你值班?”
这熟悉的女声像一针强心剂滋润了谭白虎的心田,让他终于缓过气来,支吾着:“龚行,这么晚了,您为啥子才下班呀?”
龚梅风一样地飘到玻璃门前,玻璃门里映出的是她宛如清波中水草一般婀娜的身段,浮现的是她像晶莹剔透的白玉一样迷人的瓜子脸,闪烁的是她如同秋水一样幽深的大大的杏眼。她小小的红唇轻启,用天籁一般的声音先笑,然后道:“工业部那五亿存款要跑。今儿晚上,速发银行马行长请财务司施司长吃饭去。”
“速发银行这一撮儿,不是明摆着要挖咱们的墙脚吗?”
“我不赶过去陪陪他们,呛他们一杠子不行呀。”
一个“陪”字飘进耳朵,只当是一个“暖”字钻进心窝儿,谭白虎捡枪的惊恐顿然飞入了九霄云外,舌头也利索起来。他受宠若惊地恭维道:“咱行都靠您啦,您没日没夜的,可太辛苦啦。”见美女行长飘飘速去没有停留的样子,也没有被自己言语打动的迹象,谭白虎又上前一步,谄笑道:“这么晚回家,康处长不会有啥子意见吧?如果他有啥子不相信您的地方,赶明儿我作证。”
美女行长听小保安在此时以此种方式提到了自己的老公老康,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的细眉不自觉地扬起来,秋水一样的杏眼中泛起无限的哀怨。她没说话,只是瞪了眼前的小保安一眼,就从他主动打开的玻璃门那里风一样地飘出去,直飘到那辆白色的本田轿车前,才对跟出来的谭白虎应了一声:“今儿,行里行外的,没什么事情吧?”
谭白虎正为自己马屁拍得不是地方而懊恼,冷不丁儿听美女行长问起五一支行安全的事情,不由得心里一惊,他真想把捡到手枪的事情招出来,以此来博得美女行长的一惊,从而也博得她对自己的关注,但是,他的嘴动了几动,最终忍住了,没有出声。他不假思索、几近本能地撒了谎:“没啥子事情。堂堂北京还能有啥子事情嘛。”
1 哪个狗日的丢了枪(2)
美女行长在小保安的帮助下从车位里倒出了车,才走出几米就又把车停在了谭白虎的身边。她放下车窗,对外边的他吩咐一句:“你们可给我清醒着点儿。在北京抢银行的,也不是一起两起了。”
“抢银行?”谭白虎学着古装戏里小太监对待慈禧老佛爷的德行,躬着干瘦的身子,连声说:“不能不能。不过……”
龚梅见了小保安这副奴才相,像严冬里洒来了一缕斜阳,红唇上绽放出了一丝笑意。可谭白虎的一个“不过”立刻又让她的笑容凝固,而后消失了。
“不过什么?”
“刚才有一个大学生拿了一张错币来兑换,顺便还问起了办助学贷款的事儿。”
“错币?什么错币?”
“一张百元大票,那阿拉伯数字的一百硬是并列着印了两排。”
“拿柜台上给他换了。”龚梅麻利地脱口而出,“贷款是怎么回事?”
“这学生是京城大学的,好像叫什么马苦苦,想办助学贷款,却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马苦苦?怎么叫这么个不吉利的名?我不是早就说过吗?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贷款一律不放。让他找国有银行去。国有银行舒舒服服地吃官饭,就应该负担社会的这种责任。”龚梅痛快地甩出一句话。
“不过,”谭白虎躬着的背像秋天里一只挂满丰硕穗子的红高粱秆儿,依然没伸直,“我已经告诉他,那错币咱这儿不能兑了。贷款的事,我倒觉得他挺可怜的。是个豁嘴。”
不满像一缕微光映现在龚梅的脸上,她瞥了一眼小保安,吩咐道:“错币,人家下次来,一定要给换。你也没理由不给换。而贷款,越是兔唇越不能贷。一个豁子,毕业了找不到工作,贷款怎么还?我这是办银行,是企业,又不是开福利院。”
小保安见美女行长态度坚决,赶紧附和道:“成。如果这豁子赶上上班时候来,我跟柜台上的人说。”见美女行长依然看着自己,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他再拿错币来,立马儿就换。”
龚梅刚要升起车窗,忽然想起了什么,关切地甩下一句话撂给了谭白虎:“赶明儿,你也可以学点业务,拉存款去。其实没什么难的,你一个大小伙子,又有大专文凭,足够了。”
龚梅不等小保安再说什么“感谢领导栽培”之类的小话,轰地一脚油门,白色本田便带着一路的鸣叫,飞一样地开走了。
谭白虎在夜幕里眺望着,直到美女行长的车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看不到半点尾灯的光亮了,才咽一口口水,转过了身。
听美女行长说让自己学点业务,准许自己也去企业拉存款,他的心里像放了一个节日里才能够放的大烟火,赤、橙、黄、绿、青、蓝、紫,顿时同放光明,心里心外都灿烂极了。
由保安到拉存款的业务员,对谭白虎来说,无异于人生的一大飞跃。他从进入五一支行的第一天就企盼着这一时刻。人往高处走,谁不希望在脱离农门之后能够出人头地呢。只是他不晓得,美女行长今天的豁然开恩,是他对她一直卑躬屈膝加暗恋的原因,还是他不断地找在分行有个闲散位置的老乡任博雅说情的结果。
他透过玻璃门的反光,照见自己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咋样瞧咋样觉得今天的自己豁然高大起来。他偷偷地按按肚皮前的铁家伙,再用干瘪的瘦手胡噜一把没肉而多棱、方而瘦的脸,压低嗓音叫道:“狗日的,老子终于有出头之日啦。”
挥拳的鬼影映现在玻璃门的光影里,使他冷不丁儿地又想起了啥。他阴沉了瘦脸,自言自语道:“哎呀,我咋觉得美女行长和她的康老公又有戏演啦。”
2 天生我材咋没用(1)
在黑夜已然困顿得就要让位于白天的时候,龚梅的在任老公老康却还点着一盏昏暗的台灯,留守在计算机旁,修炼一般的煎熬着自己,在等着老婆回来。
忧郁王子王杰那首叫做《回家》的忧伤之歌,从计算机的音箱里,正如诉如泣地飘扬着:“我走在清晨六点无人的街,带着一身疲倦,昨夜的沧桑匆忙,早已麻木在不知名的世界……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声唱?我在岁月里改变了模样……”
他叫康迎曦,瘦高个儿,清瘦脸,一对外凸的大眼睛,高而细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镜。虽然现在人人都依然叫他康处长,但是,这份荣耀早已是桃花逐水春去也,都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应该说,老康是个传统教育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先后获得过学士、硕士、博士学位。尤其是他的博士学位,竟然是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金融研究所颁发的。但是,他却遗憾地发现,这些文凭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变得越来越没用。他无可奈何地体悟,在当今的中国社会,搞经营的挣不来钱,不是一只好猫;作官场的,讨不了上司的欢心,也不是一只好猫;对不会挣钱又刚直不阿的他来说,在一个被别人控制的体系内,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只好猫。于是,为了不庸庸碌碌地活一辈子,为了实现人生的更大价值,为了痛痛快快地换一个活法,他终于学了一回王朔、王小波,更效仿了一次余秋雨,痛下决心:辞官回家,靠卖字为生兼找实现自我的感觉了。
老康一直怀疑自己的老婆有外遇,怀疑老婆像一只鬼鬼祟祟、喜怒无常、博取爱怜的小猫咪,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尤其是他辞去官职以后,这种迹象更像瓜熟落地一般明显。他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是很理性、很合乎逻辑的;而且,这种理性像他的学位一样,是博士级的。第一,老婆经常以陪客户为借口,深夜才归;第二,老婆竟然把做爱当累赘,要么敷衍了事,要么索性拒绝;第三,老婆的手机一水儿地是男人的电话,他如若私看,必招来老婆的震怒;第四……刚才他还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他“喂喂”了两声之后,对方却又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断了。
由于还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在手,现在的他只好充做缩头乌龟,继续缩在自己穷酸文人的硬壳壳里,藏着忍着。
现在的他,正用包月的宽带网出入于全国乃至世界各大网站的BBS论坛,义无反顾地在虚拟世界里徜徉着。他并没有搞网恋的雅兴,更没有和不男不女的网络人物聊天的兴致。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很个性化的网名,叫“曲高和寡”,一路地发着一个同样的帖子。那帖子的标题叫做“你不可不看银行高管的爱情诗”。他正在通过网络为自己自费出版的一本诗集做免费的推广工作。一本二百多页的诗集,印了三千册,他除了投入半年的心血和时间之外,还投入了自己五万元积蓄。他当然希望这诗集长上金钱的翅膀,生出荣誉的光环,带给他名利双收,至少也要收回成本,否则实现自我从何谈起呀?
王杰继续忧伤地唱着:“谁还记得当年我眼中的希望,谁又知道这段路是如此漫长,我不在乎有没有梦里的天堂,握着手中的票根,是我唯一的方向……”
门外终于有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龚梅回来了。
老康本想像个老小孩一样飞到门口,用一个春光一样灿烂的热腻腻的吻,把妖精一般美艳的老婆吸进门来,甚至直接把她粘到床上,像年轻那阵儿一样,尽情地翻云覆雨,忘我地颠鸾倒凤。但是,他没动。男人的自尊心,尤其是落魄文人变态的自尊心像一块猪皮熬成的胶,黏着他没动;又像一个小心眼儿的虚荣鬼,驱使他的双手依然飞速地按着计算机的键盘,在BBS上发着无聊的帖子。
“我回来了。”龚梅见门声没惊动老公,便带了几分歉意通报了一声。
老康依然装作没听见,身体纹丝不动,手依然在各网站上漫天遍野地大贴特贴着“你不可不看银行高管的爱情诗”……
2 天生我材咋没用(2)
龚梅见曾经的康处长对自己的归来没有半点亲昵的反应,因工作压力过大且长期焦虑而越来越焦躁的心像着了魔力,顿生了怨气。她悄悄地进了卫生间,望着洗手池上镜子里自己美丽却疲惫的面容,独自洗漱起来。其实,她才不怕老公出幺蛾子造反哪。家里的内战,不管缘由,她永远是无往不胜的战神。
她比老公小十岁,刚刚而立,尚在春天。而他却已然不惑,几乎迈进了暮秋的门槛。他们的爱情像雨后突发的春笋,不是父母之命,更没有媒妁之言,而有的,几乎全是童话一般自由、自然的曼妙意境。
在她还只有二十四岁,还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时,她在遥远的江南小城的银行工作。她读到了一本叫做《银行无序竞争》的书,是关于金融市场开发的。作者康迎曦在书中预见性地把中国金融进入市场经济,特别是加入WTO之后银行的生存危机进行了描述,并预言只有国家加强监管,建立诚信体系,才能杜绝银行之间互相拆台式的恶性竞争。
不久,中央银行的领导同志到她所在的银行搞调查研究。她没想到带队的康处长竟是此书的作者——康迎曦。
在一次下级银行招待上级领导同志的舞会上,她和他相识了。仿佛是在横穿小城而过的桃花溪的清流中,望见了一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她见到他,不禁喜出望外;宛如在蒙古大漠中瞧见了小桥流水里一朵娇羞的水莲花,他遇到她,禁不住欣喜若狂。两人一见钟情之后,再一拍即合地结合,也就在所难免了。
为了爱,康处长把本来在江南小城只需两天的调查研究任务,硬是拖了一个星期;为了爱,她硬是辞去了小城的银行工作,提着一个大包,不问青红皂白、没办结婚手续,竟风尘仆仆地投奔到他在北京的家。
“又陪啥老板了?天都快亮啦!”见回到家来的老婆一本正经地依然像个工作中的行长,老康只得主动问话了。他的语调里洋溢着难以掩饰的阴阳怪气,其个中滋味,像在心中打碎了五味瓶。
龚梅没回答,像个骄傲的公主,径直进了卧室。她气愤的是,自己为了五一支行的业务开拓,整天没日没夜地辛苦,可这一切在老公的感觉里,却始终是陪吃陪喝的不正经。
老康见自己对老婆的有意冷落,换来了她的更加冷漠,只得叹口气,暗说:看来弱者咋样也成不了强者。只得悻悻地关掉计算机,随着王杰忧伤歌声的戛然而止,灰溜溜地追到卧室,再谄笑着追上了床。那可怜而可笑的模样分明像一只失宠的老狗。
老婆用一对秀丽的杏眼瞥一眼臊了吧唧的老公,索性盖好被子,一声不吭地闭眼睡了。
老康不甘心被就此冷落,赖兮兮地把鼻子凑近龚梅头上,嗅了嗅,阴阳怪气地搭讪道:“陪的又是男士吧?满脑袋烟味儿。”
心怀怨气的龚梅没想到老康竟敢挑衅,怨气立刻犹如火山下的岩浆,立时使她腾地坐起来,圆睁了杏眼,厉声呵斥道:“男人怎么啦?怕老婆跑呀?有本事,多挣点钱,你甭让我上班呀。”
老康被老婆点到了软肋上,仿佛挨了一脚重踹,嘴巴张了若干次,竟说不出一个字。自打他辞去了中央银行的官位,诗虽然攒了百余首,可钱却没有挣回一分。而且眼瞧着自己的一点儿积蓄也已随诗集而去。
老康自知理亏,正准备拍拍老婆柔美的后背以示亲昵,龚梅却又轰然躺倒,蒙头再睡。老康举起的老手只得面向了虚无。
老康正臊得不知所措,龚梅放在两人之间的手机突然响了。
老康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敏捷的鹰,率先抓起了手机,按了接听键,却屏住呼吸不说话。他想:这电话明摆着是个男人打来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做了贼还要张扬,这真是太不把我老康当男人瞧了吧。
“是龚行吗?”对面果然是一个南方口音的男声。
这一句男声,把老康压抑已久的醋意激成了怒火,缩头乌龟终于露出了头,他对着手机,用终于男人了一把的最强音,恼羞成怒地大叫:“我是龚行长的老公。以后,不许你再打这个电话,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