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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分行。”左忠堂回答得支支吾吾,语调里也多少掺杂着几许不恭。
“你和谁请假了?”龚梅不客气地质问。
“我……走得急……没来得及跟您说。”
“到分行谈什么?”
左忠堂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在分行党办,跟任博雅谈……发展党员的事儿。”
龚梅似乎闻道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味道,便想顺便问个究竟:“任博雅?他不是调到速发银行去了吗?”
“没影儿的事儿吧?我……倒没听说。要不我把电话给任领导,您亲自问问?”左忠堂狡黠地顺水推舟,语调中不恭的成分更多了一些。
“不必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至大投资公司。”龚梅猜测这个左忠堂一定和任博雅玩着什么猫腻儿,但是,现在盘问,看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吩咐道。她本想让左忠堂通知谭白虎明天一起去野鸭湖的事情,但话到了嘴边,她却没说。
“明儿,不是已经安排去工业部财务司施司长那里了吗?”左忠堂诧异着。
龚梅一语双关道:“至大投资公司的存款再不抓紧拉,恐怕就要跑啦。我们再忙,明儿也得去。”
左忠堂做贼心虚地应承着:“成成成。”
龚梅正准备拨谭白虎的电话,但是,电话的挂断键刚一按下去,谭白虎却主动把电话打了过来:“龚行,你有啥子指示?办公室的电话上有您好几个未接来电。”谭白虎虽然已经把客户经理当了一月有余,可还没机会到美女行长的办公室来呢。他当然不会错过和美女行长单独接触一回的机会。
听到了谭白虎毕恭毕敬的声音,有如冰河遭遇了暖流,龚梅刚才心里因为左忠堂的居心叵测而造成的不快,慢慢地消失了。现在,她找谭白虎,不但要告诉他明天去至大投资公司的事情,而且还要从他那里了解一下任博雅的行踪,同时,探一探那个左忠堂到底和任博雅玩着什么鬼把戏。她龚梅的一双秀眼里是绝对不揉沙子的。任博雅想拉着左忠堂在关公门前耍大刀,没门。
于是,她吩咐道:“你过来一趟。”
“是。”谭白虎在无人的办公室里本能地来了个立正,不大的眼睛里几乎落下泪来。龚梅的这一声吩咐,是谭白虎今生今世第一回以银行白领的身份被领导主动召唤,也是他第一次到自己夜思梦想的美女办公室,他凭啥子不激动万分?又凭啥子不对心中的美神感激涕零呢?
见谭白虎走进来时一副激动不已、慷慨激昂的样子,龚梅却感觉诧异。她当然不会晓得这个原来的小保安现在正心潮澎湃,却以为他在搞什么莫名其妙的鬼把戏,但又不好直接询问细节。为了表示领导对下属的关心,她没直接谈业务,更没直接调查任博雅和左忠堂的事情,稳如泰山一般的问道:“小谭,一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
12 挖墙脚的商战(3)
对美女虽然夜思梦想,但真的见到了,谭白虎却又难以抑制地紧张起来。美女行长的关心反倒把他搞了个大红脸,由于一个多月以来,虽然他摇着破自行车的轱辘已经跑细了自己的两条瘦腿,虽然他在心里默喊了口号“爱,我爱银行,誓拉存款三千万”三千次,但却终因不得拉存款的要领,吸存账号依然有如一只铁公鸡一般,至今分文未进。因此,美女行长的关怀,现在的他听起来,却倒有如寓意深刻的斥责。
“适应倒是适应,只是……”谭白虎不但脸红,而且后脊梁上都开始淌汗了。
龚梅示意谭白虎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来,起身给神情复杂、表情呆板的他倒了一杯热开水。现在的她,除了小保安对自己的暗恋之外,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的一切心思。她自然有她的一套驭人之道:“小谭,存款一时拉不来没关系,任何事情都要慢慢来。”
美女行长轻声细语的安慰,像一股暖风吹拂着谭白虎的心,让没见过世面、没感受过领导及美女关怀的小职员,竟感动得不会说话了。他只得用力点点自己的瘦脑袋,来表达对美女行长的谢意。
看着谭白虎傻兮兮的样子,龚梅的心里虽然多少有一点儿不屑之念,但更多的却是宽慰之情。她心想:要是全行所有的员工都能像眼前这个原来的小保安一样,对领导谦卑,对工作诚恳,没任何阴谋诡计,没任何患得患失,就是拉不来存款,自己这个行长也就好当了。为了打消谭白虎的紧张与不安,龚梅起身,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小职员身后,瞥一眼畏畏缩缩的他,再走到落地窗前,轻轻地喝了一口水,之后,才用杏眼注视着谭白虎,轻启朱唇,细语道:“等至大投资公司的存款拉过来,全部算在你的吸存账号上。”
谭白虎一听,仿佛水点儿溅了热油锅,立刻倏地起立,但却依然不敢面对站立窗前的自己心目中的美神,而是面对着龚梅的办公桌,点头如捣蒜一般:“谢谢行长。可这存款拉来,主要也是你的……”
龚梅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的老板椅里,用一对杏眼再瞟一眼谭白虎,见他已经对自己的决策感激涕零了,便提醒道:“不过,要想把这两亿美元拉过来,可不那么简单哪。”
“我是农村出来的,别人能干的事情,我全能干。”
龚梅叹了一口气:“这速发银行真狠。竟然为这相当于十七个亿的人民币成立了一家新支行,叫什么‘至大支行’。如果我们拉来这笔存款,就意味着这家新支行的关门。”
小职员在美女行长面前咋会服软呢?自然慷慨激昂,英雄豪气万丈高;他在龚梅“拉来的存款全部算自己业绩”的决定下,哪里还能退却半步,当场便拍着瘦胸脯表了红心:“我就上门去磨,去硬磕,他们啥子时候存款,我啥子时候回来。”
龚梅咯咯地笑出了声:“如果拉存款这么简单,倒好了。”见谭白虎语塞,又鼓励道:“当然,你有你的优势,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你只要持之以恒,肯定能有结果。”
谭白虎在美女行长的激励下,大有了茅塞顿开的劲头,脑海里顿然火花四射:“对。我先给阮大头和文才子做催巴儿,而后处成哥们儿,存款就自然来了。”
“你有这种心态就行了。”龚梅见小职员的热情已经被自己调动起来,便毫不迟疑、一刻不停地问起了她一直揪心的问题:“任博雅是不是真到速发银行去了?”
“听说,还在一个新支行当一把手。”谭白虎见美女行长问起老乡任博雅的事,立刻思如泉涌,对答如流,精神放松了。
“就是速发银行的至大支行?”
“这倒没听他说,不过,他老婆和阮大头认识。也是他老婆介绍我找着阮大头的。现在,我立马儿就可以问问。”谭白虎说着就要给任博雅打电话。
龚梅听谭白虎这么一说,脸上一沉,心里立刻有了数。她示意谭白虎不要急着打电话,自己喝了一口水,之后继续问:“最近,左忠堂还忙吗?”
12 挖墙脚的商战(4)
“他总出去,应该很忙。”谭白虎对美女行长这问话的深意,一点不摸门儿。
“他都给谁打电话?”
谭白虎转着眼珠,思考了片刻,实话实说道:“任博雅倒是通过我找过他。”见美女行长脸上立刻阴沉下来,赶紧诧异着问:“有啥子问题吗?”
龚梅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告诉谭白虎,便红唇轻动,淡淡地一笑:“你那个老乡开始算计我们五一支行了。”
谭白虎睁大小眼睛,眼袋鼓得像一个小铃铛,他没搞明白美女行长话的意思。
龚梅继续说:“左忠堂毕竟是个老银行了,按资历、按学历,的确早可以做个副行长了。可他的存款却上不去,吸存账号里一直只有四五千万,离分行要求的副行长业绩标准还差得远,让我怎么办?”
谭白虎没想到美女行长竟然跟自己说出了领导才会有的心事,内心一热,嘴就感恩般地把啥子都交代出来了:“任博雅还说让我跟他去干哩。还说给我个副科级。我说,我也没有存款,才不跟你去受那份洋罪哩。”谭白虎话音一落,冷不丁儿地像是悟到了啥子,睁大了细小的眼睛,眼袋又重新鼓成个小铃铛,惊叹道:“任博雅恐怕要挖左忠堂的存款吧?”
龚梅见谭白虎终于开窍了,便索性一针见血地揭了任博雅的老底:“他恐怕不光是为了左忠堂的几千万,他是想让左忠堂给他当管家,要拉来阮大头的存款,还要把这两亿美元管好、用足。”
谭白虎心里一急,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白领身份,差点儿骂出声来:“日他奶奶的,谁敢动老子的存款,老子就拿枪毙了他。”
13 诗人见美女(1)
江莉莉不但是老康见过的最漂亮的保险推销员,也是一个有生以来对他最热情的艳丽女孩。
艳丽的江莉莉不但要上门为他设计人寿保险计划,而且还想诗人之所想,急诗人之所急,竟帮助他把只卖出一本的诗集,从甜菜园图书市场一本不少、连呼哧带喘、原封不动地搬回了家。这可把老康美坏了,美得像枯木逢春一样,心里心外都笑开了花。
在春天一般让人舒服、温馨的大美女身边,老康已经忘记了自己经济的拮据,竟然望着江莉莉一张娇艳的大脸蛋儿,置自己羞涩的钱囊于不顾,像在中央银行当处长时一样豪情万丈起来。他一拍胸脯,狮子大开口地决定道:“小江,你说吧,你让我买哪种保险,我就买哪种。”
江莉莉自打一见到老康,自然在心里就认定老康是自己一个最理想、最可靠的高端客户,也自然认为这单业务手拿把攥一般稳固,自己在保险公司的饭碗也自然不会再飞。因此,她不慌不忙地帮助老康把最后一包诗集搬进了家门,听老康说出自己最需要听的话,却没像老康以为的那样,孩子一般的蹦起来,更没急不可待地收钱、开单子,而竟像没听见他的慷慨承诺一般,没有回应。
她在老康家的门厅只转了两个圈,突然,满脸的疲惫一丁点儿也没有了,阳光一样灿烂的大脸蛋儿全部铺满明媚的朝阳,她丰满而线条清晰的嘴巴张开了,大叫道:“哦,难以置信。这哪里是诗人雅居呀,这跟艺术博物馆一模一样嘛。”
老康本是以一个俗人之心来猜度江莉莉的,他已经以忘我的热情对江莉莉的要求狮子大开口地满足了,他不知道江莉莉为啥还要这样恭维自己。他扪心自问:“我早就把她最需要的东西交出去了嘛,她还需要啥呢?”
“哦,意想不到。你们家屋子里为啥子还有楼梯呀?”江莉莉见到了门厅天井旁的跃层。好奇让她的大眼睛更明亮,柴火妞儿的本色也在此时此刻暴露无遗。
老康不觉得有啥奇怪:“这不就是普通的跃层嘛。”
“哦,大开眼界。你为啥子有这么多石头?”
老康也被江莉莉的土气逗乐了:“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砚台。”
“目不暇接。要这么多砚台干啥子用嘛?”
老康被江莉莉这简单而直白的话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啥用?没用。我只是喜欢收藏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而已。当处长那阵子,经常宦游全国,每到一处就买一处的砚台。”
“哦,你的书好多呀。琳琅满目的两层楼!”
这时,老康才忽然有了几分得意:“金融与诗歌,我通了两门,不就靠这一点儿书嘛。”
江莉莉明媚的大脸蛋儿上忽然飘来一片云,她忽闪着柴火妞儿才有的纯真的大眼睛,开启轮廓清晰的嘴唇,露出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用依然清亮的嗓音问出了柴火妞儿才能问出来的问题:“为啥子没看到您的手稿呀?我思量,它不应该被束之高阁,而应该妥善安置在啥子地方吧?”
“手稿?”老康的老脸在江莉莉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立刻变成了红彤彤的西红柿,仿佛感觉被吹上天的自己突然因为自己千疮百孔的丑陋而泄了气,忽悠悠地落入了没面子的地界,尴尬地支吾着:“我又不是啥名人,留手稿干啥?全用计算机打啦。”
江莉莉的大眼睛里依然四射着天真无邪,一边为老康着急,一边为老康主持公道:“您为啥子这么说嘛?您为啥子不是名人呢?您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不可企及的。您要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思量着,只要我今生今世能发表一首诗,哪怕只有四句话,就是死了,我也死而无憾。我也不算是王小波笔下的‘沉默的大多数’了。”
江莉莉的认真让老康内心的尴尬消失了。他的内心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自我膨胀:难道自己不是成功人士吗?与文学青年江莉莉相比,自己是在大出版社已经出了诗集之人。与金融圈的保险推销员江莉莉相比,自己曾经是中央银行的大处长。像江莉莉这样曼妙之大美女,要混到自己现在这一步,恐怕也难咧。于是,老康真的开始以成功人士自居了。他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干瘪的钱袋,成功人士的感觉顿然胀满了他的身心,而且在他身心的每一个角落,这感觉都成长得踏踏实实、无怨无悔的。
13 诗人见美女(2)
老康真心地笑了。他从江莉莉的脸上吸来了灿烂,他从江莉莉的青春里感染了活力,他还感觉出了人生从来没感觉过的欢娱与轻松。他忽然找着了兄长般的尊严,有如老师对自己才被启蒙的学生一样,诙谐着说:“人生如跑百米栏,一首诗只是一个栏。要破纪录地跨到终点才行呀。当然,我早就摔倒了,只是还不至于死,要暂时作稻粱谋而已。”
江莉莉听了老康深奥的诙谐,突然阴沉了自己美丽的脸。她当然最不喜欢,也最不愿意听到康诗人说自己不成了,因为保险公司的营销策略已经明明白白地讲到了,就是在推销保险的过程中,除了激励自己以外,更要激励客户,而且有几分激励就有几份保险单。于是,江莉莉继续对康诗人激励道:“康老师,我觉得您矫枉过正,谦虚得有些虚情假意。”
老康诧异了,以为自己啥地方让江莉莉不满意了,赶忙追问:“我?有一丁点儿虚伪?”
“是呀。您口口声声说您在作稻粱谋,可您却有这么大的一个家,家里还有这么好的摆设,没有一百万是下不来吧?这些,我一辈子也是可望而不可即呀。”
老康赶紧以不惑之年的人生感悟解释道:“人对穷困的感觉不一定是衣食不足,而主要是怕现有生活水平的下降或丧失。我的稻粱谋当然就是要维持我的家,让我的摆设不至于被拍卖呀。”
江莉莉点点头,似懂非懂地附和着:“您真深奥,这又是一句诗。我一定要铭记在心。”说着,她真的煞有介事地拿出了一个小本,开始记了。
老康趁江莉莉记自己语录的时候,心里又冒出一句不工整的哲理诗:
人要谦虚进步,
要与强人为伍;
人要自满快乐,
就与没心没肺的美女相处。
瞧着眼前对自己崇拜备至的江莉莉,咂摸着自己心里哲理的话,老康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
“康老师,您笑啥子嘛?”艳丽的柴火妞儿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问。
老康当然不会把肚子里的警句告诉江莉莉,赶紧清了清嗓子,支吾道:“没笑啥,没笑啥。”
江莉莉似乎悟到了啥子,美丽的大脸蛋儿上飞来一小片绯红,她有一点儿羞涩地问:“我像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土老帽儿’?”
老康不笑了,他不但自己永远不会这样说江莉莉,他也不允许任何人用这样粗俗的语言污辱身心俱美的江莉莉。“听谁这样说你了?”老康问,话语里带着真心的愤愤不平。
江莉莉羞涩地一笑,小声里带着谦卑:“你们城市里人,嘴上、心里,还不都是这样瞧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
老康一副凛然正气,慷慨激昂道:“我也是农村的,我咋就没听说过啥‘土老帽儿’不‘土老帽儿’的话?”
“您也是农村出来的?”江莉莉的脸上早已经是多云转晴了,“那,您就是我此生学习的榜样、奋斗的目标。”
江莉莉话音未落,精巧的双频手机却悦耳地奏响了《欢乐颂》。
“是小江吗?”老康听得出,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姚老师。”江莉莉的眼睛里泛出了喜悦。
老康自己都不知道为啥,瞧见江莉莉眼睛里的喜悦,自己的一颗老心里却立刻涂抹上了许多阴影。他竟莫名其妙地问:“是你男朋友吗?”
江莉莉立刻对老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继续对着手机说:“姚老师,您有啥子事情吗?”
“听说,你要到甜菜园图书市场运书?那儿我熟,我帮你拉得了。”对面的男人说。
江莉莉甜美而阳光地回答:“谢谢姚老师,我们早就安营下寨啦。”
“吗玩意儿?”
“我们已经拉回来了。”
男人问:“是吗人嘛,让你这样上心?”
老康感觉这声音有一点儿耳熟。他的一颗心莫名其妙地酸溜溜的。
13 诗人见美女(3)
“我的客户。”江莉莉依然阳光灿烂。
“呵,你行嘛。瞧起来,保准儿是个大客户。”对面的男人顿了一下,“小江,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喝咖啡,带手儿帮你约见几个作家。”
江莉莉瞧了一下自己腕上的塑料小表:“都快八点了。恐怕今天没有闲暇了,客户的单子我还没出哩。”
“行嘛。那就改天吧。”对面的男人说罢,主动挂了电话。
见老康瞪着一双莫名其妙的无神大眼虎视眈眈地直视着自己,江莉莉朗声笑了,解释道:“保险公司新聘的培训师,据说原来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诗人。时运不济的时候,也在甜菜园苟且偷安卖过书。”
“他培训啥?”老康问。他对这个声音耳熟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激励。《员工激励与客户激励》,应该属于营销心理学。我们在全国各地分支机构的激励课,都是他亲自出马,言传身教。据说,年薪二十多万哩。”
“他姓姚?”老康突然想起了诓走自己五百元钱,一直把书委托别人代销,一直没露面的摊主大胡子。
“是呀。”
“姚文元的姚?”
“没错。”
“天津人?”
“对。”
“是不是一个大胡子?”
江莉莉见老康一副认真而惊异的样子,好奇地眨眨大眼睛,说:“不是呀。不过他的头发很长,羽扇纶巾的气派,一瞧就像一个学者、诗人啥子的。”
姚培训师的电话,倒让江莉莉想起自己还没办理的保险单。此时的她,当然已经自视与老康是老朋友,于是,不等老康邀请,就主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从小挎包里麻利地拿出了保险公司的各种协议,一本正经地开始背诵公司的既定推销词。她当然晓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因此倒没像康诗人狮子大开口承诺的那样,狮子大开口地大卖特卖保险单,而是循循善诱:“康老师,我对您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了。您应该买我们公司的分红保障人寿险,每份一千元。按照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经济状况来看,最恰如其分的投保额应该是五份。”
老康还没从与江莉莉亲昵的私人交谈中缓过劲儿来,含含糊糊地问:“买五份?保多少?”
“五份就能保二十万哩。”江莉莉已经没有了艳丽崇拜者的诗情画意,像卖瓜的王婆一样开始自卖自夸了,“如果您在六十岁以前有幸没花这二十万,您的保费就自动转成存款,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提走啦。”
“交多少钱?”
“每年五千。”
江莉莉的热情话,把她自己甚至整个屋子都搞得春光明媚、佛光普照一般了,但是,只有老康的脸依然是严冬,依然没被温暖过来,他心灰意懒地支吾道:“五千,每年就要交五千。”
老康刚才只想着江莉莉咋样漂亮、咋样可爱、咋样天真无邪了,因此色令智昏,狮子大开口,而现在江莉莉一具体说到保险,说到交钱,他的心突然从春情荡漾的季节回到了冬季严酷的现实之中,立刻想起了辞职回家时仅有的五万多块钱已经花费殆尽:五万块给了出版社,五百块给了诗人大胡子,一千块用于生活开支……如果为可能出现的大病和六十岁以后的幸福买了保险,那么现在的他就只有自己把脖子扎起来,学着骷髅的模样儿,干喝西北风了。
江莉莉见康诗人犹豫,便拿出姚培训师教的最后一招“推销决胜术”施加于老康,这一招有如大街小巷里始终如一贴着“因搬迁,挥泪大甩卖”招牌的小店铺一样,完全属于逼迫式促销:“我们这种分红保障人寿险本是赔本的,只是权宜之计的促销,马上就要停办了。现在购买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如果您现在不买,以后获得同样的保额和收益就要多支付很多钱哩。”
老康似乎没被江莉莉的这一“推销决胜术”所蛊惑,依然是一脸的霜打茄子样:“小江,能不能少……”
老康支吾着想收回自己刚才对江莉莉拍胸脯说的话,但是男人的自尊心又让他一时开不了口,情急之下热血上涌,脸、脖子,恐怕还有现在瞧不见的前胸、后背都红起来了。
13 诗人见美女(4)
突然,老康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不早不晚地响了。像落水的主儿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老康赶紧跑过去,抓起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你好”,对面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笑声,这笑声阴森而淫荡。
“你想干啥?”面对那个不断骚扰的莫名其妙的男人,老康愤怒,同时,也恐惧。
“当然是给你通风报信喽。”陌生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态度,他的发音依然特别,依然像从嘴上漏气一般。
“你到底是谁?”老康赶紧走进卧室,以期避开江莉莉。
“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俺要告诉你的事儿。”
“无中生有。我不想听。”老康挂断了电话。可还没等他重新回到卧室,陌生人又把电话打回来。
“兼听则明嘛。你一个大博士,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陌生人煞有介事地认真起来,只是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飘散的。
老康没吭声,也没挂断电话。
“你老婆又跟一个男人快活去了。”
“在啥地方?”老康又将信将疑起来。
“野鸭湖。”
“野鸭湖?这是啥地方?”
“至大投资公司的生态园。你老婆不但和一个男人动手动脚,而且还住在了一起。”
老康又不吭声了,他对陌生人的话忽然信多疑少了。他在心里,顽强抵抗着自己对漂亮老婆的怀疑。想起“天上人间”总台小姐对陌生人外形的描述,老康不怀好意地问陌生人:“你为啥总戴口罩?”
陌生人突然不出声了。
老康见自己点到了陌生人的痛处,就赶紧把自己的猜测当成发现以刺伤陌生人:“你说话为啥跑气儿似的?你的嘴是不是豁……”
陌生人立刻打断了老康的问话:“如果你不信,可以打听一下,至大投资公司的老板是不是叫阮大头。”说罢,他淫笑两声,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老康木呆呆伫立在卧室里,有几秒钟,他的大脑里竟是一片空白,像一张白纸,更像白皑皑的一片雪地。等思维重新恢复的时候,他立刻把电话重拨回去。对面的电话“嘟嘟嘟”的长音响了好一阵,才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