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场小说上一章:小白领姐妹花的精神救赎:从良
- 官场小说下一章:大家族
非法融资背后的残酷斗争:错币 作者:陈一夫
错币由于印刷错误不能流通,却被收藏家所追捧。它无益于国民经济,却因价值不菲而暴富于持有者,因而,也成为一种损人利己商业行为的象征。
五一支行行长龚梅为了阮大头非法融资而来的二亿美元存款与至大支行进行着斗智、斗色、斗狠的残酷竞争。中央银行的康处长自打弃官做了职业诗人之后,除了写诗、打工之外,捉奸便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发现五一支行的小职员谭白虎和民营老板阮大头都与漂亮老婆龚梅似乎有着某种暧昧。突然,一个持枪、戴口罩的歹徒出现了,几声枪响之后,商战的残酷、猜疑的无奈都伴随着三个生命在银行营业厅的结束而消失。
春风文艺出版社 出版
第一章 哪个狗日的丢了枪?
在古老的京城,一个没有星星没有月的深夜,爱枪的谭白虎竟然在五一支行门口的一堆破报纸里捡到了一把中国造的五四式手枪!
起初,这个小保安也以为是天方夜谭,炸着胆儿也不敢信这枪是真的,因为,他曾经在北京玩具市场上瞧见并买了一把类似的仿真枪。可在家乡的县武装部当过几天民兵的他,屏住呼吸,忍住心跳,颤栗着双手卸下子弹夹的时候,他差点儿魂飞魄散!那子弹沉甸甸、滑溜溜、金光闪亮的,一颗颗地退下来,整整有五颗,跟他过去在农村用过的,一模一样,一丁点儿也不含糊!
他狠劲儿地掐掐大腿,那痛感有如呼吸一样真实,蔌地疼到了心底。此情此景,咋样儿琢磨,咋样儿确信不是做梦!
“枪!哪个狗日的丢了枪?!”
谭白虎想喊。这声音如果喊出来,一准儿像狂风呼啸里的辣辣蛄叫,是颤栗的,是吭奋的,是生命之中的最强音。但是,他张了瘦嘴巴,却没喊出声,本能一般地以做贼似的敏捷,把子弹重新上夹,推夹入枪,再把手枪用破报纸重新包裹起来,一下子塞进自己的怀里。那沉甸甸的铁家伙立刻落到肚皮上,被腰间那条花五块钱买来的假金利来皮带撑住了。当铁家伙触及自己肚皮的刹那,那凉冰冰的感觉,不禁让他在惊喜之余依然倒吸了几口凉气。
私藏枪械就是犯罪,要被判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这是中国的法律。虽然谭白虎现在的最高学历依然是花五百块钱从形迹可疑分子手里买来的大专文凭,虽然他实际上依然只有初中文化,但是,对于喜欢读一切闲书、喜欢对啥子(地方话,意为:什么)事情都瞎琢磨一气的他来说,对现在行为的后果,依然心如明镜一般地清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谭白虎的老毛病。这毛病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咋样儿改也改不了。这毛病发展到暗恋女人方面,就更是登峰造极、不可救药了:明明晓得作为一行之长的美女龚梅,从地位、从模样、从学历、从金钱,从无论那个方面都属于天鹅一类,可他这无论咋瞧、无论咋比,都只能算个癞蛤蟆的支行小保安,却偏偏总想着有朝一日能亲自吃一口天鹅肉,哪怕一口也行!
走进五一支行营业大厅晶莹剔透的玻璃门,谭白虎的心脏依然无法抑制地狂跳着。这时,一个黑影在冷不丁儿之间风一样地从楼梯上飘下来,惊得心绪未平的他险些失足跌坐在豪华的大理石地面上。就在他的呼吸几乎停滞的节骨眼儿上(注:地方话,意为:关键时刻),却听到了他熟悉、也迷恋着的女声:
“小谭?是你值班?”
这熟悉的女声像一针强心剂滋润了谭白虎的心田,让他终于缓过气来。他的舌头受强刺激的打击,依然不会打弯,就结结巴巴地支吾着:“龚行(注:业内习惯于把龚行长叫为龚行,有亲切及尊敬之意)!这么晚了,您为啥子才下班呀?”
龚梅风一样地飘到玻璃门前,玻璃门里映出的是她宛如清波中水草一般婀娜的身段,浮现的是她像晶莹剔透的白玉一样迷人的瓜子脸,闪烁的是她如同秋水一样幽深的大大的杏眼。她小小的红唇轻启,用天籁一般的声音先笑,然后再道:“工业部那五亿存款,要跑!今儿晚上,速发银行马行长竞请财司务施司长吃饭去了!”
“速发银行这一撮(注:地方话,意为:大吃),不是明摆着要挖咱们的墙脚吗!?”谭白虎做出忧国忧民状。
“我不赶过去陪吃陪喝,呛他们一杠子(注:地方话,意为:捣乱),不行呀!”
一个“陪”字飘进耳朵,只当是一个“暖”字钻进心窝儿,谭白虎捡枪的惊恐顿然之间飞入了九霄云外,舌头也利索起来。他受宠若惊地恭维道:“咱行都靠您啦,您没日没夜的,可太辛苦啦。”见美女行长飘飘速去没有停留的样子,也没有被自己言语打动的迹象,谭白虎又上前一步,谄笑道:“这么晚回家,康处长不会有啥子意见吧?如果他有啥子不相信您的地方,赶明儿我作证!”
美女行长听小保安在此时、以此种方式提到了自己的老公老康,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的细眉不自觉地扬起来,秋水一样的杏眼中也泛起无限的哀怨。她没说话,只是瞪了眼前的小保安一眼,就从他主动打开的玻璃门那里,风一样地飘出去,直飘到那辆白色的本田轿车前,才对跟过来伺候着她从车位里倒车的谭白虎支应了一声:“今儿,行里行外的,没什么事情吧?”
谭白虎正为自己马屁拍得不是地方而懊恼,冷不丁儿听美女行长问起五一支行安全的事情,不由得心里一惊,他真想把捡到手枪的事情招出来,以此来博得美女行长的一惊,从而也博得她对自己的关注,但是,他的嘴动了几动,最终忍住了,没有出声。他不假思索、几近本能地撒了谎:“没啥子事情!堂堂北京还能有啥子事情嘛!”
哪个狗日的丢了枪?(2)
美女行长在小保安的帮助下从车位里倒出了车,才走出几米就又把车停在了谭白虎的身边。她放下车窗,对外边的他吩咐一句:“你们可给我清醒着点!在北京抢银行的,也不是一起两起了!”
“抢银行?”谭白虎学着古装戏里小太监对待慈禧老佛爷的德行,躬着干瘦的身子,连声说:“不能!不能!不过……”
龚梅见了小保安这副奴才相,像严冬里撒来了一缕斜阳,红唇上绽放出了一丝笑意。可谭白虎的一个“不过”立刻又让她的笑容凝固,而后消失了。
“不过什么?”
“刚才有一个大学生,拿了一张错币来兑换。顺便还问起了办助学贷款的事儿!”
“错币?什么错币?”
“一张百元大票,那阿拉伯数字的一百愣是并列着印了两排!”
“拿柜台上给他换了!”龚梅麻利地脱口而出,“贷款是怎么回事?”
“这学生是京城大学的,好像叫什么马苦苦,想办助学贷款,却是一副鬼鬼祟祟的德行!”
“马苦苦?怎么叫这么个不吉利的名?我不是早就说过吗?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贷款,一律不放!让他找国有银行去!国有银行舒舒服服地吃官饭,就应该负担社会的这种责任!”龚梅痛快地甩出一句话。
“不过,”谭白虎躬着的背像秋天里一只挂满丰硕穗子的红高粱杆儿,依然没伸直,“我已经告诉他,那错币,咱这儿不能兑了!贷款的事,我倒觉得他挺可怜的!是个豁嘴!”
不满像一缕微光映现在龚梅的脸上,她瞥了一眼小保安,吩咐道:“错币,人家下次来,一定要给换!你也没理由不给换!而贷款,越是兔唇越不能贷!一个豁子,毕业了找不到工作,贷款怎么还?我这是办银行,是企业,又不是开福利院!”
小保安见美女行长态度坚决,就赶紧谦卑着自己的嗓子,附和道:“成!如果这豁子赶上上班时候来,我跟柜台上的人说!坚决不贷!”见美女行长依然看着自己,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他再拿错币来,立马儿就换!”
龚梅刚要升起车窗,忽然想起了什么,关切地甩下一句话,撂给了谭白虎:“赶明儿,你也可以学点业务了,拉存款去!其实没什么难的,跟有钱的主儿搞搞关系,你一个大小伙子,又有大专文凭,足够了!”
龚梅不等小保安再说什么“感谢领导栽培”之类的小话,轰一脚油门,白色本田便带着一路的鸣叫,飞一样地开走了。
谭白虎在夜幕里眺望着,直到美女行长的车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看不到半点尾灯的光亮了,才咽一口口水,转过了身。
听美女行长说让自己学点业务、准许自己也去企业拉存款,他的心里像放了一个节日里才能够放的大烟火,赤、橙、黄、绿、青、篮、紫,顿时同放光明,心里心外都灿烂极了。
由保安员到拉存款的业务员,对谭白虎来说,无异于人生的一大飞跃。他从进入五一支行的第一天就期盼着这一时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希望在脱离农门之后,能够出人头地呢!只是他不晓得,美女行长今天的豁然开恩,是他对她一直卑躬屈膝加暗恋的原因,还是他不断地找在分行有个闲散位置的老乡任博雅说情的结果。
他透过玻璃门的反光,照见自己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咋样瞧咋样觉乎着今天的自己豁然高大起来。他偷偷地按按肚皮前的铁家伙,再用干瘪的瘦手呼噜一把没肉而多棱、方而瘦的脸,压低嗓音叫道:“狗日的,老子终于有出头之日啦!”
挥拳的鬼影映现在玻璃门的光影里,使他冷不丁儿地又想起了啥子,阴沉了瘦脸,自言自语道:“哎呀,我咋觉乎着美女行长和他的康老公,又有戏演啦!”
天生我才咋没用(1)
在黑夜已然困顿得就要让位于白天的时候,龚梅的在任老公老康却还点着一盏昏暗的台灯,留守在计算机旁,修炼一般地煎熬着自己。他在等,等着可能不忠、可能已经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美女老婆。
忧郁王子王杰那首叫作《回家》的忧伤之歌,从计算机的音箱里,正如诉如泣一般地飘扬着:“我走在清晨六点无人的街,带着一身疲倦,昨夜的沧桑匆忙,早已麻木在不知名的世界……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声唱?我在岁月里改变了模样……”
他叫康迎曦,瘦高个儿,清瘦脸,一对外凸的大眼睛,高而细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镜。虽然现在人人都依然叫他康处长,但是,这份荣耀早已是桃花逐水春去也,都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应该说,老康是个传统教育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经历过无数次的考试,每考必爽,先后获得过学士、硕士、博士学位。尤其是他的博士学位,竟然是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金融研究所(注:号称中国金融界的黄埔军校)颁发的。但是,他却遗憾地发现,这些文凭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变得越来越没用,几乎趋近于“博士毕业等于零”。他无可奈何地体悟,在当今的中国社会,搞经营的挣不来钱,不是一条好猫;作官场的,讨不了上司的欢心,也不是一条好猫;对不会挣钱,又刚直不阿的他来说,在一个被别人控制的体系内,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条好猫!于是,为了不庸庸碌碌地活一辈子,为了实现人生的更大价值,为了痛痛快快地换一个活法,他终于学了一回王朔、王小波,更效仿了一次余秋雨,痛下决心:辞官回家,靠卖字为生兼找自我实现的感觉了。
老康一直怀疑自己的老婆有外遇,怀疑老婆像一只鬼鬼祟祟、喜怒无常、博取爱怜的小猫咪,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尤其是他辞去官职,落入潦倒文人之列以后,这种迹象更像瓜熟落地一般明显。他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是很理性、很合乎逻辑的;而且,这种理性像他的学位一样,是博士级的。第一,老婆经常以陪客户为借口,深夜才归;第二,老婆竟然把做爱当累赘,要么敷衍了事,要么索性拒绝;第三,老婆的手机一水儿地是男人的电话,他如若私看,必招来老婆的震怒;第四……刚才他还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他“喂喂”了两声之后,对方却又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断了!
由于还没有确凿的人证物据在手,现在的他只好充作缩头乌龟,继续缩在自己穷酸文人的硬壳壳里,藏着、忍着。
现在的他,正用包月的宽带网出入于全国乃至世界各大网站的bbs论坛,义无反顾地在虚拟世界里惝徉着。他并没有搞网恋的雅兴,更没有和不男不女的网络人物聊天的兴致。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很个性化的网名,叫:“曲高和寡”,一路地发着一个同样的帖子。那帖子的标题叫作:“你不可不看银行高管(博士)的爱情诗”。他正在通过网络为自己自费出版的一本诗集做免费的推广工作。一本二百多页的诗集,印了三千册,他除了投入半年的心血和时间之外,还投入了自己五万元积蓄。他当然希望这诗集长上金钱的翅膀,生出荣誉的光环,带给他名利双收,至少也要收回成本,否则自我实现从何谈起呀?!
王杰在计算机里继续忧伤地唱着:“谁还记得当年我眼中的希望,谁又知道这段路是如此漫长,我不在乎有没有梦里的天堂,握着手中的票根,是我唯一的方向……”
门外终于有了钥匙开门的“悉嗦”之声。龚梅回来了!
老康本想像个老小孩一样飞到门口,用一个春光一样灿烂的热腻腻的吻,把妖精一般美艳的老婆吸进门来,甚至直接把她粘到床上,像年轻那阵儿一样,尽情地翻云覆雨,望我地颠莺倒凤,让现实与呆板的世界变得山花烂漫,变得莺歌燕舞。但是,他没动。男人的自尊心,尤其是落魄文人变态的自尊心像一块猪皮炼成的胶,粘着他没动;又像一个小心眼儿的虚荣鬼,驱使他的双手依然飞速地按着计算机的键盘,在bbs上发着无聊的帖子。
“我回来了!”龚梅见门声没惊动老公,便带了几分歉意,通报了一声。
老康依然装作没听见,身体依然纹丝不动,手依然在各网站上漫天遍野地大贴特贴着:“你不可不看银行高管(博士)的爱情诗”……
龚梅见曾经的康处长对自己的归来没有半点亲昵的反映,因工作压力过大且长期焦虑而越来越焦躁的心像着了魔力,顿生了怨气。她悄悄地进了卫生间,望着洗手池上镜子里自己美丽却疲惫的面容,独自洗漱起来。其实,她才不怕老公出妖娥子、造反哪!家里的内战,不管原由,她永远是无往不胜的战神,他则总是卑微弱小的凡夫俗子;每战,从来都是以她的胜利,以他的屈膝求和而告终。
天生我才咋没用(2)
她比老公小十岁,刚刚尔立,尚在春天。而他却已然不惑,几乎迈进了暮秋的门槛。他们的爱情像雨后突发的春笋,不是父母之命,更没有媒妁之言,而有的,几乎全是童话一般自由、自然的曼妙意境。
在她还只有二十四岁,还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时,她在遥远的江南小城的银行工作。她读到了一本叫作《银行无序竞争》的书,是关于金融市场开发的。作者康迎曦在书中预见性地把中国金融进入市场经济,特别是加入WTO之后,银行的生存危机进行了描述,并预言只有国家加强监管,建立诚信体系,才能杜绝银行之间互相拆台式的恶性竞争。
不久,中央银行的领导同志到她所在的银行搞调查研究。她没想到带队的康处长竟是此书的作者:康迎曦!
在一次下级银行招待上级领导同志的舞会上,她和他相识了。仿佛是在横穿小城而过的桃花溪的清流中,望见了一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她见到他,不禁喜出望外。宛如在蒙古大漠中瞧见了小桥流水里一朵娇羞的水莲花,他遇到她,禁不住欣喜若狂。两人一见钟情之后,再一拍即合地结合,也就在所难免了。
为了爱,康处长把本来在江南小城只需两天的调查研究任务,硬是拖了一个星期;为了爱,她硬是辞去了小城上的银行工作,提着一个大包,不问青红皂白、没办结婚手续,竟风尘仆仆地像过去的革命青年投奔延安一般投奔到他在北京的家。
“又陪啥老板了?天都快亮啦!!!”见回到家来的老婆一本正经地依然像个工作中的行长,没主动和自己亲热,甚至没有近乎一下的意思,老康只得主动问话了。他的语调里洋溢着难以掩饰的阴阳怪气,这阴阳怪气是不满与怀疑的宣泄。对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怀疑,其个中滋味,像在心中打碎了五味瓶,是难于言说的,更是不好压抑下去的。
龚梅没回答,像个骄傲的公主,径直进了卧室。她气愤的是,自己为了五一支行的业务开拓,整天没日没夜的辛苦,可这一切在老公的感觉里,却始终是陪吃陪喝的不正经!
老康见自己对老婆的有意冷落,换来了她的更加冷漠。只得叹口气,暗说:看来弱者咋样也成不了强者。只得暂时把自己的自尊心抛给了窗外宁静的夜空,悻悻地关掉计算机,随着王杰忧伤歌声的嘎然而止,灰溜溜地追到卧室,再谄笑着追上了床。那可怜而可笑的模样分明像一只失宠的老狗!
老婆用一对秀丽的杏眼瞥一眼臊了巴几(注:地方话,意为:尴尬、赖皮)的老公,索性盖好被子,一声不吭地闭眼睡了。
老康不甘心被就此冷落,赖兮兮地把鼻子伸到美女头上,嗅了嗅,阴阳怪气地搭讪道:“陪的又是男士吧?满脑袋烟味儿!”
心怀怨气的龚梅,没想到老康竟敢挑衅,怨气立刻有如火山下的岩浆,沸腾而汹涌,她坐起来,圆睁了杏眼,厉声呵斥道:“男人怎么啦!怕老婆跑呀?有本事,多挣点钱,你甭让我上班呀!”
老康被老婆点到了软肋上,仿佛挨了一脚重踹,嘴巴张了若干次,竟说不出一个字。自打他辞去了中央银行的官位,诗虽然攒了百余首,可钱却没有挣回一分。而且眼瞧着自己的一点儿积蓄已经随诗集而去,覆水难收一般。对于负收入者来说,哪里有钱把老婆养在家里呀!
老康自知理亏正准备拍拍老婆柔美的后背以示亲昵,龚梅却又轰然躺倒,蒙头再睡。老康举起的老手只得面向了虚无。
老康正臊得不知所措,龚梅放在两人之间的手机突然响了。
老康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敏捷的鹰,以从来没有过的迅猛,率先抓起了手机,按了接听键,却屏住呼吸不说话。他想:这电话明摆着是个男人打来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做了贼还要张扬!这真是太不把我老康当男人瞧了吧!
“是龚行吗?”对面果然是一个南方口音的男声。
这一句男声,把老康压抑已久的醋意激成了怒火,缩头乌龟终于露出了头,他对着手机,用终于男人了一把的最强音,恼羞成怒地大叫:“我是龚行长的老公!以后,不许你再打这个电话,否则……”
立刻,美女也把自己在长期拉存款的艰难困苦中郁积出的一肚子委屈与怨气化为了怨忿与怒火做火山喷发状,蓦然起身,将小小的细手变为了雄鹰锐利的爪,一把夺过老公老手里的手机。一脸的急风暴雨,声音却强作平静,而且努力地柔声细语,她对对面的男人说:“对不起哦,您是……”
“谭白虎!我怕您出啥子事情,打电话过来,问一声!”对面的谭白虎已经被老康的一声怒号,搞得不知所措,舌头又转动不灵了,结结巴巴地支吾着。
现在的谭白虎已经回到了单身宿舍,并把手枪藏在床下的一块地砖下面。他刚一躺下来,就准备对美女行长再拍一回马屁,可没想到这次却不幸拍在了马蹄子上,把老康逗成了“伸”头龟。
天生我才咋没用(3)
龚梅一听是谭白虎捣乱,本想发作,以借小保安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但是,她控制住了,却把原本的倾盆大雨,改成了轻柔而发嗲的绵绵雨滴。她支吾道:“噢,是你!甭管我,自己先休息吧!”
龚梅本是想气气老康,在他醋坛子里再加上一勺子硫酸,以给冷落自己的他一点儿颜色看,可没想到心理由极度自卑变得极度脆弱的男人已经有如一叶狂风暴雨里的漏船,再也无法忍受戴绿帽子这等耻辱的撞击了。他终于没有在沉默中死亡,而却在沉默中爆发了。他一声怪叫,像一声能掀掉房顶的雷:“不给你一点儿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男人是啥东西!”
他的老手如恶狗扑食一样迅猛,一把夺过老婆的手机,仿佛是能就此甩尽自己一切的晦气一般,高高地举起,就要砸向地面。
龚梅毫不示弱,也是鹞子翻身一般敏捷,扑上来与男人抢夺手机。可一不留神,扬起的小手却一巴掌打在了老公的老脸上。这一巴掌激发了男人的羞辱感,把老康大脑里仅存的那一点点博士水平的理性全部打到天涯海角去了。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一条遭受了欺辱的老狼,立刻爆发了雄性动物的兽行。再没有了风花雪夜的诗情画意,也忘掉了小桥流水里的水莲花,一下子骑在了美女的身上,用一只老手按住了她那一双无力的小手,另一只老手则在自己昔日水莲花一样娇羞的爱妻脸上狠劲儿地抽起来,每抽一巴掌,还疯狂地大叫一声:
“啪”――“我叫你骚!”
“啪”――“我叫你牛B!”
美女面对男人从没有过的暴虐,像一朵暴风骤雨下的美艳花朵,无力又无助。她惊呆了,不再挣扎,也不再反抗,一声不吭地任恶狼一般的男人用一只老手抽打自己美丽的面颊,也仿佛有意任狂风暴雨冷却自己暴怒的心潮。
龚梅的这一举动,突然惊醒了老康。他失神落魄地松开了老婆,再落魄失神地望着默默流泪的爱妻,嘴里不由自主地叨念起来:“我这是咋了?我们这是干啥呢?”
正在老康发傻发愣的当口,龚梅已经愤然而起,委屈与伤心代替了愤怒和不满。她哭咧咧地扭曲了自己秀丽的脸蛋儿,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冲出卧室,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谁喜欢陪那些无聊的男人,谁心里清楚!”一边敏捷更衣,继而收拾行囊。
等老公明白自己的老婆要离家出走的时候,龚梅已经提个大包,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出了家门。
“你到哪儿去?”老康急急地问。那声音里除了疑虑,已然没有了半点豪气。
龚梅头也不回,一声不吭地冲下楼梯。
眼见跪下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老康只得对着老婆美丽的倩影哀号一声:“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
从楼道的窗户上眼睁睁地瞧着老婆消失在冬夜的黑暗之中,老康木然伫立,呆若木鸡。大约过了五分钟,他的脑海中才泛起了几许思维的涟漪,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捉奸!我一准儿要捉奸!!”
誓拉存款三千万(1)
谭白虎对美女行长的担心果然应验了。就在他捡到手枪的当天夜里,在东方遥远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龚梅又从家里回到了支行,一副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样子,竟然把自己锁在她二楼办公室里,一宿再没出来!
这一夜,谭白虎从漆黑一团的窗户上,隐约看到美女行长办公室彻夜亮着灯光!他仿佛还从楼板的传导中,透过王杰那首凄婉的《回家》之歌,隐约听到随歌声一起传来美女行长的呜咽之声!那呜咽之声伴随着悲凉的歌,时断时续、如泣如诉,一直绵延到了天明:“那刻着我名字的年老的树,是否依然茁壮?又会是什么颜色,涂满那片窗外的红砖墙?谁还记得当年我眼中的希望,谁又知道这段路是如此漫长……”
孤独的谭白虎,虽然因为自己心中美神的哀怨,在王杰《回家》的歌声之中一直未能入眠;多情的小保安虽然猜到美女行长两口子明摆着是闹了别扭,而且这别扭弄不好还与自己狗拿了耗子、没拍好的马屁有关,但是,任自己咋样在单人床上兔死狐悲地辗转反侧,任自己咋样思前想后、抓心挠肝地夜不能寐,他却始终都没敢溜下二楼来,去安慰一下他心中的美神。他担心自己落花虽有意,美女流水却无情。他心里明镜似地清楚:这个雷池可不是随便能越着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