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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领姐妹花的精神救赎:从良 作者:王松
故事以一对姐妹花华雨、华晴的人生遭际为主线,成长、爱情、复仇、牺牲、亲情等多个主题穿插其中。场景更是从酒吧到私企到医疗机构到大学到司法部门到异国风光,不断地转换着……姐姐华雨是个集传统意识与现代观念于一身的女孩,她善良、本分,为了供妹妹华晴在大学读书,她不惜牺牲自己去打工挣钱;妹妹华晴则是个被现代消费文化所塑造出来的物质女孩,为了自己的物质消费,她不惜编造各种理由来骗姐姐的血汗钱……而这一切的背后,又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作者之所以给小说起了《从良》这个名字,似乎是想告诉读者:从广义上讲,从良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精神救赎。
文化艺术出版社 出版
第一篇 赤
第一章 伤害
金花的“游戏”竟然又出了问题,这是华雨没有想到的。
华雨接到金花的电话已是午夜。这时烧金窝酒吧已进入了高潮。惊心动魄的迪斯科音乐像潮水一样从KTV包房的门缝涌进来,震得花岗岩地面都在微微颤动。华雨每到这时就快要坚持不住。做酒吧最难熬的就是午夜,如果不习惯,简直比死还难受。华雨自己也感到奇怪,来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了,生物钟却始终没调整过来,每到后半夜就忍不住困倦。这种困倦的感觉就像瞬间失忆,即使站着也能恍惚睡一下。但华雨知道,越到这时也就越要格外小心。客人大都已喝得酒酣耳热,男人在这种地方喝了酒往往就会露出本相,他们有的故意说些很色情的话调笑,也有的趁华雨开酒瓶或端饮料时故意用手在她身上敏感的地方有意无意地蹭一下,还有的则干脆放下酒杯,硬要将华雨拉到自己腿上来。华雨却一直不动声色。她知道,此时最好不要跟这些客人认真,否则他们一旦恼羞成怒,会借着酒劲闹事甚至将房间砸得一塌糊涂,那样自己不仅拿不到小费,搞不好还要替他们埋单。所以,华雨只是客气地躲闪,或者问他们还需要什么——饮料或矿泉水,以此来提醒这些客人自己只是这里的侍酒员,并不是做小姐的,更不会随随便便就让客人做什么事情。华雨已经注意到,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秃头胖子应该是来这种场所的老手,他表面不动声色,脸上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但两只手却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在华雨的身上游来游去,有几次华雨险些叫出声来。幸好在这时,川上加代子推开KTV包房的门,冲她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川上加代子总是在这种时候适时出现,华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她,自己在很多场合该怎样应付。这时,川上加代子的这个手势刚好也被秃头胖子看到了。华雨这才赶紧借机出来。
华雨一走出KTV包房,外面的音乐声立刻劈头盖脸地扑面而来。
华雨不得不凑近川上加代子的耳边,问她是否真有自己的电话。
川上加代子眨着一双化妆很重的眼睛,显然没听清楚。
华雨只好又冲着她的耳朵大声地问了一遍。
川上加代子立刻点点头,说真有你的电话!
哪里打来的?
不知道!
在哪里?
川上加代子用手朝不远处的换衣间指了指。
华雨立刻明白了,那边是磁卡电话。
川上加代子又说,好像是有什么事,很急。
华雨猜到了,应该是金花,因为别人不会知道这里磁卡电话的号码。她匆匆来到换衣间。果然是金花。金花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对头。金花的家乡虽是山东农村,平时却丝毫听不出家乡口音,她虽然还没学会本地方言,却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加上嗓音甜润,听起来真有些戏曲演员的味道。但是情绪一激动就不行了,无论高兴或生气,还是能露出乡音的马脚。这时,金花好像刚哭过,听声音还在轻轻地抽泣,她用带有明显胶东口音的普通话气恨恨地骂道,程玉成……这个混蛋!
程玉成?
华雨听了吃一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他……他不是人!
怎么,他欺负你了?
他……
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我要早知他是这种混蛋……
金花好像说不下去了,又在电话的那一边抽泣起来。
华雨有些急了,她想不出在程玉成和金花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忍不住冲着电话听筒嚷起来,她说,你说得详细一点好不好,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金花又沉了片刻,才用力喘出一口气。
她说,这一次……我决不会轻饶了他!
华雨竭力耐下性子说,好吧,但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花说不要问了,你……什么都不要再问了。
她一边这样说着,就又抽泣起来。
第一章 秃头胖子(1)
金花在这个早晨曾给华雨来过电话,说自己要和程玉成一起去海边。但她又告诉华雨,程玉成是应邀去那边的一间医院给人家讲课,自己不过是跟着一起去玩的。当时华雨一听心里就明白了,程玉成医生肯定并没打算带金花去,是她自己硬要跟去的。这时,华雨想,现在金花这个样子,说明她白天跟程玉成医生去海边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是,华雨对程玉成医生的为人是了解的,她可以肯定,程玉成医生不会也不可能对金花做出什么非分的事来。华雨想,程玉成医生绝不是那种男人。那么,华雨又在心里猜测着,是不是金花要跟程玉成医生做什么而遭到人家的拒绝呢?华雨想了一下,觉得这似乎也不太可能,他们去的毕竟只是海边,而且只有白天一天的时间,上午程玉成医生还要讲课,就算金花真想做什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华雨想到这里就试探着问金花,你们白天……都去了哪里?
金花却仍然是那句话,她说,你不要问了,什么都不要问了。
华雨终于忍不住了,说可是……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呢?
金花在电话里擤了一下鼻子说,你来我这里吧。
你说……现在?
对,就现在。
可是,我还……
我要当面对你讲。
我还没有下班啊。
那……我去你那里。
不行,你就是来了我也没时间陪你。
华雨知道,金花的犟脾气又上来了。
金花又沉了片刻,然后气狠狠地说,我这次绝不会放过他!
华雨叹了一口气,只好说,好吧,明天上午吧,我过去找你。
华雨放下电话心里还在想,在金花和程玉成医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她从换衣间里走出来,发现川上加代子还站在外面的过道里。川上加代子一见华雨出来就迎过来,看看她的脸色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华雨笑笑说没有,没什么事。她一边说着就朝KTV包房这边走过来。川上加代子似乎仍不放心,跟在她的身后说,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华雨站住了,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看她说,放心吧,只是一个朋友。
川上加代子说,我刚才听声音,好像是金花?
华雨说对,是她,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川上加代子轻轻哦了一声,就晓事地不再问了。不过华雨从她脸上的表情还是看出,她似乎并不太相信。于是,华雨又对她说,真的没什么事,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川上加代子点点头,又笑了一下就转身走了。
华雨看着川上加代子有些单薄的背影,心想,她的性格有时候真不像这一行里的女孩,这一行的女孩都是大大咧咧的,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如果总是这样敏感,什么事都要在心里过一下,那可就太累了。华雨正这样想着,突然看到一个小姐神色慌张地从那间包房里跑出来。
华雨连忙迎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小姐结结巴巴地告诉华雨,说那几个客人见华雨出去接电话了,半天还不回来,就开始发脾气,先是嫌小姐斟啤酒时溅到了外面,又说房间里太热,空调不管用,后来索性就将啤酒瓶摔到了地上。这个小姐正这样说着,华雨就看到领班带着几个人匆匆地朝这边走来。领班是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孩,在烧金窝酒吧里官称郎姐,不过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姓郎还是叫郎。华雨一直在想,她这样的年纪就在这种地方做到了领班职位还真的是不太多见。不过这个女孩也确实很让人佩服,据说她是大学毕业生,长得有几分男相,看上去很帅气,处理起各种事情来也很有经验,平时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不动声色地应付自如。这时她来到包房门口,朝身边跟来的几个人示意一下,那几个人依次静静地留在门外,然后,她便径直走进这个房间。华雨连忙也跟过来。包房里的地上已经到处是摔碎的啤酒瓶,几个小姐都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那个秃头胖子坐在靠边的一个沙发上,脸上仍然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郎姐先朝屋里环顾一下,然后笑了笑,就走到那个秃头胖子的跟前客气地问,是不是对这里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如果有可以提出来。秃头胖子瞥一眼站在旁边的华雨,不慌不忙地说,你可以问一问她。郎姐心里似乎有数了,于是就微微一笑,说好吧,几位先生今天的消费就打个八折,每位再赠送一张贵宾卡,以后再来我们烧金窝酒吧消费,还可以享受优惠。
第一章 秃头胖子(2)
秃头胖子哦了一声,点点头说好啊,那就谢谢了。
但他接着又一笑说,你以为,我今天还会埋单吗?
郎姐听了没有说话,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秃头胖子又说,你们这里的侍酒员态度很差,服务也不到位,我准备去投诉你们。秃头胖子一边这样漫不经心地说着,就站起身朝那几个一起跟来的客人示意准备走了。郎姐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着他们。但就在这胖子走到包房门口时,守在外面的几个人就将门口堵住了。其中一个身材清瘦的年轻人来到秃头胖子的跟前,很客气地对他说,先生,请埋过单再走。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已将一张账单递到秃头胖子的手里。秃头胖子显然不想去接,但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拿起他的一只手,就把账单塞在他的掌心里。大概这年轻人的手劲大了一些,秃头胖子突然一咧嘴,险些叫出声来。他愣了片刻,才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这位年轻人。年轻人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将卡交给郎姐。
华雨在旁边看着,心里立刻断定,这个秃头胖子和那几个一起来的客人显然不是街上的那种混混,也就是用当地话说的那种烂仔。因为她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惊恐和怯懦。
华雨隐隐地有一种感觉,这几个人这样做似乎是有意的。
第二章 邂逅(1)
华雨第二天醒来已是将近中午。
她的第一感觉是口腔里很不舒服,有一股黏黏的酒臭气味。华雨在烧金窝酒吧上班虽然从不做那种陪酒小姐的事,但难缠的客人也会经常遇到,所以每晚总要喝一些酒。其实华雨并不怕喝酒,她究竟有多大酒量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在她以往的经验中,一般都是先被客人劝酒,甚至是灌酒。她始终搞不明白,那些男人为什么喜欢看女人喝酒,似乎将女人灌醉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每次遇到这种场面,最后往往是灌她酒的那些男人自己先醉倒了,而华雨却仍还面不改色。华雨渐渐发现,其实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很有效的方法,于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就主动出击,先将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灌倒,这样他们也就不会再闹什么事。但酒毕竟是酒,无论酒量大还是酒量小的人,喝到胃里都不会太舒服。华雨每晚喝了酒,第二天醒来都会感觉很不清爽,不仅是口腔,头也昏昏沉沉的。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昨天夜里曾答应金花,这个上午要去见她。
金花是在思诺咖啡屋打工,华雨想,她只能去咖啡屋找她。
华雨这样想着,看一看床头的闹钟,就赶紧起身穿衣服。
也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
华雨从电话的铃声就判断出,应该是刘佳龙。刘佳龙拨电话的习惯很特别,总是先让电话响几声,似乎是打一个招呼,然后再重新拨过来。
华雨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然是他。
刘佳龙在电话里问,还在睡觉吗?
华雨说不,已经准备起床了。
华雨说过这句话,听到刘佳龙似乎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华雨以为信号断了,又喂了一声,才听到刘佳龙在电话里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华雨立刻有了一种预感,她想起金花昨晚说过的事情。
于是她问,什么事?
刘佳龙似乎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说话。
华雨又问,是不是关于程玉成医生的事情?
对,刘佳龙说,就是关于程医生的事。
但他立刻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雨支吾一下说,只是随便猜的。
他这次,恐怕遇到麻烦了。
刘佳龙说着,声音里似乎充满忧虑。
华雨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连忙问,究竟是什么事?
刘佳龙又沉吟片刻,才说,在电话里不太好说。
华雨说好吧。然后想一下,问刘佳龙,你在哪里?
刘佳龙说在医院,正在上班。
华雨知道,莲心医院刚好在思诺咖啡屋的对面,旁边有一片很大的街心花园。于是对刘佳龙说,半小时以后在街心花园见。她放下电话立刻穿好衣服,又匆匆地洗漱了一下就从家里出来。
已经是冬季,街上却仍然生机盎然。路边草木葱茏,街头花坛里的鲜花也正开得五颜六色。华雨是在北方长大的,已经习惯了四季分明的气候。在她的记忆中,那时每当走在街上,只要闻一闻空气中的气息,感受一下吹到脸上的微风,就能意识到是什么季节。但来到这座岭南的沿海城市就不同了,这里似乎没有季节概念,除去燠热的夏天,好像永远是微风和煦鲜花盛开的春天,所以也就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不知自己身在何时。这种感觉一直让华雨不太习惯,虽然舒适,却有些恍惚。街头显得有些空旷。华雨初来时就发现,在这座城市里很少看到有人在街边悠闲地漫步。当地人大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而外来的打工者则都在为工作奔忙,所以街上大都是脚步匆匆的人。
华雨一边走,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刘佳龙所说的程玉成医生遇到了麻烦,究竟是什么样的麻烦呢?刘佳龙说话总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急不慌。他这种性格天生就应该做医生。当初华雨刚从日本回来,在思诺咖啡屋偶然遇到他时,也就是他的这种性格才让她一眼就认出来的。
第二章 邂逅(2)
华雨还记得,那好像是一个春天的上午。当时华雨有事去思诺咖啡屋找金花。她和金花正坐在角落里说话,就见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了。从背影看去,他似乎有些疲惫,好像刚刚熬过夜的样子。由于他进来时始终背着身,所以华雨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她立刻问金花,这个人是不是医生。金花听了有些惊讶,问华雨是怎样知道的。华雨说,他身上有一股酒精和来苏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金花一听立刻哧哧地笑起来,说你真该去当医生。然后才说,你猜对了,这个人就是对面莲心医院里的,好像还是个妇产科医生。华雨一听也笑了,她想象不出,一个这样斯文的年轻男人,怎么会跟妇产科联系在一起。金花又告诉华雨,他每次夜里做了手术,上午都会来这里喝一杯咖啡。金花这样说着就站起来,一边擦抹着台子一边低声对华雨说,她忙不过来,让华雨帮忙给端一杯咖啡过去。华雨至今仍不明白,金花在那个早晨究竟是因为确实很忙,还是故意这样做的。当时她把咖啡给那个年轻男人端过去。他一抬头,华雨险些将杯子扔到了地上。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遇到刘佳龙。
刘佳龙显然也很惊讶,瞪起两眼看着她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时华雨没有说话。她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一转身就匆匆地走了。
事后金花告诉华雨,她在那个早晨走后,刘佳龙又反复询问她的情况,还问她现在在哪里。
金花问华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雨说,没有怎么回事。
金花神秘地一笑说,不可能,你们过去肯定有过什么故事。
第二章 意外(1)
刘佳龙原本在电话里想约华雨一起吃午饭。但华雨没有同意。华雨已来东莞几年了,对这里的生活习惯仍还不能适应,尤其是这里的早茶。她发现在这里的早茶是一个极为漫长的饮食过程,几乎包含了早餐、正餐以及喝茶聊天的所有内容,如此一来时间也就会拖得很久,甚至与午饭连在了一起。所以,当你去一个饭馆吃饭时,你会搞不清楚坐在这里的客人究竟是在喝早茶还是在吃午饭。华雨在这个中午赶来街心花园,看到刘佳龙正站在一簇灌木的旁边。他身材清瘦,两腿修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株植物生长在另一些植物的旁边。华雨走过来,看看他问,是不是早就到了?
没有,刘佳龙一笑说,我也是刚从医院出来。
华雨立刻迫不及待地问,程医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佳龙嗯一声,又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说话。
华雨问,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太好说?
刘佳龙看一下手表说,一起吃午饭吧。
华雨朝不远的思诺咖啡屋瞥一眼,说,我还有事。
刘佳龙说,已经中午了,有事也总要吃饭的。
华雨想了一下,说好吧。
华雨和刘佳龙来到街边一家快餐店。华雨一坐下来就又说,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佳龙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只对华雨说,看来你去莲心医院面试的事,要先往后拖一拖了。
华雨立刻问,怎么,也跟程医生的事有关吗?
刘佳龙唔了一声,点点头说,确实有些关系。
刘佳龙这时才告诉华雨,程玉成医生是在工作上遇到了麻烦。就在前不久,程医生曾为一个急诊孕妇接生,这个孕妇当时难产,因此接生的过程很麻烦,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过程快要结束时,这个孕妇竟突然死在了手术台上,而且胎儿由于脐带绕颈也死了。但问题是,这个孕妇并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只是偶然来这里的妹妹家小住一段时间的。她的家属得知此事来料理后事时,起初并没有说什么,态度也还算通情达理,但这几天却不知怎么突然变了,一下翻脸闹起来,孕妇的丈夫带着死者的几个兄弟姐妹找来医院,声称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不仅要院方做出赔偿,还要追究程玉成医生的法律责任。所以,刘佳龙对华雨说,医院现在这种局面,面试的事自然也就只能先放一放了。
华雨这时关心的倒并不是自己面试的事,而是程玉成医生。刘佳龙曾经告诉过华雨,程玉成医生是他当年在医科大学的临床指导老师,这一次是因为莲心医院刚来了几个年轻医生,院方想请一位经验丰富的专家给带一带,刘佳龙才将老师请过来。程玉成医生也经常和刘佳龙一起来思诺咖啡屋喝咖啡,华雨和金花就是这样才跟他认识的。不过金花毕竟在咖啡屋打工,所以跟程玉成医生接触的机会就多一些,而且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很快就跟程玉成医生熟稔起来。华雨早已看出金花的心思。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她认为程玉成医生很正派,绝不是那种随意拈花惹草的男人。
华雨相信缘分。有的时候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碰到一起,说不出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是死对头,似乎对所有事情的看法和想法都截然相反。但也有时,一个人偶然遇到另一个人,立刻就像相识已久,会从心里有一种亲切感。华雨从第一次见到程玉成医生,就有这种感觉,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一股亲切的温暖。同时,程玉成医生的温文尔雅也让她从心里充满崇敬。华雨此前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学教授,也从来不知道,原来真正有学识的人是这个样子。华雨第一次见到程玉成医生时,他的装束并没有什么特别,上身穿一件浅色的半袖衬衫,下身是水洗布休闲裤,但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细心也很爱清洁的人,衣服熨得挺括平整,一眼看上去就使人有一种踏实的信赖感。
此时,华雨想,尽管她还并不知道这起医疗纠纷的详情,但她宁愿相信,凭着程玉成医生高超的医术和一向严谨的作风,是不可能发生医疗事故的。华雨本能地认为,这件事肯定不会是程玉成医生的责任。
第二章 意外(2)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
刘佳龙点点头,对华雨说。
可是,医院又是什么态度呢?华雨问。
医院……
刘佳龙沉吟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华雨问,医院总不能也站在死者家属的一边吧?
刘佳龙摇摇头,说这倒不会,不过,截至到目前,医院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医院怎么能这样?华雨立刻替程玉成医生抱不平,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应该明确表态。
刘佳龙又沉了一下,告诉华雨,这种事是否确属医疗事故,在具体定性时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要经过市里的权威机构组织专家做医疗鉴定,还要根据死者当时的具体情况做具体分析,所以,医院在这个时候当然不好轻易表态,不过从根本上说,他们自然还是倾向于程玉成医生的。
刘佳龙正这样说着,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掏出看了看,皱起眉说,是医院在找我。
华雨担心地问,会不会,又是程医生的事?
刘佳龙想了一下说,很有可能。
刘佳龙一边说着就接通了电话。华雨隐约能听到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还算平缓。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刘佳龙听着电话一直在紧皱眉头,说话也很少,只是不时地嗯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声好吧,我立刻回去。就把电话收了线。
华雨连忙问,又有……什么事?
刘佳龙说,事情果然有了变化。
华雨问,什么变化?
刘佳龙说,医院刚刚接到对方发来的律师函。
华雨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虽然不太清楚律师函的具体涵义,但也能大致明白,律师的出现,意味着这件事很可能要闹到法院去了。于是她问,死者家属……要告程医生吗?
刘佳龙摇摇头说,这要等看了律师函的内容才能知道。
可是,他们又能告程医生什么呢?
死者家属告医生,这种事很常见。
难道患者死了,医生就要负责任吗?
刘佳龙无奈地一笑说,有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站起来,对华雨说,我要马上回医院去了。
华雨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走,我还要去思诺……
她本想说要去思诺咖啡屋,但看了刘佳龙一眼立刻又把话收住了。她这时才想起金花昨晚对她说过的事,她想,事情怎么一下搞得这样乱,金花那边跟程玉成医生又是怎么回事呢?
刘佳龙正准备走,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华雨却欲言又止。
华雨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嗯……唔,还有一点事。
华雨问,什么事?
刘佳龙又看了华雨一眼,才说,你最好……不要再去那个烧金窝酒吧了。
华雨笑一下说,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为我的事操心了,好不好?
刘佳龙说,我有一个朋友,在一家专门生产童车的企业里当总经理助理,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你可以先去他那里,他会为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等医院这边的事情过去了,你再来这里。
华雨听了心里顿时暖了一下。她说,谢谢。
那就等我电话吧,我会尽快安排时间。
刘佳龙这样说罢,就转身匆匆地走了。
华雨也随后出了快餐店,朝思诺咖啡屋走去。
第三章 思诺咖啡屋(1)
思诺咖啡屋并不大,是一座四面都有落地玻璃窗的房子,远远看去掩映在一片绿色的植物中,显得晶莹剔透。据说这间咖啡屋当初是一对从外地来的年轻人开的。他们最早在同一间工厂打工,后来就开始相爱了。但女孩的老家是在广西,她一直对自己的男友说,她是不会在这个城市永远待下去的,总有一天,她还要回广西老家去。他们就这样相爱了一段时间,女孩的家里终于知道了此事,于是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让她立刻赶回去。而此时这两个年轻人已经离开那间工厂,正准备在街边开起这间咖啡屋。女孩临走时对她的男友说,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与他约定,回来时就到这间咖啡屋来找他。但是,女孩回到广西老家才知道,她的家里并没有出什么事,父母让她回来,只是为了让她与同村的一个小伙子相亲。这个小伙子确实老实憨厚,二十多岁了还从没有走出过大山。他与这女孩见面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将来所有的事……都听你的。女孩就是被他的这句话感动了。女孩觉得还是家乡的小伙子老实可靠,于是终于含着泪答应嫁给他。但是,直到这女孩真正和这个老实可靠的小伙子生活在一起,才发现每天面对这样一个人,竟然与他无话可说。他甚至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更不知道手机是什么,咖啡又是什么,她又能跟他说些什么呢?而且,她也感到,她已经无法再在自己的家乡生活下去。她突然发觉这里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柴草味、泥土味、鸡鸭和各种牲畜的粪便气味。而最令她无法忍受的还是家里那间用竹片搭起的茅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是蹲在这样肮脏的茅坑上长大的。于是,她又开始怀念起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城市。而此时,她的那个仍在一心等她回来的男友也早已将咖啡屋开起来,而且为了信守他们当初的诺言,他为这间小咖啡屋取的名字就叫“思诺”。这个年轻人为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随时可以看到街上的情形,特意在四面墙壁上都装了巨大的落地玻璃。可是他从春天等到夏天,又从秋天等到冬天,女孩却再也没有回来。一年以后,当他听说自己心爱的人已在广西老家又嫁了别人,就伤心地将这间小咖啡屋托付给一个朋友打理,并叮嘱他,如果有一天那个女孩还能回来,就将这间小咖啡屋交给她。然后,自己就黯然离去了。而这时那个女孩也终于下定决心,又离开家乡回到了这座城市。但是,当她来到这间叫思诺的小咖啡屋寻找当年的爱人时,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
从此,这个女孩为了等待她深爱的人,也就留在了这间小咖啡屋。
金花告诉华雨,这就是她的老板,这间咖啡屋现在的女主人的故事。
华雨由于经常来找金花,与这间咖啡屋的女老板也很熟悉。她知道她叫阿芬,平时大家都叫她芬姐。华雨觉得阿芬确实很漂亮,只是目光中经常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