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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雨的父亲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伯说,孩子的学习成绩很好,你不能这样做啊!
华雨的父亲看着陈伯,眼角就慢慢地淌出泪来。
就在这个晚上,陈伯将华雨叫到自己家里。
他对华雨说,你千万不要怪你的父亲。
华雨低着头,轻声说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怪过父亲。
陈伯又说,你父亲这样决定,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华雨又点点头,说她体谅父亲的苦衷。
这时,陈伯又看看华雨,就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父亲曾经答应过的,要照顾好华晴。
华雨感到陈伯的话有些奇怪,立刻抬起头。
她问陈伯,父亲曾经答应过谁,是母亲吗?
陈伯又沉了一下,才说,不,不是你母亲。
那……是谁?
陈伯轻轻叹息一声,又沉吟了一阵,才告诉华雨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一个年轻人突然来敲开华雨家的门。当时陈伯正和华雨的父亲在一起喝酒。这个年轻人一进来就问,哪一位是华师傅?华雨的父亲看看他问,你有什么事。年轻人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过来对华雨的父亲说,他已经听说了,在这个巷子里华师傅的心肠最好,所以,他现在只能来找他了。华雨的父亲看了看这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才发现,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很小的棉被包裹,于是问他究竟有什么事。年轻人却摇摇头,一定要让华雨的父亲先答应了他才肯说。华雨的父亲无奈,只好点头先答应下来。这年轻人就将怀里的棉被包裹交给华雨的父亲说,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拜托他了。华雨的父亲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过这只小包裹。也就在这一瞬,包裹里的孩子突然响亮地啼哭起来。
陈伯问华雨,你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华雨没回答,但心里却已经明白了。
对,陈伯说,这孩子就是华晴啊。
华雨这时已经泪流满面。她问陈伯,华晴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陈伯说,她当然不知道。接着又叮嘱华雨,千万不要告诉她。
陈伯对华雨说,直到这件事过去很久,他和华雨的父亲才听说,原来华晴的母亲在生她时由于难产,大出血死了,而华晴的父亲当时还在上大学,他一个年轻男人,又是个大学生,在学校里自然是不可能照料这样一个孩子的,所以他才决定把她送来尖刀巷。华雨绝没有想到华晴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她这时才明白,父亲这些年来为什么一直对自己这样,而对华晴却是那样。她在这个晚上回到家里,很认真地告诉华晴,自己今后不去上学了,所以华晴不用再想家里的事,只要安心读书就是了。
当时华晴正在看书。她听了华雨的话立刻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看她。
然后,她问,姐,你想好了?
华雨立刻感到心里暖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华晴很少叫自己姐姐。
第九章 身世(2)
她立刻说,想好了,只要你能好好学习就行了,家里和爸爸由我照顾。
你……不后悔?
华雨笑笑,说,不后悔。
谢谢……姐。华晴又说。
第十章 华晴
华雨的父亲还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死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昏迷了几天,但在去世前却突然又清醒过来,而且口齿也变得清楚了。陈伯悄悄告诉华雨,这是回光返照,应该准备后事了。就在这个晚上,华雨的父亲将华雨叫到自己床前,他叮嘱华雨,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华雨流着泪对父亲说,请他放心,她会将华晴照顾好的,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父亲这时说话已经很艰难,但仍然吃力地向华雨摆手。华雨懂了,对父亲说,我明白,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谦让她的。
父亲听了华雨的话,又轻轻叹息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华雨知道,父亲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仍对华晴放心不下。
于是,她又冲父亲大声地说,爸爸,您就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华雨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她希望父亲渐渐远去的灵魂能听到这些话。
这时华晴已经上初中三年级,正准备参加中考。华雨虽然休学两年,在处理完父亲的丧事之后也参加了这一年的中考。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和华晴一起考入这座城市的重点高中,而且被分到同一个班里。在华雨的记忆中,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已经越来越差,在父亲死后她和华晴就失去了生活来源,每月不得不去街道办事处领取一点生活保障金,但在学校的学习生活还是让华雨感到很高兴。华雨休学两年并没有荒废学业,一边在家里料理家务,还一直坚持自学,因此一进高中学习成绩仍在班里名列前茅,还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但让华雨不能理解的是,每当老师在班里表扬自己,华晴就显得很不高兴,甚至回到家里还会借故大发脾气。华雨曾试探着问她,你为什么这样,是不是老师表扬了我你感到不舒服?但华晴却并不承认。她说华雨受没受到老师的表扬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没理由不高兴。但尽管她这样说,在上到高中三年级时,华晴还是向老师提出要调到别的班去。这时已经快要高考,华雨劝华晴最好不要调班,她说现在调班搞不好会影响成绩。华雨甚至对华晴说,如果她实在不愿跟自己同班,自己可以调走,让她留下来。
华晴听了立刻问,姐,你真的愿意调到别的班去?
华雨笑笑说,只要你愿意,我没关系的。
那……那好吧。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华雨问。
我就是……就是不想……和你在同一个班里。
尽管华晴没有直说,但华雨的心里也很清楚,华晴之所以不想和自己同班就是因为老师总表扬自己。华晴一向争强好胜,老师经常表扬自己,她会感到很不舒服。
就这样,华晴最终还是调到别的班去了。
那一年的高考结果让所有的人都大感意外。华雨和华晴竟然一起考上了大学,而且都是重点校,尤其华雨,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取了那个城市的医科大学。但这时也就出现了问题。华雨的心里很清楚,凭家里的经济条件是不可能让她们两个人都去上大学的。父亲去世时除去尖刀巷的这间平房,几乎没留下任何财产,现在就是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变卖掉也只够一个人的学费。如此一来也就显而易见,华雨想,或者是自己,或者是华晴,在她们两人中间只能有一个去上大学。那段时间,华雨几乎一连几天没有睡好觉,她真的不愿失掉这个去读医科大学的机会。但她又想起自己当初在父亲临终时说过的话。
于是,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当华雨用尽全身的气力将这个决定告诉华晴时,华晴却没说任何话。她只是冲华雨好看地一笑,说谢谢姐。然后就忙着收拾行装去了。也就在这时,华雨又意外地发现,华晴的手头竟然还偷偷存了一些钱。华雨是在华晴的行李中发现的,在她的行李中竟然有很多新买的文具和日用品。华晴先是向华雨解释,说这些东西都是同学和朋友送给她的,但华雨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因为有些东西,比如女孩子的一些特殊用品,别人是不会也不可能送的。但华雨并没有继续追问。她不想让华晴尴尬。
第十章 漆绘彩盒(1)
就在华晴临走时,突然又发生了一件更让华雨吃惊的事情。
那是一个中午,华雨去派出所为华晴办理了户口迁移手续回来,刚刚走进尖刀巷的巷口,就看到几个人正站在自己家的房前指指画画地说着什么。华雨觉得奇怪,就朝这几个人走过去。但还没等她开口,其中一个上些年纪的男人就回过头来问她,你是这房子的房主?
华雨说是,又问,你们有什么事?
那男人说,我们想问一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房子腾出来。
华雨一听更奇怪了,立刻问这男人,我们为什么要腾房子?
男人笑了,说,怎么,你家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你还不知道?
华雨越发糊涂了,说我家的房子卖掉了,是什么时候卖掉的?
这时那男人就有些不耐烦了,说好了好了,你去问一问你家里的人吧,总之这房子既然已经卖了,就还是尽快腾出来,我们还等着装修,要赶在秋天之前在这里开一个早点铺呢。
男人这样说罢,就和几个人走了。
华雨呆呆地愣了一阵,才突然想起回家去看一看父亲当初留下的房契。但她翻遍所有的地方,却都没有找到。
也就在这时,华晴回来了。
华雨立刻问她,你把房契拿走了吗?
华晴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是。
华雨问,你……拿房契干什么?
华晴的脸上这时已恢复自然,说既然你这样问,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
当时华雨看着华晴,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强忍着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华晴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样做怎么了?
华雨说,这样大的事,你总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如果跟你商量了,你还会让我卖吗?
可是,可是……
华雨说了两个可是,竟一时语塞了。
她沉了一下,又问,你卖了多少钱?
这你不用管。
华晴说着,就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华雨跟在她的身后说,你把房子擅自卖掉了,难道卖多少钱我还不能问一问吗?
华晴回过头,看着她说,这间破房子能值几个钱,你的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可是,华雨说,这不是值不值几个钱的事。
那你究竟想问什么?
你卖掉这房子,让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华雨看看华晴,简直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她说,我是说,你让我以后住在哪里?
可如果不卖这房子,又让我怎么去大学报到呢?
难道你上大学,就一定要卖房子吗?
就算卖了这房子,我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
华雨立刻不说话了。她这才意识到,华晴的话确实有道理,她上大学要四年时间,而四年就是八个学期,每学期都要花很多钱的。她想,华晴如果不卖房子,又让她怎么办呢?
这时华晴就拿出一张纸条,抖了抖递给华雨说,我明白你这样问我的意思,从法律上讲,咱们两人都是遗产的第一合法继承人,享有同等的权利,所以我卖这房子确实应该先跟你商量一下,可是我现在也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做,这里有一张欠条,房子一共卖了一万六千八百元,你应得的那八千四百元就算是我借你的,等以后我有了能力,会连本带息一起还你的。
华雨看着华晴手里的这张欠条,眼泪立刻流出来,她说,华晴,虽然你去上大学是读法律,但现在也不要跟我用这种腔调说话,你如果确实需要这笔钱,我就是住到大街上去也没有关系,至于属于我的这八千多块钱我更不会要,你可以都拿去用,我只是说,你不应该不告诉我。
华晴看一眼华雨,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华雨沉了一下,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彩绘漆盒。这是一只圆形的漆盒,有一只茶盘那样大,漆是黑红两色,上面绘着沉实厚重的图案,虽然看得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但仍很透亮,给人一种高贵华丽的感觉。华雨说,这件东西……是你的,你也带上吧。
第十章 漆绘彩盒(2)
华雨在说“是你的”这三个字时,故意加重了一些语气。这个彩绘漆盒当初是裹在华晴的那条小花布棉被里的,当然,父亲在世时从没对她说过此事,这还是后来陈伯帮她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才说出来的。华雨吃不准华晴这时是否已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没有说得太详细。
这时,她又叮嘱了一句,说这件东西,你可不要再轻易卖掉了。
华晴接过这个漆盒看了看,突然抬起头问,这东西……是哪来的?
华雨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带上吧,它现在是你的了。
这也是……爸爸当年留下的吗?
我……不太清楚。
你既然不清楚,为什么给我?
怎么,你不想要吗?
你刚才说,不要轻易卖掉?
对,不要再轻易卖掉它。
这样说,你是知道它的价值了?
华雨看看华晴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华晴的嘴动了动,不知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
第十一章 难忘的雨夜
华雨这几年已经养成一个习惯,不愿再去想从前的事情。
当然,每一个人都有从前,而从前又并非都是令人愉快的。华雨忘记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记忆有一种奇特的功能,它就像是一个过滤器,可以将不愉快的东西都滤掉,而记住的则往往只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可是华雨觉得,记忆的功能其实还远不止这些,它也可以把不美好的东西变成美好的。或许也正因如此,人们才都喜欢回忆过去。但是,华雨却不愿再想过去。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了,既然过去了也就不再有意义。一个人如果总去想没有意义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可是如果换一个角度讲,过去的事情尽管已经过去,但它毕竟发生过,就是不想也很难在记忆中抹掉。比如华晴临去大学报到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不仅是华晴新生活的开始,也是华雨后来生活的开始。
所以,她对这个夜晚也就更不会忘记。
华雨清楚记得,那个晚上下起了大雨。北方的雨来得很急,也很猛,雨点打在窗子的玻璃上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吃过晚饭的时候,陈伯冒雨来到华雨的家里。这时华雨的家里稍能值几个钱的东西都已经卖掉了,除去几块睡觉的床板,屋里四壁皆空,说话都带着嗡嗡的回响。华雨正在帮华晴往一只新买的行李箱里装衣服。这只行李箱是暗红色的,很大,在下面的箱脚还有两只很好看的尼龙轮子。陈伯看了看这只行李箱,又朝旁边一些新买的用具看了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回过头去问华晴,听说,你把这房子卖掉了?
华晴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坦然地点点头。
她说是,卖掉了。
陈伯问,谁让你卖掉的?
华晴有些奇怪,看看陈伯,没有说话。
陈伯又说,我在问你,为什么要卖这房子?
华晴说,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呢?
你当然要告诉我!
陈伯的声音突然一下大起来。
这是我家的事,我可以不告诉你。
你……?!
陈伯一下被华晴的这句话噎住了。
但他立刻又说,就算是你家的事,我也要管!
华晴淡淡一笑,问,凭什么?
就凭你父亲临终前说过的话!
我父亲,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照顾你们!
可是照顾,不等于横加干涉。
你如果干了侵害别人利益的事,我就要干涉!
我没有侵害别人的利益,我这样做是合法的。
就算你合法,可是合理吗?
为什么不合理?
你为了自己上大学就把房子卖掉,让华雨去哪里住?
难道就为了让她有住的地方,我就不去上大学了吗?
这时陈伯就走到华晴的跟前,瞪着她说,小晴啊,人可不能不讲良心啊,你是怎么上的大学,是你姐姐华雨牺牲自己上大学的机会才让你去的,你现在却连她住的地方都给卖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办,真的住到大街上去吗?陈伯这样说着又用力摇摇头,我真不敢相信,你父亲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华晴的眼睛也突然瞪大起来,她说,陈伯,你这样说是在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这时华雨终于忍不住了,她在旁边叫了一声,华晴!
华晴立刻回过头来对她说,你不要这样冲我吼!
华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陈伯说话!
我这样说话怎么了,我知道你们是串通一气的!
华晴这样说着,看看华雨,又看了看陈伯,突然一转身就跑到外面漆黑的雨里去了。
第十一章 月台的最后一瞬
华晴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走的。华雨也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和她一起离开了尖刀巷的那间平房。华雨先到火车站去送华晴。华晴在要上火车的最后一瞬,突然转过头来向站在月台上的华雨叫了一声,姐。当时华雨听了心里一热,眼泪险些掉下来。她刚要再叮嘱华晴几句,让她注意身体,学习不要太累。华晴却看了一下手表又说,姐……我现在的压力……很大。
华雨问,你有什么压力?
华晴沉了一下才说,我已经算过了,我身上的钱去学校办过报到手续,再交了这学期的学费,就是再省吃俭用也只够几个月的生活费。华晴这样说着眼圈就红起来,她用眼角看一眼华雨,又说,可是以后怎么办呢?我……我真的不知道……等花完这些钱以后……拿什么吃饭……
华雨立刻拍拍她的肩膀,说没关系,有姐呢。
华晴立刻问,怎么,你……有办法吗?
华雨用力点点头,说放心吧,姐会给你寄钱的。
华雨又说,你只要好好学习,钱的事不用担心。
就在这时,火车沉闷地叫了一声就缓缓开动了。华雨看着车窗里的华晴渐渐远去,心里在想,自己曾在父亲临终时答应过他,要照顾好妹妹。现在,是自己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第十二章 梦之初
这些年来,当华雨疲惫不堪或心情灰暗时曾反复在心里问过自己,高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考取一所名牌的医科大学就更难,或许对于有的高考生来说会难得难以想象,可是现在,自己却为了华晴放弃这样一个上大学的机会,而更重要的是,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将来当医生的理想,同时还要背负一个沉重的包袱,为了供养华晴上大学去拼命打工,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顾一切地去挣钱,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底值不值得?她每一次这样在心里问自己,最后的答案却都是一样的,她只是感到有些遗憾,甚至觉得这将会成为自己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憾事,却并不后悔。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华雨看着华晴乘坐的列车渐渐远去,就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一张车票,也登上了一列南下的火车。这点钱还是临行前陈伯偷偷塞给她的。陈伯将华雨叫到自己家里,掏出一团钞票塞到华雨的手里,然后重重叹息一声说,拿着吧孩子,都拿着吧,陈伯没本事,不能帮你太多,只有这些了,不过千万要记住,以后在外面遇到为难手窄的时候一定要跟陈伯说,陈伯只要有这辆三轮车,多多少少总还能帮你。陈伯似乎说不下去了,将脸别转去。华雨本不想要陈伯的钱。她知道陈伯的生活也很难,而且这些钱挣来得很不容易。随着运输工具的快速发展,货运卡车已很普及,陈伯的三轮车生意也就越来越难做。但陈伯却坚持让华雨拿着这些钱。陈伯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手里没钱怎么行。华雨此时也的确几乎身无分文,家里所有的钱都让华晴带走了,她真不知自己今后该怎样生活。
于是,她接过陈伯的钱时,在心里想,她总有一天要将这些钱还给陈伯的。
华雨乘坐的是一列开往广东方向的快车。她要先到广州,然后再乘一段长途汽车。她事先在心里认真地计算过,快车的车票虽然贵一些,但不用在火车上吃饭,而且尽快到达目的地,也可以早一点找到工作,这样算起来反而比在慢车上耗几天更节省一些。华雨决定来广东的这个沿海城市并不是盲目的。她从上学时就知道东莞这个地方,这一次也查看过一些相关资料。她觉得这个城市应该适合自己,它虽然不太大,但发展很快,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各种制作业很发达。
所以她想,来这里找工作应该更容易一些。
华雨刚来这个城市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她从小在北方长大,已经习惯了冬冷夏热四季分明的气候,也习惯了北方的风沙和干燥,尤其是她生活的那个城市,各种大大小小的企业栉比鳞次,空气中总飘浮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但这里却不同,阳光很明媚,清新的空气就像透明的一样。华雨第一次知道,原来太阳竟然还可以这样亮。她来之前曾经听人说过,这里的夏天燠热难挨,尤其是七八九三个月,走在街上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火里一样。但华雨来到之后才发现,她对这种炎热还是可以适应的。而更让华雨感到新奇的还是这个城市的建筑。她发现,这里建筑的外沿大都是玻璃幕墙,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而且被明亮的阳光一照,又映在蓝天的背景下,一眼望去非常的好看。
华雨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的灰暗和阴霾就被一扫而光了。
她感到一种兴奋。她想,自己新的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第十二章 遇仙桥
华雨先是来到一个叫遇仙桥的镇子。这个城市的行政区划很特殊。由于当初只是一个沿海的县级小城,因为经济发展迅猛才很快被升为地区级城市,如此一来在行政区属上也就仍还保留着一些县级市的痕迹,比如它的外围辖属没有县,只是镇。但这些镇子的规模和在市里所占的经济地位却远不是内地普通乡镇的概念。走在这些镇子里的街上,你会以为仍是在市区,而且这个城市拥有的企业也几乎都在下面的镇里。这样一来也就给人一种感觉,似乎这些镇子也是这座城市的一个组成部分。
华雨是无意中来到遇仙桥的。她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工作。
这是一家专门生产防寒服的日资企业。华雨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金花。
那是华雨来这个企业的第一天,当时已是傍晚。华雨的心里很兴奋。她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城市的企业有一个通行的惯例,工厂可以包吃包住,也就是说,工人平时工作和生活都在厂区,只要不买零星物品就可以不花一分钱。而在厂区还设有小卖店,购物可以流通饭票,如此一来倘若吃饭再节省一点,还可以用省下的饭票去买日用品,这样每月的薪水就可以一分不动了。华雨想,这可真是太好了,虽然薪水不是很高,但省下的钱可以都寄给华晴,估计华晴也应该够用了。引领华雨朝厂区里面走的是一个微胖的女孩,她显然并不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只是出于热心。她一边走着仍在不停地为华雨介绍着这里的情况,然后就忽然站住了,转过身问华雨,你是北方人?
华雨愣了一下,也站住了。
华雨觉得这个问题让她无法回答。她知道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城市,一般区分南北地域的概念是以长江为界,也就是说,长江以南,比如苏南和浙江都算南方,而长江以北则称为北方。但华雨不清楚广东这边是如何区分。不过她从口音可以听出,这个女孩很可能来自山东一带。
于是她笑笑说,我家可能离你不远。
女孩立刻问,你也是山东的?
华雨又一笑,心想自己猜对了。
她摇摇头,说不,我不是山东的。
那……是山西?
华雨险些被她逗笑了。她立刻猜到这女孩的文化程度,山东和山西在地理位置上显然并不相邻。
她又笑着摇摇头,说也不是。
女孩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这人可真怪,怎么这样磨磨叽叽的?
华雨这才告诉她,自己生活的那个城市是在河北境内。
嗯,要这样说,还真的不太远呢。
女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但华雨看出来,她肯定不知道河北在哪儿。
我叫金花,郑金花,女孩又说,以后你就和我住在一起。
华雨也告诉她,自己姓华,叫华雨。
嗯,这个名字好,金花冲她一笑说,我这个花遇到你的雨,一定能长好。她忽然又凑近华雨,有些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咱们这间宿舍不好,人太多,也杂,不过没关系,以后咱想办法换一下。
华雨看看她,觉得这个叫金花的女孩真的很有趣。
第十三章 女工宿舍
华雨很快就明白了金花的话是什么含义。
这个企业的员工宿舍是在最里面的一座二层楼房。这个楼房很高,样子也有些奇怪,大概是用过去的车间改造的,底下一层是食堂,还有小卖店和一些员工日常生活的服务设施,上面就是一圈口字形的员工宿舍,中间还留有一个天井。男女宿舍斜着以对角线为界,男员工占两边,女员工占两边。华雨和金花住的这间宿舍里总共八个人。据金花说,这个房间小一些,所以住人还算少的,有大一点的房间要住十几个人。与华雨同室的另几个女孩都不爱说话,对华雨的到来也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看她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就继续忙各自的事去了。华雨已听金花说过,她住的这张床是机动床,几乎三两天就会换一个人。在这个晚上,华雨一边打开自己简单的行李收拾着东西,心里忽然有些难过。这间宿舍的格局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她想,大学里的女生宿舍应该也就是这个样子,于是心里感到一阵惆怅。
但华雨很快发现,这里与大学生宿舍却有天壤之别。
华雨由于长途颠簸,又已顺利地找到了工作,所以这一夜就睡得很踏实。她第二天早晨一睁眼,发现每一张床上都严严实实地挂起了布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很小的独立房间。接着,她又吃惊地发现,就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床上,竟然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布帘里钻出来。他身上穿的衣服几乎不能再少,却并不在意,就这样伸展四肢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睡眼惺忪地拎起自己的短裤和汗衫出去了。华雨惊愕得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她发现,这个男人在走过她的床前时,竟然还好奇地朝她看了一眼。华雨立刻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连忙查看一下身上盖的毛巾被,有没有不小心暴露的地方,然后就连忙将头也蒙起来。接着她就从毛巾被的缝隙看到,另外几张床上也纷纷有男人钻出来,看他们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是刚从各自的家里出来,甚至彼此还打着招呼。华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和这些男人在一个房间里睡了一夜。事后她惊魂未定地问金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花听了却无所谓地一笑,说这算什么事。
华雨越发感到意外,问,这些男人跑到女工宿舍来住,难道这还不算事吗?
如果他们不这样跟自己的女人住在一起,又能怎么办呢?金花问华雨,让他们出去租房子吗?
就算是出去租房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当然可以,可是钱呢,他们花得起钱吗?
就算花不起钱,也不能……这样做啊!
金花忽然哧哧地笑了,看着华雨问,你还没让男人碰过吧?
华雨的脸立刻红起来,瞪她一眼说,你这是问的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