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之后,千善子叹道:“真快活,前所未有的快活。”
千善子的心理障碍消除了,和最终拥有的这个男人做爱,那种透彻心肺的感觉找到了。千善子一丝不挂,掀开被子,平躺在床上,柔和的光线透过洁白的窗纱照进卧室,给曲线起伏优美的千善子罩上了一层温婉柔情而神秘动人的光晕,高文站在床沿久久注视,高文的心浸泡在一种不曾有过的甜美的浆汁之中。
过了许久,千善子起身打开床头抽屉,拿出一个小钢环递给高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高文看了看,说:“是不是女人避孕用的环?”
千善子诡秘地一笑:“你真聪明。我今天取下了。”
高文把钢环递给千善子,高文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千善子这话意味着什么。
“我肚子里有你的种子啦!你知道吗?”
高文惊然一惊:“你自己取下的?就在刚才?”
“瞎说。自己哪能取下。”千善子把钢环重新放进床头抽屉,“你打电话给我,说搬过来,我立即去那家私人妇科医院,这是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为了取这个环儿,我付给那个医生一千块钱。我要为你生一个儿子,不,应该是为我们生一个儿子。”
高文一阵冲动,伏身吻着千善子,说:“太好了!太好了!”
高文脑子里浮现他女儿婷婷的形象,高文奇怪自己思念女儿的时候为何总是有一种很隐秘的心理,大概没人知道那不是他亲生女儿,但他依然不敢公开谈论婷婷,更令高文奇怪的是,那个完全是强加给他的女儿跟他生活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却总是牵动他的心,都青死了之后,高文曾想把婷婷带到北京来,但害怕婷婷身上散发的她母亲的气息会永无止境地折磨他,他打消了这一念头,高文总是在最沉静深沉的时候想到婷婷,高文为此困惑不解。他更不知道这种对婷婷的令他本人也感到意外的情感,是命运对他的补偿还是惩罚,抑或是嘲弄?
高文把思绪转到千善子身上。
高文冲动——盲目的冲动过后,思忖道:他会像对待婷婷那样对待于善子肚里的孩子吗?
高文无法回答这未经体验的问题。
也许拥有自己真正的孩子,高文更有一番明媚而刻骨的深情。
也许……找不到感觉。
高文穿衣服的时候,千善子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告诉你。”
“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干吗不早告诉我?”
高文发觉他在面对不明底细的“突发”事情时,不再像那时候那样惊恐不安,高文意识到他已经完全正常了,而那时候——郝青死之前,即便一个玩笑、一个眼神、一个欲言又止的神态,都会令他如临大敌。高文自己也记不清多久没想诺奖之作,那天从板寸那儿听到他曾用过的笔名“橡皮”时,他诧然莫名,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用这个名字。
“我已经订了后天的机票,我们一道回延边。”
“这太突然了。”
“带上钻戒还不等于结婚,我们要在那儿办正式手续。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怎么不愿意呢?我早就想去延边。你知道,我对朝鲜族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北京往事》第六章(2)
“所以你才那么喜欢朝鲜歌,是吗?”
“当然是了。你就是我的一支朝鲜歌儿。”
千善子显然没明白高文的意思。
千善子不快地说:“什么?我这么个大美人,就是一支朝鲜歌儿”
“是我最爱唱的歌儿。”
千善子也起身穿衣服,千善子说:“别胡说了。我们还得准备准备,你总不能空着手见你的朝鲜族丈母娘吧”
高文觉得千善子在有些事上特别有主见,而在有些事上又特别没主见。
千善子在操纵这桩婚事的时候先斩后奏,又特别有步有骤,根本不像高文平常了解的那样,软弱,简单,稀里糊涂。
高文惦记着板寸“开庭”的事,在延边呆三天就跟千善子飞回来了。
延边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充满异乡情调,那个边陲小城就像我们亲爱的祖国的所有地方一样沉浸在商潮之中,沿街兜售商品的小贩,夜幕下灯红酒绿的酒楼歌厅,使高文好像仅仅是从北京的东区来到西区的感觉,在飞机上的憧憬和想象一经兑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对此高文自然有心理准备。在北京他曾遇到不少年轻文友对新疆充满神往,而事实上,新疆的大小城市已毫无神秘瑰丽的色彩,到处都是叫卖商品的吆喝声,滚滚商潮使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真正成了一个密切无间的大家庭。
高文从延边回来虽若有所失,但也没有太多的惆怅。
高文回京之后,立即给盛珠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打到楼下传达室的,高文知道盛珠已不在饭馆上班。
李大爷在得知是高文时,立即警觉起来。高文从声音里就能想象出李大爷那紧敛眉头的警觉神情。高文同样不知道自房东施大爷病逝之后,李大爷为何变得如此占怪,难以琢磨,好像整天都藏着什么重要的心事似的。
李大爷迟疑了半天,还是叫来了盛珠。
“你好吗?”高文不知为何,声音发颤。
“我很好。你不要为我操心。”
“板寸找你了吗?”
“没有。不会这么快的。你怎么样?”
“我很好。”高文犹豫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他跟千善子已正式结婚,刚从延边千善子老家办完手续回来。高文知道盛珠会为他高兴的,但是,在高文的想象里盛珠的笑容多少会夹着一些苦涩。高文也意识到这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你的……病情有好转吗?”。
“都快好了。你放心。现在的药,特管用。”
“有柯迪的消息吗?他什么时候出院?”
“我昨天给医院打了电话,医生说快了,医生告诉我,柯迪现在整天画画——我都不敢相信,他都能画画了。”
“太好了,”高文激动地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
“我就要跟他一道回家了,回里板镇老家……”盛珠的声音飘渺而沉实。
高文压低声音说:“喂。别提房子的事。别忘了你是在哪儿打电话。”
“我知道了。”
‘“你还有钱用吗?”
“有。你别为我操心。”盛珠说得很坚定,高文想不到她实际上的的困境。
高文搬走之后,她除了交医疗费旧的一万块钱,真正身无分文,靠吃碗橱里残剩的冷馒头、米饭度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她就乘车去丰台,在丰台那家饭店当“二老板”时还有近一个月的工资没有拿,她是生气离开那家饭店的,不辞而别去了歌厅,盛珠过了近一年时间,再次出现在显然没有去俄罗斯还在惨淡经营饭店的那个老板面前时,老板自然惊诧不已,盛珠说明了来意,盛珠说来这里的公共汽车票都没钱买,是逃票来的。老板最后给了她二百块钱。盛珠再次见到老板时,发觉这人也不坏。
盛珠现在期望靠这二百块钱维持到柯迪出院。当然,等身体好了,她还打算找一家饭店打工。
有一点盛珠是明白的,她再也不会干那行当了。
在高文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传来了盛珠兴奋的声音:“啊呀,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你的那部小说发出来了,我已看完了。”
“什么小说?”
“就是那篇《阮村》,杂志寄到我这儿了,放在最前面,真带劲儿,我没想到你那么会写。我觉得比《北京往事》好看。”
“我怎么没见你看过《北京往事》?”
盛珠发觉高文在提到《北京往事》时好像换了一个人,盛珠一阵难过,一桩人命案的真相他还不知道。盛珠不再提《北京往事》,只说《阮村》。
“看完了。我觉得有的地方像我,有的地方也不完全像我。”
“小说当然要虚构。”
“真该死.你把我们当初分不清‘解放思想’和‘解放军思想’的事也写上了,要是给我们村上的那些姑娘看到,非骂死我不可。”
“没关系,她们不会看到的。好了,我就在这几天过去看你,亚运村医院要呼我,我会立即告诉你的。”
高文挂了电话,这才发现千善子一直站在旁边。
高文是在家里给盛珠打的电话。
高文发现千善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高兴啦?”高文拉着千善子的手,问道。高文好像有点始料不及这一新的局面。
“你什么时候过去看她?”千善子讪汕地说。
《北京往事》第六章(3)
“怎么啦?你不想让我去?”
“没有,”千善子说,“只是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
接着,千善子补充道:“没关系,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
“一点点不是滋味,”千善子勉强笑了笑,“好了,我们晚上上歌厅好好玩一玩。这几天,不知道歌厅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小姐出事。”
“出什么事?”
“被公安局抓了呀。她们有时陪客人就陪到他们床上去了,公安局一抓上,就要找歌厅罚款。”
“我晚上不想去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那哪儿成。你成了我的老公之后,我还没有正式把你介绍给她们。你以前是歌厅的客人,现在是……我要你说,现在是什么?”
高文像个乖孩子一样说道:“现在是经理的先生。”
“对——啦。”千善于兴奋地做了一个朝鲜舞动作,然后把新涂上的口红印在高文的脸上。
千善子像高文刚认识那样毫无节制地哈哈大笑。
晚上,歌厅里的人比平常多出了一倍。千善子身着一件定做的紫色旗袍,柔软的腰肢像蛇一样游动在斑斓迷离的灯光之中,胸前嵌的小金片熠熠闪烁。高文进了歌厅才发现千善子邀请了不少客人。
其中有总公司的总经理李玉香和唱朝鲜歌的卜主任——卜老师。
李总经理年龄虽然跟千善子相仿,但看起来比千善子老得多,个子很矮,其貌高文不敢恭维,高文不知道这样一位丑婆娘是怎么被一位韩国大老板看上的。
千善子把高文介绍给她邀请来的客人之后,许多小姐给高文和千善子送来鲜花。
高文察觉千善子不声不响地做了许多安排,高文意外地发觉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庆典仪式中,而主角则是他和千善子。
总经理李玉香首先讲话,她拿着话筒站在歌台那儿的时候。高文看到她胸前不知何时被别上一个红条,上面写着:证婚人。
李总经理说:“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是我们金达莱歌厅经理千善子女士和著名作家高文先生喜结良缘的大喜日子,我非常荣幸地当他们的证婚人,千善子女士是我的同学,更是好朋友,高文先生则是著名青年作家,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祝他们永远幸福快乐,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底下一片掌声。一些开始还莫名其妙的客人也在小姐的感染下,跟着鼓掌。
“今天除了被邀请的新娘的亲朋好友之外,我希望在座的客人都能分享我们金达莱歌厅的新婚之喜,为了表示我们的喜悦心情,现在免费给每一位客人送一杯饮料。”
李总经理最后说:“谢谢大家。”
在小姐们分发饮料的时候,李总经理和卜主任再次前来握住高文的手,表示祝贺。
卜主任说:“今晚就不唱朝鲜歌了。我给你唱几支流行的爱情歌曲,怎么样?祝你们永远相亲相爱。”
说着,卜主任就上台唱了起来。
高文根本没听清卜主任唱的什么。
高文懵懵懂懂,像是在参加别人的婚礼。他不知道千善子为何不事先告诉他,也让他有所准备。
高文觉得,在这桩婚事上,千善子好像已习惯了打埋伏。
满脸生辉的千善子朝高文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顾盼神飞之间充满着甜蜜和陶醉。
“怎么样?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婚礼。开心吧?”
高文悄声问道:“你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你是怎么通知这些人的?”
千善子扬眉一笑:“别忘了,我是歌厅经理。这些都是歌厅小姐张罗的,我只跟领班小姐打了个电话。”
高文环顾四周,发现歌台对面的墙壁上贴了一对红双喜,歌厅的花篮也比平常多,显然歌厅经过了精心的布置。
高文说:“我是说卜主任,还有李总经理她们怎么知道的?”
“我要领班小姐打电话给她们的。”
李总经理和卜主任她们呆一会儿就走了,留下各种贺礼,其中有两套朝鲜男女服装,和一条价格昂贵的玛瑙项链。
千善子告诉高文,玛瑙项链是总经理送的。
高文说:“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品?”
千善子得意洋洋地说:“我们俩是最要好的同学嘛!”
千善子把礼品收进一间空着的单间,这时候一位顾客大声嚷嚷,要新娘唱一支歌。
高文说:“上去唱吧。我还从未听你唱歌呢1”
千善子无奈,只得走上歌台,这时候歌厅内掌声猛烈响起。
千善子在掌声中唱道:
谁在我末全醒时
静静地亲亲我
困扰中给我支持
冰封中送我火
谁令我绝无可疑
活着多么不错
你眼晴给我歌词
填活这生命歌
知不知道许多许多你的风度
令我爱一生都爱不完
知不知一丝一丝你的注视
令我醉一生都醉不完
……
千善子开始还放不开嗓子,显得拘谨,唱到中间,千善子完全进入了角色,高文没想到千善子唱得这么好,高文似乎觉得所有朝鲜族人都能歌善舞,千善子今晚更是用心灵在唱,特别打动人心,高文从电视屏幕显示的字样上知道这是一首名为《爱不完》的歌曲,高文被千善于用歌声抒发的痴情深深地震撼,高文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自己今晚的态度未免太冷淡了,他不该以这种心情回应千善子炽热的爱恋和精心的安排。
《北京往事》第六章(4)
千善子唱完之后,在座的客人全都鼓掌叫好。有人要新娘子再来一首,更有人要新郎上去唱一首。
千善子害怕高文为难,答应再唱一首。
在千善子唱第二支歌的时候,高文看到几名神色威严的警察进来了。高文骤然心悸。
一名高个子警察走到吧台前,朝台内的小姐问道:“请问,谁是这里的经理?”
高文脸色苍白,翘舌不下,刹那间,高文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蹦出胸膛。
小姐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高个警察不耐烦地说:“我们是执行公务。经理在这里吗?”
“在。唱歌的就是。”
警察说:“谢谢。”
千善子唱完歌,在掌声和口哨声交杂之中把话筒放在电视旁的铁架上,这时候她看到了那几名站在吧台前的警察,千善子愣了一下,迟迟疑疑地走过来。
高个警察迎上去:“您是这儿的经理?”
“是的,你们有什么事吗?”千善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是XXX公安分局的。”高个警察说着,拿出证件展示给千善子看,“我们来检查你们歌厅有没有三陪现象。”
说完,高个警察朝另几名警察努嘴,他们便很在行地进了一个个单间。
千善子不知道高文为何那么深长地舒了一口气。而高文以为她是知道的。
高文在如此切近地面对警察的时候,那些行而上的道义思考不复存在,有的就是盛珠预料到的那种过分的恐慌。
《北京往事》第七章(1)
那一天晚上十点多钟他俩就回来了。领班小姐是一位善解人意、聪明伶俐的鲜族姑娘,执行公务的警察空手而回之后,领班小姐就催他们回去进洞房。
领班小姐事先接到来自那个公安分局的“告密”电话,知道今晚有行动,进单间的小姐自然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警察进去时几乎个个都在拿话筒唱歌。
领班小姐后来对千善子经理说:“我没告诉你今晚有行动,怕影响你的婚礼。我知道他们十点来,我认为你不会呆到十点的。”
“好啊,你这个死丫头,”千善子喜忧参半,“我还认为什么事呢,吓死我啦!”
高文直到离开歌厅前也没有察觉千善子有什么过分失态的表现。
回来的路上,高文说:“我以为今天警察来抓你了。我都被吓得快瘫了。”
千善子说:“抓我干什么?”
高文深吸了一口气,说:“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不能产生坏情绪。”
千善子说:“是呀,今天是新婚第一天,你千万不能败了兴,否则影响我们一辈子。”
高文说:“我们度过几次第一天了。在延边你家的时候,你也说那是新婚第一天。”
千善子紧紧依偎着高文,高文的手抄腰搂着她,他们走得很慢。
千善子说:“我们就以今天算‘第一天’,好吗?”
“反正是结婚,以哪一天算‘第一天’不是一回事?”
千善子娇嗔地鼓着嘴。
“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千善子说,“这关系可大着啦。”
“什么关系?”
“不确定一个日期,我们以后怎么算结婚纪念日呀?”千善子说,“我们不仅在一起庆贺纸婚、锡婚、水晶婚、瓷器婚……还要一起庆贺金婚……宝石婚……我想象不到我老了会是什么样子,也想象不出你老时的样子,但我知道我们老的时候依然会相亲相爱的……”
高文心底的弦被拨动了,高文觉得浑身充满着一种无以名状的颤音。住处就在歌厅后面,本来一会儿就走到了,可今天他们走了一刻钟还在中途,高文和千善子有意识延宕在路上的时间,他们想静静体味新婚的滋味,他们都知道,一回到房间他们就不能以这种沉静的心情来体味了,欲大会使他们沸腾。
高文这种美好动人的心境没有保持多久,在快到住处的时候,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在暗影里摇晃,高文惊然一惊,他不知道这棵夹在一排矮树中的肥硕的梧桐为何会让他联想到那个矮壮的男人,那一天夜里高文就是躲在前面的楼下看到千善子送那个矮壮的男人的,那时候这棵梧桐阔大的叶片也像现在这样摇摇晃晃……
接下来千善子说的什么,高文已经不知道了,他的神经再次绷紧,心也再次剧跳。
千善子打开门,高文跟着她进了屋子之后,千善子扔掉钥匙和一大包礼物,迫不及待地抱住高文,而高文却神志恍惚地轻轻推开千善于。
“怎么啦,老公?”千善子诧然而又迷惑,她定定地注视着高文,“你……”
高文坐在沙发上,抱着头,久久不语。
“我……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呀!”
“千善子,”高文抬起头,“那一次我见到的那个男人,你后来没跟他接触了?”
“哪个男人?”
“就是那一天夜里从这屋子出去的那个男人,我躲在楼下看到的。”
“老公的醋劲还真不小啊,”千善子舒展眉头,笑着说。“我没想到新婚第一夜就吃起醋了。”
千善子显然误解了高文的意思。
“哦,后来跟他接触了,”千善子振振有词,“但我发誓,没再跟他上床。”
“你为何跟他接触?”
千善子这才意识到失言了。她的眼睛天真无措地忽闪着。
“今天为什么还要追问这些事?我求你了,别再问这些了,这关系到我们一辈子,新婚之夜败了兴,我们一辈子都会疙疙瘩瘩。”
“可是……”高文说,“我心中搁不住事。你已是我妻子了,你不能对我隐瞒任何事,知道吗?”
千善子低低答道:“知道。”
高文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
“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千善子眼睛莹然欲泪,“你要我说什么?”
高文说:“你根本不知道刚才我在歌厅时被吓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以为那几个警察是来抓你的。”
千善子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高文不知她为何流泪,高文心情越发恐慌,他拉千善子坐在她身旁,掏出手绢在她的脸颊上、眼角边擦拭。
高文希望她是委屈伤心流泪,而不是别的。但高文好像觉得千善子好像不是因为委屈伤心流泪,她的双肩的抽搐似乎在暴露内心不堪承受的恐惧。
高文把被千善子泪水浸湿的手绢扔到一边,用手抱着她的抽动异常的双肩,轻声说: “亲爱的,你不是害怕败了兴嘛,你怎么能在今天的日子哭呢?”
千善子便咽着说:“可你……为什么老是追问这些事?”
高文期待地张着嘴,他以为千善子紧接着会说:我说了,那事与我无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高文没有听到千善子说这样的话。
《北京往事》第七章(2)
高文的心渐渐下沉。
高文甚至希望千善子还像以前那样骗他,矢口否认,但千善子没有。千善子只是一味地抽动双肩,什么也没说。
过了许久,高文诱导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千善子没有回答。
高文再问:“你究竟为什么哭?是因为我不相信你?”
千善子依旧缄默不语。
高文至此再也不敢追究千善子了,高文自千善子所确定的这个新婚之夜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其实千善子不知道,这另一个就是以前的高文。
高文这一夜跟千善子做爱的时候心浮气躁,千善于也感觉到了。千善子做梦也没想到她的新婚之夜如此乏味而,悒悒不乐。
千善子在第二天突然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千善子打算把真相告诉高文,千善子好像捕捉到了高文心头的症结所在,千善子认为高文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可能会好起来.高文的烦闷忧虑也许不在于事件本身,而在于不明真相。
千善子之所以对郝青被害事件泰然处之,出自她的一种可笑愚蠢而又牢不可破的认识,她认为她没有亲目杀人.即使事情败露她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公安局抓的是凶手,是杀人犯,而她只是个局外人。
千善子跟高文中午在附近餐厅吃了午饭。回到住处.千善子鼓足勇气,说:“老公,你是不是为那件事闷闷不乐?”
高文眉头一跳,说:“为哪件事?”
高文恍恍惚惚中故意反问,他没想到千善子一反常态,直切事情的中心。
“当然是你前妻被害那件事。”千善子正襟危坐,态度严肃,“你特别想知道真相,是不是?”
高文随即说:“别胡说。”
千善子茫然不解:“什么胡说?”
“你别再胡说这件事了。”
“我没有胡说呀.”于善子说,“我怎么胡说啦?我看你这么忧心如焚的,我心疼。”
“心疼,你就别再提这件事。”
“老公,你怎么……你不想知道真相啦?”
“什么真相?”
高文浑身抖颤不已,说话的声音骤然沙哑。
“你前妻被害的真相。还会有什么别的真相!”
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失语”,高文发觉自己已经处于一种“失语状态”,他几次张开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果你知道真相,心倩会开朗起来,我会把一切告诉你。老公,我不忍心看你现在这种愁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