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董事长室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想了一下,到旁边办公室问一个年轻的小姐步德斯来了没?那小姐说已经来了可又出去了,问到诗说有什么事。到诗不愿说自己是来面试的,只说有要事找他。那小姐想了一下说这样吧,好像老板娘今天要来,我带你去找她。到诗心想:或许步德斯交代给夫人了。点头说谢谢。
那小姐带着到诗来到一个没挂牌的办公室门前,叫道:“步夫人,有人找董事长。”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那小姐回头跟到诗说抱歉,看来出去了。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现出一个光彩夺目的女人来,那绝美的风姿,让人不敢逼视。到诗一时被她美丽的容颜震慑住,竟看呆了,继而醒觉自己这样太过唐突太过失礼,赶忙把眼光从步夫人脸上移开,心里直埋怨自己太没定力太没出息。
奇怪的是那步夫人竟然认得到诗,见他居然跑到信海来了,大是意外,脸上闪过一丝惊疑的神色,随即恢复正常,微笑着对那小姐说:“苏婉,你去忙吧。”然后柔声对到诗道,“请进!”
到诗这时已经镇静了下来,大大方方地走进办公室,按照步夫人的示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步夫人倒了一杯纯净水,轻轻放在到诗面前,扑闪着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叹道:“你不该来!”
到诗正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布置,没有听清,抬头问:“您说什么?”
步夫人猝然一惊,脸上浮现出晕红的色彩,有些慌乱地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欢迎您光临信海……”
到诗没有察觉步夫人的异样神态,彬彬有礼地道:“请问步董去哪儿了?他昨天约我八点来的。”
步夫人脸色又是一变,惊讶地问:“他约你来的?他约你来做什么?”
到诗被步夫人问住了,不知怎的,只觉得要自己在步夫人面前说出是来应聘的事实在难以启齿,遂闭紧了嘴巴闷声不答。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步夫人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满脸庄重地看着到诗,诚恳地道:“到、到律师,我丈夫不是什么好人,你,你千万不要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这句话到诗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却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步夫人,待到步夫人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这才明白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而是眼前的步夫人莫名其妙,竟然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说自己丈夫的坏话,这样的女人未免太不守妇道了吧?也未免太可怕了吧?心中大是反感,脸上不知不觉露出鄙夷的神色。
步夫人显然读懂了到诗的神情,美丽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坐不稳似的,上身摇晃了几下,双手无力地撑着靠背椅的扶手,丰满的胸部急剧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是何苦呢?这是何苦呢……”
到诗见步夫人依然神经兮兮的,觉得很不对劲,生怕接下来会有更怪的事情发生,心想:“还是趁早走人为妙。”遂道:“步夫人,既然步董不在,那我还是改天再来吧。请你转告他,就说到诗来过。谢谢!”说完,也不理会步夫人的反应,逃也似的冲出房间,却与匆匆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到诗不敢停留,随口道了声对不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人是信海的副总温?,被撞得发晕,还没清醒过来,到诗已不见了踪影,生气地骂道:“神经病!”走进办公室含笑问步夫人,“刚才那人是谁?这么冒冒失失的,像农民一般!”
步夫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温?想了想,道:“会不会是那个律师到诗?董事长说他早上要来的,交代我好好接待他。”
步夫人用鼻孔嗯了一声,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桌上的文件夹。
温?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又见步夫人面色阴沉,吓得赶紧抹脚开溜。
第一部分 阳春三月 杜受(1)
杜受心情非常不好。
别看江壑市有四百多万的人口,却没一个是杜受的朋友。
原先到诗可以算是一个吧,可如今,他对杜受也避之唯恐不及了。打他手机不接,去宿舍找他故意装作不在的样子不肯开门。可杜受丝毫没有继续连累他的意思啊,就是请他帮忙找一下风瑶月而已,又没危险,他何必如此呢?杜受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自己为什么会弄到世人皆弃的地步。难道说,过去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难道说,自己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监牢里?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含冤受难?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如今的世道黑白颠倒,而且在真相大白之际还可以让黑凌驾于白之上!
早上上班,他拨了电话,愤愤然把这种不正常的现象跟向来敬服的市委书记京辉牟做了汇报。京辉牟温言安慰了他一通,然后不无责备地诘问道:第一,按你的意思是说四百万江壑市市民都是坏的,就你杜受是好人,这有可能吗?第二,关于你的案子的卷宗我都看过了,有些证据材料虽然弄虚作假,但也事出有因,这难道跟你杜受就没有关系吗?能完全怪怨法官吗?第三,是你的私人恩怨重要,还是江壑市的稳定团结、经济发展重要?第四,凡事讲究的是证据,你手上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殷士赋他们是犯罪团伙吗?第五,你知不知道我跟易市长为了你的平反费了多大的劲,顶了多大的压力?难道你要破坏好不容易形成的安定团结的局面?杜受就此无话可说,只好把一切郁闷压在心底,强打精神努力工作,试图用繁重的公务把自己麻醉过去。
九点,秘书齐晾蹑手蹑脚走进来说:“杜总,有归国华侨求见,您……”
杜受也没听清,不在意地点头说:“那请他进来吧。”
齐晾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毕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拱手大声道:“恭喜,恭喜!恭喜杜总又升官发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亲热地握住杜受放在桌上的手。
杜受没想到毕剑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来见自己,过去的一切顿然挤进大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任随毕剑握住自己的手摇着,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面孔一板,甩开毕剑的手,冷冷地道:“什么事?”
毕剑依旧热情洋溢,哈哈大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为杜总分忧解难来了!”说着,把手上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杜受。
杜受漫不经心地接过,随手翻了翻,见是一份支持城北绿色桃园住宅区开发建设的投资计划书,心头一喜,立时忘了毕剑的百般不是,认真翻阅起来。越看越是高兴,觉得计划详尽合理,资金充沛,又符合经济规则,充分解决了畅武集团资金短缺的大难题。有了这样厚实的支持力度,自己一定可以把绿色桃园住宅区建设得尽善尽美,让江壑市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诞生一座真正的绿色住宅区!他不敢相信地抬头问:“你当真要支持我开发城北荒郊项目?”
毕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受,把他的一切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见他这时候还能够公而忘私、按捺住深仇大恨,心中不禁大为佩服,同时也不无得意地想:“一切不出所料,像杜受这样自以为高尚,满口为国为民的所谓共产党员,只要抛上一个可以让他实现理想的项目,他们就会装腔作势地顾全大局,把什么恩怨屈辱都抛诸脑后。”嘴里却毫不迟疑,大声回答:“绝无虚言!”
杜受对毕剑知之甚深,知道他的动机决不会如此单纯,略微一想,一针见血地道:“说吧,有什么附带条件?”
毕剑闻言心想:“彼此知根知底的,也没必要假惺惺的装腔作势了。”遂道:“是有一个条件……”眼睛看着杜受却不说下去。
杜受心中冷笑,把背往后一靠,双手拍着扶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毕剑,也不催他。
毕剑等了一会儿,见杜受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只好自己接着道:“只要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顿了口气,“只要一笔勾销,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做个为民为国的好公仆,实现你的理想!绝不食言!”
杜受乜斜着眼睛看着他,问:“如果不呢?”
毕剑有恃无恐地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不管怎样,我只是想为建造一个值得骄傲的绿色生活城尽一份绵薄之力。如果杜总不需要资金支持,那我也没办法,只好放弃了。”
杜受眼见毕剑一副胜利者居高临下的神态,心痛勃发,哗啦一声把资料扫落在地,吼道:“滚!滚!你给我滚!”
毕剑也不生气,笑容满面地说:“杜总,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说完转身昂首挺胸地离开办公室。
过了片刻,齐晾走了进来,默默捡起散落一地的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左上方,然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被毕剑这么一搅和,杜受再也无心工作。
心烦意乱地坐了一会儿,分外地想跟风瑶月说说话,遂打开电脑,连接上互联网,进入QQ聊天室。一张粉红的女孩脸谱便即闪烁着唧唧、唧唧叫了起来。赶忙点击开来,见是风瑶月昨晚十一点发来的信息。信息说:“到诗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会去信海文化应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麻烦您尽快帮我问清楚,然后告诉我。谢谢!”
杜受看得心头一热,感动地想:“你总是这么关心别人!”
不敢耽搁,马上抓起电话,可是刚刚拨了到诗的号码,忽觉头脑一阵眩晕,浑身力气一下全都消失,差点没摔倒在地板上。无奈,只好放下电话,静静趴在桌上休息了十几分钟,才稍稍觉得好了些,心想:“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可别在这时候病倒了。”遂大声叫齐晾进来。
齐晾应声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问:“杜总,您有什么吩咐?”
杜受有气无力地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家睡一觉。公司的事你就帮我照看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即来告诉我。”说完步履蹒跚地走了。
齐晾目送着杜受走出了办公室的门,转头便打电话把杜受身体不适的消息告诉了殷士赋。
殷士赋听了大为高兴,心想:“看来,一连串的出招已经把杜小子的精神、身体折磨得差不多了,应该抓紧时机,再加一把劲,逼垮杜小子。至少要搞得他焦头烂额,没心思去想什么报仇的事。”得意地笑了几声,又想:“是该鼓动沈先楚出头的时候了。”遂出门驱车去找沈先楚。
杜受自不知殷士赋正在阴谋算计他,一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电话铃声忽然大声响了起来。
第一部分 阳春三月 杜受(2)
杜受无奈醒来,抓起电话虚弱地问:“谁?有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市长易依竹关切的声音:“听沈先楚同志说你身体不舒服,没事吧?”
杜受精神一振,感激地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些头晕,不碍事的!”
易依竹道:“那就好,那就好!”停顿片刻,接着道,“最近咱们市里比较乱,一桩糗事接着一桩糗事,弄得咱们江壑市臭名远扬,原想呢好好跟你谈谈心,支持支持你的工作,同心协力挽回江壑市的声誉,把江壑市的经济搞上去,偏偏省委又派我去中央党校学习取经……”
杜受慌忙道:“易市长,您放心,我会认真工作的。”
易依竹道:“单单认真工作还不够,还要有博大的胸怀,不要纠缠于个人恩怨!”
杜受明白易依竹指的是什么,激动起来:“易市长,这不是什么个人恩怨,而是关乎正义公道,关乎法律的尊严!”
易依竹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否则当初我跟京书记也不会下定决心替你平反。想来你也听说了,我和京书记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而且当时省委组织部正对我进行考查,拟升任我为市委书记,京书记为省委副书记,如果不是为了正义公道,如果不是为了法律的尊严,我又怎么会失去这个机会呢?京书记又怎么会失去这个机会呢?我们又怎么会得罪……”
杜受歉疚地道:“易市长,都是我连累了您和京书记……”
易依竹道:“无所谓什么连累不连累,那是我作为一名市长应该做的!而且,我还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跟京书记绝不会对任何罪恶妥协……”停顿片刻,话锋一转,“不过,江壑市目前已经够乱的了,我不希望事态继续升级,因此,我希望你能够以大局为重,能够以江壑市经济发展为重,放下个人恩怨,让过去的事就此了结!”
杜受没有听出易依竹的话中话,不甘心地道:“这……”
易依竹打断杜受的话道:“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沈先楚同志跟我汇报说下午打算主持召开一次市重点国有企业总裁会议,谈一谈经济发展和稳定团结的问题,我同意了。希望你全力配合他,有什么想法就在总裁会议上开诚布公地说。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好好休息。”说完挂断了电话。
杜受拿着话筒愣怔了会儿,有些郁闷地放下电话。
可还没过一秒,电话又响了起来。
杜受心里厌烦,却还是接了起来,只听话筒里传来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游哲免的声音:“杜总,抱歉,吵醒你了,沈市长说要马上开个总裁会议,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请你马上赶到市府十六楼会议厅来!”
杜受颇为懊恼地皱了下眉头,道:“好,我马上赶过去。”放下电话,赶紧爬了起来,匆匆地洗了把脸,往市府大楼而去。赶到会议厅的时候,才用了八分钟时间。原以为自己一定是来得早了,可推开门进去一看,发现市里的企业巨头一个不落地端坐着等着,心说:“难得。”径自走到左边的一个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沈先楚端坐在居中的位置上,笑容满面地看着杜受,和蔼可亲地说:“杜受同志,请你看看白板。”说着伸手指指右边架子上的白板。
杜受顺着他的手势看向白板,可是上面却一个字也没有,有些疑惑地转头看着沈先楚。
沈先楚笑道:“你别多想,说说你刚才的第一眼看到了什么?”
杜受不知道沈先楚在搞什么名堂,生怕言多有失,闭紧了嘴巴没有回答。
沈先楚笑容更深了,又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测测你的反应。你就说,你第一眼看向白板的时候看到的东西。”
杜受左右看了看在座的各位企业总裁,见他们表情各异,但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里暗忖:“搞什么名堂?”嘴里迟迟疑疑地道:“什么字也没有啊,要说有的话,就只有一个、一个黑点!”
沈先楚笑容荡漾地鼓掌道:“好,好,试验完毕。”忽地收起笑容,威严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接着道,“无一例外,各位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黑点。现在,我想非常严肃地问大家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黑点?”抬手指指白板,“你们看,那么大的一块白板,大概不小于八个平米吧?那黑点有多大?就这么一丁点。”举手用拇指捏着食指露出一小截在空中晃动着,“就这么一丁点的黑点啊,同志们,可你们的眼睛都只看到了它,居然都没看到黑点之外的不计其数的白点。联想到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人,不妨扪心自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平时审视人的眼光就跟刚才一样,执著于微乎其微的黑点,而对无法计数的白点视而不见呢?在我看来,每个人的缺点肯定都是有的,或许有些人还犯过这样那样的严重错误,但不管怎样,它仅仅只是个黑点,黑点之外的,是无数的白点。因此,我想我应该响亮地告诫大家说——我们都是伟大的党培养出来的优秀干部,彼此间都应该以宽容的气度互相包容。正所谓‘有容乃大’!”说完,用力敲敲桌面,锐利的眼光别有深意地看着杜受。
杜受这下听明白了,一下忘了易依竹的交代,悲哀地想:“原来今天所谓的总裁会议针对的就是自己!沈先楚这么处心积虑地说什么黑点白点,目的就是要自己妥协,不要追究殷士赋陷害自己的事。可笑的是本该严肃庄重的经济会议居然不是为了江壑市国有经济的发展,居然不是为了正本清源拨乱反正,而是为了包庇真正的罪犯拐弯抹角地劝说自己宽容于他,这是什么道理?想当初自己出事的时候得到的可是数不胜数的落井石头!”强忍着胸中几欲爆发的怒火,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冲沈先楚笑了笑,说:“沈先楚同志,您的话说得太好了。不过,请恕杜某愚钝,白板黑点的个中深意我还是听不大懂啊。”伸手拍了拍坐在身边的办公厅副主任游哲免,故意问,“游哲免同志,你听明白市长大人的话了吗?”然后转头,目光如针地射向坐在对面的殷士赋。
殷士赋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把脸转开。
游哲免正自用心领会着沈先楚话语的深奥内涵,忽听到杜受扯上自己,一惊之下,慌忙摆手道:“我不明白,不明白!”继而醒悟过来:“怎么可以这么回答?那不是跟沈市长对着干吗?”赶忙改口道,“我明白,我明白!”说完有些心虚地偷眼看了看沈先楚,见他脸上没什么异常神色,暗暗捏了把冷汗。
“哦?你明白?还是游哲免同志头脑灵光啊,不如,就请你解释解释市长大人的意图,也免得我跟大家绞尽脑汁瞎猜测,如何?”
杜受一副诚恳请教的样子。其实,杜受是故意将游哲免一军的。自出狱恢复公职的半年多来,根据种种迹象分析,断定游哲免跟诬陷事件也脱不了干系,至少也是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主,因此早就想找机会刺激刺激他了,此时逮着机会,哪还会跟他客气?
游哲免一下被逼入死角,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回答嘛,此时毕竟是重点国有企业负责人会议,如何能堂而皇之地将为殷士赋开脱的意图说将出来?不回答嘛,这不是说明他跟不上领导的步伐,领会不了未来常务副市长的思想,那还做什么办公厅副主任?!只急得满脸青筋暴露,左右为难之下只好求助地看着沈先楚。
第一部分 阳春三月 杜受(3)
沈先楚自然明白杜受是装糊涂,心中恚怒,暗骂杜受不知好歹,嘴上却哈哈一笑,道:“杜受同志你太谦虚了,你若不明白白板黑点的含义,那在座的其他诸位就更不明白了。”目光闪烁地看着杜受,意味深长地继续说,“要知道,殷士赋同志现在已经辞去了畅思集团总裁和党委书记职务,转而担任仁达集团总裁。因此在座的诸位当中,不用说,就数你是副市长最恰当的候选人,前些天我就专门向京书记、易市长推荐了你,用不了几天,我看,市里经委城建口这摊子事就要由你老兄来主持了!”
众总裁听得沈先楚如此之说,纷纷拱手向杜受说恭喜恭喜。
杜受一边回礼,一边别有意味地道:“我说诸位恭喜早了,市长不市长的,杜某人我早就不作非分之想,市长大人只是想勉励勉励我而已!”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沈先楚紧盯着杜受逼问。
是啊,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若是一年半以前听到沈先楚如此直白的话语,梦想纵横仕途的杜受肯定会心花怒放,甚至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但如今却觉寒意逼人。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胆怯地回避了沈先楚咄咄逼人的目光,干咳几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几口茶,然后装作欣赏茶杯上的花纹,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沈先楚见杜受避而不答,心里冷哼几声,大声道:“这次我去省里开会,费省长亲切地教导我说——工作的效率,往往取决于人的态度,而这态度,又往往取决于人的思想,只有思想认识提高了,真正体会了‘三个代表’的精神,我们的工作才能着眼于大局,着眼于人民的需要。目前我们江壑市的国有经济正处于蓬勃发展的大好时期,广大人民需要的是安定团结和经济的发展、生活质量的提高。这就要求我们要提高思想认识,不能局限于个人恩怨这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黑点,而应该将所有的心思放到黑点之外的领域中来。”说着,又习惯性地用力敲敲桌面,继续道,“同志们,今天的总裁会议,是我们深入领会‘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重要会议,我们之间的每一位同志,都不能意气用事,对别人绝不能求全责备,要有共产党员所应该具备的广阔胸怀。我们都应该带头理智地分析目前全市的经济态势,不要眼睛老盯着黑点,从而异变成我市经济发展的绊脚石。做事业如此,做人也应该如此。”顿了口气,冲着杜受硬邦邦地道,“杜受同志,我知道你明白白板黑点的含义。你是装糊涂。你很聪明,也很有心计。既然你说你不明白,那我告诉你好了——白板黑点的故事就是告诉我们处世待人要注意主观意识的盲区,不要偏执钻牛角尖。希望你能虚心领会个中含义,不要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杜受见沈先楚居然这么不留情面地说话,一时大窘,继而心头火起,冷然道:“沈市长,白板黑点的故事说得好啊,说得我不得不心服口服。不过,我曾经听到过一个跟你的白板黑点差不多的故事,可否允许我说给在座的诸位听听?”也不管沈先楚答不答应,自顾说道,“从前有一个医生名叫白板,有一天他给自己做了全面的检查,发现自己的胸腔之内有了一个叫做黑点的肿瘤,顿时紧张起来,吃药、打针、针灸、做手术、吃偏方,乃至不惜倾家荡产请国外专家会诊,誓将黑点除之而后快。这时,黑点不满了,生气地责问白板:‘我说你这是何苦呢?我只是一个黑点肿瘤,综合来说对你的身体几乎一点影响也没有,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白板医生义正词严地回答:‘就因为你是黑点,是一种病态的存在!凡是病态存在的东西,我都要赶尽杀绝,除之而后快!’”说完,以挑战的眼光定定地看着沈先楚。
沈先楚面无表情,好像没听到杜受刚才讲述的故事,一言不发地坐着,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游哲免眼见杜受居然胆敢跟沈先楚针锋相对,作色道:“我说杜受同志,沈市长如此用心良苦,你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简直不可理喻!”
杜受轻蔑地瞪了游哲免一眼,以讥讽的语气道:“我可不像你那么会审时度势。我只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游哲免气得大声咆哮起来,直骂杜受是伪君子、小人,完全没有了平时作为修养高深的办公厅副主任的风度。
塑料集团总裁、纺织集团总裁等人也觉得杜受有些过分了,都出言劝导。
殷士赋在旁看得大是高兴,心里直叫:“闹吧,闹吧,闹个天翻地覆最好!”
这时,沈先楚的脸忽地沉了下来,啪的一声用力一拍桌子,语气冷峻地问杜受:“杜受同志,你敢说,你身上就没有黑点?你敢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发誓说你自己没有任何黑点吗?”说完,故意不理会杜受的反应,站起身子,笑呵呵地对大家道,“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思想挖掘的很透彻。好了,会就开到这,散会!”撇下众人,拔脚先走了。
游哲免站起身子,阴毒地白了杜受一眼,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