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点点应声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但见她泪流满面,双肩耸动着不停抽泣。
杜受眼见日思夜想的女儿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泪水盈眶,颤抖着声音呼唤道:“点点,点点!我的女儿!”
杜点点猛地扑进杜受的怀里,不停地叫道:“爸爸,爸爸,爸爸!”
杜受的心几乎都碎了,更加怨恨岳昭惠,若不是她翻脸无情,没心没肺,如何会使宝贝女儿看尽世间丑陋,尝遍家庭破碎之苦?!搂紧了杜点点,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劝慰道:“点点,乖,不哭了,爸爸再也不会让点点离开爸爸了!”
门外的毕剑听到这里,拍着胸口松了口气,整整衣襟,推门而进,抚掌哈哈笑道:“妙哉,妙哉,好一幅破镜重圆、阖家团聚的活喜剧,害得我都差点大掉眼泪!”
杜受还真有些感激毕剑,要不是他,自己现在恐怕还见不到深深思念的女儿,却不想说些感谢之类的客气话,想了想,道:“毕总,请你跟小齐说一声,我有事先回去了。”
毕剑道:“好的,好的,您放心跟嫂子侄女回去吧,这边我会协助齐秘书的。”
旁边岳昭惠一边不停地流着眼泪一边不停地对毕剑说:“谢谢、谢谢。”
毕剑毕恭毕敬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杜总的事就是我毕剑的事,嫂子的事也就是毕剑的事!”
杜受见岳昭惠在毕剑面前还哭哭啼啼的,更是反感,拉着杜点点迈步便走。
岳昭惠慌忙叫道:“等等我,等等我,杜哥!”快步跟上。
毕剑大踏步送出门口。
杜点点许久没有牵过杜受的手了,此时感受着杜受宽大厚实的手掌传来的温热,倍感幸福快慰,雀跃道:“爸爸,我们走路回去好吗?点点好久没跟你一起散步了,在美国的日子点点天天都梦见跟爸爸散步呢!”
杜受慈爱地拍拍杜点点的后脑门儿,笑道:“傻孩子,这里到家远着呢,走到明天恐怕也走不到家。”
杜点点娇憨地道:“那最好,只要跟爸爸在一起,就是走一辈子点点也愿意!”
杜受胸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睛忍不住又红了,生怕别人发现,赶忙转头看向远方。
这时,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毕剑殷勤打开车门,伺候杜受、岳昭惠、杜点点上车。
岳昭惠道:“杜哥,我们坐后面,点点坐前边。”说着推着杜受的背部要他上车后座。
杜受淡淡地对岳昭惠道:“你坐前面。”不再理会岳昭惠,顾自拉着杜点点上了车后座。
岳昭惠无奈,只好上车坐在司机旁边。
毕剑关好车门,挥手示意司机开车,目送着轿车绝尘远去。动也不动站立了会儿,忽然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道:“杜受,有了岳昭惠这个宝贝,我看你还能撑多久!”掏出手机,兴奋地跟殷士赋做了汇报。
殷士赋说好好,办得好,晚上叫大家聚一下。
于是,当晚七点,殷士赋、毕剑、练创清又聚在了一起。
依旧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酒到酣处,毕剑举杯意气风发地道:“来,为我们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大局,干杯!”
练创清举杯响应。
殷士赋却重重地把酒杯一瞱,责备道:“我说你们又得意忘形了不是?谁说我们控制住大局了?知不知道,目前局面才是真正激流暗涌,最是危急,一不小心,就会让我们前功尽弃,欲哭无泪!”
毕剑不以为然地笑道:“老大,我说您是太过谨慎了。我不跟您说了嘛,今天下午,就是今天下午,杜小子亲口跟我说了,最近市政府就要上马城北的交通和基础设施项目,你说说,这么庞大的项目上马,再加上绿色桃园,他自己即将到手的乌纱帽,岳昭惠这个活宝贝,还有集团里的大事小事鸡巴事,杜小子哪还有空余时间空余心思跟我们折腾那件事?何况还有费省长高高在上替我们罩着!”
练创清抹了抹嘴,道:“老大的顾虑不是多余的,但毕剑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是法院刑事庭副庭长,所说的话滴水不漏,左右逢迎,只是说了等于没说。
“毕剑你呀总是太乐观。”殷士赋不无责备地道,“按说乐观也是好事,可一乐观就容易粗心大意,就容易乐极生悲。要知道,事情往往就出在你粗心大意盲目乐观的时候。你动动脑筋想想看,难道说就不会是杜小子故布迷阵迷惑我们?暗地里却偷偷下手?”眼光威严地看看练创清,然后停在毕剑的脸上,“总之不管怎样,我们要想平安大吉地享受生活,任何时候都要步步为营,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这是老话,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第二部分 半阕亭报复心理(3)

毕剑兀自道:“我觉得老大您都太高看杜小子了,凭他的智商,怎么可能算计得了我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殷士赋苦笑着叹息:“你啊你,怎么说你呢,告诉你,虽说国有企业现在已经政企脱钩,但究其本质还是官场那一套,而官场的复杂性比之商海要多几百倍上千倍。你们商人只是求财,而国有企业的领导不但要求财,更要求权,求名,求官帽,这得用多少的心思?!知道吗,世界的复杂不在于事情的多少,而在于心思的多少。心思越少世界越是简单,心思越多世界也就越是复杂,偏偏这心思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你不妨想想看,杜小子为什么同意你参与投资?是什么心思?别真以为你投资了绿色桃园生活城的项目就迫使了他、牵制了他,其实不然,事实上你对他毫无约束力!”
“那你叫我投资干什么?”毕剑笑道,“再说,我们不是已经伺候得他屁颠屁颠了吗?!”
“说你聪明偏偏又笨得要死!”殷士赋脸色一沉,不耐烦地道,“我问你,绿色桃园是不是个难得的黄金项目?”
毕剑得意道:“那当然,我保准可以赚个十亿二十亿!”
殷士赋嘿嘿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是我们求他,而不是他求我们,因为他才是项目的所有者。”
练创清不愧是专门断案的法官,脑筋转得很快,瞬间便明白殷士赋的潜台词,遂道:“老大说得对,这么好的项目换了是我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争上一争。这也就是说求杜小子的人多着呢,你毕剑不做大有人做!”
毕剑一想也对,却又疑惑地想:“可事实上是杜小子眼巴巴地支持自己的呀?难道他的脑子有问题?”看着殷士赋、练创清,苦笑道:“你们这些又官又商的人实在太复杂了,真搞不明白你们的心思。”
这时,齐晾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屁股在毕剑身边坐下。
毕剑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齐老弟,你说说,杜小子为什么那么热心促使我们成功投资,有什么阴谋?”
齐晾一时听不明白,不解地道:“什么阴谋?”
殷士赋微笑道:“别理他,先喝杯酒。”说着倒了杯酒给齐晾。
两人叮当对了一杯。
练创清也举杯跟齐晾对了一杯,然后把刚才的话题跟齐晾复述了一遍。
齐晾听完哈哈笑道:“我说众位老哥都想得太过复杂了,知道杜小子是什么人吗?他是道貌岸然的共产党员国家干部知道不?这类人最虚伪了,时时刻刻都装出一副公而忘私、为国为民的样子,满心思找着能够体现自己一片红心的事情,绿色桃园生活城当时大大缺少资金,毕总的资金正对了他的胃口,他能不支持吗?”
毕剑道:“不对呀,这项目求他的人多了!”
齐晾笑得更加大声了,道:“都说了他是道貌岸然的共产党员了,岂能像我们一样搞些歪门邪道?”
练创清一听此言有些不高兴了,不满地道:“齐老弟你糊涂了吧,怎么说我们自己搞歪门邪道?!”
齐晾不慌不忙地一一跟殷士赋、练创清、毕剑对了杯酒,又吃了几口菜,这才大咧咧地道:“练庭长你还别不爱听,我们本来就是专搞歪门邪道的坏人嘛,没必要把自己当正人君子,那不太虚伪了吗?!”转头对殷士赋道,“老大,今天晚上我总算搞明白了,一直以来,杜小子都把我们想象得太好了,而我们又把他想象得太坏了,所以事情才会越搞越复杂……”
殷士赋敏感地觉察出今晚的齐晾没了以往的谦卑,心想:“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假惺惺地问:“齐老弟呀,你怎么了?好像今晚特别兴奋啊。”
“是啊,今晚我是特别兴奋!”齐晾大声道,“不兴奋不行啊,有三件事情让我兴奋得不知所措!”
毕剑道:“那就快说。”
练创清笑眯眯道:“我看你是吃了伟哥。”
殷士赋停了筷子,拿眼神催问。
齐晾却不管他们心急,慢条斯理地一道一道品尝着桌上的美味佳肴,边吃边大声叫嚷着好吃好味道。
练创清不禁有些冒火了,哼声道:“有屁快放!”
齐晾向来最怕司法人员,何况练创清还是有名的冷血法官?忽地清醒过来,不敢再拿捏作态了,恢复了以前的谦卑,点头哈腰地道:“老大,两位兄长,刚才小弟在杜小子家看了一出好戏,简直是精彩绝伦,看得我开心死了……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吃晚饭的时候,那岳昭惠发现了杜小子便笺上画写的风瑶月的名字,就哭天抢地跟杜小子闹了起来,说他见异思迁,包养二奶。弄得集团几乎所有在家的领导都出来看热闹,而且还惊动了京书记、易市长。杜小子苦得脸都绿了,两眼直冒眼泪,哀叹着说倒霉倒霉,怎么以前会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殷士赋听得眼睛一亮:“当真?”
齐晾道:“我哪敢骗你啊!”
练创清大是惬意,拍手叫好。
毕剑恭维说:“还是老大厉害啊,不出所料,那岳昭惠果然发挥扰敌作用了。”
齐晾继续道:“看着杜小子那个窝囊样,小弟忽然想——连岳昭惠这样的泼辣妇、烂三八都可以骑在他头上为所欲为,他又能有什么心智呢?又凭什么跟我们斗呢?我们又何必怕他呢?更为窝囊的是,他连向上爬的勇气都没有!”说到这里两眼发光地看着殷士赋,讨好地道,“老大,你知道吗?他居然向京书记、易市长请辞副市长的大位,要求他们另派人选……”
最后一句话让殷士赋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道:“有这等事?”
毕剑、练创清齐刷刷转头看着齐晾,以为齐晾在说胡话。
齐晾不容置疑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但看到了他给京书记、易市长的信,还亲耳听到他跟京书记、易市长的汇报电话!”
殷士赋与毕剑、练创清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发觉彼此的眼中都布满着疑云,显见都无法断定这个消息是祸是福。
齐晾眼见殷士赋满脸凝重的神色,心道:“老大,你又把杜小子想得太复杂了,他哪有我们那么多的坏心思呢?”堆起笑容道:“老大,我还有第三个好消息呢。”接着一字一顿地道,“我终于找到风瑶月了!”
纵使殷士赋的定力再强,遇事宠辱不惊,可一听此言,也不禁喜得跳将起来。
自从知道风瑶月是杜受的情妇是杜受的精神支柱以来,他便无时无刻不谋划着报复风瑶月,他认为:与其断杜受一指,不如伤其所爱,这才能彻底击溃杜受的精神意识。再说,目前杜受备受上下瞩目,任何直接针对他的违法违规举措都是极不明智的,而从风瑶月身上下手,只要做得巧妙,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杜受他自己呢,当然是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公开申诉风瑶月是他的情人吧?恼人的是一直找不出风瑶月的真面目,现在好了,终于达到所愿了。迫不及待地催促齐晾道:“快说快说,风瑶月到底是谁?”偏偏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皱眉挥手叫毕剑去把人赶走。


第二部分 半阕亭辞职(1)

毕剑应声而去,开门一看却是步德斯,面孔一板,呵斥道:“没叫你来,你来做什么?”
步德斯焦急地说:“毕大哥,我有急事要跟您和殷市长汇报,那到诗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辞职走了!”原来,刚才步德斯出外回到公司,苏婉把到诗的辞职报告交给了他,他一看之下当时就急了,且不说国际论坛大奖赛离不开到诗,到诗现在这莫名其妙一走就破坏了殷士赋、毕剑的计划,那他如何向他们交代?苦思冥想,没有主意,无奈之下,只好匆匆奔赴望月楼来汇报情况。
毕剑一听是到诗辞职走了,忙回头叫道:“老大,是步德斯,他说到诗辞职了!”
殷士赋此时一心挂在风瑶月的事上,其他的什么也不想理,不耐烦地道:“管他辞职不辞职,今晚我谁也不见!叫他走!”
奇怪的是向来对步德斯不屑一顾的齐晾一听是步德斯来了,居然欢天喜地说:“是步德斯?好极了,好极了!来得正好!”
坚持了几天,这天晚饭的时候,到诗终于还是把辞职的事跟单思楚说了。
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隐瞒说不清的理由,更为了避免引起单思楚的误会,以为他跟步夫人之间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事,便一口咬定说是自己觉得工作太多,任务太重,弄得没时间陪单思楚,得不偿失,因此才辞职不干。可惜单思楚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当即揭破到诗辞职的理由站不住脚,逼迫到诗坦白从宽,否则重责不饶。可怜的到诗连自己都搞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如何解释得清楚?越说越是糊涂,越说越是漏洞百出。单思楚认定到诗是存心欺瞒,又想他连辞职这样的大事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可见心中根本没有自己,伤心之下勃然大怒,凶巴巴地跟到诗吵闹起来。
一直以来,到诗对单思楚都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尤其是同居以来,更是做到了人所不能的三从四德的地步。只是这段时日来,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过得疙疙瘩瘩的,很不顺心,很不如意,很是愧疚,因此心中早就不知不觉积累了许多无名之火,此时见单思楚蛮不讲理,毫不体会自己苦涩的心情,终于忍不住将心火爆发了出来,第一次跟单思楚针锋相对,不管不顾地吵了个昏天黑地。
单思楚哪想到到诗胆大包天,胆敢跟自己顶嘴,气得两眼冒火,俏脸如霜,嘶声大叫起来,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吵了一会儿,支持不住了,大哭着掩面跑出了宿舍。房间里一下没了刺耳的声音,立时冷寂得可怕。到诗惊愕片刻,醒悟过来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慌忙追了出去,可是单思楚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到诗后悔不迭,捶胸顿足责备自己不知好歹,居然舍得跟心爱的女孩那样发火,心中明白,这一次可不同上一次了,上一次是楚楚自己误会吃醋,尚有回旋余地,可这一次是自己得了失心疯,楚楚她还会原谅自己吗?抱着一丝希望拨了单思楚的手机,根本不接,又急匆匆去了单思楚单位的宿舍,不见人影,想了想,遂去找她的姐妹武琪薇询问。这下算是找对了人,可武琪薇刚刚听了单思楚添油加醋的哭诉,正火冒三丈呢,哪肯告知单思楚的踪影,反而稀里哗啦大骂到诗没心肝没良心,骂完把他轰了出来。
到诗情绪低落极了,欲哭无泪,失魂落魄地沿着大路乱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好几次都撞到了行人。幸好行人见他傻乎乎痴呆呆的样子,以为他有神经病,都不与他计较。但暗中潜伏的坑洼可不管他的心情,恶狠狠地绊了他一跤,摔得他龇牙咧嘴、四脚朝天,差点晕死过去。可到诗仿佛没有痛觉,一骨碌便爬了起来,依旧木木然然地往前走着。不知是潜意识作怪,还是冥冥之中的神灵指引,两个小时后,竟然走到了半阕亭。
刚刚跨上一级台阶,灯光隐约的半阕亭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来,高兴地一拍到诗的肩膀,笑道:“这么巧,你也来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到诗漠然抬头,见是杜受,淡淡地道:“你好。”径自走进亭里,倚着栏杆坐下,怔怔地看着夜色朦胧的拇指湖。根本没注意到亭中的石桌旁正坐着步夫人、杜点点,而且步夫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那步夫人想不到这么巧到诗也来了,又惊又喜,随即只觉坐立不安,生怕到诗见了自己生气,抱紧了小女孩,不敢说话。
杜点点一见真的是到诗,表扬杜受道:“爸爸,还是你的眼光好,一眼就认出是到叔叔,道士叔叔,嘻嘻。”走到到诗身边,顽皮地胳肢一下到诗的胳肢窝,问,“道士叔叔,你的道观又收了几个道士了?”
到诗也不理会是谁跟他说话,挥手拨开杜点点的手,不耐烦地道:“别吵!”
杜点点见到诗胆敢不理她,还这么的凶,火了,手搭喇叭凑近到诗的耳朵大声喊道:“道士叔叔,道士叔叔,点点来啦!”
到诗吓了一跳,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怒道:“干什么你!”霍地转头,一张笑嘻嘻的小女孩的脸忽地映入眼帘,愕然一怔,这不是杜点点吗?惊讶地道,“点点,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杜点点抱怨道:“道士叔叔,你目中无人,还那么的凶,点点不理你了!”说完生气地扭过身子。
杜受道:“点点,你怎么能那么跟到叔叔说话?!”
到诗满心欢喜,一下忘了揪心的事,高兴地握住杜点点的小手,忙不迭赔罪道:“对不起、对不起,点点,道士叔叔不知道是你,要不然给道士叔叔一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小点点凶巴巴地说话。”抬头瞪着杜受,责怪道,“点点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杜受歉意地道:“刚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你!”
杜点点是小孩心性,一下忘了刚才的不快,笑眯眯地道:“道士叔叔,是我不让爸爸说的呢,点点要给你一个惊喜。”继而紧紧拽住到诗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分别一年多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直说到美国以后,一直怀念到诗带她去拇指湖边放风筝的情景,连做梦都想,可惜在美国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人陪她玩,心中好想好想回江壑,好几回在梦中都掉了眼泪呢……
杜点点说得天真,听得杜受鼻子发酸,只觉得一颗心怜爱得生疼。
到诗也不例外,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赶忙发誓说:“明天、明天道士叔叔就带点点去放风筝!”
杜点点却懂事地说:“明天不行的,明天道士叔叔要上班,还是等星期六星期天吧!”
到诗连说:“好好好,小点点真乖,不过明天道士叔叔不上班,明天就陪小点点来放风筝。”
杜点点不敢相信:“明天才星期四呢,怎么会不上班?道士叔叔可别为了点点误了事哦!”
到诗怎好说现在自己是无班可上,掩饰说:“道士叔叔明天补休,刚好有时间陪点点好好玩玩。”
杜点点这才放心,跳跃着欢呼起来。


第二部分 半阕亭辞职(2)

杜受见宝贝女儿开心,咧开嘴笑了,感激地拍拍到诗的肩膀。
杜点点忽然紧张地抓着到诗的手问:“道士叔叔,明天带小种蝶也去,行吗?行吗?”
到诗惊讶地道:“什么?”只觉得小种蝶这几个字耳熟已极,而且牵连着什么关键的事,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点点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拉着到诗走到步夫人身旁,握住步夫人怀中的小女孩的手喜滋滋说:“道士叔叔,道士叔叔,就是她,她叫种蝶,种子的‘种’,蝴蝶的‘蝶’,是点点刚刚认的妹妹呢。你看她多可爱呀!”然后柔声对小女孩说,“小种蝶,姐姐和道士叔叔明天带你去放风筝,你开心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到诗,细声说:“开心!”
步夫人刚刚见杜点点拉着到诗走了过来,吓得赶紧埋头向地。
到诗还没注意到眼前的妇人就是步夫人,一听得杜点点字正腔圆地介绍说小女孩的名字叫“种蝶”,不由得呆住了,心里直叫:“种蝶!种蝶!种蝶!”蓦地想起:“《闲听风语》的作者不就叫种蝶吗?种蝶不就是风瑶月的笔名吗?难道她就是风瑶月?可眼前分明只是三岁的小女孩啊,怎么可能是她?小女孩绝对是写不出那样成熟老练的文章的!”失望极了,有些懊恼地叫了声:“风瑶月!”
奇怪的是低头向地的步夫人一听得“风瑶月”三个字,居然顺口应了声,然后抬头看着到诗,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有什么事?”
到诗猛然看见步夫人的脸,吓了一跳,惊声道:“你怎么在这?”随即心头涌起满腔的怒火和委屈,若不是步夫人莫名其妙就炒了自己鱿鱼,自己哪会跟楚楚吵架?又何至于弄得现在这么狼狈这么痛苦?忍不住讥讽道:“这天下脸皮厚的人可真多,像您这样的贵妇人,居然也敢坐在这圣洁的亭子里,就不怕书生和半阕亭夫人晚上做梦都掐你的脖子?!”
杜受见状大为惊讶,心想:“到兄弟为人一向谦恭有礼,今天怎么这样说话?难道他们以前有什么恩怨?”哈哈一笑,打圆场道:“到兄弟,怎么,你们以前认识?那敢情太好了!”
杜点点毕竟年纪小,听不明白到诗的话,只以为到诗跟步夫人是老熟人,高兴地拍手叫道:“这下好了,原来道士叔叔认识风阿姨,风阿姨可以放心让点点带小种蝶去放风筝了!”
步夫人本就后悔刚才没有悄悄溜走,此时见到诗怒气冲冲的样子,又是害怕又是难过,不知怎么回答,幽幽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到诗却以为是步夫人蔑视于他,不屑跟他说话,怒火更甚,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责问:“我就搞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你一开始就视我为眼中钉,非要开除我而后快?是我能力不行吗?还是我不会拍你的马屁?你说,你说啊!”
小种蝶眼见到诗恶狠狠的模样,吓得嘴巴一瘪,哇哇哭了起来。
步夫人慌忙柔声安慰:“别哭,别哭,小种蝶乖,叔叔不是针对小种蝶的,小种蝶乖……”
杜点点见状不依了,扑打着到诗的手臂,嚷道:“道士叔叔你好坏,你吓哭小种蝶了,你吓哭小种蝶了!我要你向小种蝶道歉!”脸蛋涨得通红,双手叉腰,大声喝道,“快点道歉!”
杜受见到诗居然面对着小女孩大呼小叫,完全没了以前的温文尔雅,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实在不成体统,皱眉道:“到兄弟,你冷静些!”
到诗蓦然清醒了过来,心想:“怎么可以这么蛮不讲理?居然把小女孩给吓哭了!再怎么说,步夫人都没有错呀。”赶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心情不好,所以胡乱发作,真对不起,真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说着不停地拱手作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或许是到诗呆头呆脑的样子颇为滑稽可笑,小种蝶忽然咯咯笑了,抬头对步夫人说:“妈妈、妈妈,叔叔好像动物园里的那只猩猩,叔叔好像动物园里的那只猩猩!”
杜点点一听大乐,附和道:“就是,就是!道士叔叔就是动物园里的猩猩!”说着学着到诗的样子拱手作揖、抓耳挠腮,还故意问,“小种蝶,是不是这个样子?”
小种蝶笑得更欢了,拍着小手道:“是的是的,点点姐姐,你再学学叔叔,你再学学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