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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树奎闻言不便再说什么,当场对人员做了分工,主要还是由常委和人大副主任们深入各个代表团做劝说工作。
会议散了,于树奎邀请贾大雄和黄一平到他办公室坐,随时听取情况汇报。此时,黄一平收到一条短信:秘书长您好,我是许海卫,急切希望同您面谈十分钟。
于树奎问:“黄秘书长怎么刚到老家,就有人追上来了?是女同学还是老家村子里的小芳?”
黄一平举着手机苦笑道:“呵呵,女同学或小芳都是老太婆了。不过倒是真有件小事,岳父昨夜突然身体不好,老婆催着让我回去看看哩。”
贾大雄闻言,马上说:“反正这儿暂时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看看吧。”
于树奎说:“我让驾驶员送你。”
黄一平摆手道:“不必了,就在县委北边一点点,走过去十几分钟就到。”
离开县委大院,黄一平马上拨了许海卫电话,说:“不要见面了,有什么情况电话里说吧。”
许海卫介绍的情况,基本没有超出黄一平估计的范围――
早在半年前许海卫到海北上任之际,有关他遭到县委拒绝的消息,就已经传遍全县城乡,大家都知道他是不受于树奎欢迎的干部。这次人代会召开前大概一个月,公安局政委顾锋分别到各个乡镇进行了拜访,每到一地便向书记、镇长们转达于树奎的口信,表示替换市里派来的检察长已然内定。虽然如此,会上主动提名的代表也只有十来个人,而且主要集中在顾锋老家那个代表团,其余多数签名者是被游说、协迫才勉强答应。人代会召开这几天,顾锋每天都在忙于宴请各代表团的带队领导,串通得非常厉害。此外,包括县委办公室主任冯肖兵、宣传部长林松在内的多个常委,也都在帮忙做工作。联合提名之后,县里表面说是要做工作,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真正落实。
“得知你们今天过来,县里昨夜就有人通报了信息,所有参加签名提案的代表,今天上午全部失踪,而且通讯工具一律关闭。那个顾锋,也被派到海边的精神病医院,说是处理一起上访事件。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你们找不到这些当事人,做不了工作,到下午选举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因此,你们今天肯定是白跑一趟!”许海卫语气非常沮丧。
“知道了。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和我通过话。即使选举落败了,你也不要气馁,继续在副检察长位置上做好工作。总之,你一定要相信组织,相信市委。”黄一平交待两句,匆匆挂了电话。
黄一平刚进岳父家不到半个小时,海北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冯肖兵竟然提着果篮上门慰问来了,说:“我代表于书记,特地前来看看伯父。”
接过礼品,黄一平下意识地掂了掂分量。他知道,冯肖兵这么快赶来,既是转达于树奎的情意,也是过来观察、印证一下,自己这个廖志国的特使,到底有没有别的什么动作。庆幸的是,黄一平只是和许海卫通了电话,而没有同他见面。</p>
中国式秘书3 第二章(13)
12
下午的选举,果然不出黄一平意料,顾锋以微弱优势当选海北县检察长,许海卫遗憾落选。这就意味着,于树奎及其盟友们,在同廖志国这个回合的争斗中,获得了一次无可争议的辉煌胜利!
选举结束,于树奎以人大主任的身份,致以热情洋溢的闭幕词。贾大雄不顾海北方面的挽留,执意离开。黄一平以岳父身体状况不佳为名,留了下来。第二天是周六,当着贾大雄与于树奎的面,他已打电话约了妻子汪若虹与女儿小萌,一起回来度双休天。
实际上,黄一平留下,并非真是岳父生病,而是另有目的。
此次海北之行,他在检察长选举之事上虽未有任何作为,却竟然有了一个意外收获――人代会前,海北县城出租车司机酝酿组织了一次罢运,并扬言要在大会期间集体上访。为此,部分带头组织者被关进位于海边的精神病院,以办培训班为名软禁起来。那批人中,有汪若虹的表弟花大明。因为此事,海北县城几乎所有出租车已停运好多天。难怪这一天时间,黄一平老是感觉海北县城比平常安静许多,大街似乎也宽敞不少,原来是少了几百辆穿梭往来的出租。
黄一平获悉出租车司机罢运一事,是在中午看望岳父时,花大明老婆从乡下老家打来电话,求助黄一平帮忙。电话打到岳父家的座机,话筒直接由岳母交到黄一平手上,表弟媳在电话里哭哭啼啼道:“表姐夫啊,你快帮帮我们吧!全家人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部投在那辆出租车上,还向银行贷了三万多块钱。眼下,老人看病、孩子上学、房子翻建,所有的支出全部指望这辆车了。前些日子大明参加闹事,我好说歹说他都不听,现在好了,人关了三四天,每天损失二三百块钱,还要倒贴公司管理费,实在是吃不消啊!”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黄一平应承道。
关于海北出租司机罢运、上访的事,以前黄一平曾经听花大明说过,多少还算了解点情况。
过去若干年,像每一个类似的小县城一样,海北县城的出租汽车,虽然经历过多次演变、更新,依然品牌、型号杂陈,面包车、轿车兼有,不仅外观五颜六色,而且噪音、尾气污染也很严重。出租汽车的这种乱象,往往最是损害人们对一座城市的观感,也易于酿成交通事故与治安、刑事案件。三年前,为了创建省文明城市、全国卫生城市,海北县委县政府要求强制淘汰、更新这些出租车,全县城乡累计大概400多辆。新配置的出租汽车,按照节能、环保、美观的标准,由县交通局统一采购并设计、装饰,用的是某国产品牌,全套手续办妥大约17万元一辆。根据当初承办此事的县交通局领导的许诺,这批车本来说是进口发动机,全真皮座椅,品牌空调、音响。结果,等到办好手续拿到车,有懂行的司机才发现,发动机变成了国产,座椅换成人造革,空调、音响等也是来路不明的杂牌货。为此,车主们先后找到各自挂靠的公司和交通局,后者则像踢皮球一样皆不理睬。有的司机自认倒霉不再计较,像花大明这类脾气硬的司机不服,联合起来集体上访,轻则将车堵在县委大门要求讨回公道,重则堵了省道、国道意在引起领导重视。一年多前,因为少数车辆发动机漏油、噪音增大,又出现了大规模的上访。县里为了息事宁人,责令县交通局从有关专项经费中拿出一千万元,每车补贴二万多元。按理说,县里贴进去这么多钱,这事应该已经可以了结了,怎么现在又闹事呢?</p>
中国式秘书3 第二章(14)
花大明老婆放下电话时,恰好县委办主任冯肖兵提着果篮进来。黄一平本来想同冯肖兵打个招呼,让他关照一下花大明的事,尽快先将人放出来。可是,转念一想,事情可能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就忍住了。
花大明挂靠的出租公司经理董成,是黄一平的中学同学,当年就是找了他帮忙,才让花大明的车每年少交不少管理费。作为回报,董成女儿大学毕业,黄一平也帮助在市里安排了工作。
黄一平拨通董成手机,问:“说话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在家里睡觉哩!”董成说。
“问你个事情,真话不能说可以不说,但千万不要和我说假话。”黄一平先置前提条件。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是要问花大明他们那批出租车的事情。可是,你也明白,经过改制之后,我的公司基本上是个空壳,车辆大多被司机买断,我这儿不过收点管理费,帮助处理年检、违章、事故之类。因此,我懂得的东西不比花大明他们多。不过,作为老同学,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感觉到的东西。我猜测吧,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没有领导说的那样简单,车子质量有问题是肯定的,至于这批车是何人经手、从何人手里以及怎么买来,也许会有点故事。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全告诉你了。怎么样,老同学还满意吗?”董成说到这里,似有结束交谈的意思。
黄一平推测,董成说的应该基本是事实。
“花大明他们他们怎么会弄到海边精神病医院?找谁能悄悄弄他出来?”
“这个你还不知道?精神病医院实行封闭式管理,严密程度比看守所强多了,不要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也很难从里面飞出来。海北这几年,大凡是经常到北京、省、市上访的钉子户,从上边抓回来之后,基本上都要集中在那儿关一阵。平时,逢到人大、政协之类的大会或者是上头有重要人物下来,也会将难缠一些的老上访软禁到那儿,活动过去后再放出来。你放心,今天下午人代会闭幕,花大明他们这批人马上就会出来了。”
黄一平从董成那儿得悉此情,马上给花大明老婆报了平安,道:“弟妹你放心,大明很快就会放回来。他出来后,你让他到城里家里来一下。”
关于海北关人一事,黄一平马上向廖志国做了简要汇报,说:“这个出租车的事情,可能有点意思。我想在海北呆一个晚上,等到那批司机放出来了,再了解点具体情况。”
“行。可以悄悄进行,现在先不要惊动任何人。”廖志国吩咐。
晚上十点左右,花大明果然来了。黄一平一见,对方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沮丧之色,反倒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领了奖回来一样,有点兴高采烈的意思。
“怎么?在里面没受什么苦?”汪若虹妈妈问。老太太是花大明的姑妈,对娘家侄儿自然亲近。
“嗨,受什么苦呀,简直享受了几天贵宾待遇。我敢说,那些参加人大、政协会议的领导,没有我们舒服。”花大明满脸不在乎,道:“住的房间,全部按三星标准装修布置,洗澡间里盆缸与淋浴都有,电视是液晶宽屏,一日三餐荤素搭配味道可口。关在里面可以唱歌、下棋、打牌、睡觉,每天还有二百元的补贴,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上网、打电话,也不能出门。这样的日子,不要说三五天,就是三年五年我也愿意!”
黄一平虽然不想听他说这些吃吃喝喝的琐事,却也没有轻易打断。从花大明这些叙述里,他倒是嗅出了另外一些味道――这个所谓培训班,安排得这样周到,更加说明出租车里面有名堂,海北县这边即使没有见不得人的黑幕,也似有什么难言之瘾。
接下来,黄一平详细询问了有关情况。根据花大明的叙述,有几点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
其一,更换这批出租车前,关于新车的采购与配置,各个出租公司和司机们曾经提出,应该搞成几种牌子、型号并存,如此拉开档次了,才有利于多层次消费。即便需要外观统一,只要重新喷上同一颜色的油漆就行了。可是,公司与车主们的意见最终却未被采纳,而是强制推行了单一品种。
其二,购买出租车的主体是车辆的拥有者,即司机或他们挂靠的公司。买什么样的车,如何采购,整个操作过程应当由他们做主,至少有他们的参与。而且,按照常规,应该实行招、投标制,允许几个经销商进行价格与质量的竞争。然而奇怪的是,这批车的洽谈、采购,全部是由政府主导,其过程只有交通局副局长任潮涌等极少数几个人掌控,完全是黑箱操作。
其三,出租车出现质量问题,本应按照合同进行交涉,更换、退货或替换不合格配置等等,都是不难做到的事情。可是,无论司机们如何反映情况,及至后来的群体上访、罢运、堵路,县里总是对车辆本身的问题讳莫如深。一年前,政府甚至不惜让交通局拿出千万元巨资出面补偿车主,也不肯同商、厂家进行交涉。到目前为止,大家都不知道经销商是谁。
其四,在出租车司机历时数年的上访中,主要以县委办主任冯肖兵、交通局长吴少红、公安局政委顾锋等几个人为主接待处处置,其他人很少介入。而且,不论司机们态度、做法如何过激,这些官员都一直非常克制。这次的所谓培训班上,县里一年一度人代会这么重要的会议,这几个领导也依然白天轮流在精神病院分别陪同,晚上几乎全部到场。包括那个参与选举的顾锋,也是把很大精力放在这几个司机身上。
上述种种现象,不仅有违常理,而且也不符合于树奎的一贯强硬果断的行事风格。
“我和你见面谈话的事情,绝对不能与任何人说,而且,我和你的这层关系,要尽量控制在小范围内,更加不要随便向外人说起。”黄一平再三吩咐花大明。</p>
中国式秘书3 第三章(1)
13
廖志国决定先拿组织部长贾大雄开刀,采取钝刀割肉、各个击破的战术,对以苗长林为首的“三剑客”分而化之。
恰好,海北县人代会刚结束,这边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到了退二线年龄,转到人大挂了副秘书长闲职。阳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在人大、政协担任部门正职以上的官员,退休时间可以推迟两至三年。
常务副部长缺额,部里领导力量顿显薄弱,贾大雄马上向廖志国提出,希望市委尽快研究补上。
廖志国顿时来了兴趣,暗中吩咐黄一平道:“补充这个常务副部长,对我们说不定是个机会。你先认真研究一下,也许一记冷拳下去,能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最近一段时间,廖志国注意力集中在“三剑客”身上,千方百计欲除之而后快。黄一平围绕这个中心,就像一个战时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一面做足充分的调查、勘察工作,详细摸清对手情况,力求做到知己知彼;一面又要仔细分析对方阵营的结构,千方百计寻求其间的薄弱环节,以便于稳、准、狠地实施攻击,出其不意,以求完胜。当然,黄一平这个作战参谋也不那么好当,他必须准备多套方案,随时供给廖志国这个总司令选择与定夺。
前些时的海北选举事件,最终以许海卫落选、顾锋当选落幕,贾大雄、黄一平的海北之行失败,于树奎犯上作乱既成事实,反对派们貌似取得了一个天大的胜利。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真的如此。一方面,廖志国碍于人民代表联合提名具有法理上的优势,不便强行以行政命令压制其合法性,这乃是一个客观存在且无法回避的事实,确乎显得他这个市委书记多少有些无奈、乃至无能。而另一方面,他充分吸收了黄一平的合理化建议,干脆内紧外松、以退为进,嘴上高调主张执行市委决定,暗中却放任于树奎在海北的意图得逞。如此一来,于树奎犯上在前,且公开于众目睽睽之下,因此而激发了部分常委对于树奎的强烈不满,尤其朱玉、何长来等人更是旗帜鲜明,使得苗长林一派在常委会里顿时显得孤立起来。而这,正是廖志国期望中看到的阶段性成果,也为他彻底收拾“三剑客”埋下了伏笔。
面对“三剑客”近乎猖狂的明枪暗箭,坚决实施反击自是廖志国的不二选择。对此,他和黄一平意见相当一致。可是,对于如何进行反击,采取何种反击手段,是强攻还是智取,是攻城掠地还是攻心震慑为主,其间经过反复研讨、磨合,最终才取得高度一致。
按照廖志国的性格脾气,以及他为官多年的一贯行事风格,对待于树奎这样公开跳出来挑战的对手,应该毫不留情猛打痛歼,决不给对方以任何还手、喘息的机会。即便对于那些匿名告状信,他也恨不得马上查个水落石出,揪出那些幕后黑手,通过行政、纪律、法律等手段治他个屁滚尿流、落花流水。如是,不亦痛哉快哉!
可是,黄一平作为秘书与旁观者,却不赞同这样的思路。不错,于树奎在海北人代会上的那一出戏,确实做得过头了,廖志国怎么出手打压都为过分。那些匿名告状信更是可恶。一张邮票几页纸,罗列大堆莫须有的罪名,最后署上一个虚构的名字,批量打印或复印出来,天南海北那么一寄,马上就会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阳城地界上出了个大贪官廖志国。这种事,上边真来调查还好说,即便不能最终水落石出,当事人至少也有个陈述、申辩的机会。事情坏就坏在没人查,而是层层级级指示、下转,往好处说是上级领导信任你,实际上呢,如此一直含糊暧昧着,那黑锅你就得永远背下去。此事按到谁头上都会憋气窝火。然而,检察长选举有法理支撑,名义上披了件冠冕堂皇的外衣;匿名信这块虽然未得法纪与舆论的明确支持,却也不在法律明令禁止之列,何况,确有很多案件,正是通过匿名信披露才得以查处。因此,仔细衡量下来,实施硬打硬冲的强攻政策,委实利小弊大,弄不好有可能两败俱伤、得不偿失。这点利害关系,黄一平稍加提醒,廖志国便不难接受。</p>
中国式秘书3 第三章(2)
当然,黄一平不主张实施强行反击,除了为阳城政局稳定及廖志国的切身利益考虑外,也有为自身前途着想的因素,说白了是存了一点点私心。回首既往四年多,不论当初从党校重回市府,还是后来频频晋升职级,若非廖志国知遇大恩,绝不会有他黄一平的今天,更遑论前途光明的未来。在阳城政界,但凡认识他黄一平者,皆知道这段历史,也都认定他是廖氏阵营的核心人物。可是,作为官场中人,跟对人、站对队是一回事,如何跟、怎样站又是另一回事。善跟、会站者,总是将伸出去的那只脚极尽遮挡,尽量做得遮山挡水不动声色,此谓聪明绝顶。只有那些愚蠢之辈,整天扛着旗帜、打着号子四处招摇,高调表明自己所属的山头与圈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的人。过去给冯开岭当秘书那段时期,黄一平就是心眼太实、跟得太明显,才栽了天大的跟头,差点彻底断送前程。缘于此,黄一平就不希望廖志国在处理与对手之间关系时,太过张扬与强硬,尤其不宜采取血拼的斗争方式。因为那样一来,他这个秘书必然要充当马前卒、清道夫的角色,难免做些踏地雷、托炸药包之类的活计,也许先送死的就是自己。或者即使不至于此,万一双方火力太猛了,也必然会给自己带来长久的隐患。毕竟,廖志国不会久居阳城,而自己则注定要在此终老,后路不能不留啊!
如此一来,黄一平就尽量说服廖志国,确定对“三剑客”以智取与攻心为主。至于选择贾大雄作为突破口,更是颇费了廖志国与黄一平一番斟酌。
根据黄一平的观察与研究,苗、贾、于“三剑客”的构成,总体看是一个极为稳定的三角结构,可拆开看却各有特点,各自的优劣、长短相当明显。三人组合中,苗长林官居正厅级副书记,不仅位高权重,而且个性沉稳,工于计谋,惯于避居幕后充当总策划的角色。作为党委中的正副书记,廖志国自然不便直接拿苗长林开刀。何况,他们二人之间的竞争关系尽人皆知,若是明里开打起来,一定首先对廖志国不利。再说海北县委书记于树奎,“三剑客”中数他职级最低,也数他个性最为张扬,为人行事最是高调。阳城官场,尽人皆知他是廖志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之,于树奎长期主政海北,自恃乃一方诸侯,更倚仗省里有强硬后台,早已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霸道习惯。在与廖志国的较量中,他充当着冲锋陷阵的打手角色,不仅时常发泄不满情绪,而且竟然通过检察长选举一事公然挑衅市委书记权威。按照一般情形,使出杀威棍,先打掉这只出头鸟,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一个市委书记与县委书记直接较量,不论结果如何,输家皆是职位高的一方。而“三剑客”们的如意算盘,也许正是希望廖志国先与于树奎过招相掐,令前者道义上先遭惨败。如此而论,自然也不宜从于树奎身上入手。只有组织部长贾大雄,虽然也是常委,却属于市委工作部门的领导,官衔不大也不不小,职位不高也不低。比较其他二位,贾大雄相对胆小懦弱、瞻前顾后,既无苗长林的善谋,又不具备于树奎的刚硬。一旦与之交起手来,不仅少了势均力敌、相持不下的顾忌,而且也不致让人说成以大欺小。更主要的是,贾大雄作为组织部长,手握人事大权,其破坏性远远超过苗、于二位,拿下他就等于削弱了“三剑客”的半壁江山。</p>
中国式秘书3 第三章(3)
须知,对于当下的市委书记廖志国来说,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个得心应手的组织部。
前边曾经说过,廖志国由市长转任书记,工作重心随之发生重大转移,用他自己的话说,乃是由务实为主过渡到务虚为主,由谋事为中心向谋人为中心转变。这还不像过去在县、乡里做书记,那种基层的党务主官,实际上是党政一把抓,书记越位抓政务天经地义。而到了地级市这一块,情况则有些不同。一座中等城市,看上去上万平方公里,洋洋数百万人口,可主体都在下边的那几个县(市),而且人家自成体系,真正需要市里操心的事情并不多。或许,这也是县里一直希望归省直管的原因之一吧。说白了,一位地级市的党政主官,实际需要打理的范围,也就是市区方圆千把平方公里的那几个行政区,能够展示于人者也不像县里那样丰富、具体。事情总共不过那么多,你书记还好意思再去同人家市长抢着做吗?因此,当了书记的廖志国,反而有种遭架空、被边缘的感觉。担任市长时,他的现场视察多,人家找他汇报工作的多,脑子里考虑的大多是修桥、造路、建工程之类的具体事务;当了书记后,务虚的会议多,找人谈话多,整日思考的主要是各种各样的人事关系。
在中国官场,像廖志国这样的市委书记谋人,仰仗和依靠的主要部门是市委组织部。试想,全市那么多官员的升降进退,从推荐、考核、测评到最后的公示、任免,包括离退休之后的慰问、治病、解难、帮困,及至最终亡故的祭奠追悼,哪一样不需要组织部的操办、介入或过问?若是主政此部的要员三心二意、甚至离心离德,那自己这个书记还怎么将人事谋好谋顺?尤其显得重要的是,人事不像政事那样刻板,而是千变万化,其中很多所涉之人或是身份特殊,或是关系敏感,难免有不按常规、正途操作者,更加需要这个组织部特别知己贴心。阳城目前的情况,同廖志国期望的恰恰相反。
因此,选择贾大雄作为突破口,实为势所必然。
14
贾大雄提出配备常务副部长,廖志国表示赞同。
“好的,是得马上配,你这个部长必须一个得力助力嘛。哦,对了,你有合适的人选吗?”廖志国问得漫不经心。
“这个――,”贾大雄略一犹豫,马上回答:“暂时还没有合适人选,这事我们想先听听廖书记的意见,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办!”
“既然这样,我让黄一平副秘书长参与物色,最后我们再坐下来一起商定。”廖志国点头道。
贾大雄眼里一丝惊异之色稍纵即逝。
说到这里,有的读者可能纳闷了:一个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果如贾大雄所言,非得市委书记廖志国亲自选?还有,廖志国为何会让秘书黄一平介入此事?
熟悉当下中国官场的人都知道,在党政军民学诸多政权组织中,不论其形式如何千姿百态,真正体现权力、地位的要素,无外乎人、财、物三样,而人则是居于第一位的核心要素。当年,老人家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正确的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在任何一个单位,只要掌握了人事权,就等于掌控了一切。因此,像廖志国这样的地方市委书记,除了统揽该地全局外,别的事务皆可委于他人,唯有一处必得亲自牢牢掌管,绝不容旁人轻易染指――这便是党委组织部。按理说,组织部选个常务副部长,贾大雄身为常委、部长,应当具有相当的话语权。然而,事情远非吾等局外人想像的那么简单。对于常务副部长人选,贾大雄即便私下已经择定人选,当着廖志国的面也绝不敢轻言,否则便是犯了大忌。何况,他与廖志国分属对立阵营,更是不可轻易?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