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司机都已下班,自然不便叫车,出了大门,往前走了五百多米,过了十字路口,穆干生拦了一辆出租车,到饭店门口,下了车。
穆干生进了大厅,一位年轻的女子迎了上来。
“穆副部长,郝县长在等你呢。”女子说,“穆副部长工作忙啊,机关早已下班了。”
女子主动伸出手,穆干生只好把手伸过去,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个年轻女人上次陪着郝莹梅时见过一面,该是浒河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顾青玉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叫顾青玉,县政府办副主任?”
“穆副部长真的好记忆力啊!县政府办副主任算什么官啊!”
“不,那可是大权在握啊!”
到了包间门口,顾青玉推开门,郝莹梅便迎了上来。
郝莹梅的打扮似乎更成熟更漂亮了,发型也有了变化,虽然还是短发,但却是精心整理过的,微卷的波浪贴着脸颊,脸上也略施粉黛,总之从发型到衣服,都十分得体又不失妩媚。
看来,吃饭是形式,只有两个女人陪穆干生。匆匆吃了饭,郝莹梅请穆干生上了她的车,到了穆干生家的楼下,郝莹梅说:“穆副部长,过年了,我是你多年的部下,提前拜个年,送两条烟,节日间招待客人。”
穆干生本不想收她的东西,可是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确实以往过年时,郝莹梅都是如此。
顾青玉提着纸袋子,郝莹梅说:“穆副部长,我就不上去了,小顾陪穆副部长上去吧!”
这时,穆干生已经无路可退了,只好硬着头皮上楼,万一被邻居看到,人家还以为他又收了什么贵重东西呢。只好让自己从容一些,早早取出钥匙,开了楼梯的大门,也不回头,心想万一碰上熟人,别人也未必知道身边的女人是给他送东西的。
穆干生上二楼,开了门,才回头看看,这时顾青玉已经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她随手把门关了起来,悄悄地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穆干生说:“小顾,坐坐吧!”
“穆副部长,不坐了,郝县长还在下面等着呢。”
“小顾,那是些什么东西?”
“穆副部长,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只是两条香烟。”
“小顾,你们千万别让我为难啊!”
“穆副部长,中南这地方都兴年前给长辈、给领导拜年,您何必那么认真呢!”
穆干生笑笑,心想顾青玉该走了吧,可看看她还是没有走的意思,现在在自己家里,他总不能赶人家走吧!
“穆副部长,郝县长想让我到乡里去当乡党委书记,以后的路子就宽一点了。”顾青玉腼腆得脸如红布,“所以我想听听您的意见,请你给我参谋参谋。”
穆干生的目光在顾青玉的身上停住了,他觉得这个女人的问题提得也太简单了点,谁不知道各级党的一把手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发展前景都是无限广阔的。许多市的市委书记都是从省委、省政府的副秘书长提拔起来的,但是只有到了市委书记的岗位上才能迈进副省级的门槛。同样道理,县里的两办副主任不经过乡镇党委书记,岂能提拔为副县长或者县委常委。除非当上两办主任,然而选拔两办的主任比乡镇党委书记难得多。
“小顾同志,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我啊,你自己去琢磨吧!”

  顾青玉红着脸,还没有走的意思。作为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穆干生还很少这样在自己家里和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单独相处,对于方之路的那些传闻,穆干生也曾经想过,作为一个已经官至副市厅级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更没有必要单独接触年轻的女人。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空穴来风吗?
“小顾,无论人们对官场上怎么评价,怎么看待,无论一个同志多么想在官场上不断进步,但是我都希望你走正道,不要学那些歪门邪道。”
“穆副部长,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顾青玉笑笑,“可是谁又能知道在官场上每一个成功的人,他是通过哪些渠道不断提拔的呢!但是我认为,无论通过什么渠道,成功了就是胜利者。就像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有多少突然间富裕起来的大老板,有没有人问他们的钱是怎么赚来的?没有,在人们眼里,谁有钱谁有权谁就是成功人士。”
顾青玉这样一说,穆干生突然间感到无言以对了,那些有钱的民营企业家纷纷被推荐为全国、省、市、县人民代表,政协委员,有谁问他们的钱是怎么赚的,又有谁问他们曾经和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穆干生正要开门,门却开了,穆干生显得几分尴尬,妻子进了门,目光在丈夫和女人身上扫来扫去。
“你怎么回来了?”穆干生在慌忙之中说出一句极不得体的话来。
“怎么啦,不能回来吗?”
“不是,不是,”穆干生立即调整自己慌乱的情绪,“这位是和郝莹梅县长一同来的,是县政府办副主任小顾,顾青玉同志。小顾,这是我爱人,姓邓,你就叫她邓医师吧!”
“邓医师,你好,郝县长和我来给穆副部长拜年的,”顾青玉说,“希望邓医师不要见外。”
“谢谢,坐坐吧!”
“不坐了,那我就告辞了,郝县长还在下面等着呢!”
十二
穆干生送走郝莹梅和顾青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来这事并没什么,却偏偏被老婆碰上了。女人对这种事敏感是正常的,他甚至后悔不该在家里和顾青玉讲那么长时间的话。如果当时就让顾青玉走了,也不至于如此尴尬。邓楠予平时中午是不回家的,谁知今天怎么回事,又偏偏遇上这种事。穆干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
顾青玉走后,邓楠予忙解释说她的论文放在家里,马上要交出去,就急着回家取论文,真的不是故意的。妻子这样一说,弄得穆干生的心里说不出的窝囊,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又被老婆逮了个正着。
顾青玉走了,老婆上班去了,穆干生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头脑里突然闪过顾青玉的形象,不想则罢,这一想,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似曾相识,她的五官、她的眉眼像一个人。不,不可能,穆干生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进了卧室。
穆干生中午有休息的习惯,可是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其实并不是因为他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家被妻子碰上了,谁知什么原因,总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却又有无法解释的嫌疑。快到上班时间,穆干生来到客厅,一眼看到沙发上的纸袋子,就坐到沙发上,翻了翻纸袋。真的如顾青玉所说,里面装着两条软中华、两瓶茅台酒、两瓶贵宾五粮液。穆干生索性一一取了出来,最后还有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印有上海某宾馆的字样。穆干生的心一阵慌乱,立即拿起信封,仔细一看,只见一张农业银行的银联卡,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个“9”,这显然是银行卡的密码。
穆干生没有迟疑,出了小区,左面的十字路口就是农业银行营业部,他想看看这张卡上的人名字是谁,又是多少钱,可快到农行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如今的银行都有监控录像,每一个人只要在那里办业务,一定会留下他的影像,这样一想,便转身去办公室了。
晚上穆干生回家后,邓楠予又解释,说她中午是回家取论文,真的是急着要论文,完全是无意的。穆干生不想把这事弄得夫妻之间有了隔阂,这种事越说越说不清楚,便岔开话题,时间久了自然会清楚的。
穆干生说他总觉得顾青玉有些似曾相识,甚至觉得有点像邓平予。邓楠予吃惊地看着丈夫,目光里闪着一大串问号。吃晚饭时,穆干生又说:“楠予,你注没注意浒河县的那个办公室副主任顾青玉。”
邓楠予嘴里嚼着饭,看着穆干生说:“怎么啦?”
“你不觉得她有些像一个人?”

  邓楠予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说:“对,给你一点就破,我一直在想,那天我一进门,就觉得,怎么是平予啊!”
“你当时真的是这个印象?”
邓楠予点点头,又说:“可后来我再仔细一看,发现她根本没有平予长得好看,不过像是有点像。”
“是有点奇怪,给你这么一说,她俩还真的很像。”
“漂亮的女人总有些像。”邓楠予拿起筷子,说:“别胡思乱想了,一个男人总琢磨漂亮的女人。”
这两天,穆干生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方部长认真谈一谈高德建的事,劝劝方之路处理干部问题还是平和一些,高德建是一位老县委书记,在任时没有很好地任用,是市委耽误人家,在退休之前解决个副市级,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他甚至想劝劝方之路,千万不要把矛盾搞得激化了,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到了办公室,穆干生又犹豫起来了,他知道方之路和廖吾成不同,这样的事若是穆干生和廖吾成谈的话,廖吾成一定会认为穆干生的看法正确,而且还会听听穆干生的意见。然而,方之路来了之后,干部问题上根本没有穆干生说话的机会,穆干生只好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快过春节的前三天,方之路把高德建找到办公室,把那天市委常委会上彭成仁和他的意见告诉了高德建,高德建一听说省人大副主任骆明祥和省委组织部长盛国华发话了,气得脸色铁青,便把他和两个省领导的谈话用手机录下来的录音放给方之路听了。方之路一听,便沉不住气了,说高德建的素质太差了,还当过县委书记,简直是个大特务。谁知高德建更加激动起来了。
“方部长,你我两人都不要激动,”高德建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你有两个朋友托我指个口信。”高德建把纸条放到方之路面前。
方之路瞥一眼纸条,如同马蜂蜇了似的打了个战,脸色一下子变得腊黄。旋即,他拿起面前的只有名片大小的纸条,脸上的冰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什么意思?”方之路变得那么从容,若无其事地看了高德建一眼,“这两个是什么人?”
“你真的不认识?”高德建轻蔑地笑了笑,“不会吧,他们是你的老朋友,不久才打过交道。”
“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是何许人也!”
“算了,既然方部长瞧不起你的朋友,那我就转告他们,就说方部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让他们好自为之吧!”
“老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慢待朋友的意思,俗话说,于人方便于己方便,请你转告他们,我真的记不起来他们是谁,他们有什么话要说,请他们亲自给我打电话。”
“如果方部长还记得于人方便于己方便的话,我一定对他们俩说,他们也一定不是无情无意的人。”高德建伸手拿起那张纸条,看着纸片上的名字,“这两个浑蛋还敢冒充方部长的朋友,原来是耍我的骗子,我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他们干的勾当,还想一点痕迹都不留?狗日的!”
高德建转身就向外走去。
“老高,请等等!”方之路突然叫住了高德建。
“方部长,还有什么交代的?”
“老高,你的事情,原本与我无关,况且已经那么多年了,我和你之间无冤无仇,只是过去的事情要想推翻,谁都不愿承担这个责任。”方之路说,“这样吧,你给我点时间,一则我再和彭书记商量商量,二则我找机会再向盛部长汇报一下,毕竟副市厅级干部是省委管的干部。”
“方部长,你看着办吧!那我再转告你的那两位朋友,说你方部长还记着他们的情分。”高德建又回到方之路面前,说:“方部长,听说你得了那种奇怪的病,我有一个中学同学在省人民医院泌尿科当主任,又是省医科大学的博士生导师,那天电话里我和他谈起你的事,他居然吃了一惊,说这种病他见得多了,病情一看就清楚,何必在中南这地方看中医呢!”
“你说的是谁?”
“丁尔坤。”
“是他?”方之路为之一震,“丁尔坤!这人不仅在省里泌尿科是第一大专家,在全国也是挂得上号的。他是你中学同学?”


“我这个人从来不打着别人的旗号为自己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你若不信,我哪天请他来中南,方部长想不想见见他?”
“我见他干什么?”方之路说,“我和他既没有业务上的瓜葛,又不像你,还是中学同学,各行各业的专家多着呢,我还见不过来呢!”
“可你是病人啊!”
“谁说我是病人?”方之路突然变了脸。
“是啊,我就说嘛,像方部长这样的身体怎么会生病呢?”高德建笑了起来,“社会上那些传说一定是以讹传讹,说方部长有那种什么阳痿病,一定是胡说八道。”
方之路的脸色如同秋天的云彩,瞬息万变,愣愣地瞪了高德建一眼,再也没说一句话。
眼看着春节就要到了,穆干生总觉得心事重重的,一切计划都被搅乱了,邓平予那里一直没有消息,而妻子自从那天见到顾青玉在家里,情绪似乎有些反常。虽然已经给父母打了电话,说是年初三再回去和父母一块过春节,但是穆干生决定春节前送点东西过去,带上妻子和女儿回家看看,可时间定下了,楠予突然说她要值班,穆干生只好带着珊珊,带上年货,回去看父母。
父母当年是机械厂的工人,已经退休多年,虽然退休金不多,但总算能够维持老两口生活。家里的房子还是当年机械厂征用土地时的宅基地,早已翻盖为砖瓦结构的,是一家一户的单门独户。穆干生的车子还没到家门口,孩子们早已奔走相告,车子在院外一停下,姐姐穆干英和姐夫司进才迎了出来。
穆干英从财会学校毕业后和农业大学的司进才恋爱,司进才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宿州市江洪县农业局工作,三年后调县政府办公室任秘书,二十八岁时调乡里任副书记。当乡长那年,穆干生提拔为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司进才曾经想调到浒河县工作,可穆干生说那样做亲戚关系太明显了,让群众说闲话。如今司进才当上乡党委书记已经六年多,年龄也已经四十有四,眼看就要过了提拔副县级的年龄界限。姐姐这两年没少求弟弟帮忙,可穆干生说,有些话他也不好说,毕竟他只是一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要是姐夫在本市的哪个县他还能通过变通的办法,可是凭他的市委组织部一个副部长,确实有难度。廖吾成去中央党校学习的消息传到宿州市,有人透出消息,说穆干生可能要当中南市市委组织部长了,司进才当时兴奋得连夜奔回县城,把这个消息告诉穆干英,穆干英说,这回好了,如果弟弟真的当上中南市市委组织部长,他只要和宿州市市委组织部长说一下,部长之间总会给点面子的。为这事,穆干英专程来找弟弟,可还没见到弟弟,就听说省委组织部来了方之路任中南市市委组织部长,一盆凉水把穆干英从头浇到脚,她连见都没见弟弟一面,就回到江洪县。夫妻两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今年利用回家过春节的机会,再认真和弟弟谈谈。夫妻俩一到家,听说弟弟年初三才回家,正商量着怎么办,弟弟回来了。
穆干生拿了年货,见过父母,又作一番解释,父亲还是理解儿子的,说隔得又不远,随时可以回家的,只是干英两口子跑了那么远路,做弟弟的能帮就帮帮吧!
穆干生是不准备在家吃晚饭的,姐姐、姐夫一个劲地留,他只好给楠予打了电话,说父母留他和珊珊吃晚饭,只好吃了晚饭再回去了,珊珊最不愿回爷爷奶奶家,一个人玩很无聊。干英拉着珊珊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和珊珊玩,目的是让丈夫和弟弟讲正事。穆干生和司进才进了房间,司进才递了一支中华香烟给弟弟,穆干生说:“姐夫,我是不抽烟的。”
“抽着玩玩吧,在自己家里。”
穆干生接过香烟,从司进才手里接过打火机,先给司进才点了烟,看着司进才,说:“姐夫,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在乡里从副书记到乡长、乡党委书记,先后换了三个乡、干了九年,唉,真的是老革命了。”司进才慢慢吸着烟说,“眼看着那些有关系的人,从县里下来镀金的乡镇领导提拔了,全县三十一个乡镇,我已经是最老的书记了。”
“你们那里搞没搞公推公选?”穆干生问。
“去年搞过三个乡镇党委书记,说是公推公选,”司进才说,“其实那明显是做样子的,作作秀而已。”
穆干生一脸严肃地看着司进才,慢慢地点着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即又吐了出去,房间里缭绕着烟雾。
“公推公选上的三个乡镇党委书记,一个是县人大副主任的儿子,一个是刚退下去的劳动局长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县委常委、县妇联主任的女儿。”司进才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希望副县级领导干搞公推公选,公开作弊其实更可怕。”
“你已经不错了,凭自己的本领当到乡党委书记。”穆干生说,“到一定年龄了,不给你副县级,也会让你回到县城当个什么局局长的吧!”
“回县里在那些有实权的局当局长也要靠关系,否则只能当副局长。”
“你们的县委书记还是苗继东?”


“哦,对了,苗继东今年春天当上副市长了,县委书记还没免。”司进才睁大双眼说,“听说过了春节就要免去他的县委书记了,大家都在传说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尚生强要来当县委书记了。”
“尚生强要到你们县当县委书记?”
“是。”
“你认识?”
“认识。”
“关系应该不错吧?”
穆干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即递一支烟给司进才,司进才急忙从穆干生手里抢过香烟,抽出一支,啪地打着了打火机,一边给穆干生点烟,一边说:“干生弟,若真的是尚生强当我们的县委书记,也是天助我也!干生,你不知道,一个县、市、省委书记变动了,有多少人受益啊,那些人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我们市里的市委组织部长上任不到一年,他当年的两个高中同学和三个大学同学,都先后提拔到副县长的位置上了。”
穆干生笑笑,他知道,在当今的中国,这种现象太普遍了。
“姐夫,靠权力选拔干部已经半个多世纪,何况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封建主义国家,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对每一个人都是根深蒂固的,如果要让那些掌权的人放弃至高权力,谈何容易。所以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干生,你到市委组织部已经当了几年副部长,你能告诉我,哪一个市委书记,哪一个市委组织部长,哪一个县委书记是真心搞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有些地方也在搞公推公选,也在搞竞争上岗,可是那只不过是形式上的,做做表面文章而已,有谁是真正地实行’公开‘,让群众去选拔领导干部的?”
“姐夫,你也别发牢骚了,再等等吧!”
“干生,假如真的是尚生强出任江洪县委书记,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
穆干生犹豫了片刻,说:“如果真的是他去当县委书记,试试看吧,我们俩不仅在省委组织部开会时见过,那年在省委党校学习时,还住一个宿舍,只是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干生,人都是先入为主的。如果真的是他去当县委书记,他一上任,你就要专程去一趟,我来安排,只要你能把关系牵上了,以后的工作我自己做。”
“到时看看情况再决定吧!”
这时穆干英领着珊珊来到房间,说:“干生,吃饭吧,你姐夫的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噢。”
穆干生拉着珊珊,说:“珊珊叫姑夫!”
珊珊叫道:“姑父好!”
司进才一边朝穆干英使着眼色,一边偷偷地向老婆伸出两只手指,就在出了房间时,司进才拉着穆干英,低声说:“给两万!”
穆干英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回到房间,司进才故意拉着珊珊说话,这时穆干英来到珊珊面前,将一个厚厚的红纸包交给珊珊,说:“珊珊,过年了,姑姑和姑夫也没给你买东西,给点压岁钱!”
穆干生忙回过头,一把抢过红纸包,说:“姐,姐夫,孩子还小,给什么压岁钱啊!”
“干生,你这叫什么话,孩子嘛,过年就是孩子的快乐,姑夫、姑姑离得远,平时很少见面,拿着,一定得拿着。”司进才说。
这时,父亲过来了,指着儿子说:“干生啊,你以为这是官场上啊,进才大小也是乡党委书记,他们是给珊珊的,他们也有孩子,以后礼尚往来就是了。”
“是啊!自家人还讲究什么!”
“可是姐姐你们为什么不把怡萍带来呢?”
“怡萍马上要参加中考了,学习紧张得很。”
珊珊拿着红纸包,一不小心,钱掉到地上了,穆干生一看,居然是两沓百元人民币,才知道那一沓是一万元,忙拾起来,说:“姐姐,姐夫,怎么能给孩子那么多压岁钱,三五百元已经不少了,这不行!”
穆干英和司进才都显得几分尴尬,父亲了解儿女们的心事,接过钱说:“走,吃饭,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晚上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了,穆干生问妻子平予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楠予说她给妹妹打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接,两人决定明天上午早点去吃饭,大年三十了,一家人好好在一块儿过个年。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珊珊才告诉爸爸,说她发现书包里放了一个红纸包,打开一看,还是姐姐和姐夫给的那两万元钱,楠予问是怎么回事,穆干生也没过多解释,说是姑姑、姑夫给侄女的压岁钱。
楠予说:“他们又不是大老板,又不是百万富翁,两万元钱压岁钱也太多了吧!”
穆干生说:“这事也好办,过了年哪天咱俩专程跑一趟,以给怡萍压岁钱的名义,带上两万元双方扯平就是了。”
“只怕是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那也不行,何况我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全家早早吃了早饭,楠予先给父母打了电话,告诉父母他们一家三口马上就到,随后又给平予打电话,可电话总是打不通。
大年三十的上午,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了,大街上行人、车辆已经明显减少了许多,从穆干生家到邓楠予父母家只需二十多分钟,小蔡把穆干生一家送到后,便匆匆回家过年了。
一进家门,母亲便悄悄拉着邓楠予,低声说:“楠予,你妹妹真是中了邪了,天天闷闷不乐的。”
“她人在哪里?”
“还在睡觉呢!”母亲说,“你说这大过年的,到底算个怎么回事啊!楠予啊,从小到大,她只听你的。”
“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
穆干生坐在客厅里和岳父聊天,心里想着平予的事,凭他对平予的了解,平予一向是乐观直率的女人。自从那次向平予发了火,也正是从那之后,邓平予不仅很少来他家,甚至邓楠予给她打电话,也很少接。
邓楠予推开妹妹的房间,见妹妹坐在电脑前,一见姐姐,邓平予抬起头,冷冰冰地说:“回来了!”
“平予,”邓楠予笑笑,“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到底怎么了?”
“不怎么!”邓平予说,“不关你们的事。”
“你这叫什么话,咱家就你和我,虽说你已经三十岁出头了,但你没结婚就是孩子。”邓楠予一边笑一边拉着妹妹的手,“我是你姐,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