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爷说了,这只黄梨木箱子里装的是给三奶奶的礼物,锦盒里装的是给三爷的礼物。”晓薇道。

  徐念安正要去看自己的礼物,赵桓熙几步窜过去将胳膊往箱子上一压,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你这是做什么?”徐念安问。

  “他送你这么大箱子礼物,却送我那么小盒子,显见没安好心。”赵桓熙扒着箱子虎着脸道。

  “那我与你换换?”徐念安便不去动箱子,只打开那方锦盒。里头装的是文房四宝,件件古朴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文房四宝,倒是实用。”徐念安赏玩一番,催一旁的赵桓熙:“看看你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赵桓熙一打开箱子,脸都绿了,一箱子的针线。

  “哈哈哈哈哈!”徐念安用手帕掩着小嘴,笑得肚子痛。

  “我不跟你换了。”赵桓熙丢下箱子,觉着面子上过不去,转身就要出去。

  “去哪儿呢?给我回来!”徐念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料他嘶的一声,一副吃痛的模样。

  “怎么了?刚才跟表兄对招伤着了?”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高声道:“他哪能伤我?”

  “那是怎么回事?”徐念安追问。

  “昨晚和桓荣堂兄去祖父院中,祖父说试试我们的底子,叫我和桓荣堂兄一起去攻他,结果……”

  “都被打趴了?”徐念安忍着笑问。

  赵桓熙羞恼起来,扭身又要出去。

  “回来回来,伤得重不重?给我看看。”徐念安揪着他不放。

  “不严重,就皮肉青了而已。”赵桓熙道。

  “皮肉都青了怎么不严重?今日还要不要再去练?进来用药油揉一揉吧。”徐念安扯着他进了梢间,找出上次她用剩下的药油,回身一看,赵桓熙站在那儿,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脱衣服啊。”

  赵桓熙脸红红:“你帮我揉么?”

  徐念安想了想:“要不去叫晓薇或者暖杏进来帮你揉?”

  赵桓熙马上道:“不要,就要你揉。”

  他脱了外袍,又脱了里衣。

  徐念安抬眼一瞧,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记差了,只觉得眼前之人这身板瞧着比那日在街上昏倒时结实了一些。

  她也不好意思多瞧,很快就移开目光道:“过来坐下。”

  赵桓熙过去坐下,他本来还有些害羞,但眼角余光瞧见徐念安弯着脖子,双颊粉粉的,他忽然又不那么害羞了。

  徐念安走近他,目光往他身上一扫,脑子里只想到四个字——惨不忍睹。

  这身上青青紫紫的几乎就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容易受伤的地方甚至青紫重叠,显见是旧伤未愈就又添了新伤。

  “你……你不疼么?”徐念安有些不忍,问他。

  “疼。”

  “那你怎么忍下来的?”

  “想着你,就能忍下来。”赵桓熙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睫毛小声道。

第74章

  徐念安将药油在掌心搓热了,轻轻捂到少年青紫的皮肉上。

  赵桓熙吃痛地蹙了眉头,却一声都不吭。

  “若是叫娘瞧见了,怕不是要心疼死了。”徐念安看着他身上的瘀伤道。

  “你千万不要告诉娘,万一到时候她不让我继续练武就糟了。”赵桓熙急忙抬头望向徐念安。

  “嗯,不告诉她。”徐念安垂着睫毛。

  赵桓熙瞧着她的表情,忽然心有所悟。她方才嘴上说娘知道了要心疼死了,可是看她表情,明明她也心疼的。

  应该是心疼的吧?他正想再仔细观察观察,窗外忽传来熟悉的声音:“啊呀呀呀!我的眼睛!青天白日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呀呀呀!”一边说一边远去了。

  赵桓熙气恼道:“冬儿你看,我就说他讨厌吧!”

  徐念安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也别尽顾着跟他作对,也要学学他的长处。”

  “他有什么长处?朝小丫头们眨眼睛眨得好看?我才不要学他。”赵桓熙气呼呼道。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想听,但只一点,他若真如你说的这般一无是处,你何至于如此提防他?”徐念安道。

  赵桓熙无言以对。

  少时,药油抹好了,赵桓熙把衣服穿整齐了,才想起来都没向徐念安展示他胳膊上的肌肉,忍不住忿忿:都怪讨厌的殷洛宸!

  中午,三人去殷夫人那里吃了午饭。饭后赵桓熙被殷洛宸拎着后领子陪他逛街去了,徐念安带着礼物去了邬府,不想何夫人也在,几个人都在邬老太太那儿陪着说话。听说徐念安来了,便也请去了老太太那儿。

  几人互相见过礼后,邬老太太便对徐念安道:“你婆母是知礼的,知道得罪了人要赔礼道歉。何家媳妇,既然徐家女儿都带着礼来了,你便不要介意了。”

  何夫人看了徐念安一眼,拿帕子掩着嘴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

  徐念安却道:“老夫人怕是弄错了,我这礼是送给邬夫人的,感谢她对我家小妹的关心。至于何夫人,我为什么要送礼给她呢?”

  “诶?你这孩子,原本这徐家与何家相看,都是看着你四姑姐婆母的面子。何家不辞辛苦老远去了,你徐家给人甩脸子还撵人走,不想去就不要去嘛,何必如此得罪人?”邬老太太不满道。

  徐念安瞧着何夫人,笑道:“何夫人,昨日昭化寺可不止我们两家人在场,工部侍郎陆大人的母亲陆老夫人也在场。您如此歪曲事实欺瞒邬老夫人和邬夫人,妥当么?万一哪天都去走亲戚说到话头上,得罪人的,岂不就成了邬家?”

  何夫人面色不自然地强辩道:“这是我们两家之间的事,你扯别人家做什么?再说熙三奶奶昨日又未到场,岂知昨日情形究竟如何?”

  邬老夫人没理她,只问徐念安:“什么意思?我邬家又怎会去得罪人?”

  徐念安朝邬老夫人和邬夫人都欠了欠身,这才道:“昨日两家相看之后,我弟弟便到靖国公府将事情原原本本与我说了。原本两家相看,成不成的都是常理,但听完我弟弟的话,我觉着有必要将个中情况知会邬夫人一声,今日才匆匆赶来。

  “邬夫人为我家小妹婚事操心,原是一片好意,我徐家也是诚心去相看的。谁知凑巧遇见陆老夫人带着陆公子去昭化寺上香,陆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我小妹跪在地上给她按穴顺气,将裙子弄脏了。

  “何夫人来了之后,不问缘由斥责我小妹仪容不整,说她没有教养。陆老夫人在客舍听到何夫人的话,觉着过意不去,就出来为我小妹说了几句话,结果何夫人差点把陆老夫人一道给骂了,所幸给陆公子及时拦住。”

  邬老夫人和邬夫人都拿眼睛去瞧何夫人。

  何夫人满脸通红表情讪讪。

  徐念安继续道:“我徐家有自知之明,何夫人看不上我小妹我也能理解,但何夫人你实不该到邬家来胡说八道。那陆公子与靖国公府的姑娘有婚约,以后与邬家也是亲戚,要走动的。万一哪天说到话头上,邬老夫人也将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说给陆老夫人听,你让陆老夫人如何看邬老夫人?为了偏帮亲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你这张嘴未免也太厉害了些!哪里就这般严重了?”何夫人受不住邬家婆媳看她的眼神,忍不住高声道。

  徐念安道:“何夫人自然觉着不严重,反正你得罪人得罪得再狠,不见面也就是了,你何家与陆家原也没什么来往。但是邬家不同啊,你在诓骗邬老夫人和邬夫人时,可曾有为邬家考虑过一分半毫?”

  “你——”

  “好了!”邬老太太面沉如水,对邬夫人道:“送你娘家弟妹回去吧,我累了。”

  邬夫人起身应了。

  徐念安跟着起身道:“既然老夫人累了,那晚辈也告退了。”

  邬老夫人点头,表情松缓了些,道:“难得来一趟,去看看你四姑姐吧。”

  “是。”

  一行出了堂屋,邬夫人令身边丫鬟带徐念安去赵佳贤院里,自己领着何夫人往外走。

  何夫人见她面色不虞,便没说话,到了邬府门口才道:“大姑子,你别听那徐家的瞎胡说,明明是她家人失礼在先。”

  邬夫人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何夫人表情又不自然起来,道:“你净看着我作甚?”

  “以后你心里要有主意就直说,别净干这蝇营狗苟得罪人的事!”

  “诶?你这话怎么说的……”

  “慢走吧,不送了!”邬夫人气得连面子情都懒得维护,转身就回去了。

  何夫人气得手抖,见她消失在邬府门内,将袖子狠狠一甩,啐道:“我儿子的亲事,谁要你多管闲事来着?!”

  她坐上小轿,心中暗自得意:瞧不起我何家?小贱皮子,待我儿娶了靖国公的孙女,再来打你的脸。虽然只是庶房嫡女,不也比你个破落徐家的好多了?

  潘楼东街,赵桓熙拖着步子,看着前头那个依然生龙活虎精力无限的人,不耐地道:“喂!可以回家了吧?我已陪你逛了三条街了!”

  “这才哪到哪儿?”殷洛宸回过神来,伸长了胳膊一把夹住赵桓熙的脖子将他夹到身边,凑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的又未圆房,体力怎么这般差?”

  赵桓熙后脖颈上汗毛都炸了起来,“你别胡说,我早就、早就和冬儿圆房了!”

  “哦?那既已圆房,抹个药油你们俩脸都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是怎么回事?”

  “那、那是因为……”

  “好了,哄谁呢?也就姑母整日忙于府中庶务,无暇将目光放在你俩身上,才被你们这点小伎俩给糊弄过去了。”殷洛宸松开他道。

  赵桓熙闻言,知道瞒不过去,忙拉住殷洛宸的胳膊道:“表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娘。”

  殷洛宸瞟他:“现在知道叫表哥了?”

  赵桓熙猛点头:“好表哥!”

  殷洛宸失笑,骂了他一句:“小傻子!前头有个茶坊,正好渴了,我们进去喝点茶。”

  “好啊,走,我请客。”赵桓熙殷勤道。

  两人要了个雅间,伙计上好茶点之后,殷洛宸问坐在对面的人:“你们这成亲也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圆房?她不乐意?”

  赵桓熙忙道:“不是。”

  殷洛宸惊讶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总不见得是你不乐意吧?还是你不行?”

  “表哥!”赵桓熙又羞恼得脸都红了。

  殷洛宸哈哈大笑:“过了年都十七了,还是这么不经逗!”

  喝了一口茶后,他拿了块栗糕边咬边道:“前阵子回家听我娘说你在家为了个小女娘闹着不肯成婚,那小女娘呢?”

  赵桓熙颓丧道:“别提了,我把她当朋友,谁知她只是我大嫂派来给我娘添堵的。我娘为她寻了个妥帖的人家,嫁了。”

  殷洛宸蹙眉:“姑母也是忒好心了,这样的人管她作甚?”

  赵桓熙汗颜。

  “你也是,你爹宠妾灭妻,对你娘那般不好,你理庶房的人做什么?他们对你能有好心?”殷洛宸数落道。

  “我寻常也不与他们来往,就捷哥儿……”赵桓熙话说一半,顿住。

  “捷哥儿是谁?哦,那赵桓朝的长子是吧?你理他做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日日受他父母和那个杜姓姨娘的教导,还能对你这个嫡出的叔叔好了?别以为他人小就不会作恶,孩子要是心坏了,做起恶来只会更隐蔽,因为人人都道他是孩子,不会故意害人。”

  “我知道,只是他每次跑来,亲热地叫我叔叔,我总是抹不下脸来不理他。”赵桓熙道。

  殷洛宸冷笑:“你这个庶长兄真有意思,为着害你,竟舍得耽误自己长子的学业。现如今你去上学了,大约那小子也不会日日闲在家里,见面少了,慢慢疏远便是。”

  赵桓熙点点头。

  殷洛宸道:“你现在倒是比以前更愿意听人劝了。”

  赵桓熙腼腆一笑:“人总有懂事的一天。”

  殷洛宸眼底含笑,拖长了语调道:“也是,毕竟是成了婚圆过房的人了——”

  “能不能别老说这个,你真是讨厌!”赵桓熙恼道。

  殷洛宸乐不可支,擦了擦拿糕点的手道:“我是可以不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说圆过房了,实则没有,那弟妹肯定怀不上。姑母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时间要是长了,姑母能不急?”

第75章

  赵桓熙犹犹豫豫道:“过了年我也才十七,我娘应当不会这么急着让我当爹吧?”

  殷洛宸摇摇手指,“若是你们一直没圆房,姑母或是能不急。但若是你们说圆过房了,却怀不上,那姑母肯定急啊,这不是你年龄大小的问题,而是弟妹能不能生的问题。到时候请医延药,麻烦多着呢。”

  赵桓熙眉头皱成个川字,药那么难喝,他可舍不得让冬儿没事还得喝那么多药。

  殷洛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家表弟纠结的小表情,觉得可有意思了。

  赵桓熙苦恼了半晌,决定听从冬儿的建议,学习眼前之人的长处。

  他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殷洛宸,诚恳道:“表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讨姑娘家喜欢?”

  ……

  徐念安从邬府回来后,照例去了殷夫人那儿汇报情况。

  殷夫人命人端给她一碗核桃牛乳,问:“佳贤最近怎么样?”

  徐念安道:“四姑姐气色红润,心情也不错,看着养得挺好的。她对我说,经过郑蔓儿一事,她也算看开了,只有娘家人才是真心待她好的。夫婿不值得她一颗真心纯然肺腑地去待。夫婿待她几分好,她再减几分待他好就行了。”

  殷夫人宽慰道:“正是如此。天下男子有几个是好东西?咱们女人家只要握紧手里的产业,教养好自己生的儿女便是了。”

  徐念安笑而不语。

  殷夫人反应过来,忙道:“我说的是那些花花心肠心思不正的男人,桓熙还小,心思也正,还是要好好待的。”

  徐念安差点呛着,放下碗用帕子掩着嘴,笑着道:“儿媳省得。”

  殷夫人又道:“你二姑姐的长子凡哥儿今年十一岁,生辰恰是中秋前一天,段府不预备大办,但自家人还是要去喝一顿酒的。你会玩马吊牌么?”

  徐念安道:“会一点。”

  殷夫人道:“会便好。你二姑姐的婆母段老夫人是个牌迷,咱们去了少不得要陪她打牌,到时候你便放些水,让她赢去。”

  徐念安点头:“我记下了。”

  赵桓熙与殷洛宸从街上回来后,三个小辈又是在殷夫人处用的晚饭。

  饭后,出了嘉祥居,赵桓熙对徐念安道:“冬儿,你先回吧,我和表哥玩去。”说完就同殷洛宸走了。

  徐念安看着他的背影高声问:“不练武了吗?”

  赵桓熙头也不回道:“练呢,待会儿我直接去祖父院里。”

  他和殷洛宸往另一条道上走了几步,回过头去,发现徐念安已经带着丫鬟走了,心中又忐忑起来,问殷洛宸:“这样真行吗?万一她生气不理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的傻表弟你就放心吧。”殷洛宸伸手揽着他的肩,边走边道:“她想扮演好儿媳呢,若你远着她,她一个人怎么演?自然要主动来讨好你,贴着你。你今晚练完武不要急着回去,待她睡了你再回去。明日我们三个一同用早饭,你同我说话,不要同她说话。用过早饭咱俩就去读书。你瞧着吧,如此三日,她必定受不了要来讨好你。届时,还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赵桓熙惴惴不安:“这能行吗?万一她生气……”

  “你就放心吧!不行表哥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殷洛宸道。

  是夜,徐念安沐浴过后,在秋千上坐到头发都晾干了,赵桓熙还没回来。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还没亮灯的西厢房,又看了看院门处,起身吩咐松韵打点小丫头们给殷洛宸与赵桓熙表兄弟俩留灯留水,自己回房睡了。

  亥时中,赵桓熙和殷洛宸一道鬼鬼祟祟地回来了。

  正房里静悄悄的,值夜的晓英坐在抱厦里头打瞌睡。

  赵桓熙悄悄走到碧纱橱里,往梢间里头一看,脚踏上一双绣鞋,徐念安已经上床了。

  他回到抱厦里,叫醒晓英,让打水沐浴。

  浴后,他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刚走到梢间门口,便见徐念安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沿上。

  “你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下了床趿着鞋向他走来。

  赵桓熙愣在那儿,“我吵醒你了?”

  “没有。你这么晚不回来,我原本就睡不着。头发还这么湿,怎么睡觉啊?晓英,拿几块干的布巾子来。”徐念安牵着他回了房,吩咐外头道。

  布巾子送来后,徐念安将赵桓熙按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拿布巾子一寸一寸地帮他把头发掖干。

  “晚上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徐念安问他。

  “去祖父院里学刀法了,表哥也去了。学完出来,我们三个在外头的亭子里聊了一会儿天,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赵桓熙心虚道。

  “以后若是这么晚才回来,就不要洗头了。头发晾不干,湿着睡觉以后是要头痛的。”徐念安叮嘱道。

  “哦。”赵桓熙感觉为难了,天这么热,练完武一身汗,回来若不洗头,岂不是要臭了?要不明天练完武回来沐浴过再出去好了。

  “明天准备做什么?”瞧他不说话,徐念安又问。

  “和表哥一起读书。”赵桓熙道。

  “上午瞧着你还看表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现下倒好得仿佛亲兄弟一般?一同逛街便这般能增进感情吗?”徐念安笑道。

  赵桓熙紧张起来,道:“不是你说要我学习他的长处吗?”

  “那你与我说说,你如今与他这般要好,准备学习他的什么长处?”徐念安低头看他。

  “我、我不跟你说。”赵桓熙憋红了脸,背过身去。

  “为何?你肯学旁人的长处乃是好事,为何不与我说?”徐念安揪揪他的长发。

  “我就不与你说。”赵桓熙犟头倔脑道。

  “不说便不说吧。”徐念安也不强求,只一边帮他擦着湿发一边感慨道:“这才做了几日夫妻,便生分起来了。好在是假夫妻,若是真的,以后的日子可怎生得过?”

  赵桓熙一听,坏了,这不适得其反了吗?他就说殷洛宸这法子不行!

  “不是,我不是和你生分。”他忙转过身来,和她解释道:“是……是……”

  “是什么?”徐念安盯着他越来越红的脸。

  赵桓熙低下头去,小声道:“表哥说,这样冷着你远着你,能让你对我好。”

  “为何要这样?我对你不好吗?”

  “不是、不是现在这种好……是……让你与我亲近的那种好……”赵桓熙头低得想钻到地缝里去。

  徐念安沉默有顷,向他确认:“你想与我亲近?”

  赵桓熙寻思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否认也没什么意思,就把眼一闭,厚着脸皮点了点头。

  徐念安放下布巾子,走到他面前,道:“三郎,你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

  赵桓熙羞愧得很,都恨不能钻地缝了,又哪肯抬头?不仅不肯抬头,他还用手捂住了脸!

  “你别这样,我不会笑话你,更不会瞧不起你。”徐念安温声道。

  赵桓熙闻言,心中压力渐小,把手从脸上挪开,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徐念安,见她一脸认真,果然没有半分取笑他的模样。

  徐念安看着他红透的脸颊水亮的双眸。

  相较于她的安静沉稳,他眼神游移躲闪,就像个做错了事害怕被爹娘责罚的孩子。

  “你我成婚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中,我看得出来你信任我依赖我,你说你想亲近我,我也不意外。只是我想叫你想清楚,你分得清你想亲近我的这种感情,与你对你娘和你姐姐的感情,有什么不同吗?”徐念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赵桓熙呆了呆,果断道:“当然不同了,我可不会想着要在她们的脖颈上留红印子,便是她们要我帮忙,我也不会那么做。她们是我的亲人,而你,你……”说到这里,他又扛不住低下头去,垂着长长的睫毛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所以你想和我做真夫妻?”

  赵桓熙觉得这个问题不能再以这种回避的态度去回答,便抬起脸来,渴望地看着她,点头道:“想。”

  徐念安顿了顿,对他道:“可我还没有这么喜欢你。”

  赵桓熙垂眸:“……我知道。”

  “我现在对你的喜欢,只到可以牵手。”徐念安俯身握住他一只手,“还有抱抱。”她拉着他的手将他拽起来,轻轻靠过去伏在他胸前,双手向后环住他的腰。

  这样的亲密和温柔,又让赵桓熙傻在了当场。

  魂儿飞了半天他才找回思绪,绷紧了身子紧张又激动地问:“冬儿,我、我也可以、可以抱你吗?”

  “可以。”

  赵桓熙垂在身侧的双臂像僵住了一般缓缓抬起,动作生涩地轻轻揽住她窄窄的脊背将她抱在怀里时,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欢喜从心底喷涌而出。

  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轻轻地拥抱着徐念安,脸贴着她额侧的头发,看着悠悠跳动的烛火,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是温暖的。

  “冬儿,你真好。”无言的静谧中,他的声音像夜风一般轻柔地拂过她的耳畔。

第76章

  和赵桓熙抱了一抱之后,徐念安自己也有些脸热,便依旧将他按坐在凳子上,拿布巾子给他掖头发。

  “以后你与我之间的事,你无需去向旁人讨主意。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直接来与我说。我能给的一定给你,不能给的也会说明原因,这不比让别人给你瞎出主意来得好吗?”徐念安道。

  “嗯,我记住了!”赵桓熙此刻就像采饱了蜜的小蜜蜂,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明日不要告诉表哥你将一切都与我说了,你只说他给你出的主意好,你只冷了我一晚我便来讨好你了。”

  “为何?”赵桓熙不理解。

  “他一片好心与你出主意,你却在我面前将他卖了个干净。他若知道了,拿什么脸面对我?以后也不会与你交心了。”徐念安道。

  赵桓熙一听这么严重,忙答应了。

  “不仅是对他,与别的朋友相处也是这样。别人好心帮你的,哪怕不能奏效,你也不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将朋友卖了,那是小人行径,会被鄙视唾弃的。”徐念安叮嘱道。

  赵桓熙问:“那我这次是不是就做了小人?”

  “这次不算。我好心给表哥布置厢房安排起居,他却一来就撺掇你对付我,他是小人。”徐念安皱着鼻头佯做生气道。

  赵桓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头发擦得差不多时,时辰也不早了,两人上床睡觉不提。

  次日一早,用早饭时,赵桓熙洋洋得意,徐念安低眉顺眼,夫妻俩合力将殷洛宸糊弄了过去。

  没过几日便到了中秋节前一天,殷夫人带着赵桓熙徐念安和殷洛宸去赵佳善的婆家——督察院左都御史段大人家吃外孙的生辰酒。

  段府人丁兴旺,光嫡子就有五个,赵佳善的丈夫排行第四。赵家老大和老二的长子都已经娶了媳妇。

  所以虽然不是大办,光是段家本家的儿媳孙媳还有未出嫁的孙女以及一些关系近些的亲戚过来,就已经很多人了。

  葛敬轩的父亲是督察院左副都御史,与段家关系一向亲近,这次听说是赵桓熙姐姐的儿子过生辰,葛敬轩便也带着他媳妇来蹭饭了。

  一到段家,赵桓熙和殷洛宸就被葛敬轩和段峻勾搭走了,她们女眷自去内院说话。

  殷夫人带着徐念安先去拜见段老夫人。

  段老夫人六十出头,方额广颐精神矍铄,看上去威严又慈爱。

  她免了徐念安的礼,对殷夫人笑道:“你今日可算舍得将这嫡亲儿媳妇带来与老身瞧瞧了?看看这孩子,一副旺夫相,长得多有福气。”

  殷夫人笑道:“老夫人过奖了。若论福气,这里还有谁比得过您啊?看看这济济一堂的儿孙,真真是福如东海呢!”

  她们在那儿寒暄说笑,赵佳善抽空将段老夫人这一屋子的女眷一一介绍给徐念安认识。

  殷夫人一边与段老夫人说着话,一边还忍不住去关注儿媳那边。虽然知道徐念安懂事,但她那张嘴实在厉害,段家不比赵家,万一有人打趣她也当场给顶回去,场面会不好看。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这里徐念安乖得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新嫁妇,有人打趣,不过抿唇一笑,半个字也不多说。

  没一会儿,赵佳臻和赵佳贤也来了。

  段老夫人见房里聚了太多人,便提议都去后花园里玩。

  赵佳臻和徐念安一左一右地搀着赵佳贤走,赵佳贤笑道:“这算什么?倒像是要把我架起来。我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徐念安笑着放了手。

  赵佳臻嗔怪道:“娘和二姐不都说了你可以不用来吗?这大着肚子到处跑,谁能放心?”

  赵佳贤神情俏皮道:“你也为我想想嘛,整日闷在府里我多无聊。好不容易有个正大光明可以出来透气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呢?”

  赵佳臻看着她气色精神与一个多月前完全不同,个中原因殷夫人也曾向她透露过,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徐念安。

  “对了弟妹,你日前送我那柄团扇,图案真是精美。不知是哪家的花样子?也太好看了。”赵佳贤问徐念安。

  “确实好看,我那把扇子一拿出去,瞧见的人都管我要,害我今天都没敢带过来。”赵佳臻笑着道。

  徐念安瞧了眼不远处和段老夫人在一处的殷夫人,低声道:“是三郎画的扇面,我让丫鬟描下花样子来,府里绣娘给绣的。一共就绣了五把,娘,二姐三姐四姐还有我,一人一把。”

  赵佳贤一惊,也低声道:“娘不知吗?娘可反对三弟画画。”

  徐念安道:“我觉着娘是知道的,但她装作不知。那我们也就装作还瞒着。”

  三人忍不住一阵低笑。

  赵佳臻惋惜道:“我觉着三弟作的画真的挺好的,娘不许他画,实是可惜了。”

  “有弟妹在,你就放心吧,娘迟早会许他画的。”赵佳贤对徐念安信心十足。

  “说的也是,倒是我杞人忧天了。”赵佳臻笑着一抬头,眼睛就眯了眯。

  徐念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段府的三夫人封氏,身边跟着她的娘家侄女封永兰,两人正和其它几个段家的女眷在前头花圃旁赏菊。

  “我们去那边吧。”赵佳臻提议换个方向走,赵佳贤也无异议。

  “三姐因何要避开封夫人?与她之间有什么龃龉吗?”徐念安问道。

  赵佳臻笑容明媚:“我与她之间自是没什么龃龉,倒是你与她之间,怕是有些龃龉。”

  徐念安:“?”今日之前认都不认识,何来的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