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道:“下午我们已经沐浴过了,这会儿再叫水,她们自然知道是上茶。”说完还又扯了扯那根绳子,欢欣地道:“有这样便利的东西,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徐念安伸手扶额:“……”
过了一会儿,丫鬟们敲了敲门,然后不等人去开就进来了。
赵桓熙看着她们手里端着的两盆清水:“……”还真的只能叫水啊!
次日一早,徐念安特意早起,看赵桓熙还在睡,也没叫他,自己梳洗一番去嘉祥居给殷夫人问安。
殷夫人见她来了,道:“不是叫你这个月都不用来问安吗?后腰还痛不痛?”
“已经不痛了,谢母亲垂问。母亲,昨日祖父派人来说三郎去国子监读书一事已经打点好了,三郎也同意这几天就去报到。”
殷夫人闻言十分高兴,“那甚好。”
“可是我觉着,在三郎去国子监报到之前,还有一件事需得做在前头。”徐念安道。
“何事?”
“锻炼他的胆魄。”
片刻之后,徐念安带着出府的对牌以及殷夫人给的银子回了慎徽院。
赵桓熙已经起了,坐在桌旁哈欠连天地问她:“你起得这么早去哪儿了?”
“去母亲那儿支了银子拿了对牌,待会儿吃完早饭就能出去了。”
赵桓熙一听,困意也没有了,兴致勃勃地问道:“母亲给了多少银子?”
“二百两。”
“够用吗?要不要再带两匹小马?”
徐念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他箱子里那黄金马驹儿。
“够用了,又不买什么大件。”她想想不放心,叮嘱赵桓熙:“你不要随意取用你的小马,我嫁来前你的马都在,我嫁来后你的马慢慢就没有了。要被母亲知道了,我不成败家媳妇了吗?”
赵桓熙愣了下,随即笑得春光灿烂的,点头应承:“嗯,不用。”
两人用过早饭,赵桓熙迫不及待道:“走吧走吧。”
“慌什么?先把衣服换了。穿得这么好,生怕别人不宰你吗?”
赵桓熙:“……”
事实上赵桓熙也没什么朴素的衣裳,在衣柜里翻了一大圈,最后只得选了件颜色比较淡雅的穿上。他在家的时候都戴玉冠,这次玉冠也不让戴了,只在乌油油的发髻上插了根造型朴素的玉簪了事。
只是穿戴好遮掩,他那张脸就没办法了,再不显眼的衣裳配上他那张堪称万里挑一的脸,都变得引人瞩目起来。
徐念安将他上下一打量,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忍不住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出门登车,行了一段路程后,徐念安掀开车帘悄悄往后头看了眼,见两名孔武有力的护院不远不近地跟着车子,她放了心,回身与赵桓熙商量起今日的行程来。
先去了兴源书局。
“哟,赵公子,您来了,快里面请!”赵桓熙来得并不多,但他实在长得好,书局里的书童对他印象深刻,一眼便认出来了。
赵桓熙带着徐念安进了门,问书童:“可还有雅间?”
书童笑答:“时辰尚早,书局里人不多,雅间只订出去一间,给公子来一间视野最好的?”
赵桓熙点头。
书童正要走,赵桓熙又问他:“最近什么书卖得好?”
书童道:“公子您二楼请,小的给您介绍。”
赵桓熙回头看徐念安,徐念安手里已经捧了一本书,抬头对他道:“你先去,我待会儿便来寻你。”
赵桓熙跟着书童上了二楼,目光略略一扫,见二楼只有一位年轻公子在那儿看书,他也没在意,听书童说了哪里放的是新书,便兀自翻看起来。
书童下楼去给他端茶点,他站着将手里的书翻看了几页,正打算去窗前那排长桌旁坐下来慢慢看,一转身唬了一跳。
那年轻公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旁,正探着头一个劲地往他脸上瞧。
“你做什么?”赵桓熙捧着书后退一步,惊吓多过于愤怒。
钱明看清了他的脸,目光大盛,以折扇击掌,用戏腔抑扬顿挫地唱道:“佳丽今朝、天付予,端的是绝世无双。”
赵桓熙瞪大双眼,以为遇着个脑子有毛病的,转身便走。
“公子,公子你留步呀!”钱明见他身材容貌样样合意,心花怒放,迈着戏台上的小碎步追他。
赵桓熙见他那样,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边拿手里的书掷他一边怒斥:“你再过来休怪我无礼了!”
“是我无礼,公子恕罪。公子,你且听我一言。”钱明还在那儿用戏腔唱着,两人绕着书架,一个追,一个边逃边抽书扔他,直弄得一片狼藉。
书童端着茶上来见到这一幕,劝解无果,忙下楼报信:“掌柜的,赵公子和钱公子不知怎的起了龃龉,赵公子正拿书砸钱公子呢,你快上去看看吧!”
第39章
掌柜的一听,忙放下手头事往二楼赶。
徐念安也跟了上去,到二楼一看,正好赵桓熙从书架那儿跑过来。
“三郎,发生何事?”徐念安接住他问。
赵桓熙往徐念安身后一站,伸手指着钱明,气喘吁吁地告状:“那个人,疯疯癫癫,一边唱戏一边撵着我不放。”
掌柜的站在钱明和赵桓熙之间,两边打招呼:“赵公子,钱公子,都是误会,误会。”
看两人都安静下来,他才向双方互作介绍:“钱公子,这位是靖国公府嫡长孙,赵三公子。赵公子,这位是永安侯府庆寿郡主长子,钱大公子。赵公子你有所不知,钱公子有个小……习惯,他一旦高兴,就忍不住想唱戏。他对着你唱戏,乃是欣赏你,想与你结交的意思。”
赵桓熙不忿地大声道:“什么小习惯,明明是大毛病!吓死我了!”
钱明这会儿也从一开始的激动中缓过来了,走过来向躲在徐念安身后的赵桓熙作揖道:“对不住赵公子,方才是我言行失状,失礼了。但诚如王掌柜所言,我确实只是想与你结交,别无他意,还请见谅。”
“我不想与你结交,冬姐姐,我们走。”赵桓熙拉着徐念安就往楼下去,边走还边嘀咕:“奇奇怪怪,怪吓人的。”
“哎!”钱明想追,又怕令对方更排斥,硬生生停住脚步,问王掌柜:“这位赵公子,常来此看书吗?”
王掌柜道:“不常来,一年约莫也就来个四五回吧。”
“可惜!实在可惜啊!”钱明当下也没心思买书了,唉声叹气地走了。
马车上,赵桓熙绷着俊脸端坐不语。
徐念安看了他两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说,是不是很吓人?哪有这样的人?”赵桓熙抱怨道。
徐念安连连点头:“确实吓人,书没买成,我们换个地方吧。”
两人去了另一个书局,买了一大摞书,又去琉璃街逛了逛,买了些奇趣的小摆件,赵桓熙的心情才好了些。
中午徐念安带赵桓熙去了一家名为“渔耕樵”的饭馆,小二一见了她,热情万分:“徐姑娘您来了,我去叫掌柜的。”
“不必了,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找乔掌柜的,还有雅间吗?”徐念安笑问。
“既是徐姑娘您,那没有也得有,楼上请。”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搭,引着徐念安与赵桓熙往楼上去。
小二去腾雅间时,徐念安与赵桓熙就站在二楼窗口看下头的街景。
赵桓熙看了徐念安好几眼,忍不住问:“你与此间掌柜很熟吗?”
徐念安心不在焉:“嗯,很熟。”
“关系很好?”
“是啊。”
“她是女子?”
徐念安微愣,回过脸来看赵桓熙。
赵桓熙表面装作随口一问的模样,然紧抿的唇角出卖了他。
“他自然是男子,今年二十三岁,既会做生意挣钱,长得也是相貌堂堂。”徐念安在赵桓熙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下忍着笑话锋一转,“再过三个多月他就是我四妹夫了,你可要见见?”
赵桓熙呆住的模样又可爱又好笑,徐念安忍俊不禁,拿帕子掩着嘴笑得靠在了身后的窗棂上。
赵桓熙顾不上去瞪她,伸手揽着她的肩往自己这边一带,口中道:“小心掉下去……”
情急之下没掌控好力度,直接给人带怀里了。
徐念安:“……”瞪眼看着他胸前自己留下的半枚浅浅的口脂印子,用帕子擦了擦,没擦掉。
赵桓熙低头看着她的小动作,脸红红的,“不打紧的。”
雅间腾出来了,小二过来请两人过去入座。
渔耕樵,最有名的便是鱼羹了,所谓渔耕樵,其实就是鱼羹乔。
在水中加入些许面粉熬煮粘稠了,再下入腌制好的剔除鱼刺的薄生鱼片,略烫熟了,再下入蛋清,佐以枸杞与葱花,端上桌时,色彩鲜明香气扑鼻。
赵桓熙也曾吃过鱼羹,却不是这个做法,公府里的鱼羹并看不到完整的鱼肉,是用鱼肉糜做成的。
他新奇地舀了一匙,吹凉吃了。鱼肉爽滑鲜嫩,吃过之后唇齿留香余味悠长。
“好吃吗?”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嘴里含着鱼肉,双颊微鼓连连点头,一双睫毛浓密的丹凤眼愉悦地眯了起来,十分孩子气。
徐念安心中暗叹:但愿出去上学之后能变得成熟些吧。
吃过午饭,徐念安便想着实施“壮胆”计划了。看殷夫人派来的那两个护院还在视线中,她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靠近鸡笼巷的一条大街上。
“你们在此守着,我和三爷去附近逛逛,很快便回来。”徐念安吩咐随行的知一知二与车夫。
赵桓熙被徐念安牵着手腕拽进附近一条小巷中,边走边回头看知一知二他们,忍不住问道:“冬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为何不带知一知二?”
出来闲逛,身边不跟着知一知二,他没有安全感。
“去看斗鸡,让他们跟着,回去说与母亲知道,不得骂我们?”徐念安拉着他边走边道。
赵桓熙惊诧地重复:“斗鸡?”斗鸡走狗可不是什么好词。
还未走到鸡笼巷,一股子鸡屎味已经迎风飘了过来,赵桓熙皱眉,拿手在鼻子前挥了挥,道:“什么味儿?”
“看在银子的份上忍耐一下啦!”徐念安拉着他欢快地转过巷子口,前面出现一条东西横向的巷子,巷子两侧摆满了鸡笼和围观斗鸡的人,吆喝声咒骂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赵桓熙还没反应过来,徐念安已经拉着他走进了那条巷子。
每一处斗鸡旁都有一个押注的摊位,徐念安颇会看鸡,一路走过去,押了几把,居然赢了几十两银子。
她见好就收,揣着银子拉着赵桓熙离开了斗鸡巷。
“冬姐姐,你真厉害。你怎么看出来那几只斗鸡会赢的?”赵桓熙第一次接触斗鸡,虽不是十分喜欢,但看徐念安玩得开心,他自然也就生了几分兴趣。
“自是有诀窍的,我跟你说……”徐念安还未来得及说下文,便见前面巷口转出来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子。
赵桓熙也见了,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后路已被两名男子堵住。
瞧着三个人逼近,赵桓熙拉着徐念安退到了墙边上,问:“你们想做什么?”
“你说我们想做什么?”从前头过来的那名男子抱着双臂哼笑道,“刚才赢了不少啊,拿出来吧!”
赵桓熙很紧张。他估量一番形势,很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就侧过头对徐念安说:“要不给他们吧,几十两银子而已。”
“不行,我自己凭本事赢的银子,凭什么给他们抢去?”徐念安甩开赵桓熙的手,冲到角落里抓起一根用来搭棚子的竹竿,凶悍地朝离她最近的那名男子抽去。
赵桓熙目瞪口呆地看着。
男子不防之下被徐念安抽了个结实,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登时大怒,指挥另两个伙伴:“先把这个女人押住!”
三个人都朝徐念安冲了过去。
赵桓熙急了,压根来不及多想,冲过一把薅住离他最近的那名男子的头发将他往后一扯。男子吃疼,伸长了胳膊来打他。
赵桓熙心中又慌又怕,只好扯着他头发不停后退,让他歪着身子够不着他,然后那男子一个重心不稳跌倒了。
那边徐念安又抽得一名男子直跳脚,但另一名男子却趁机抓住了她的胳膊。
赵桓熙抄起墙角的一只破箩筐跑过去往那男子头上一套将他推到墙边,恨他刚才抓了徐念安,还踹了他一脚,然后拉着徐念安转身就跑。
“别跑!”三名男子气急败坏地追过来。
赵桓熙心突突直跳,拉着徐念安头也不回地直往前面奔。转过两个巷子口,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赵桓熙惊魂未定地往来路看了看,对靠在墙上直喘气的徐念安道:“好像没追过来。”
徐念安双手撑着膝盖,点点头,暗忖:应该是被那两个护院解决了。
赵桓熙也往墙上一靠,喘气,看着对面发髻松散小脸绯红的徐念安,忍不住笑着斥道:“财迷!”
“便不是财迷,也不能,惯着那些打劫的,如若不然,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徐念安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引得赵桓熙又笑起来。
“刚才打架,怕不怕?”徐念安问赵桓熙。
赵桓熙有些不好意思道:“刚开始有点怕,后来看他们朝你冲过去,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好在你顾不上了,才保全了我的银子,待会儿分你一半。”徐念安说着便直起身子,抬手整理发髻。
“冬姐姐,你好像掉了只耳坠。”赵桓熙道。
徐念安伸手一摸,果然,左耳上空空的,耳坠不见了。
两人原地找了找,没找见,赵桓熙不敢带着她往回路上找,便道:“待会儿我去买一对送给你。”
徐念安点点头。
两人平复了气息,整理一下仪表,便回了马车上。
赵桓熙若无其事地吩咐车夫:“去翔凤楼。”
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情绪彻底摆脱刚才那件事带来的冲击,恢复平静之后,赵桓熙觉得羞愧起来。
刚才面对那三名男子时,徐念安一个女子都能勇敢地抓起竹竿来反抗,而他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叫她交出银子息事宁人。
她心中定然很鄙弃他。
想起昨晚两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他难过地扭头望向窗外。
她那样的女子不会喜欢他。
现在他找到了她不喜欢他的第一个原因:她勇敢,他懦弱。
若是、若是他也变得勇敢起来,她会不会、喜欢他一点点呢?
第40章
小夫妻两个到了翔凤楼,楼中侍女似是新换了人,不认得赵桓熙,赵桓熙也没在意,只说随便看看,不必相陪。
翔凤楼内部装饰豪华,一楼用各种架子展柜划分成数个区域,摆放着品类不同的各种首饰,以金玉为多,件件做工精细造型华丽。
徐念安打眼一扫便知此处首饰绝不会便宜,她扯了扯赵桓熙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带的银子不会不够吧?”
赵桓熙也悄声道:“没事,可以赊账。”
徐念安:“……”
刚进来没一会儿,徐念安就感觉到楼里原本在看首饰的几处女子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向她的身边人投来。看来不管是男是女,但凡长得太好看了,都是祸水一盆啊。
两人转到摆放耳坠的货架前,赵桓熙一眼看中一对用碧玉和粉玉雕成荷叶荷花形状的耳坠,摘下来问徐念安:“你看这对好不好看?”
造型自然雕刻精细,玉色淡雅清新,尤其适合夏天佩戴。徐念安见了也很喜欢,点头道:“好看。”
“我帮你戴上。”赵桓熙将一只耳坠放回架子上,手里捏着另一只要帮她戴。
徐念安道:“还没问价钱呢。”
“管它要多少,你喜欢就好。”赵桓熙看看耳坠上的挂钩,再看看徐念安白嫩耳垂上那几不可见的小小孔洞,有些不敢下手,担心地问:“会不会疼啊?”
“不会,我自己来吧。”徐念安伸手要拿他手里的耳坠。
“你看不着,我帮你。”赵桓熙用左手拇指与食指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捏住徐念安右耳耳垂边缘,将那只耳坠给她戴上。
徐念安转了转脑袋,耳坠在她颊侧微晃,她问:“好看吗?”
清透如水的玉坠衬着白皙无瑕的肌肤,又怎会不好看?
“好看。”赵桓熙双颊飞红。
徐念安问:“我好看你脸红什么?”
赵桓熙羞恼地瞪她一眼,侧过身去想拿另一只耳坠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染着蔻丹的手,一把将那耳坠薅了去。
他惊讶地转过身,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细长眼吊梢眉的年轻妇人,而妇人身后那女子他居然还认得,乃是徐念安那断绝关系的庶妹,徐海安。
赵桓熙这一转身,原本被她挡住的徐海安与徐念安也看见了彼此。
徐海安应是一早就认出了两人,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也没跟两人打招呼,而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哟,这耳坠可真好看,我要了。弟妹,去帮我把另一只拿来。”抢了耳坠的妇人用一种令人十分不快的语调尖声道。
她不识得赵桓熙与徐念安,见两人穿着不过如此,头上也没多少贵重首饰,料定两人只是稍有家底的人家出来的,欺负起来毫无压力。
“大嫂,这、这不妥吧。”徐海安声如蚊蚋,看起来十分惧怕她这位大嫂。
妇人刚想骂她,楼里的侍女走过来了,向妇人欠身道:“这位夫人,这对耳坠是这位公子先看中了,您要不要再看看旁的?”
侍女刚才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偷看赵桓熙,所以她知道这对耳坠是他先拿的。
“他付银子了?”妇人挑眉问道。
侍女:“……还不曾。”
“那你是看我付不起银子吗?”妇人抬手就甩了侍女一耳光。
赵桓熙见她嚣张跋扈寻衅打人,怒了,大声道:“哪来的泼妇?来人!”
外头看门的两名男子应声进来。
赵桓熙一指那妇人,“叉出去!”
那两名男子真的听他的话上来叉人。
侍女眼疾手快地从她手中抢过那只耳坠。
妇人被扭住了胳膊,挣扎不休,大喊大叫:“你们敢对我无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赵桓熙不耐烦:“你这般没教养,能是什么好人?叉出去叉出去!”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管你是谁?敢在我的楼中闹事,叉出去没商量!”
门口忽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徐念安听着耳熟,扭头一看,好嘛,原来是赵佳臻,怪道这两名男子听赵桓熙的差遣了。
“赵佳臻,你敢这样对来你楼里的客人,就不怕风声传出去,再也没人敢来你这楼里买首饰吗?”妇人对着赵佳臻叫嚷道。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呵,大家都长着眼,实情究竟如何,不会自己看?与其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替你那娘家嫂子打压竞争对手,还不如把心思花在怎样把首饰做漂亮上。记住这张脸,以后别放她进来,叉出去!”赵佳臻不甚在意地挥挥手。
那妇人一边叫骂一边被叉了出去,徐海安亦步亦趋地追在后头。
“三姐。”赵桓熙和徐念安这才有机会向赵佳臻打招呼。
赵佳臻上前拉住徐念安的手,亲热道:“今天怎么想起来我楼里了?”
徐念安看了一旁的赵桓熙一眼,道:“我不慎掉了只耳坠,三郎说买给我,带我来了这里。怪道又不问价格又说能赊账,原是打三姐的秋风来了。”
赵佳臻大笑,“打什么秋风,对自家弟妹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跟我来。”
她吩咐被打的侍女下去休息,又对一楼的几位客人道:“各位小姐夫人,今日尽管挑选,都给大家优惠的价格。”
众人闻言自是高兴,纷纷称谢。赵佳臻团团应酬了一圈,才带着赵桓熙和徐念安上楼。
“今日你们来得倒是时候,昨日母亲刚派人来与我说要给弟妹打三副头面,既来了,正好一起挑选样式。”赵佳臻道。
“给我打三副头面?为何?”徐念安问。
“家里人情往来多,应酬也多,作为长房嫡媳,你要跟着母亲出席的场合也多,用得着这些头面。”赵佳臻说着,侧过脸看着徐念安笑道:“自然,这是见外的说法。不见外的说法么,便是我娘亲喜欢你这儿媳,想给你打头面咯。”
徐念安微微红了脸,赵桓熙在一旁道:“三姐,你别尽打趣念安了。”
赵佳臻挑眉:“哟,这还有个娶了媳妇就忘了姐姐的。”
这下轮到赵桓熙红脸了。
到了二楼,赵佳臻将小夫妻俩安置在她用来会客的房间里,派人去叫楼里的金匠师傅。
金匠师父捧了样式图册来,徐念安知道赵桓熙眼光好,便让赵桓熙替她挑。
赵桓熙替她挑了三副头面,还按着自己的眼光对其中一些样式提出了修改意见。金匠师傅很认同,认真地记了。
待到都敲定好后,时辰已经不早了,赵佳臻怕殷夫人担心,没敢多留两人,临走送了一对新的玉荷花耳坠给徐念安。
回去的马车上,赵桓熙突然问徐念安:“你那个二妹,是不是故意不叫破我们身份的?”
徐念安本来有些疲累地靠在马车壁上,闻言惊奇地坐直了身子向赵桓熙看去:“你看出来了?”
“嗯,看她那样子,在夫家应该也过得不太好。”赵桓熙道。
徐念安重新靠回马车壁上,眼睛望向窗外:“她自己的选择,自己担着。”
回到靖国公府时,已经过了饭点,两人先去嘉祥居向殷夫人报平安。
殷夫人一早从那两个护院那儿知道了鸡笼巷的事,就没多问两人,只叫他们赶紧回慎徽院更衣吃饭。
赵桓熙宽衣洗漱时,刚把外袍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忽想起外袍上那半枚口脂印子,又把外袍拿下来,趁徐念安不注意,藏柜子里去了。
他换了身衣服,吃过晚饭便借口想看书躲书房去了。
徐念安觉着他有些反常,但她自己有点犯困,懒得多想,直到晓薇收拾了衣服出来道:“三奶奶,三爷的外袍不知去哪儿了,找不着。”
徐念安:“……明日再找吧。”
第二天无甚可说,两人呆在慎徽院收拾书箱。赵桓熙毕竟上过国子监,知道要带些什么,怕他有遗漏,徐念安还把知一知二叫来与他一同收拾。
到了晚间,叫人打听着国公爷回府吃过饭了,两人又一同去敦义堂向他告了一声,说赵桓熙明日便去国子监报到。
国公爷见他没有拖延,很是满意。
报到这日,两人都起得很早。
徐念安一边给他整理衣服配饰一边叮嘱:“记住我跟你说的话,等闲不要理,但有人欺到头上来一定要还手,没什么好怕的。”
“嗯!”赵桓熙想到鸡笼巷的事,还有些羞愧,暗暗下定决心要做个勇敢的人。
收拾妥当,吃过早饭,两人一起去了嘉祥居,殷夫人又叮嘱了许多,最后徐念安送赵桓熙到角门口。
知一知二把书箱和一身留着替换的衣服送到马车上。
赵桓熙看着徐念安,想到这一天都要看着那些讨厌的人而看不到她,内里抓心挠肺的。
“下午你去接我下学。”他道。
“知道了,昨天不是就答应你了吗?”徐念安道。
“我怕你忘了。”赵桓熙嘀咕。
“忘不了,你快上车吧,第一天去报到,别迟了。”徐念安催他。
赵桓熙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马车都跑起来了,他还掀车帘探头看她。
徐念安站在门首,笑着对他挥挥手。
赵桓熙也回了个笑容给她,这才放下车帘缩回去了。
第41章
一年多没来,国子监在赵桓熙眼里毫无改变。
到了国子监他便先去寻了监丞,监丞亲自领他到课堂上。到了一看,成国公之子朱志福正领着几个人趴在为赵桓熙准备的空书案上玩弹琉璃球。
监丞咳嗽一声,其它人都飞快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只朱志福还懒洋洋地霸占着那张书案,挑衅地看着赵桓熙。
当初就属他欺负赵桓熙欺负得最厉害。
赵桓熙皱着眉头。
“朱志福,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监丞也觉得头大,靖国公固然地位超然,可成国公也不是好惹的。
“是~”朱志福一边抠鼻孔一边拖长了语调应了一声,然后大剌剌地将抠出来的那坨鼻屎摁在了书案上。
监丞蹙眉看了他一眼,点了两名出身一般靠自己考进来的监生,道:“你俩重去搬一张书案来。”
监丞离开后,赵桓熙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看着那张恶心的书案,根本不想靠近。
偏朱志福看到监丞走了,又抖了起来,斜着身子用目光挑着赵桓熙曼声道:“哟,赵大美人,休息够了?又出来接客了?都学了什么才艺啊,给爷们展示展示呗!”
他的拥趸者们配合地拍着书案哄堂大笑。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赵桓熙只觉得胸口一股股气直往上窜,他乜着朱志福冷声道:“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污言秽语的旁人只当你是犬吠。”
朱志福一愣,这会儿才察觉出赵桓熙与以前的不同来,换做一年多前,这般被调笑,别说回嘴,眼眶早都该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