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听太子殿下还要问他们的意见,百姓们顿时齐齐高喝:“好!”
太子殿下见百姓们这么配合,顿时就来劲了,拉上姜若皎一起跑牛棚挑牛。
这年头民间养牛,官府也养牛,官府的牛还时常在春耕时出租给百姓当公用牛。
官府的牛棚大得很,一溜都是年轻力壮的好牛,有服劳役的人专门养着,责任落实到人的那种。
每个月牛都得经过一番检查和评比,谁要是把牛养瘦了可是要受罚的。
太子殿下拉着姜若皎跑到牛棚前,也不觉得味道不好闻,兴致勃勃地对着那一头头牛挑拣起来。
还真别说,姜若皎果真在其中发现一头长得特别俊的公牛。
那眼睛又大又圆,乌溜溜的特别机灵,身姿瞧着也十分矫健,四只蹄子看起来都很有力量。
姜若皎拉着太子殿下到那头公牛面前说道:“这头牛不错。”
太子殿下一瞅,对这头牛也非常满意,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头了不得的好牛。
“我媳妇儿眼光就是好!”
太子殿下夸完了,二话不说就让人把牛放出来,亲自牵着回去官田那边,又兴致勃勃地骑上牛背绕场一圈问百姓他选的牛俊不俊。
百姓们自然都赞不绝口。
太子殿下这才满意地让老农给耕牛上犁。
礼仪官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要结果还成,中间怎么样就听天由命吧。
太子殿下曾在清平县巡看过一段时间,犁地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 干了,他当初就好奇地跑去试了试,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百姓们见太子殿下干得有模有样,心里对这位太子殿下又认同了几分。
外头都传言太子殿下不像样,可太子殿下做起事来可不像传言说的那么糟糕。
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太子殿下这边忙活完了,太子妃又组织桑农去采桑喂蚕。
桑叶才刚开始长,姜若皎也采不着太多,只能意思意思地采了一篮提溜回去喂蚕宝宝。
太子殿下本来还想把姜若皎采桑的模样给画下来,看到那光秃秃的桑树就笑得乐不可支:“时候没到,这光秃秃的只能做做样子。等桑叶长齐了我们再来一趟,到那时候我就可以画下来了!”
听太子殿下自己对着桑树笑了一通,本来觉得太子妃这次亲蚕有点不对味的百姓都忍不住笑了。
太子殿下还要跟着姜若皎去看蚕宝宝,非说他没见过这个,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天气才刚开始转暖,这批蚕宝宝是今年开春的第一批,明显被照顾得非常好,刚长出来的桑叶全进了它们的肚子。
太子殿下也不怵,和姜若皎一起把切成丝的桑叶喂给那个头还非常小的蚕宝宝。
亲农礼的前两个流程走完,剩下的就是挨个村子舞着狮子、敲着锣鼓、扛着花里胡哨的春牛春犁之类的玩意挨个村子走一遍,好叫没有出来看试犁仪式的人也能感受到春耕的氛围!
太子殿下兴头上来了,压根不肯早早回宫去,非得跟着人把京城外的村子走一圈。
礼仪官拿太子殿下没办法,只得随着太子殿下一起骑马在前头领着后头那些个吹吹打打的一起走村过巷宣传春耕去。
姜若皎本来就穿着方便行动的衣裳,自然也随着太子殿下一起跑到宫门快落锁才回宫。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活力充沛,在外面瞎跑半天也不嫌累,太子殿下和拉着姜若皎一起去卢皇后那边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通,说他们走的地方可多了,舞狮子也很好玩,他还顶着狮子头学了一手,以后要是卢皇后有兴趣他可以舞给她看!
开泰帝回到中宫后听见的就是太子殿下在那大说特说,表示自己学到了很多新鲜玩意。
开泰帝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学这些没用的。”
太子殿下听他爹张嘴就是骂人,顿时不高兴了:“怎么就没用了?我要是学人彩衣娱亲,能演的戏目可多了,才不像你这样只知道舞刀弄枪!”
开泰帝乐道:“你还挺得意。”他坐到卢皇后身边,抬手敲了敲桌子,让说得手舞足蹈的太子殿下也坐下说话。
太子殿下见开泰帝神色有几分严肃,顿时坐下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开泰帝道:“刚才有人来报说,本来准备用来试犁的那头耕牛有问题,似乎有人收买了养它的人想利用那牛做点什么。要是那牛下了田,说不准会出意外。”
卢皇后紧张地问:“可曾出什么事?”
开泰帝道:“没,这小子运道好,自己把牛给换了,对方没来得及做什么。不过你得长长记性了,别什么事都敢干,要是你骑在牛背上时出了事儿,你母后得多担心?”
太子殿下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只觉有的人当真是阴沟里的老鼠,净想些腌臜主意!
第123章
太子殿下心里是怀疑楚王的, 可他又没有证据。
万子兴盯了那么久,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这让太子殿下都觉得他们是不是冤枉好人了。
可怀疑这种东西, 一旦出现了就很难消弭。
看着亲爹严肃的神色,太子殿下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和他爹聊聊楚王的事。
当初他爹说汪鸿才有问题,他一直都不想相信,还和他爹大闹一场, 这会儿两人立场对调, 太子殿下哪能不踟蹰。
要知道他舅舅都说自己只是怀疑,还是先别和开泰帝说比较好。
太子殿下这人有什么想法一向都是直接写在脸上。
开泰帝训着训着儿子, 见儿子一脸挣扎,明显是在犹豫着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开泰帝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你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太子殿下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 想着要是他爹娘没点提防, 还和以前那样跟楚王亲近往来, 岂不是会埋下祸根?
太子殿下拿定了主意,斟酌片刻后和开泰帝说道:“当初算计我和母后的人, 我们心里有怀疑人选了,这次说不定也是他暗中派人动的手脚。”
至于为什么要动手脚, 自然是想继续败坏他这个太子的名声。
他要是在亲农礼上出意外,那么多百姓亲眼看着,少不得又要说他德不配位连上天都看不下去。
即便后来他们查出有问题,百姓也不会相信的, 只会说皇室在给他这个太子狡辩。
众口铄金, 积毁销骨!
姜若皎听太子殿下起了这样的话头, 不由抬眸看向他。
太子殿下感受到姜若皎的视线,悄悄捏捏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如果是以前父子关系紧张的时候,他是决计不会和开泰帝聊这些的。
可开泰帝继位以来,维护他们的次数足够多了。
也许他们可以试着相信开泰帝。
相信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开泰帝看着小夫妻俩在那眉来眼去,追问道:“你们怀疑谁?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太子殿下再三犹豫,还是实话实说:“我们怀疑楚王叔。”
开泰帝顿住。
卢皇后见父子俩陷入静寂之中,心里有些紧张,生怕他们又吵起来。
姜若皎伸手抓住卢皇后的手,安抚卢皇后紧张起来的情绪。
卢皇后看看姜若皎,再看看太子殿下,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早前被卢家二房蒙蔽,什么都不知道就与卢家二房亲近,着实没什么看人的能耐,自然也看不出楚王有什么不妥。
现在儿子儿媳明显都在怀疑楚王,她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拖了后腿。
开泰帝也注意到卢皇后的情绪,控制住没当着卢皇后的面说什么,只深吸一口气说道:“走,我们去勤政殿那边聊聊。”
太子殿下起身跟着开泰帝往外走。
卢皇后见父子俩一前一后往外走,忍不住站起来喊:“陛下。”
开泰帝脚步顿住,转头看向卢皇后。
卢皇后如今身怀六甲,身形本该臃肿不堪,再不能用婀娜好看来形容,可开泰帝从不那么觉得。
卢皇后嫁人这么多年,没什么真正要烦忧的事,看起来与少女时期没太大变化。
瞧着仍是那牵衣仰头小心询问的模样。
对上卢皇后满是担忧和关心的瞳眸,开泰帝终是开口宽慰道:“你早些睡下,我一会就回来。”
卢皇后放下心来,由着姜若皎扶着她入内歇息。
卢皇后躺下后对姜若皎说道:“你回去吧,我怕他们父子俩会吵起来,瑞哥儿气性大,等会你多劝劝他。”
姜若皎点头,见底下的人殷勤地伺候在左右,也就放心地出了中宫。
她没直接回东宫,而是踏着月色往勤政殿那边走去。
这段时间她去了户部,对于前朝这些事情也没那么避讳了,对去勤政殿的路自然也越走越熟。
她不打算去打扰父子俩说话,所以缓步徐行于回廊之下,心里想着太子殿下不知能不能说服开泰帝。
要知道太子殿下出生后开泰帝就常年在外征战,要么打蛮族,要么谋划造反,和太子殿下相处的时间未必有和楚王相处的时间多。
这也是他们一直想着拿到证据再和开泰帝说的原因。
无凭无据只靠怀疑就要让开泰帝疑心自己最看重的兄弟,怎么想都不可能。
另一边,太子殿下一冲动把话说了出口,这会儿坐在开泰帝对面后顿时有点后悔。
他也没什么慧眼识人的能耐,管户部时都是姜若皎把底下的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怀疑楚王也是因为卢重英他们的猜测。
要让他展开说,那不是要他把舅舅表哥全卖了吗?
开泰帝见太子殿下鹌鹑一样坐在那,含怒训道:“刚才不是张口就来吗?现在怎么哑巴了?来,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楚王叔的,又是为什么怀疑他!”
“也没多久。”太子殿下见他爹生气了,叹着气道,“就去年我和阿皎吵架那会儿,舅舅正好回来了,觉得楚王叔有点不对,就让人盯着了。后来表哥来了京城,也觉得楚王叔不太对劲,一来二去不就怀疑上了。”
开泰帝奇道:“你和你媳妇还吵过架?”
太子殿下登时住了嘴,一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大秘密的惊骇模样。
开泰帝道:“你舅舅和你表哥又是怎么怀疑上他的?”
太子殿下道:“就是感觉不太对。当时我们查到的是赵王,和楚王叔本来没什么关系,结果楚王叔居然要娶卢家二房那表妹,表哥他们就觉得很不奇怪。”
开泰帝道:“感情这事儿,谁能说得准?说不准就是正好喜欢上了。他要是当真是幕后之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一看就会暴露自己的事?他不该离得远远的,绝不叫人发现他与那些事的关联吗?”
太子殿下道:“感觉这事儿也是说不准的啊。舅舅他们就是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才私底下提醒我们注意点儿,本没打算现在就和父皇你说的。”
开泰帝想到卢重英早前劝他别让楚王入朝,用的还是为楚王好的理由。
乍一听那些话确实是为楚王着想,可实际上就是让楚王继续当个闲散王爷。
说到底,在卢重英心里太子是亲外甥,而他是君主,所以他会私下提醒太子,但不会贸然和他说起自己的猜测。
开泰帝脸色晦明不定。
太子殿下道:“父皇你别怪舅舅和表哥他们,他们也只是起了疑。都是我嘴巴不严,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往你和母后面前嚷嚷。”
开泰帝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又提起另一桩事儿:“楚王叔成亲那日,赵王家那幺儿也去了,他和楚王叔熟,喝醉后在楚王府到处走,不知怎地撞见个小娘子背着他在那除草,他上去就要抱人,结果那小娘子一转头,他才发现那小娘子舌头没了。你说这事古怪不古怪?”
开泰帝道:“这家伙风流成性不说,还跑去别人府上调戏丫鬟,古怪的难道不是他?你楚王叔向来心善,府上本就收留了不少伤残之人,这一点与他往来多的人都知晓,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太子殿下郁闷地道:“所以我们才没和您说啊。”
开泰帝静默下来。
他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哪怕没有证据,哪怕所有的事都可以解释,也抵不过一个“有可能”。
假设那些事是楚王做的,他有没有能耐做的滴水不漏?
有的,楚王帮过的人不计其数,有的是人愿意为他赴死,到死也不会供出他是谁来。他想要刷那些阴私手段,着实再简单不过。
楚王和他关系好,他什么事都爱和楚王提一嘴,楚王想要避开追查更是简单,都不用问就可以从他这儿得到消息。
楚王确实都可以做到,且不会露出半点行迹。
可这样的怀疑,和“莫须有”又有什么区别?
开泰帝道:“你楚王叔早年受过不少苦,先王妃和他唯一的孩子都受尽欺辱而死,他自己也没少遭罪。他现在能走出来,娶一个喜欢的姑娘,我一直很替他高兴。”开泰帝望着太子殿下道,“你们不能因为他能做到就怀疑是他做的,诸位藩王能在废帝和废太后手底下活下来,哪个没点真本事?能做到的远不止他一个。”
太子殿下见开泰帝明显不接受楚王可能是幕后之人这种猜测,也不再多说。他点点头说道:“想来我这是有点疑人偷斧了,不过这么多藩王都有嫌疑,我也没法因为楚王叔和父皇你关系好就一点都不怀疑他!”
开泰帝静了一下,摆摆手说道:“随你高兴,你回去吧。”
太子殿下麻溜跑了。
开泰帝坐在御座之上,想着继位以后的种种变故,他坐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必然要忍受随之而来的各种考验。
太后深居简出,不再喜欢露脸;皇后不信任他,总觉得他会纳新人,甚至主动为他张罗;儿子和舅兄私底下怀疑楚王,根本不打算告诉他……
开泰帝独坐殿中,忍不住想,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也没多好。
太子殿下不知道他爹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搅得一团糟,唉声叹气地走出勤政殿。
外头一弯月牙已经悄悄爬上屋檐,二月初的夜里天气还有些寒凉,走到外头把太子殿下给冻得一哆嗦。他正要跳两下暖和暖和,就见不远处的回廊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瞧,那不是姜若皎又是谁?
太子殿下立刻蹦了起来,径直跑到姜若皎身边,麻溜地把她的手捂到自己手掌里头,口中问道:“你怎么等在这儿?我又不是不识路,外头这么冷,冻病了怎么办?”
姜若皎笑道:“我哪有那么娇弱?”她边和太子殿下一起往回走边解释,“怕你挨骂了不高兴,才来等你一起回去。”
太子殿下道:“我才没有挨骂,我实话实说,为什么要挨骂?”
两个人踏着月色相携往东宫走去,低低的交谈也随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隐没在夜色里。
父子之间这场关于楚王的谈话无疾而终,太子殿下也没再跑开泰帝面前提及此事,接下来他们得配合礼部忙活春闱之事。
春闱主要由礼部负责,不过这种大型活动户部也不能干看着,比如给考官开多少补贴他们就得参与讨论,考场的维护、考后的庆典也得他们审批掏钱。
当然,钱还是其次,太子殿下更关心这次能选出多少人才来,琢磨着要不要和吏部那边沟通沟通,把那些个不配合做事的家伙踢出户部,再换批新鲜血液进来。
总之,各个衙门对这次春闱都挺期待!
第124章
姜若皎两人投入到春闱的筹备之中, 没再管楚王的事。
楚王却很快得知亲农礼顺利进行的事。
得知开泰帝把理应由皇帝皇后出面主持的亲农礼让两个小年轻去办,楚王心里那股子郁气就很难压下去,甚至暗中派人去对耕牛动手脚。
那耕牛平时都会正常耕作, 只是经过特殊训练后嗅到某种轻微的特殊气味会发狂,到时太子会在亲农礼上丢尽了脸,甚至被耕牛践踏到非死即伤。
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没想到那小子居然临时起意换了耕牛。
而且那养牛人还意外露了马脚,叫人发现那头耕牛不对劲。
现在开泰帝正在追查耕牛的事。
这些事是开泰帝亲口和楚王讲的。
楚王听后面上和开泰帝一起痛骂背后之人, 回到王府后却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被开泰帝气得恨不得杀人。
楚王回府后没去正院,而是去了一处别院。他迈步入内, 很快找到自己此行的目标,拿起鞭子朝着那正在劳作的少女挥去。
当初他们一家被俘虏, 他儿子被活活饿死,他和妻子都遭人欺辱, 那些人让他们和贱民一样下地劳作, 随时出现当着他的面对他的王妃极尽侮辱之能事, 对他更是挥鞭如雨,没让他过过半天舒服日子。
自那以后, 他心里也时常升腾起一种难以压抑的凌虐欲。
眼前这个羸弱的少女曾经当过废帝的宠妃,所以格外让他喜欢, 让他有种“皇帝的女人还不是任我蹂躏”的兴奋感。她是本来就该从世上消失的人,他让她多活这么久,她承受这点痛苦也是应当的……
楚王把人打得鲜血淋漓,才终于住了手, 进屋换了身衣裳便神色如常地回了正院。
与此同时, 开泰帝正看着礼部呈上来的考官人选。
为了防止科举舞弊, 一直到现在考官人选都没有对外公布,考题更是还没正式出好。这会儿春闱将近,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礼部那边也就把人选都呈报上来让他定夺。
开泰帝看了眼,提笔添了个名字下去,接着便叫人把折子送回礼部。
开泰帝忙活完,时辰已经不早了。他正准备回中宫陪卢皇后用膳,一个身形隐秘的暗卫就出现在他眼前。
开泰帝顿住,坐回原位听着暗卫的禀报。
开泰帝虽然嘴里说不信太子殿下的话,可事关一家人的安危,他不得不小心提防,所以派了身手最了得、对他也最忠诚的暗卫前去盯着楚王府。
见到这暗卫突然回来,开泰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暗卫说起在楚王府别院看见的情况,开泰帝更是眉头直跳。
他知道楚王曾经受过欺辱。
当时他刚上战场,知道时事情都了结了,根本无从安慰。
现在听人说了楚王在别院的所作所为,开泰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即便自己遭过再多的罪,也不至于往一个弱女子身上发泄。
那个被打得卧病在床的女子到底是谁?
开泰帝神色沉沉,静坐一会儿,才吩咐道:“你想办法把那女子弄出来查问一二,先别惊动楚王府的人。”
暗卫点头。
楚王下手颇狠,那女子看起来一时半会下不了床,左右那边伺候的人也不会尽心,把人弄出来应该不会太难。
至于楚王府那些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其实对他们来说身手都很普通,他们有许多法子瞒过他们的耳目把人弄出来。
要是真问出问题来了,人也就不用送回去了。
开泰帝目送暗卫离开,很清楚怀疑的种子已经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即便证明楚王是清白的,他们怕是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了。
开泰帝疲惫地叹了口气,平复好心情才前去中宫用膳。
卢皇后见开泰帝心事重重,不由劝道:“陛下还想着瑞哥儿的话吗?他就是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开泰帝道:“没事,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你别太担心。”
卢皇后点头,给开泰帝夹了他喜欢的菜。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了,她知晓开泰帝也需要人关心,便开始留心他的喜好。
看着夹到自己碗里的肉,开泰帝心中稍微快活了一些,还算愉快地用完一顿饭。
开泰帝离开中宫,没去勤政殿,而是随着回来复命的人去见那个浑身是伤的女子。
见了人以后,开泰帝才发现这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惨,不仅浑身都是鞭伤,而且舌头还被人割了!
这瞧着还不到双十年华的小姑娘,身上竟是没一处好肉。
女子见到一身龙袍的开泰帝,神色顿时激动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开泰帝对这些小姑娘向来是不上心的,见女子这般神色,不由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女子狼狈地伏跪在地,啊啊嗯嗯地想要说话,又想起自己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登时潸然泪下。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汪鸿才的妹妹。
她以为跟了楚王,她们会有共同的敌人,楚王总不至于对她怎么样。没想到楚王根本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掏光她知道的东西后就割了她的舌头,还把她关在别院里干粗活,少有不顺心就对她拳脚相加,甚至甩鞭动棍。
她都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折磨人的法子。
她是真的后悔了。
要是当初她没有看不上还是平西王世子的太子,怎么会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在楚王平日里泄露的只言片语之中,她知道楚王特别“钟爱”她是因为她曾经入宫为妃。
折磨一个曾经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才能让他兴奋高兴。
楚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开泰帝想不起这人是谁,让人取了纸笔让她把身份写出来。
汪鸿才妹妹为了脱离楚王府,自然什么都不管了,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来历写在纸上,包括楚王接收了废太后旧人的事她都合盘托出,只为了让开泰帝把自己救出苦海。
开泰帝看见汪鸿才妹妹的身份后神色就变了。
等看见楚王和废太后有联系,他的神色就更加难看。
废太后是什么人?
当初就是废太后见死不救,白白让楚王受了那么久的苦,才意思意思地派个文官去解救楚王。要是废太后没有眼睁睁看着楚王封地上起动乱,先王妃和楚王长子就不会死!
可楚王却和废太后搅和在一起。
这说明什么?
说明死去的妻儿在楚王心里根本不算什么。
其实也是。
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哪里比得上往后的利益?
开泰帝心中百味杂陈,却生不起气来,只觉得荒唐可笑。
生在帝王家,果然讲不了什么情义,即便他再想维系好往日的兄弟情谊,还是没法改变什么。
也是他误会了这个弟弟的想法,觉得他当真是一心怀念着先王妃、当真是不愿意入朝为官,却不知这个弟弟其实满心怨愤。
这不,早上他出言试探了一番,他回去后便找这个无辜的女子泄愤了。
开泰帝看了汪鸿才妹妹一眼,又想到这女子也不是什么无辜,许多只有知情人才知晓的内情兴许就是她说给楚王听的。
要不然楚王从来没去过西南,怎么可能对那些事了若指掌?
只是她没想到楚王早就已经有些疯狂罢了。
开泰帝吩咐道:“你们好好审问审问,把事情都问清楚了再来回禀。”
暗卫喏然应是。
汪鸿才妹妹慌乱地看着开泰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心中越发茫然,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未来可言。
开泰帝出了地牢,心情很不美妙。
没想到还真给卢重英他们蒙对了。
楚王这个弟弟心里恐怕恨极了他,才会想方设法针对他的皇后和儿子吧?
同样都是被废帝和废太后针对的藩王,他却因为手握重兵获得了那么多人的支持,楚王心里不平和也是应该的,毕竟楚王书读得比他多、交游又比他广阔,怎么看都更像一位明君。
只可惜手里没人,才和皇位失之交臂。
开泰帝面色沉沉地回了勤政殿,把堆积在御案上的奏折都解决了,才叫人去宣卢重英过来闲话家常。
卢重英现在正当着工部尚书,开春后事情还挺多,不过开泰帝要找人聊天,他自然不得不找人陪着。
早上卢重英碰见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把自己憋不住把话说出口的事给他讲了。
卢重英心里觉得开泰帝宣见自己就是为了这事,结果到了勤政殿后开泰帝却是先和他聊了工部的事儿。
接着开泰帝又聊到当初他刚到京城的事,说是他们当初一见如故,也曾有过把臂同游的少年时光。
开泰帝道:“当时你就少年老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母亲见了你后直夸你是少有的青年才俊,要我多跟你学学。也是因着你,我们两家才结成了姻亲。”
卢重英听着开泰帝回忆当年,心里直打鼓。只是开泰帝不提楚王之事,他也不好把话题转到那上面,只得笑着回应:“那时陛下也英武非凡,为人还颇有侠义心肠。”
开泰帝道:“现在倒是说我侠义心肠了,那会儿你可是讽刺我急公好义,什么都不清楚就冲动动手,最后惹得自己一身骚。”
卢重英道:“我那时候经历太少,自己其实也什么都不懂,只想着把自己知道的那一套灌输给别人。”
卢重英也是后来扛过了许多风风雨雨,才知道自己少年时的狭隘。
为此他也后悔过,因为他当初就是拿着自己认定的那一套去教妹妹,后来更是没等他想明白就把妹妹嫁出去了。
开泰帝见卢重英在那认真反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暗卫拿着审问结果过来了,迟疑地看了卢重英一眼。
卢重英又是心头直跳。
“陛下,臣先退下?”卢重英询问。
“不用,你也听听吧。”开泰帝道。
第125章
暗卫呈上供词, 才把问出来的情况给开泰帝和卢重英讲了。
此人确实是汪鸿才的妹妹,早前曾被送入宫邀宠,颇得废帝喜爱。
后来楚王到了京城, 想办法把她从静修庙里弄了出来,从她嘴里掏出了不少关于西南的事。
两人一开始可谓是一拍即合,合作得非常默契,直到几次算计太子和卢皇后失败,楚王才认为这个棋子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