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含笑看着自己忧心忡忡的丈夫,稀奇地说道:“看来这孩子确实很不错。”
以前周老尚书见完废帝和废帝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子,回来可都是骂骂咧咧的,那曾为他们担忧过?
周老尚书横她一眼,纠正道:“别张口就这孩子这孩子的,那是太子殿下,小心让人听了去。”
周老夫人道:“紧张什么,我看当今陛下和太子殿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我。”
周老尚书闻言,不吭声了。
开泰帝和这位太子殿下确实很不一样,许是没再宫中待太久,所以行事与先帝、废帝以及其他皇子皇孙都大不相同。
有人觉得他们不像样,周老尚书却隐隐觉得也许这对“不像样”的父子会给朝野上下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第112章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离了周府, 走在对着积雪的街道上。
天还在飘着雪,只不过小了很多,路上不少行人来来回回, 瞧着倒是热闹得很。
既然出了宫,太子殿下也不急着回去,拉着姜若皎去街上逛了起来。
两人牵着手走街过巷,瞧见感兴趣的店铺或者货摊便过去转悠一圈,采买了不少过年会用到的小玩意。
行至佛寺周围, 就见有店里卖腊八粥材料。
见姜若皎明显是个新媳妇, 店家的婆娘还把她拉到一边小声推销:“咱这个腊八粥,和失礼浴佛会上的七宝五味粥配比是一样的, 做出来保证一个味道,你就算过去不会做也不打紧, 我们一袋子一袋子装好了,拿回去直接下锅煮就是了, 是不是特别方便?”
姜若皎听得乐了, 这倒是个新鲜的卖法, 过去大伙可都是自己挑拣腊八粥材料的,这家店竟还卖起了浴佛会同款七宝五味粥材料来了!
太子殿下见那老妪神神秘秘把姜若皎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竖起耳朵偷听着呢。
见对方把姜若皎当不会下厨的新嫁娘,太子殿下顿时乐滋滋地说道:“我还道你有什么好东西要卖呢, 原来是觉得我媳妇不会做腊八粥。我跟你说,我媳妇什么都会做,还做得可好吃了。也就是我舍不得她忙活,要不然我都想天天吃她做的饭菜!”
那老妪是生在市井、长在市井的, 哪怕自己和姜若皎的对话被偷听了去, 她也一点都不觉窘迫, 反倒笑呵呵地说道:“是我看走眼了,还以为公子你们这样的人家下厨房就是闹着玩的。”
姜若皎两人是不打算出宫参加浴佛会的,她挑拣着不少腊八粥要用到的果子杂料,又买了一袋子浴佛会七宝五味粥材料包,才相携离开小店。
小夫妻俩一路买过去,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等回到东宫,就听人说太后生病了。他们衣裳也没换,又去了太后宫中。
开泰帝和卢皇后都到了,见太子两人明显从宫外回来,开泰帝不免训斥一句:“你们跑哪儿玩去了?”
太子殿下老实交代,说自己出宫寻周老尚书,想着难得一起出去一趟,才到街上转悠了一圈。
太子殿下说完了,又着急地问道:“祖母怎么样了?”
太后身体要紧,开泰帝也没接着数落太子。他皱着眉答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前几日受了寒,昨夜没睡好,今天就病倒了。你祖母身体一向康健,没想到这次病得又急又凶,以后须得注意些才是。”
姜若皎道:“母后身子重,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我们在这里守着就好了。正好我们刚才得了不少启发,取了笔墨在这儿一起写策论就成了。”
开泰帝忧虑地看了眼服了药正在安睡的太后一眼,又看了眼年纪轻轻的儿子儿媳,最终还是点了头:“好,你们守着吧,有什么情况记得叫人来说一声。”
姜若皎两人点头应是。
开泰帝揽住卢皇后往回走。
儿子儿媳都看着,卢皇后有些不自在。
不过雪天地滑,她不想半路上摔上一跤,也就没有推拒,由着开泰帝去了。
太子殿下瞅着他爹只差没抱着他娘回去,悄声和姜若皎嘀咕:“我怎么觉得父皇和母后有点不太一样了?”
瞧他爹那搂着人不放的得意样儿,活像天底下只有他自个儿有媳妇似的!
姜若皎倒没注意到这个,随口应道:“母后还有两个多月就该生产了,父皇紧张些也是应该的。”
她让太子殿下去准备笔墨,自己轻手轻脚地入内看看太后的情况。
太后双目紧闭,似是熟睡,只是眉头微微拧起,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姜若皎替太后把额头上搭着的热毛巾换了下去,见太后没有转醒的迹象,才把旁边伺候的嬷嬷喊到外间,低声询问太后这几日的起居情况。
嬷嬷没照看好太后,本就又是担忧又是自责,面对姜若皎的询问自是据实以告。
这几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风雪太大冻着了,吃得比较少。
昨儿倒是来了客人,是从东宫来的,就是那位柳先生。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留别人伺候,也不知太后与柳先生聊了什么,柳先生走后太后一直坐在出神。
想来就是昨儿又冷着了,今儿才会病得那么急。
太后年轻时身体好得很,如今竟是连点风寒都受不得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姜若皎没想到昨儿柳先生还进宫见了太后。
柳先生与太后是连亲带故的表亲,姜若皎当初便是被柳先生夸奖过才入了太后的眼。
她虽想知道柳先生与太后说了什么,却也只能暂且记在心里,叮嘱嬷嬷好生照看太后。
作为孙儿孙媳,姜若皎两人也不打算离开。
天色转暗,屋里点起了灯,姜若皎两人坐在灯下奋笔疾书,写起自己关于如何应对大雪成灾的构想。
太子殿下是最不安生的,写几句看姜若皎几眼,写几句又再看姜若皎几眼。
姜若皎早习惯他这的德性,在他第五次乱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拿着笔杆子敲他额头。
太子殿下瞪她:“你敲我做什么?”
姜若皎道:“你就不能自己好好写?”
太子殿下道:“写着写着卡住了,我看我媳妇儿找找灵感怎么了?”
姜若皎回瞪:“你看我几眼就能想到怎么往下写了?”
太子殿下道:“那肯定的,我看了就能写了。”
他给姜若皎掰扯起来,说这灯下看美人,越看就越好看,看了好看的美人,灵感马上就来了!
姜若皎懒得搭理他。
太子殿下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和姜若皎分享自己的找思路秘诀:“要是在东宫的话,我们亲上一口效果更好!”
姜若皎又拿笔敲了他脑门一下,没好气道:“好好写你的!”
太子殿下不甘示弱地拿笔想敲回去,就见太后披着衣裳从殿内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忙收回手。
太后喝过药,又睡了小半天,精神好多了。
见小两口坐在那儿打打闹闹,太后笑着问道:“瑞哥儿,你是不是欺负阿皎了?”
太子殿下不服气地道:“我才不会欺负阿皎!”他扔下笔,咻地跑到太后面前,亮出自己的额头向太后告状,“你瞅瞅看,这上头是不是被敲出红印子了,分明是她欺负我!”
姜若皎:“………………”
这幼稚鬼怎么还带告状的!
太后点了点太子殿下的额头,笑骂道:“哪有什么印子,我反正找不着。”
太子殿下道:“你就偏心吧,明明我才是你孙儿,你老偏心她!”
太后无奈道:“行了,你嚷嚷得我头疼。你回去吧,这里多的是人伺候,哪里用你们两个小年轻守着。你们又不是太医,留在这做什么?”
姜若皎追问道:“祖母你难受不难受?头疼的话,您躺下来我给您揉揉。”
太后道:“不难受,不难受了,小病而已。我又不是铁打的,总有生病的时候。你们别瞎操心,养两天就好了。”
太子殿下又搬出他那套“病向浅中医”的理论,还和太后讲起周老夫人险些小病变大病的事儿,要太后下回一不舒服就得宣太医。
太后笑道:“好好读了两年书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太后打发姜若皎两人早些离开,别留下扰着她休息。
姜若皎想到自己和太子殿下刚才确实在悄悄玩闹,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顺着太后的意思和太子殿下一起收拾文稿回东宫去。
离开之前,小夫妻俩还一人一边把太后扶回床上去。
太后坐在榻上看着孙子孙媳相携离开,想到刚才隔着纱帘看到的欢笑打闹。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是看重情情爱爱,到哪都是你侬我侬的甜蜜。
太后闭上眼,眼前不知怎地掠过许多年前的场景。
当时啊,还没有什么鹤庆先生,只有个叫容泽的少年郎。
听说他老师帮他起了字,叫鹤庆,她还很纳闷,问他:“不是说表字一般和名儿有关系吗?泽字和鹤庆有什么关系?”
容泽言简意赅地告诉她:“鹤喜栖泽地。”
她乐道:“也是,这种仙气飘飘的鸟儿还是得在泽地觅食才能活下来,不过旁人想起它时可不会想到它整天走在泥沼里头找吃的。”她说完捧着脸颊看他,“你以后要是功成名就当了什么大儒,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
容泽不说话。
后来她与卢家夫妻俩玩得好,一起出去找好吃的好玩的,不到天黑不想回客栈。
容泽是最不爱出门的,整日留在客栈里看书。她每回出去都会带些吃的喝的回去送他,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在旁边瞅他看什么书。
他要是给她看烦了,就会挑拣几个话本故事打发她回去睡觉。
她不耐烦读书,只喜欢听故事。
得亏他读的书多,要不讲那么一路早就该没故事可讲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
那些事许是都没人记得了吧。
太后命人静坐片刻,让人吹了灯。
四周倏然暗了下去。
许多记忆潮水般涌来。
太后闭上眼,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另一边,姜若皎两人踏着月色回东宫。
太后没有大碍,两人心情都轻松得很。
因着见云开月出,月光宜人,他们便让提灯的内侍缀在后头,一边赏玩着雪月一边讨论着刚才写了一半的文章。
等会了东宫,他们自然又一次挑灯写功课,好赶在明儿上课前把功课通通写完。
不想第二日一早,杨峰清他们就带来个西南的消息,说是鹤庆先生病倒了。
西南那边的名医被开泰帝带走了不少,陈夫子他们都着急得很,这山长水远的,也不知东宫这边能不能派两个得力的太医过去看看。
第113章
姜若皎两人都得过鹤庆先生的照拂, 听闻鹤庆先生病倒了,心里自然也紧张得很,亲自领着人去了趟太医院, 看有没有诚心愿意去西南的。
西南路远,一来一回得好几个月,要是被派去的太医心不甘情不愿,又或者身子骨不好经不得奔波,那肯定没法尽心尽力给鹤庆先生治病。
见太子夫妇二人亲自来太医院挑人, 众人自都明白太子殿下对此事的看重。
鹤庆先生也是当世有名的大儒, 即便太医院的人都从了医,也不乏有对他十分推崇的同辈或后生。
很快有人表示愿意跑西南一趟尽全力救治鹤庆先生。
太子殿下亲自选好人, 又想起昨儿周老尚书说的那些事。
昨儿太后病得突然,他没来得及和开泰帝细说此事。
太子殿下对姜若皎道:“你先拿功课去交给太傅, 和太傅说我会晚点到,我得去寻父皇说说麟州的事。”
姜若皎点头。
杨峰清他们知晓太医马上就出发前往西南, 一颗心也放回原处, 总算没那么担忧了。
得知姜若皎要去太傅那边, 柳春生不免说道:“我们这些天闭门读书,攒了不少没解决的疑问, 不知能不能让我们去向太傅请教请教?”
姜若皎听到是他们都没讨论结果来的问题,自然十分感兴趣。她爽快笑答:“有什么不可以的, 师兄你们随我来就是了。”
姜若皎命人取了自己和太子的功课,一同前去太傅讲学的地方。
得知姜若皎两人写了新策论,柳春生见猎心喜,说道:“要不先给我们看看?”
姜若皎便把两篇策论分别递给他和杨峰清, 剩下的都是些读书心得, 没什么特别之处。
两人都是喜欢交流的人, 见有人在前头领路,竟是一边走一边看,看完还把两篇文章交换过来接着读另一篇。
柳春生道:“娘娘与殿下的策论都越写越好了。”他在两篇策论里都看到许多自己不曾想到过的东西。
姜若皎便给他们讲了周老尚书的能耐,让他们闲暇时也可以去周老尚书府上请教请教。
周老尚书儿女都不在身边,有几个年轻后生多上门走动走动挺好,他们这样的老臣肯定会喜欢柳春生和杨峰清这样的年轻后辈。
柳春生也听说过周老尚书的本事,自是一口答应。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太傅讲学处。
姜若皎把柳春生两人引荐给太傅,又言明太子殿下去寻开泰帝的事儿。
太傅得知太子殿下是为着周老尚书的事去的,点点头收下姜若皎交上的功课,耐心地给柳春生两人解答起问题来。
另一边,太子殿下很快找到开泰帝。
今儿不用早朝,开泰帝用过早饭去看过太后,确定太后身体已无恙才去勤政殿批阅奏章。
听人说太子来了,开泰帝搁下手里的奏折,让人把太子殿下放进来。
太子殿下也听政几个月了,很多事虽听不太懂,却也在心里留了个印象。
昨儿听周老尚书说起麟州之事,他便想到朝中争持不下的聂家军问题。
太子殿下一屁股坐到开泰帝近前,开口便道:“父皇,朝中还没吵完聂家军的事吗?”
开泰帝抬眼看他:“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了?”
太子殿下老实说道:“我觉得这么拖着不是事儿,聂家军为朝廷守土安边,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猜测寒了将士们的心。最近接连几天大雪不断,想来草原上天气也不会太好,他们没吃没喝的,指不定又会犯边了。我们即便不能派兵过去增援,至少钱粮是要给足的。不然没吃没喝的,仗还怎么打、城还怎么守?”
开泰帝道:“你倒是长进不小。”
太子殿下道:“也是昨儿阿皎担心这场雪下太久,我才想到的。我们一起去见过周尚书了,周尚书很担心他家乡麟州!”
开泰帝道:“我这不是已经派兵去麟州了?”
太子殿下道:“只派去麟州哪里够,要是隔壁几州失守,光守住个麟州又有什么用?以前父皇你们打蛮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抠抠搜搜的!”
开泰帝瞪了他一眼,只觉这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
瞧瞧,都敢指责他的不是来了!
开泰帝道:“那时哪里能一样,那时我们要是守不住,所有人都得遭殃,不就得孤注一掷?”
太子殿下道:“北边要是守不住,我们不也得遭殃?我读史书的时候可没少看到皇帝被乱兵撵着跑,连国都都不要了!母后还没生产呢,到时候可别让母后大着肚子跟你逃命。”
开泰帝道:“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哪里就到弃国都逃跑了?”
要是这事儿能这么容易做决定,朝中哪还用吵来吵去?
他增兵麟州都是拿周老尚书当由头开的口子,要不然朝中还得再吵几轮才能出结果!
这和在西南完全不一样,那会儿他虽也时常听取幕僚的意见,做决定时还是自己说了算。
到了京城、成了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反而不能像以前那样干脆利落。
太子殿下道:“我反正觉得拖着不好,你是当皇帝的,合该早做决断。要是你态度明确点儿,支持的人腰杆就能挺起来,你自己都猜疑聂大将军,反对的人自然就越说越起劲!”
开泰帝听得脸色发沉,拍案骂道:“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太子殿下一点不怂,直言说道:“你这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他梗着脖子和开泰帝杠,“我要是聂大将军,眼瞅着朝廷又不给人又不给粮,早就反他娘的了,哪还顾着守什么雁门关!”
开泰帝本来气得不行,见到太子殿下久违地和自己硬杠,气倒是少了大半。他说道:“行,你既然觉得该拨人拨粮增援聂家军,就把你这些想法写写清楚,明儿上朝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说说。”
太子殿下道:“说就说,谁怕谁啊!”他说完拔腿就跑,准备回去和姜若皎讨论这折子该怎么写。
没想到柳春生他们都还在。
既然人挺齐,太傅也在旁,太子殿下便把刚才的争执囫囵着讲了,想了解了解他们的看法。
得知太子殿下直接说开泰帝心有猜疑,众人都不免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到底是亲父子,换了旁人说这种话可是犯了大忌讳的!
哪个皇帝能容忍有人这么蹬鼻子上脸?
太傅在朝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自己还曾因为直言敢谏被贬谪去外地,对太子殿下的做法是欣赏的。
他让太子殿下几人都坐下,让他们各抒己见。
姜若皎自然是和太子殿下一个意见。
将士们守土安边,朝廷不能拖后腿。
柳春生听了也直点头。
杨峰清却道:“聂家军在北方诸州声望极高,如何能保证朝廷的钱粮送过去不会养出只中山狼?”
中山狼便是个忘恩负义的典故。
据传赵简子在中山打猎,一箭射中狼后腿。
那狼可怜巴巴地向东郭先生求助,东郭先生十分怜悯,把它装进书囊帮助它躲开了赵简子。
没想到那狼度过危机后竟把东郭先生给吃了!
这正是朝廷中许多人的考虑。
当初废帝在位时,聂家军就屡次抗旨不遵,一点都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虽说当时废帝那情况大伙都满腹怨言,可轮到自己执掌朝堂,不免又生出几分警惕来!
姜若皎道:“若没有聂家军守住边境,我们如何能安然地坐在这里谈天论地?要知道当初父皇兴兵北上,京城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倘若来的不是父皇,而是草原人,如今京城百姓怕都成了两脚羊,我们即便身在西南不可能幸免于难!如今朝廷怀疑聂大将军不会顺服,聂大将军未必就不怀疑朝廷不堪效忠,我们既然受了边关将士的庇护,便该敬重他们厚待他们、该让他们看到朝廷的诚心,而非像废帝那样朝抛头颅洒热血的边关将士亮出刀锋!”
杨峰清哑然。
太子殿下道:“说得好!”他激动地抱着姜若皎亲了她脸颊一口,“我就这么往折子里写!”
姜若皎:“…………”
姜若皎推开太子殿下,提醒他有旁人在。
他们两个人独处时也就算了,在旁人面前这么得意忘形做什么?
杨峰清和柳春生也就罢了,这会儿还有太傅在!
太子殿下也察觉自己闹腾习惯了,都没想起还有旁人在。他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还乐滋滋地道:“你们再接着说说,集思广益多给点意见让我明儿到朝堂上舌战群儒去。”
既然太子殿下想要朝廷拉拢和重用聂家军,杨峰清也没再提反面意见,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起来。
太傅一直没作声,坐在旁边听他们指点江山。
到了中午,姜若皎想到太后还病着,等柳春生两人出宫后又和太子殿下一起前去看望太后。
太后已经能坐着用膳了,见小夫妻俩又相携而来,她笑着邀他俩坐下一起吃。
姜若皎见太后精神很不错,放下心来,与太后说起太医已经出发去西南的事。
当初鹤庆先生没少帮太后和开泰帝的忙,这事儿于情于理都该和太后说一声。
太后闻言顿了顿,叹着气说道:“两边隔得这样远,等太医走到那边也不知病情会不会恶化。他就是个死心眼的,你们陈夫子都到京城来了,他偏就是不愿来。”
太子殿下见太后面含忧色,显见是挺担心这位老朋友,立刻道:“早知如此,我就让人偷偷把他绑了,直接塞车上一并带来京城!”
太后莞尔:“都说‘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做的话,他醒来后必然下车就走。”
太子殿下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麻烦”,又和太后讲起聂家军的事。
太后到京城来都没管过外朝的事,听太子殿下说起朝廷的争执,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太子殿下没注意到,姜若皎却发现了。
姜若皎拉住太后的手说道:“夫君一定会劝服父皇,不叫朝中那些人再拖下去。”
太后神色稍缓。
她拍拍姜若皎的手,让姜若皎不用太担心。
太子殿下也说道:“对,祖母你放心,明儿我就会把朝中那些人统统辨倒,让他们早点把钱粮拨过去!最好再多派点人过去,直接把草原人打服打怕,再不敢欺负我们边关的百姓!”
太后一手抓着姜若皎,一手抓着太子殿下,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想到孙儿刚才说的那些争论,她的眼底染上几分郁色,“你们父皇要是再犹豫,你就问问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体里流着一半云家的血!是不是忘了自己刚上战场那会儿也曾哭着说要是有钱粮兵器许多好儿郎本来是不用死的!才当了那么几天皇帝,就开始学他父兄的作派了!”
第114章
太后如今已鲜少动气, 大多时候都深居简出,不怎么在人前露脸,以至于朝廷上那些争论她一概不知。
可知道聂家军的遭遇后, 太后不免想到了云家,想到了她父兄都战死沙场。
这让她怎么能不气愤?
太子殿下也觉他爹这事办得不行,拍着胸脯保证明儿一定来个舌战群雄,保证发挥出自己全部水平来!
太后道:“行,那你回去准备吧。”
太子殿下拉着姜若皎跑了, 小夫妻俩回到东宫凑一起讨论各项细则, 务必做到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
到晌午他们又跑了趟周老尚书家,从周老尚书口里掏出这些年来聂家军抵御过多少回草原人入侵、牺牲过多少好儿郎的性命。
他们很快列出一连串令人触目惊心的数目。
很多事周老尚书也只是记在心里, 这会儿看两个小年轻把它清清楚楚地列在纸上,不免也有些震动——
边关将士用血肉抵御外敌, 朝廷却要把他们剖开他们胸口看看他们忠不忠心才愿意施舍点钱粮,可真不是人!
听着太子与太子妃慷慨激愤的讨论, 周老尚书感慨不已。
老咯, 老咯, 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太子殿下从周老尚书处问到了需要的东西,也不让周老尚书送他们, 拉着姜若皎一溜烟往回跑。
他赶着回去炮制自己明儿上朝要递上去的折子。
两人踏着雪到处跑了大半日,夜里一起汇总整理出一份长长的奏疏。
翌日一早, 太子殿下就雄赳赳气昂昂地上早朝去。
姜若皎也起得很早,瞧见太子殿下衣襟都没整理好就想去朝会上撩起袖子干架,立刻拉住他帮他把卷进去的衣领翻了出来。
太子殿下抱着她往她嘴巴上啾了一下,信心满满地说道:“等着, 我一会就给你带回好消息!”
姜若皎笑着目送他往外跑。
这日朝会上, 太子殿下果然再一次震惊群臣。
上回太子殿下在朝会上发话, 还是因为卢皇后怀孕了有人提议让开泰帝纳妃。
众人当时听了只觉得太子殿下虽然孝顺,性格却不免有些冲动,什么话都敢往外嚷嚷。
可这一次,太子殿下却叫许多人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
太子殿下竟旗帜鲜明地为聂家军抱不平!
不少人忍不住悄悄观察开泰帝的脸色。
虽说开泰帝从未明着说自己怀疑聂家军,可他没明着表态。
这在许多人眼里就已经是一种态度。
现在太子跳出来表示朝廷亏待了聂家军,岂不是打开泰帝的脸?
太子殿下到底是年纪小,居然光明正大地和开泰帝唱反调!
开泰帝坐在御座之上,把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
他没急着开口,由着太子殿下条理分明地辩驳起提出反对意见的朝臣。
别的不说,太子的口才确实了得,气势上也是绝不输人的。
别人说聂大将军没回京觐见新皇,他说战事吃紧回来了你去守北边诸州吗?
别人说聂家军只听聂家人指挥祸害无穷,他说你倒是挑个能指挥的人去接手啊!
别人说国库吃紧朝廷也没有余粮还得再等等,他说再穷不能穷边关将士要是实在没钱先把他们这圈朝臣和皇亲国戚的俸禄停发算了!
等再没有旁人站出来了,太子殿下才开始念他和姜若皎统计出来的边关将士伤亡数目。
念他们这些年抵御了多少次外敌入侵。
念他们这些年被朝廷拖了多少次后腿。